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我的生活最新章节!

    袁世凯既死,黎元洪继为第二任大总统,段芝泉出任国务总理,局面稍显稳定。当袁在日的时候,人人被其压迫,无不感觉苦痛。可是老袁一死,大家又把刚才的苦痛忘了,对大局不加爱惜,只着眼私利,又起而捣乱,于是四川最先起了风波。这时有川军领袖罗某、戴某、王某等乘机起哄,反对陈督,说他此次独立太晚,显欲投机取巧。于是“川人治川”的口号,高唱入云,压迫陈将军下台,态度极是强顽,弄得几乎又要动武(双方电稿,尚有当时的报纸可查)。我在成都东郊一带驻防,看看情形严重,便竭力主张和平商榷,以为目前洪宪既倒,民国保全,无论如何不能为了地盘问题,又来一次内战。自来平缓之时,往往起哄,局面拮据,反得相安。那时情形也是这样的。

    陈将军在成都,因为用人不当,就我所亲见者而言,许多办法也的确不能使人满意。他的左右除刘杏村先生一人而外,其余全是一些毫无头脑、毫无能力的官僚。比如他的卫队队长孔某,不知带兵是怎么回事,平素摔大靴,摆惯了架子,什么事也不管。自来卫队,都是饷项丰足,待遇优厚,终日安逸,不经危险。一级级管理的官长又少,再加统辖者放任不管,自然弄得嫖赌公行,纪律废弛。一天,陈将军听说官兵有带家眷者,没有照应,很是可怜。陈将军即令官兵家眷搬往古皇城(那时陈将军家眷亦住皇城),每家给洋十元,白米一包。这个意思本是很好的。但孔某事先既不调查,临事又不加解说,结果办得极糟。他从陈将军处得了命令,即笼统地通知官兵,官兵听了大喜。那些原本没有家眷的,也去找了妓女,一窝蜂搬入皇城去住。弄得谁是真有家眷,谁是假有,也不能分辨。陈将军听说,大怒之下,不分皂白,又把他们全都哄走。至此好意反成恶意,当事者怨言百出,旁边人看着好笑。凡人办事当细心用脑,妥加筹划,虽极细小之事亦当如此。而孔某却摔大靴,马马虎虎,一派糊涂。这样官僚办法,能办好什么事?我只举此一人一事,即可见那时陈将军左右在成都的做法之一斑了。

    罗、戴、王三位的“川人治川”运动,酝酿不久,陈将军抱一大仁大义、不与争较的态度,决定退让。川督的位置终于让给了贵州戴某,可是川局并未因此而趋平定。不久他们内部又起内讧,卒致酿成兵变,戴某躲入草堆中,被刺而死。云南某先生亦被驱逐。自此“川人治川”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直闹了二十多年方算了结。陈将军交卸后即由成都退向重庆,而后循长江出川。我则率部仍取道绵州、剑阁而回汉中。

    我离开成都的时候,凤凰山营中储有子弹数百万发。这是一个困难的题目,因为找不着夫子,路途又是那样比登天还难。若是扔去不要,于心何忍?于是只好动员全体官兵,共同分担。我自己和各级官长亦均参加,有的杠抬,有的推车。我抬的两箱,约六七十斤,每天走六七十里路,把肩膊也压坏了。士兵们每人肩负五百粒,分量是够重的。但他们看见旅长自己也抬,各级官长也无人空手,他们虽吃苦,也就十分高兴,没有半句怨言了。我对他们说,我们不能学人家不爱枪械不惜子弹,这是人民的血汗,爱惜这个,即是爱惜国力,我们应当看一粒子弹如一条性命那样重要。这样地走了几天,走得太慢,大家心里都不免有些焦急。读者想必还记得十九章中说到我们在川北清乡,曾在绵阳收容了一个自首的土匪何鼎臣的事。此时他见我们旅途困难,就来和我们说,他可到松潘去找骡驮,搬运子弹,免得大家如比吃苦。许多人都以为他要以此为假口,乘机逃脱。我笑了一下,答应他去。

    不想过了几天之后,他果然办来了又高大又整齐的骡驮。第一批二百匹,第二批三百匹。有了这许多骡驮,子弹搬运的困难完全解决,大家无不欢喜。那时川北一带,道路极不平静,匪人侦伺军队过境,于险途抢掠械弹军火的事层出不穷。何鼎臣又自告奋勇,沿途保护之责,他要一力承当。于是在大队的前面二三十里由他派二三十人前导,后面相隔五六里亦派二三十人,我们的部队即不加警戒,放心大胆地平安出了川境。出川的这天,何鼎臣来向我告别,说了许多知感的话,言下泪如雨下。其肝胆义气,一往真情地流露,实在叫人不能不受感动。这一年以来,何鼎臣对于我们的帮忙之大,是难以尽书的。当初我收留他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我好事。说收留这样一个土匪,即使不受其害,又有何用?现在说这样话的人,却又转而对他夸羡不已了。可见能待人以德,人自会以德相报;你真心待人,人自亦以真心待你。若先存一猜疑防备之心,则天下就没有一个好人了。我对何鼎臣推诚相与,视如老朋友,丝毫没有因他曾为土匪,而存歧视猜疑之心,因之全旅官兵也都对他很好。他和我们相处一年,一点受委屈受痛苦的地方没有,所以他格外乐于效力,临别更依依难舍了。后来听说他在四川带兵,升到师长的位置,详细的情形就不大知道了。

    除了上面说的子弹问题而外,官佐眷属的行的问题,也是很困难的。官佐是职业军人,士兵可以退伍更换,官佐却是长期的、永久的。若想军队治理得好,此等处必须用心。此次移防,若是将他们的眷属置之不问,那是不能的;若是带着同走,路太远,交通太难。我的办法是将全体眷属编组成队,能走的走,不能步行的雇轿子抬,都派专员沿途照管。最困难的情形是在途中生产、生病。我也派人斟酌情形,分别照料,总使大家都不感困难。我以为军事领袖,对于军队的训、练、带、用四项事,都要同样的注意、考究,万不可疏忽一项。训军练军固然不容易,用兵也不容易,而带军尤其难。许多人以为带兵是易事,不加重视,须知这所说的“带”,并不是用绳子“带”,而是要能带住他们的心。我举一具体的例子说,比如当团长或营长的对于他的部属,不说带较高级的官长难,即是带司书亦不易。比如营中一位司书,有妻子儿女跟着,家里没有一间屋,没一亩田,他那每月十余元的饷,够房钱,不够饭钱。这样情形,若是营长不替他设法,怎么能教他安心做事?比如每月送一包米,使其一家人不致挨饿。送些布,使其妻子儿女有衣穿。有病人,代请医生诊治。若一点不管,他实在没有办法。若管,则另外又有一种部属,却是单身一人,无妻儿家室之累,此时在旁看着,就不免不痛快,觉得长官偏心。这就是需要斟酌的困难地方。若是为长官者存心视部属如路人,听其去留,那自然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可是若要部属愿与同死生、尽职守,则非在此等处用心不可。一切文武官佐以至士兵,境遇不同,身世互异,都须仔细调查观察,分别注意,尽力帮助他们,为他们解除困难。许多人肯在嫖赌上花金钱、耗精力,此等处则半眼也不看。在平时见不出好歹来,一旦有事,人家的一心一德,如铁如钢,使三军如一人;自己的却一包豆渣,一挤即碎。好的,长官变成光杆;坏的,连性命也送在自己部属的手里。带兵之难,有如此者。我国军队近年于训练和应用上都可以说有进步,唯独“带”的道理,还是被人漠视。须知不管训练得多好,战略战术多有讲究,若是“带”不起来,一动即土崩瓦解,那一切都是白费的。

    还有两件事,我也一并在此一说。此次长途行军,第一深感到军用文官的难以安置。什么是军用文官呢?就是军法官、军法长、军需官、军医官、军医长、书记官、书记长。他们满身都是文士派,第一不能走路,第二不会骑马,第三遇变不能自卫。这一困难的长途行军,怎么照顾他们呢?连旅长自己也抬子弹,哪儿找轿子给他们坐?路上万一遇着土匪,又怎么办?后来回到廊坊,我即大练军佐队。全体军用文官,每天都要下操,受军训。张允荣、丁树本,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同时招兵的时候,择识字者任以司书等职。即为文官,亦令其带兵,任军职。营长阵亡,连长受伤,都令其代理指挥。这样办了八九年,军中即多出数千懂军学能苦干的知识官吏,真能下马执笔,上马杀敌,情形就大大地不同了。其次就是使马夫、枪匠、掌匠、皮匠、医兵、号兵、喂养夫的问题。他们都是军中重要分子,人数比率相当的大。那时一营之中,伙夫三十八人,号目号兵九人,医兵四人,枪匠四人,驾车兵四人,马夫两人,喂养夫四人。凑到一起,一营六十多,一团二百多,一旅、一师又有多少?但他们都不会放枪。一旦有事,他们不能自卫,反要分出力量去保护他们,岂不大大地吃亏。所以我此次一到廊坊,亦一体与他们以严格的训练,教其放枪打靶。伙夫烧着饭,背枪;马夫赶着马,亦背枪,人人都有冲锋杀敌的技能。若作战,即增加如此多之枪,如此多之射击手,则力量如何?

    此次行军,有了骡驮之后,仍是不容易。因为除骡驮载运而外,士兵们背负的分量依旧不轻,石路崎岖,每天走一百或一百二十里,长途跋涉,难有充分休息,但我们全体士兵中却少见有一二个走不动,或是磨破脚皮的。这事很使我感到欣慰。实在的,在我们交通这样落后的国家,若是训练军队,不注重行军力,即是不准备实际作战,尤其重量行军,更非平时努力练习不可。

    我到绵州的时候,接到电报,令我率队由重庆赴宜昌,归吴子堂指挥,我以吴时为上游总司令,仍是对付西南的办法,心中实不愿与他们共事,乃复电称我部已到汉中,不能奉命。同时接到贾焜亭在汉中拍来的电报,说汉中被围,要我星夜赴援,那时焜亭为第十五混成旅旅长兼陕南镇守使之职,围攻他的是陕西镇嵩军。大约汉中情势危急,他每天十余个电报给我,向我告急,说“此间日在水深火热之中,盼弟台星夜来援,解我倒悬”云云。最后又来一电,说汉中二十余县,无论如何穷困,亦可养得起你一旅人,情形如此,我想着朋友有急难,何可坐视?当即一切不顾,复电说即刻开拔驰援,请他释念。

    自川北到汉中,路途之难,前写入川时已经说过,路越难走,心里越是焦急,恨不得插翅飞到目的地才好,好不容易走到剑阁,忽然又接到贾焜亭一个电报,说他已经辞职照准,叫我毋庸前来。接着又派来他的一位本家弟兄来见我,申述他已经辞职的歉意,但我丝毫不假思索,决定继续向汉中行进。到了汉中,已由一位管某继任了贾焜亭的位置。管是山东济宁人,和段祺瑞有很深的历史关系,我先和贾焜亭见了面,而后再去会管某,见面没有说几句,他说:“您既来了,就在这儿驻下去吧!我们可以走的!”我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很是惊诧,他说:“汉中这地方,地瘠民贫,只可养一旅人,养不住两旅人的。”我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的意思是怕我来抢他的地盘。我当即坦白地说明我此来决没有这样的企图,我就要回北京去的,我的话刚刚脱口,他立刻笑逐颜开,眼睛眉毛都现出高兴的神色来。我离开汉中以后,听说他在宝鸡被人打伤,部队亦全缴械。后来寓开封终日念佛,沉郁不振而死,落了一个很惨的结局。

    贾焜亭是我一位老朋友,管某也是我的熟人。都是办事多年、阅历很深的人。惟其如此,所以为人处事,聪明见机。管某尤其唯利是图,官气太重,恶习太深,一味只是所谓“当差事”的派头。什么是军人的使命,什么是官吏的职责,如何能解脱人民的疾苦,如何把部队练成国家的军队,他全不懂得。我以为世界上所以还能成功许多事业,都是傻子干出来的,决不是聪明人干出来的。傻子何以能成事业?就因为他只问此事自己该做不该做。若认为该做,即努力以赴,苦干到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间绝不把个人的利害计算在内,故结果纵不能成功,亦必成仁。如关羽、岳飞、文天祥,他们虽然为大势所限,没有成功,但毕竟成了仁,为后世立下榜样,千古不朽。他们都是傻子,但结果却做出了聪明事。那种聪明人,藏奸取巧,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害,自以为聪明得很了,其实是糊涂透顶。尤其在今日艰危紧急的时刻,我们的民族国家需要大批的傻子,来大大地傻干一下,方有希望。若仍是聪明取巧,那结果只是害了民族国家,害了自己罢了。

    这时段祺瑞为国务总理兼陆军部长。他来了电报给我,叫我率部驻廊坊通州一带。我接到命令,即准备开拔。道路有两条:一条就是我来时所取之道,经褒城、留坝、凤县、宝鸡、凤翔、扶风、武功、兴平,而后到观音堂上火车;一条则由兴安、白河、老河口、襄阳、樊城,到汉口上火车。那时陆将军被逐后,长安是陈树藩在驻着,段先生不愿我们从那里经过,恐怕出事,而陈树藩也用了种种法子,不要我们从那里通过。我乃决定取道襄樊,直下汉口。

    由汉中到兴安虽有水路可循,但是不通大船,所以只雇了些小船,载运笨重的东西。队伍都步行,以极快的速率赶到兴安,而后上船。在赴兴安途中,适遇大雨,水又大又猛,船行如箭。这是有名的汉水,两岸都是大山(武当山即在此),形势很是险要。河道弯弯曲曲,浅滩极多,船行必须临时雇请领港人指路。这种领港人,名唤“太公”,都是站在山头上待雇。船至险滩,请上一位来,由他掌舵,东一摆,西一摆,就把船摆出险境。到了平稳地方,船即停靠,送太公六百文或八百文,太公即上岸而去。一路上这样的险滩不下二三十处,就要雇请太公二三十次。当太公的都是五十多到七八十岁的老年人,没有青年的。他们就凭经验阅历,而有一套娴熟精到的掌舵工夫,因此能够化险为夷。我看见这个,想到国家大事,亦是如此。周室之兴,就是有一位八十多岁的姜太公为国掌舵。秦穆公所以能霸诸侯,亦是因为有一位百里奚替他掌舵。百里奚被请至秦,穆公叹息道:“百里奚真好呀!可惜太老了。”百里奚说:“你为什么叹我年老?你若要我替你担抬重物,我自然不行;至若坐而论道,那我比姜太公还年轻得多呢!”秦穆公恍然大悟。可见识大体、明大义、定大计,实在非到火候不可。德国的兴登堡,法国的福煦,英国的路易乔治,都是为国掌舵的好手,在第一次欧战中都大显身手。若非阅历丰富、见识广远,怎么能以胜任?不过我只是指的那一种静定的旧时代而言。若在今日的新时代,情形则又不同,许多事反倒是需要有朝气有勇气无迂见无成见的热血青年来担当的。

    兴安为陕南一府,东西接豫境,东南接鄂,西南接四川,与汉中同为重镇,亦有镇守使之设。兴安到汉口,中间经过老河口。老河口以上,又是许多高大的山岭。沿着汉水,两岸都是出产丰富、人烟稠密的地方。襄樊在军事上的价值尤大。北去出洛阳,出郑州,襄樊为必经之路;南至荆门、沙市,襄樊亦是必经之路。所以历史上屡次战争,襄樊成为战略要地。那时一位张某任襄阳镇守使,完全是旧官僚的气派,用种种方法和各方权贵巴结拉拢,以巩固自己的地盘。所率部队,毫不训练,本不打算作战,故亦不能作战,只是用作搜刮地方、鱼肉百姓的工具而已。我们从那里经过时,他极惊慌,戒备很严,原来他也怕我抢夺他的地盘。真是可笑极了。

    到了汉口,杨桂堂...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