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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三

    孟子【上之一】

    孟子当战国时悯教化衰微人心陷溺於是?明孔子之学以性善辟异端以王道黜功利进则告於列国诸侯退则与及门万章公孙丑之徒反复论辨总不离乎仁义者是其道虽未大行而其教已被於天下後世故韩愈曰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书凡七篇

    梁惠王章句上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後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

    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後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此一章书是言为人君者当躬行仁义也梁惠王名罃本魏侯都大梁僭称王諡曰惠因称之曰梁惠王昔孟子抱道自重不见诸侯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人孟子因而见之盖为行道计也惠王一见孟子因问之曰叟自邹至梁遥遥千里乃不惮其远而来者亦将有奇谋善策可以利寡人之国乎惠王此言但知有利乃为己之私也孟子对曰王诚有意治国何必以利为言哉亦有仁义而已矣仁以爱人则可以怀保四境义以制事则可以总理万几此乃求治之要道也奈何舍此而言利耶且王亦未知利之为害耳今王为一国之主乃大夫士庶人所则效也如王所重在利自筹曰何以利吾国此端一开人皆效尤彼大夫之有家者必筹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之有身者亦必筹曰何以利吾身为上者为利而谋取乎下为下者为利而谋取乎上是上下交征也危亡之祸不从此而起乎将见万乘之国或有弑其君者应非他人必是千乘之家以彼所利在万故不得不弑也千乘之国或有弑其君者应非他人必是百乘之家以彼所利在千亦不得不弑也夫君有万乘而臣取千焉君有千乘而臣取百焉以义揆之不为不多亦可以相安无事矣苟以义为後而以利为先则不知分谊之可安而惟贪肆之无己不至於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固未肎餍足也利之为害一至於此岂不甚可畏哉若所谓仁义似乎无益於国而其实未尝不利也尝见不仁之人存心刻薄因而遗弃其亲者有之若所好在仁则爱亲之诚出乎天性未有仁而遗弃其亲者也不义之人存心僭忒因而背慢其君者有之若所好在义则敬君之念尽其当然未有义而後其君者也人皆爱亲人皆敬君则其利於国者莫大於此寜可舍此而言利耶今王诚欲为国亦惟曰仁义以使人爱亲敬君而已矣何必曰利徒啓人弑夺之心哉盖战国之时王道衰息因孔子既殁圣学不明故也一时游说之徒皆以功利干进而当时之君亦习而好之自孟子愿学孔子独以仁义勉惠王而内圣外王之学遂大明於天下後世诚因此言而绎思之则天德王道一以贯之矣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顾鸿鴈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後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於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鼈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此一章书是欲为君者与民同乐之意孟子在梁时往见惠王适遇王立於沼上乃顾鸿鴈麋鹿问於孟子曰贤德之君必勤於正务宵旦不遑如此台池鸟兽亦以之为乐乎盖惠王有惭愧之心谓贤者当不乐乎此也孟子对曰台池鸟兽之乐人有同心必贤德之君使民安物阜忾息不闻而後可以常有此乐若不贤之君国乱民愁危亡将至虽有此必不能乐也所谓贤者如古之文王非乎大雅灵台之诗曰文王始作灵台之时方经之以审其位次营之以正其方向而庶民即相与攻治不日之间遂以告成文王恐其劳民虽戒曰勿亟而庶民之踊跃而来者则如子之趋父事焉当台之既成而其下则有囿文王时在灵囿则见麀鹿攸伏而不惊且濯濯而肥泽焉复见白鸟鹤鹤而鲜洁焉囿中有沼文王时在灵沼则见鱼之跳跃充满於沼之中焉诗言如此夫文王用民之力为台为沼宜乎民劳而怨矣乃不以为劳而反欢乐之至称其台曰灵台称其沼曰灵沼若喜其速成而有神灵之助且乐其台之下有麋鹿池之中有鱼鼈又若悦其美备而叹羡之深者其故何哉盖由文王平日能爱养斯民使之饱食煖衣与民同乐故民皆爱戴乃得有此台池鸟兽之乐也故曰贤者而後乐此若夫不贤者则观於夏桀可知矣汤誓曰桀自言吾有天下如天有日日亡吾乃亡至是暴虐之甚民皆怨之曰此日何时而亡乎若亡则我寜与之俱亡是盖欲其速亡也夫民而至欲与之速亡必平日不恤其民使之饥寒愁苦而无以自遂故民皆怨之而欲其速亡也如此则虽有台池鸟兽岂能晏然独乐哉故曰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王诚与民同乐则台池鸟兽之乐亦何损於王哉古圣王游观之事凡以为民故文王视民如伤惠鲜怀保而台池鸟兽愈可以徵盛德焉若桀之琼宫瑶台亦惟筑愁筑怨耳乐虽同而公私仁暴不同治乱兴亡亦因之各异可勿辨与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於河东移其粟於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塡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於邻国也

    此一章书见人君当尽心王道不宜以小惠自矜也梁惠王语於孟子曰人君治国以民食为先尤以救荒为急若寡人之治国於救荒之策可谓竭尽其心而无余矣如河内凶荒则移其少壮者於河东使之就食其老弱不能移者则移河东之粟於河内以养之或河东凶荒其移民移粟亦如河内之事焉我之尽心固如此徧察邻国之政如寡人之委曲周挚而用心者皆无之宜乎邻国之民尽归於寡人矣乃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其故何哉盖惠王以移民移粟遂自矜尽心而不知非至善之策也孟子乃设喻以晓之曰战鬭之事王所素好请以战为喻可乎夫战之时两军对垒塡然鼓之而进胜负固未分也及兵刃既接胜者固胜而败者则弃其甲胄曳其兵器而走焉方其既败而走固未尝自计其远近也或有百步而止者或有五十步而止者此时五十步者遂笑百步者而以为怯彼笑者王以为宜乎否乎惠王曰不可五十步而止者亦但不至於百步耳远近虽有不同其为走一也何得以近而笑远哉孟子乃因其明而通之曰王既知此则小惠及民当无望其加多於邻国矣盖治国贵乎足民移粟移民皆非足民之计王之尽心亦犹五十步之走耳欲民之多於邻国不其难哉苟求其多惟力行王政而已矣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鼈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鼈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此二节书言治国当以王道为急也孟子又曰治国以王政为本而王政以养民为先养民之物惟食与用而已如农时者五谷所自出也苟不夺其时耕耘得以尽力则谷不可胜食也洿池者鱼鼈所聚之处也如寛为滋息数罟不入其中则鱼鼈不可胜食也山林者材木所生之地也如养其萌蘖斧斤以时而入则材木不可胜用也夫谷与鱼鼈材木乃食用之物以为饮食宫室则可以养生以为祭祀棺椁则可以送死不胜食不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不足之憾也夫民至养生丧死皆无所憾则民心已得此王道之始事也而凡所以养之教之者可以次第而举矣每夫有五亩之宅而墙下则树之以桑用以供蚕事而出丝帛则五十之非帛不煖者可以衣之而煖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孕字之时用以蕃生育而裕烹餁则七十之非肉不饱者可以食之而饱矣至所授百亩之田勿夺其耕耘收获之时则谷有所出而一家数口之衆可以赡养而无饥矣凡此皆养民之事而教民之事亦由是举焉彼乡学名为庠序所以教也而於此益谨饬焉务使入於正而弗纳於邪教之中特重孝弟各有义也而於此益申明焉务令本乎诚而不出於伪於是相观而化无弗爱亲敬长乐於代劳颁白之老者必不负戴於道路中矣此教民之事也夫教养兼行至於七十之老者衣帛食肉少壮之黎民不饥不寒则熙皥之风无弗归向有不大一统而王者未之有也王道之成盖如此权移小惠岂可即以为尽心耶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於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此一节书言弊政害民欲其力行王政以得民也孟子又曰王不尽心於王道而徒移民移粟遂咎夫民之不加多亦未思平日之所为何如耳盖王不行王政则民已无常产乃反畜养狗彘使食人之食而不爱惜检制之是视民轻於物有以致民之死也迨既死而涂有饿莩又不知?仓廪而赈救之是视仓廪重於民无以救民之死也至於人死则曰非我不尽心也岁凶害之也夫如是则与以兵刺人而杀之乃曰非我杀之而兵刃杀之也何以异耶盖兵虽杀人而其罪原不在兵民不加多而其罪亦不在岁王诚力行王道而无归罪於岁则天下之民方且来归之不遑岂但加多而已哉夫尧水汤旱天灾流行古圣王未尝无之但平日力行王政有备无患耳若彼权移小惠不过驩虞之术而况弗能徧耶此王霸之所由分不可不辨也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後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此一章书言虐政宜急去仁政宜急行也梁惠王因孟子之言有感於心曰小惠原属无益而王道在所当行夫子之教我诚至矣然而善政多端惟夫子尽言无隐寡人愿安心受教焉孟子因其诚而设喻以问之曰杀人者或用梃杖或用兵刃二者有以异乎王曰器虽不同而致人之死则一无以异也孟子又曰杀人者或以兵刃或以虐政工者有以异乎王曰事虽不同而致人之死亦一无以异也惠王之明盖已有可教矣孟子遂直言之曰兴一利不如除一害虐政除然後仁政可举今王厚歛於民而使庖有肥肉廐有肥马在民则有饥馁之色在野则有饿死之人此何异於率兽而食人乎是虐政之害民正无异於梃刃之杀人也王亦知君国子民即为民之父母耶夫兽与兽相食人且见而恶之况人君为民父母而不免於率兽食人是有子民之责而为残民之事恶在其为民父母乎昔仲尼有言曰始作木俑以从葬者其人不仁之甚殆无後乎仲尼之恶之也为其象生人之形用之殉葬而涉於忍也夫象人未至於杀人仲尼犹且恶之况实以虐政残民使之饥饿而死如之何其可哉盖战国之君奢侈无度凡厚歛於民者止供其庖肉廐马之用而民因以饥饿而死故孟子以率兽食人为言正以侈心一啓而遂不免乎此也书曰愼乃俭德惟怀永图夫非恤民保邦之本务与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於齐长子死焉西丧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椘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此一章书言王业有可图私怨不必报也梁惠王本魏斯之後三分晋地故曰晋後迁於梁故曰梁因丧败之後志图报复乃问於孟子曰我晋国当先王之时地广兵衆天下称强叟之所素知也及传至寡人之身东与齐战败绩长子死焉西为秦人所侵丧失河内外之地七百里南又为椘所辱是皆寡人不竞以为我先人羞寡人窃耻之今欲为先人一洗其辱不知如何经画而後可考惠王败於三国皆其过举乃犹不能自反而徒怀忿恨岂大勇所为哉孟子因对曰王以败绩之後国势已促难於雪耻乎诚?奋为雄虽百里之地亦足致王於天下况以晋国之大独不能一图雪耻耶是在王加之意而已

    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椘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此四节书是言仁政足以无敌也孟子又曰臣言百里可王者乃以仁政决之也王如施仁爱之政於民刑罚则省之用法常寛而不戕民命税歛则薄之取民有制而不睃民生务令春而深耕不妨其耕夏而易耨不妨其耨又使民之壮者於闲暇之日讲明孝悌忠信之理使入而在家以此理事其父兄出而在外以此理事其长上夫民衣食既足皆知礼义一旦有事必能亲上死长有勇当先虽秦椘之大坚甲利兵之莫与敌者亦可使持梃而挞之况其他乎夫秦椘之坚甲利兵而谓可使制梃以挞之者盖以彼有可乘之隙也彼烦刑重敛行不仁之政则民务农之时彼夺之矣欲深耕易耨尽力农事以养其父母岂可得哉至於父母冻饿而衣食不能给兄弟妻子离散而室家不相保是在彼之民殆无异陷於井而溺於水也如是而王帅其师徒往正其罪彼积怨之民必乐归於我又谁肯出力用命以与王师相敌哉故古语有云仁者无敌正言一行仁政则天下归心而莫与之抗不在强弱大小也所谓地方百里而可以王者盖以此王请勿疑於心断然行之即以梁王可也何雪耻之足云战国时兵戈相寻率皆复讐构怨而民不胜其苦故以爱民为念而教养兼施者则天下无敌焉以其仁也观周以积德累仁而遂有国祚灵长之庆则创之与守总在乎仁而已矣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此一章书言一统之业在於仁也昔梁惠王之子襄王孟子尝往见之以为行道计因其非有为之君乃出而语人曰凡有为之主必表见於容貌词气之间可以一见而决当吾之见嗣王也始望之既不似人君之度及近而就之又不见有可畏者焉且卒然问曰今诸侯争战天下纷然将何所定吾对曰天下分为列国是以不定必归於一统则干戈息而天下可定矣王又问今诸侯各为雄长孰能一统吾对曰列国攻伐相寻皆以嗜杀为事是以不能相一惟有以不忍为心而不嗜杀人者则天下归诚自能一之矣是知好生者天地之德则不嗜杀人非居中建极统一万方之要道与

    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苖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苖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苖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此二节书言人君以好生为心则天下无不悦而归之也王又问曰今列国之民各统於其君受其禁制孰能舍彼归此乎吾对曰天下虽大盖莫不归於不嗜杀人之主也王知夫田间之苖乎至七八月之间时当亢旱则苖皆枯槁此正待雨以润之也天乃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将见苖之枯槁者无不浡然兴起矣苖之兴也如是其孰得而止之乎夫民情犹物理也今夫天下之君职在牧民乃皆以争鬭为事驱民於锋镝而不顾盖未有以仁爱为心而不嗜杀人者也斯时也有一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愿以为君亦如大旱之望雨矣望之诚切如是则来归之势自不容己殆犹水之就下沛然奔赴又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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