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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我的生活最新章节!

    转瞬就到了一九一五年的年底。阴历除夕这天,我在裂面溪住着,派人买了一些鸡鸭鱼肉,预备同旅部的参谋、副官、书记、军医、军需各处的人员聚餐,想不到黄昏时候还未坐席,突然接到由顺庆转来陈将军一个电报,说顺庆第四混成旅的队伍已经开拔,要我迅速赶去接防,并说随后还有电报给我。

    我接到电报,当即连夜出发。刚到顺庆,即接到成都电报,说云南蔡锷即将起兵讨袁,接着来一电报,说云南护国军已经于十二月二十五日誓师。稍停又来一电,说云南护国军分两路出兵:一路取道贵州,经镇远以出湘西,由李烈钧将军率领;一路出四川,由蔡松坡率领,两路之中又各分数路。转眼之间接到三个紧急的电报,真出乎我的意外。这回云南起义的消息,想北京和成都方面早就知道,他们挨一天又一天,妄想可以掩藏过去,直到看着实在捺不住了,才将消息电告各方。最后又来一电,要我向成都开拔。我接到这个电令,心里万分地不好受,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能站在帝制的这一边,去和护国军为敌的。要不然,滦州起义我们干什么来着?但是在我们前面只摆着两条路:一是随陈将军的态度为转移,陈将军怎样,我们也就怎样。一是拒绝陈将军的命令,自己单独主张。若是不问是非,只以陈将军的态度为转移,这与我平素的思想意志绝对违反,不消说我是死也不肯干的。可是,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开拔的命令干脆拒绝,则此次随我出来督察者仅有一混成营,其余都留绵阳及陕南一带,目前力量上绝不允许。我万万不能作这样幼稚的举动。这样的情形,使我陷入很深的苦痛中。我抑制不住我感情的奔放,当我拿着电报给队官姜瑞庭、排长韩占元等人看的时候,我一面和他们讲说着上述困难的处境,一面不禁悲壮地流下泪来。当时姜瑞庭和韩占元他们向我说道:

    “旅长!我们处境太困难了,你的苦衷正就是我们全体官兵的苦衷。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别让他们缴了我们的枪,慢慢地再想办法。”

    这位队官姜瑞庭自我在二十镇八十标时即随我当兵,能写能算,为人精明干练。排长韩占元勤劳耐苦,长于拳术。他俩是当时初级官中最明白事理最奋发有为的人,所以我特意把这些话和他们说一说,让他们亦能思索一番,有所准备。

    在这里我再说一说我们一旅人的分布情形:第一团一混成营驻汉中,一营分驻绵州和罗江两处,第二团一二两营分驻陕西的褒城和沔县,第三营驻凤翔,骑兵一营在西安,炮兵驻绵州,但炮已经分开。我自己率领着在顺庆的只有一混成营而已。这次随我在左右的人员,有蒋鸿遇、张之江、李鸣钟等几位。这几位虽不敢说足智多谋,但却是真心诚意、竭其才能为国家为人民效忠尽力的。所以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坚决地站在革命的立场为国奋斗,但不可闹到被人缴械的地步。本着这个原则,于是我们写了三封很长的信:一封给陈将军,详述对护国军不可开仗的道理,并说第二十镇有光荣的革命历史,您是做过第二十镇的领袖人物,应当爱惜这段可宝贵的历史,继续向前努力。只要您不与云南的义军开仗,那无论情形如何困难,本旅全体官兵必牺牲一切,拥护您到底。第二封给刘一清先生,那时刘为督署总参议,上面已经提过。信上说,您和蔡松坡将军是好朋友,您是真正爱国爱民的革命党党员。当此千钧一发的时机,务要努力影响陈督,说服陈督,一要设法使陈督不与云南义军开仗,二要进而做到与蔡合作,助其讨伐帝制,维护共和民国。必如此,方对得过许多的先烈,方能符合您的素志。第三封给蔡松坡先生,说您的主张光明正大,我们极为敬佩,不过我们队伍力量单薄,又处重围,受着很厉害的压迫,事实上不能立刻有所动作,但必定竭力设法避免和您打仗。不久的将来,亦必寻求机会和您携手,共同负起打倒帝制的任务。这三封信写好,由蒋鸿遇和张之江带着直奔成郁,先去谒见陈督和刘一清先生,而后再赴自流井,设法找蔡先生,面陈一切。

    在这里要补说的,是蒋鸿遇和松坡先生原是好朋友。当松坡先生任云南军务处总办的时候,蒋为云南骑兵营营长,常在一起下棋,过从甚密,思想感情都很投合。蒋为河北省固安人,保定军官学校骑兵科毕业。

    一九一六年元旦的晚上把上述的事办好,第二天队伍即由顺庆出发,取道蓬溪、遂宁、安岳,开赴内江待命。同时调令绵州罗江的部队由成都向内江集中。这一路都是石板路,即就田埂铺石而成,十分窄狭。行经各地,皆土壤肥美,物产丰富。内江尤有一个特点:周围几十里路,尽是红土,漫山遍野都种着甘蔗。内江城里东西街达数里之长,几乎家家铺子都陈列着冰糖,一座座堆成糖山,晶莹剔透,使人目眩。大块冰糖有重至五六十斤者,走了多少地方也没有见过这种光景。制糖也是家庭手工业,几乎每家都制造。方法:用一种碾盘,周围大有数十步,中间高出二尺许,边上有石槽,槽下盛着木桶,碾出的蔗汁盛入桶中,而后用锅煮熬。距内江很远的地方,即先已看见这种碾盘。四川是富庶的地方,但其富庶决不是凭空来的。比如,别的地方也有红土,但并不见有人大量地种甘蔗。这也许是因为气候不适宜,也许是因为人不肯努力。一地的富庶与否,天然与人力都同样是决定的因素,决不该一概委之于天。我们到达这里,唐继尧、刘显世、蔡锷、李烈钧等联名的讨袁通电,内江的报纸上已经发表。密云不雨的局面,至此算完全揭开了。

    这个时候,伍祥祯的第四混成旅已由成都开向叙府布防。伍曾为二十镇三十九协协统,与陈将军有历史关系。此外张敬尧的第七师也从汉口宜昌取道重庆向泸州前进,马继增的第六师则由湘西开入贵州。这两路由曹锟任总司令,曹本人驻重庆。他的第三师一旅拨归马继增指挥,还有吴佩孚一旅则随曹入川,复由重庆开向綦江方面堵截。(后来有人说我是吴佩孚的部下,其实我此时已为混成旅旅长,直属陆军部,共有十营。而吴不过为一步兵旅长,只六营,无论地位资格我都在吴之上,何得反谓我是吴之部下?这完全是不明真相的人的妄测)

    成都方面陈将军的态度始终是摇摆不定,徘徊观望。若响应义军则对随同入川的各部不能信任;不干,又违背自己良心,而且曹锟、张敬尧各部相继入川,亦予他不小的威胁。至于他的左右分成对立的两派:一派主张讨袁,响应云贵的独立,首领是总参议刘一清先生;一派主张拥袁,讨伐云贵军,完成洪宪帝制,首领是陈将军的参谋长张联芬等。论起两派势力,可说不相上下。一清先生和我是多年旧识,志同道合,滦州起义时我们曾共患难,此时精神上自然完全一致。张某则同陈将军的两个旅长很要好,意见亦相接近。另一方面刘为日本士官学生,代表“洋货”;张则陆大毕业,代表“土货”。又刘为陈将军嫡派,张则为杂派。如此,在陈将军左右互争雄长,暗斗甚烈。陈本人犹疑二者之间,见刘一清先生则说我们应当倒袁;见张某等,则又说我们应当拥袁。完全陷入辛亥革命时张绍曾将军所处之苦境。同时,一方面秘密地和蔡松坡先生等信电往还,一方面又常常给老袁作报告。

    那时候自重庆以下,宜昌以上一段江面,每有船只经过,两岸山上即开枪射击,而忠县一带尤为剧烈。过往军队吃了不少的亏。人们揣测不定,有的说此事是熊克武部队所为,又有说是蔡松坡早先埋伏的奇兵。我在内江奉了命令,负责调查各方面动态,每天派三班、五班的侦探到自流井以至叙府一路调查。只在内江住了几天,陈将军即又电令我率部开驻泸州。

    这工夫蒋鸿遇和张之江已经回来。松披先生有亲笔信交他们带来,对于我们的处境很是了解,说只要我们能和他们合作,一切都不成问题。并说希望我们驻在泸州,较为方便。因为泸州是在资江和长江之间,四面都是山岭,为入贵州和云南的要道,地极险峻。在这次的战事中,此地实有重大的战略意义,他的信措辞极为亲密,完全把我们视如同志。

    向四川进攻的护国军是蔡松坡先生统率的第一军,刘云峰的第一师团为先头部队向叙府进攻。我们的队伍开到泸州的时候,蔡先生已率部队挺进纳溪,刘云峰已经攻下叙府。伍祥祯的第四混成旅遭了惨败,纷纷向自流井和泸州溃退。时张敬尧的一师人驻在泸州东面五六十里的地方,吴佩孚的一旅在綦江紧跟在张敬尧师的后面,熊祥生的部队(川军)正向泸州开来,刘存厚师则驻纳溪附近。我极欲与刘云峰接洽,免得发生误会。刘云峰虽然带的是云南队伍,但他本人却是河北省人,和蒋鸿遇有同乡之谊。蒋鸿遇知道刘有一位表弟董某,蒋即冒董某之名,向那边叫电话(是用电报通话),那边接电话的是刘云峰的参谋长张璧(现已当了汉奸)。电话叫通,两方开始谈话。这边把和蔡松坡先生接洽的经过,以及避免冲突的意思说明以后,不料那边的回话非常不客气,劈头一句就问道:“你们是干吗来的?”蒋说:“我们是奉命而来,出于万不得已。我们的困难松坡先生已经完全谅解。”那边就说:“你们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即刻通电讨袁,一个是立刻缴械。此外再没有办法!”蒋说:“合作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们前后左右全是袁氏的嫡系部队,我们是处在重重的包围中。若要公开表明态度,事实非有一个相当期限不可。这情形是不能不考虑的。”蒋鸿遇平心静气地这样说着,那边却打断他说:“不是通电,就是缴械,再没有别的话说!”说完,挂的线已断,再叫也叫不应了。

    想不到松坡先生表示得那么好,而张璧等的态度却傲慢以至于此。我们觉得万分惊异,认为不可解,暂时即决定固守泸州,一切待后再说。

    这时候指挥系统极其紊乱。北京统帅办事处和参谋部,成都陈将军,陕西陆将军,重庆曹总司令,各方面都不断地给我命令。命令各不相同。陈将军来电叫我守自流井,统帅办事处的电报叫我赶紧收复叙府,陕西陆将军的电报又叫我固守泸州。自我带兵以来,指挥系统再没有比这时再复杂再紊乱的了。我一天到晚连续不断地接到各方面几十道不同的电令,弄得头昏眼花,不知听谁的才好。有时甚至同一方面的来电,竟然先后指给我几个完全不相同的任务。比如陆将军那里,先来一电,要我守泸州。待一会儿,再来一个加急电,说“着该旅长迅速收复叙府”,稍停,又来一个十万火急电,却又要我星夜率队到自流井。同时陈将军那里也来七八个命令,一会儿叫开自流井,一会儿叫守泸州,一会儿又说若情形许可,须速攻叙府。忽指东,忽指西,情形和上述的一样矛盾而纷乱。弄得我没有办法,只得致电陈将军询问我究竟应该听哪一方面的哪一条命令。最后陈将军的复电是要我攻叙府。同时,张敬尧师正向泸州前进,也是压迫着我速攻叙府。并且暗示我,无论如何不得迟延推托。我考虑的结果,决定把队伍开往南溪,到了那儿之后,再斟酌情形,决定行止。

    从泸州出发的时候,请蒋鸿遇去见刘云峰和张某,做第二次的接洽:第一,约定彼此不打,万不得已时只放朝天枪;第二,只要有机可乘,我即通电表明态度;第三,说明张敬尧、吴佩孚他们的队伍在后面紧逼着,我实在无法延抗命令;第四,说明和松坡先生接洽的经过。已说妥我在泸州相候。

    我带着队伍出泸州才不过十多里,就看见漫山遍野尽是败退下来的溃兵。看光景,我心里猜想八九分是第四混成旅的老爷兵。派人一查问,果然是伍祥祯的队伍,在叙府接触后溃退下来了。可是这时他们官们身上穿的已不是绸缎,而是本地老百姓的破旧衣服。虽然狼狈不堪,还坐着轿子,有的是老百姓抬着,有的教兵们抬着,一点没有放下平日的官架子。兵们穿着一身又破又脏的衣裤,有的光头赤脚,连纽扣也没扣上,有的腰上束一条皮带,有的背着枪,却没有一粒子弹。伤兵瘸着腿,挂着胳膊,无人过问。官是官派,兵是骂派。一路走着,一路不停口地狠骂他们的官长:“他妈的舅子,吃是你们吃,喝是你们喝,捞钱玩儿乐全是你们的,到了今天你们还要摆官架子,不顾我们死活!”又因伍祥祯是云南人,而他的兵则全是北方人,故骂他们旅长有意带他来送命。嘈嘈杂杂地骂着,大家你推我挤,踉跄地奔跑。这情形已经没有半点“爷爷兵”的样子,倒成了真正的“孙子兵”了。训练军队,最要紧的就是实做实干,切实在技能和军风纪上用工夫,一刻也不容懈怠,一刻也不容放纵。平素能刻苦训练,战时才能操胜算,握左券。如果平时骄奢怠惰,养成习惯,一旦有事,即只有败溃之一途。第四混成旅的败溃,主要的原因就是平素缺乏教育,官长荒唐,士兵恣纵,彼此之间生活又悬殊太甚,自上至下,离心离德,一片骄矜浮华的风气。作战之先原已注定了失败的前途。今天所见的结果,一点都不是意外的。

    这一晚在泸州和南溪之间的一个地方宿营,是个无月无星的黑夜,第四混成旅的败兵亦同宿此地。睡至半夜,忽然人声嘈杂,前面一个村庄上火光烛天,接着就听到噼啪的枪声。第四混成旅的官兵都惊慌起来,叫号奔窜,秩序大乱。我们十六混成旅却不作一声,不动一动,听着官长的命令,一一鱼贯地进入白天所筑的沟垒中(盖日间已有准备,设有意外,如何应付,都已筹划定当)。等了几个钟点,慢慢平静下来。才知道是前面一个村庄上失火,并无别情,至于枪声,是那村上的民团所放。司马懿称赞姜维统军“在夜不惊,闻变不乱”,这实在是军队必要的精神。我们这次所以能够镇定,一因平素有训练,有教育;二则也因有准备,每个人心里都拿稳了应付的办法,所以临事毫无恐慌的心理。若不然,也是没法可以维持秩序的。

    我们刚走到南溪(距泸州九十里),蒋鸿遇即由刘、张等那边回来,刘、张他们的答复仍是立刻表明态度和缴枪的两条路。此外,并说何以蔡将军叫我驻扎泸州,现在又向南溪开拔呢?这样不成!蒋鸿遇自以为和刘云峰熟识,可以好说话,不料他竟抹杀一切,把我们当做俘虏看待,种种盛气凌人,叫人无法忍受。但我们思前想后,也决不欲以意气而偾大事。当即停止前进,重新遄返泸州,权将第四混成旅的溃兵设法予以收容。费了将近一天的工夫,方始收容竣事,交给了他们原来的长官。同时又打一电报给陈将军,请示处置办法。陈因与伍祥祯是老朋友,未便将他惩处,只复电叫我负责重编。等我改编完竣,又电令我将该旅开回自流井待命。我把这事办完,即奉令在泸州建筑工事,当派李鸣钟带一营人在泸州西南二十里名叫龙头关的地方掘筑沟垒。不久的工夫,成都陈将军又派省防军改编的熊祥生一旅来泸州接我的防。这位熊旅长三十多岁,南方人,和刘一清先生是朋友,为人精明敏捷,是一把好手。当天我陪着熊旅长到龙头关去看工事,不料李鸣钟把工事做得极其马虎,所掘壕沟,最深的不过一尺,而且统统都是卧沟。熊旅长看了笑着向我说:“恐怕您不打算守泸州吧?”我问何以言之。他说:“这样的工事怎么能够战?”我料他已经猜测出我们的实情,故只说:“我们横竖走定了,你看着再改造吧。”这样搭讪了过去。其实这是李鸣钟的大意,倒并不是我有意为之的。

    这时刘存厚的一师驻在泸州上游的纳溪。有一天,他将几十万发子弹从资中运送,经过泸州。刘为人富有革命热情,识与不识都知道,那时一般人传说刘和云贵军已有联络,即将发动。也有人说并没有这回事。总之谣言很多。于是有的人主张把东西扣留,又有人主张放它过去,不必管那些闲事。后来有人打电报给陈将军请示办法。陈先复电不准放行,但待不到几点钟,又来一电说准予放行。陈将军举棋不定,左右摇摆的情形,于此可以显明地看出来了。

    张敬尧、吴佩孚以及在重庆的曹总司令仲三,对于我和护国军的往还恐怕已有所闻,对我的压迫更加厉害。张敬尧、吴佩孚等都有话给我,要我立刻前进,攻取叙府。张敬尧并威吓我说:“你若不前进,那你快让路,我们上去。”他这是看我兵力弱,存心要欺凌我,压迫我。同时成都陈将军、陕西陆将军,以及北京统帅办事处也都连电催促,非要我进攻叙府不可。我说我们兵未集中,准备未妥。任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听。此时我部队虽名一旅,实际所带不过步兵两混成营。在川各部队之中,算我们十六混成旅兵力最为薄弱。处此情形,势已无可推延,只得率部再开南溪。原来这次定的计划是三路进攻叙府。成都派丁搏霄团从犍为前进,伍祥祯旅从自流井前进,我自南溪前进。情形如此地严重,我接受命令不好,不接受命令也不好。乃第三次派蒋鸿遇去见张璧等商谈一切。蒋去了之后,老不见他回来。我以为一定是那边把他扣下了。及至我们进至叙府附近,才遇蒋回来。所谈毫无进展,完全和上两次一样。我们军队一面进发,一面仍派了人去通知刘云峰先生,请他自动退出叙府。只要我们站稳脚步,随即撤退,请他千万不要误会。于是一面前进,一面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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