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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向风从善自不犯法之为愈乎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此一章书是子贡借纣以警戒後人之意子贡曰古今言淫虐无道者莫过於纣以予观之纣之不善殆不如言者之甚也盖因纣当日为恶彰着故天下不善之名悉归之譬如地形卑下之处衆水於此锺聚虽欲却之其道无由是以君子知上逹之难下流之易时时省察在在制防诚恐忽不及持一陷身於下流则凡天下败名失检弃理畔义之事尽以归之至於独蒙恶声不可解免亦其所处污下有以致之使然也可见天下善恶两途如氷炭之不相入苟以善小而弗为以恶小而为之积而不返遂成不可复回之势惟知之明断之勇谨小慎微塞源拔本以入於尧舜之道不难矣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此一章书是子贡劝人改过迁善之意子贡曰人非圣人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常人惮於改过一有乖违便多方掩饰惟恐人知是重其过也君子有过不妨昭示於人絶不隐讳如日月之食焉分杪亏缺人皆得而见之及其知过即改亦如日月亏而复圆贞明之体容光必照人皆得而仰之也是以君子平时反身克己常求无过倘检摄不到而有过未尝不知知则必改以省察刻励为先以因循隐蔽为戒如成汤之改过不吝子路之闻过则喜圣贤进德修业未有不由此也

    卫公孙朝问於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此一章书是子贡言孔子宪章文武之学公孙朝卫大夫问於子贡曰仲尼於天下事事物物博闻广见无所不知果焉从受学而能之乎子贡晓之曰帝王之道备於文武其一代谟烈文章礼乐政教之类虽去今已远犹未至坠落於地不可讲求固在人也世有识见宏远之贤者则能佩服考订而识其大纲其识见浅近而不贤者亦以传闻习见而识其节目人之贤不贤虽不同而识大识小莫不有文武之道存焉吾夫子宪章文武故文武之道所在即夫子之学所在贤者识大即从而学其大者是谓夫子师贤可也不贤者识小则从而学其小者是谓夫子并师不贤亦可也而亦何常师之有哉此不独绍文武之谟烈且接尧舜以来之心传较之他人之学有定在师有常主者其大小远近不侔矣书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以孔子生知之圣尚且问礼老聃问官郯子徵文考献好古敏求无非博求义理之无穷以为折衷反约之本信乎为万世圣学之模范也与

    叔孙武叔语大夫於朝曰子贡贤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一章书是子贡尊圣人之意叔孙武叔子服景伯皆鲁大夫昔孔子道大德全鲁人莫或窥其底藴一日叔孙武叔语大夫於朝曰人皆称仲尼为圣人以我观之子贡之才辨博达殆更过於仲尼子服景伯闻此以吿子贡子贡曰人之浅深固不可以悬望而决叔孙之言非但不知夫子并不知赐矣试以人所易晓者喻之其譬诸宫之有墙乎赐也造诣未深才识有限墙之高不过及肩凡室中所有一器一物有目者皆能循览而得之若夫子之墙高至於数仞体势崇峻莫究莫殚苟非得其门而入焉则亦徒为面墙而已其中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礼乐制度损益乎百王政事文章黼黻乎万世又孰从而见之哉是则得夫子之门者或寡矣见赐易而见夫子难则必至轻视夫子而重视赐叔孙所云不亦宜乎子贡深折其儗人之失伦而更惜其所见之不远也从来惟圣知圣若武叔者又乌足怪哉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踰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踰焉人虽欲自絶其何伤於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此一章书是子贡深责武叔之毁圣也叔孙武叔前言仲尼不及子贡至是又复毁之子贡曰彼无用此为也人之分量不同或以流俗之毁谤而轻或更以流俗之谤毁而重仲尼则非流俗之可得而轻重者彼其道德高深冠絶千古固不可得而毁也盖他人之贤者如丘陵然自平地观之虽有差殊然其所至尚未峻絶更有高乎此者则得而踰之矣至於仲尼如日月然万物皆在其照临之下孰得加於其上而踰越之乎纵有庸陋无识之人欲自弃絶於圣人之教然圣人磨而不磷涅而不缁日月高明之体必不能抑之使卑则於圣人曾何亏损祗见其不知分量於圣凡高下惛然莫辨徒为庸妄人耳子贡言此非徒戒其不当毁正明其毁之无益可谓晓之深而责之切矣夫道益高则谤益重圣人尚不能免况其他乎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於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此一章书亦子贡知圣之深尊圣之至也昔孔子道大难名及门之士如陈子禽者虽亲炙圣教尚未能升堂入室一日谓子贡曰子於平日每尊崇仲尼以为不可及此特推逊其师为恭敬耳仲尼岂果贤於子乎子贡斥之曰子何言之过也夫君子一言而当即成其为知一言不当即成其为不知知与不知关系於一言之间言不可以不慎也子为此言亦不知之甚矣子之意岂以夫子为可及乎吾夫子圣由天纵道冠百王大而化圣而神有非思勉所能至者殆犹天之轻清成象不可以阶梯之具攀跻而升也惟夫子穷而在下故有非常之道德而不见其非常之事功使或得邦家而治之其过化存神之妙岂可意量哉是即所谓立之斯立爱养方施而民生已遂也道之斯行教化未遍而民性已复也绥之斯来一为抚循而远至迩安也动之斯和一为鼓厉而时雍於变也其生也荣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其死也哀遏密八音如丧考妣也其德化感人之速入人之深如此正如天之显仁藏用万物自生自成於其中而不知所以然也如之何其可及乎子之言亦不知之甚矣子贡之语子禽者虽未然之事然当时孔子相鲁三月大治亦小试行道之端退而删定六经修明先圣之道法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莫不备具後代帝王从之则治逆之则乱立道绥动之效传之千万世而无穷有天下者诚欲体尧蹈舜驾三代而轶汉唐舍诵法孔子其何道之从哉

    尧曰第二十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

    此一章书是记者历叙帝王相传之道以见孔子与门人相授受者亦不外乎此也记者曰昔唐尧将禅位於虞舜其戒命之词曰咨尔舜自古天位相传之次第犹岁时节气之先後是谓历数今尔德当天心天之历数已属尔身矣然天位维艰命不易保必有道以安天下之民而後克永享禄位尔宜廓然大公心无偏倚凡万几之来因时顺应皆以中道处之自始至终信能执守而不失焉则民心悦安而天禄可常保矣苟不能执中而凡事徇一己之偏则政乖民乱四海困穷而怨叛将作尔所受於天之禄位亦永终而不可复享矣可不戒哉其後虞舜禅位於夏禹亦以允执厥中命之其间虽有人心道心惟精惟一之训无稽勿聼勿询勿庸之词无非所以?明尧之一言非有异也夫以尧舜禹三大圣人其授受之际叮咛吿戒不过如此则执中也者岂非万世人君之标凖哉

    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吿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一节书是述汤吿诸侯之辞也记者曰继禹而膺历数者商汤也汤既伐桀而作诰以吿诸侯先述其初请命於帝而伐桀之词曰予小子履敢用黑色之牡牲敢昭吿於皇天后土之神今夏桀有罪已必讨之而不敢赦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己必用之而不蔽盖其罪其贤皆简閲在上帝之心已安敢违之而自任其私意乎予之初请命者如此今既为天子矣其责任尤有重焉者盖天以万方臣庶付之於我则朕躬若有过举而得罪是已不能奉若天道而致之万方小民何预焉若万方臣庶得罪犯法是已所以表率抚驭者未得其道其罪无可诿矣尔诸侯其共体之此汤吿诸侯之辞也观其请命之辞则代桀之举出於天观其告诸侯之词见天下之责在於已承天子民栗栗危惧视三圣之执中殆异世而同符也与

    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絶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此五节书皆述武王之事也记者曰继汤而膺历数者周武王也武王初克商时即反纣之所为散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大赉於四海而万姓悦服然非人人而富之也惟有功德之善人则加厚而是富焉以示激?其赏善之公如此当其代纣之初誓师之词有曰纣虽有至亲亿万之多然皆离心离德不如我周家臣子皆仁厚有德之人同心同德而可恃也是伐纣有必克之理矣今我既获仁人若不往正其罪则百姓嗟怨归罪於我之一身盖谓百姓畏纣之虐望周之深而责武王不拯己於水火之中也其以除暴为己任如此又纣之时权量无凖法度咸隳百官不职武王既定天下於是取权之轻重量之大小皆谨而较之使归中正之则而官府不得以侵渔民间不得以欺诈若礼乐制度凡可损可益可因可革者皆审而定之使合义理之当然有官职废坠不举者则重新修理使在官百职一时尽举无复向日颓废之患由是王章所布在在遵守而四方之政无有壅遏而不行者焉武王之以义正天下如此纣之时灭人之国絶人之世逸民播弃而不用武王方有天下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後於其国土已灭者则裂茅土以兴之使享有国邑世系已絶者则取支庶以继之使绵其宗祀又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贤人隐逸在下者则举用焉使野无遗俊三者皆人心所欲也武王行之由是德意所被人人欣戴而天下之民无不倾心而归向焉武王之以仁感天下如此至於加意民事非独一端而所尤重者则惟在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远之三者故制田里以厚民生定为丧祭之礼以教民孝所以维人心而厚风俗也由武王之事观之德泽周徧政教修明无非表建中德而无负上天宠绥之命也其接尧舜禹汤之中统良有以夫

    寛则得衆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此一节书是统论帝王之道也记者既历叙尧舜禹汤文武之事因总论之曰二帝三王因时立政设施虽不同而为治之道不外寛信敏公四者人君以天下为量惟寛以有容而包涵无外则四海度内万物一体衆莫不归附之矣出治以至诚为本惟信以行政而内外如一则上以诚感下以诚应而民莫不倚仗之矣庶事所以丛脞者不能励精图治也惟勤敏而宵旰不遑则百度振举所为有功矣人心所以乖违者不能虚衷顺应也惟大公而好恶不作则举措合宜莫不悦服矣此四者帝王所以成唐虞三代之盛治也夫分言之曰寛信敏公约言之不过一中而已有天下者执此中而不失以比隆於二帝三王也何难之有

    子张问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答子张问政之言以继帝王之统也子张问於孔子曰君子出而用世当何所作为斯可以居位而从政矣孔子曰治道不一端惟在审所取舍而已政有美而致治者五事诚能尊而行之则百姓蒙其福有恶而害治者四事诚能屏而絶之则百姓去其害斯可以从政矣子张又问曰何谓五美孔子曰凡施惠於人者未免有所费君子则惠而不费有益於下而无损於上其为美一也劳民之力者多致民之怨君子则劳而不怨既已劳民之力而又不拂民之心其为美二也人心有所欲易至於贪君子未尝无欲也而於已有所得於人无所求欲而不贪其为美三也人志意舒泰易至於骄君子虽泰然自得也而无一毫骄傲之意其为美四也人以威临民易至於猛君子虽有威可畏也而不至於猛厉而难堪其为美五也凡此五美皆为政者所当尊也

    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衆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此一节书是详五美之事也子张闻五美之目而未知其实因问曰何谓惠而不费孔子备举而吿之曰凡施惠而捐己之财则费矣又安得人人而给之君子因天下之利以利天下之民制其田里教之树畜但就百姓本然之生理为之区画而已非分吾所有以予民也斯不亦惠而不费乎劳民而不量其力则民必怨君子用民之力不夺民之时不兴不急之务佚道使民又何得而怨之欲非其所当然则贪矣若仁覆天下之念不至兼济万物其欲不止则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欲者仁而得者即仁又焉贪君子无论人之衆寡事之大小一惟临之以敬谨而不敢有慢易之心则应务皆当而此心自安舒矣然本之兢业自持之内非侈然自放也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端正其衣冠尊肃其瞻视俨然於上人自望而畏之非作威以加人也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夫惠不费劳不怨施於人者也欲不贪泰不骄威不猛存於己者也为政内外始终之道备矣

    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此一节书是详四恶之事也子张又问曰何以谓之四恶孔子曰为政欲民不为恶则当素敎之敎而不从乃可加刑苟不教而遽杀其民则残酷不仁而谓之虐凡有所兴作则当先期吿戒之使知奉行渐次整理乃可责其成功苟不戒而遽考其成功则急遽无渐而谓之暴凡有所徵求如赋税兴工聚衆之类必告戒谆切而後民知奉公若故意慢其令於前而刻期以急之於後是误民而必刑之以罔害其民也则谓之贼至若有功当赏则断然赏之而後足以劝若均之以物与人也而於出此纳彼之时迟囬顾惜悭吝而不即予则是有司为人守财不敢自专之事而非为政之体人不竞奋图功矣四恶之实如此皆为政者所为屏也记者叙此以上继帝王执中之治统孔子之为政从可知矣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言圣学之始事也孔子曰修身处世之道固自多端然其要有三知命知礼知言而已盖人之有生吉凶祸福皆有定命必知命而信之尽人事以聼天乃能为君子若不知命则不顾义理而见害必避见利必趋徒丧其守而陷於小人之归矣何以为君子此命之不可不知也至於礼者可以消非僻之心振惰慢之气知之则德性坚定威仪检摄而有以自立若不知礼则耳目手足惶惑失措无以持身而自立矣此礼之不可不知也至於人之邪正已之取舍系焉不可不知而其要在知言盖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即其言语之当否可以知其心术之邪正若不知言则邪正何由而辨无以知人而定取舍也此言之不可不知也论语以是终篇诚示人以修己处世之要道必自知入矣盖惟精之功先於惟一格致之学先於诚正故朱子曰论轻重行为重论先後知为先譬如行路目先见而後足履之庶无冥行倾跌之患否则伥伥其何之矣奈何後之儒者混知行为一途而不以讲学明理为急务哉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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