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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九

    论语【下之二】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此一章书是言政贵有恒也子路问为政之道孔子曰为政有本不宜徒责乎人惟当反求诸己凡孝弟之行民之日用所当然者然上之人非可徒以言语戒饬之也必也视民行为己行欲民孝则示以亲亲之道欲民弟则示以长长之道先从一己躬行实践以倡率之则民有所观感而教无不行矣农桑之事民之本业所应为者然上之人非可徒以政令驱使之也必也视民事为己事时当播种则劝课其树艺时当收获则廵省其田畴日与小民亲历艰难以区处之则民有所劝勉而事无不举矣为政之道不过如此子路负兼人之才以为先劳二者已所优为复

    请增益孔子告之曰兴行劝事者政之全体而始勤终怠者人之常情子但行此二者持之永久勿生厌怠则万化贞乎一心百年犹之一日政之能事毕矣先劳之外复何益哉从来致治之道惟躬行足以率衆故明作者有功惟持久足以成化故体乾者不息孔子之言不独为子路告也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此一章书是言为政宜敦大体也仲弓为季氏属邑之宰问政於孔子孔子曰宰兼衆职若不分任於先何以责成於後必先委任属吏使之分猷专理而後核实课功则已不劳而政务毕举矣人有大罪固国法之所不贷惟过误则出於无心况又过之小者若一槩苛责则法网太密而人无所容必矜全而赦宥之则刑不滥而人心悦服矣至於贤而有德才而有能之人皆可以辅我为政者也若遗弃田野则衆务废弛谁与共理必也旁求俊彦使怀才抱德者悉任之以事权则有司得人而庶绩咸熙矣政之大体如此仲弓又问曰贤才必知之真而後举之当亦必知之悉而後举之徧焉能以一人之智尽天下贤才而举之孔子曰贤才不患不知特患不举尔虽不能尽知岂无一人为尔所知者尔但於已知者举而用之则尔所不知者自有以感兴好德之念悉化媢嫉之心人亦各举所知岂肎以积行之君子壅於上闻哉诚以一已之聪明有限而天下之耳目无穷不必求其尽知自无往而不知也圣人识见之大如此合而论之细琐不亲总揽之体也烦苛不事惇大之体也俊人不遗延揽之体也操此道也虽宰天下可也一邑云乎哉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此一章书是言明伦为出治之本也昔卫灵公逐其世子蒯聩出奔晋国灵公既卒立蒯聩子辄为君其後蒯聩欲返国辄拒而不纳不以蒯聩为父是纲常倒置名实乖乱矣此时孔子自楚返卫子路方仕於卫因问於孔子曰卫君慕夫子之道德久矣今将待子而为政子之设施当以何者为先孔子曰政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君臣父子人之大伦国所以立政所以行今卫君不父其父而以祖为父彝伦斁而名实爽矣若使我为政於卫必先正其君臣父子之分俾伦理昭然名实不紊此今日之急务也子路未晓此义遂率尔而对曰有是哉夫子之迂阔而不近於事情也今日事势何得以正名为先其言粗野甚矣故孔子直责之曰野哉由也大凡君子於事理有所疑而不知者必阙之以俟考问何得率尔妄对如此且我之欲先正名者夫岂迂哉名者言事礼乐刑罚之所自出也若使名不当其实则发号施令称谓之间必有碍而言不顺矣言既不顺则名实相违言行不符政务之施如何得成夫惟事得其序物得其和而後礼乐乃兴若事既不成则动皆苟且本末舛逆又安得有礼乐礼乐不兴则倒行逆施法度乖张小人得以幸免君子反罹於罪刑罚如何得中刑罚不中则凡民趋避无从将安所置其手足乎名之不正其弊一至於此故君子为政无所名则已其名也必可以上告祖宗下示臣民见之称谓而无愧斯名之若不可言者则不敢名也无所言则已其言也必可以正纲常昭伦纪见之行事而可法斯言之若不可行者则不敢言也君子於其言务求名当其实无所苟而已矣从来政非分不彰分非名不着故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假马细故也而孔子严之况事关人道之大天伦之重而可以掩天下之耳目欺万世之公论哉然则春秋之作即孔子正名之意也夫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樊迟以经世之学也樊迟所见不广一日请於孔子学治耕稼之事孔子曰惟老於农者精於稼吾不如老农迟又以园圃之事比稼尤易请学为圃孔子曰亦惟老於圃者精於圃吾不如老圃樊迟再问而孔子再拒此其意自有在矣乃樊迟不能复问而出孔子惧其终不悟也故责之曰小人哉识趣卑陋樊迟之所为也夫学能自治而治人者谓之上学不能自治而受治於人者谓之民吾儒所学修己治人之道为上者事也上诚好礼而庄以自持举动一秉乎轨物则观瞻之下自生其俨恪之心民之敢不敬者谁乎上诚好义而所行合宜张弛悉协乎经权则感应之间自深其效顺之心民之敢不服者谁乎上诚好信而至诚接物始终皆示以不欺则实意所孚自动其忠爱之心民之敢不用情者谁乎上好礼义信而民之类应如是则四方之民将见襁负其子而至共归而为之耕稼如迟所请不但不屑亦不必矣躬亲稼穑奚为乎抑礼运曰圣王修义之柄礼之序以治人情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修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又曰讲信修睦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则礼义信三者实帝王经世之大学与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此一章书是言穷经贵有实用也孔子曰诗之为经本乎人情该乎物理上自朝庙设施之典下及闾巷鄙俚之事政治之得失验焉且其言多温厚而不激烈多讽谕而不直率立言之意旨见焉学者若能验之於心体之於身则施之政而政宜见之言而言善有肆应咸宜之用矣乃有人焉诵诗至於三百篇之多授之以政务而漫无所设施出使於四方而不能自为应对则是徒为记诵之末毫无心得之益读诗虽多亦有何用哉大凡诗书所载皆经世之大典修身之实学不徒托之空言原欲见之行事故读书必明其理明理必逹诸用不明其理口耳之习也不逹诸用章句之功也况帝王之学尤与儒生异岂可不审所要务乎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此一章书是示人君以端本之教也孔子曰从来君之令民未有不欲其速应者然民之应上视乎上之自治身者民之所则傚者也果能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德义可尊作事可法而其身正矣则民之感化不待教令而自然迁善敏德矣若使其身不正伦理不能尽言动不能谨声色乱其聪明便佞惑其心志则民心不服虽有文告之繁号令之施日教天下以为善而民亦有不从者矣可见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民之从与不从不系乎上之令与不令而视乎身之正与不正有天下国家之责者可不务修身以为出治之本哉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此一章书是圣人慨鲁卫之衰而惜其无人振兴之也孔子曰自周公始封於鲁康叔始封於卫两国封建之初同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原是兄弟之国当其盛也一则尊尊而亲亲一则明德而慎罚开国规模其政事相类如兄弟也至於今日鲁有僭窃之臣而公室日卑卫有祢祖之君而人伦乖置纲纪同一陵替法度同一纵弛何其仍然相类如兄弟也亦可慨也夫盖二国之政虽衰然典章未泯遗风犹在如得孔子而用之则转乱为治势同反掌周公康叔之政何难再见惜乎不用而徒付之浩叹也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此一章书是举公子荆以风当世之有位也凡世禄之家怙侈灭义鲜克由礼其势然也荆为卫之公子能安分知足淡於营求故孔子尝谓卫公子荆之居室可谓善矣当其品物用度草草粗具之时未遂至於足用也彼则曰今已苟且聚合矣推其心若将安於始有而不复进望者焉既而渐渐少有未遂至於尽备也彼则曰今已苟且完备矣推其心若又将安於少有而不复进求者焉及其资用充裕至於富有之时未必至於精美也彼则曰今已苟且华美矣推其心若处尽美极丰之境而无以复加者焉由始有少有而进於富有既见其循序有节而无欲速之心自苟合苟完而至於苟美又见其随分自安而无贪得之意公子荆之居室真善矣哉盖惟居室之善以居心自能淡泊以明志由居室之善以居国自能亷静而寡欲故孔子贤之所以风有位者深矣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此一章书是因卫民而发王道之全也昔孔子适卫冉有御车而行见其人民衆多因慨然而叹曰庶矣哉何其生齿之衆也孔子此言一是惜其徒庶而不知所以经理之方一是幸其已庶而可施以教养之道冉有问曰有国者固欲民之蕃庶不知既庶之後又何道以加之孔子曰庶而不富则民无以遂其生必也制田里使之不饥不寒薄税歛使之丰衣足食而後庶者可常保其庶也冉有又问曰有国者固欲民之富足不知既富之後又何道以加之孔子曰富而不教则民无以复其性必也立学校使之爱亲敬长明礼义使之型仁讲让而後富者可常保其富也盖庶而富既厚其生富而教又正其德王道之大端尽於此矣要之富教二者为治世不易之常经圣贤一问答间施为次第规模毕具可见圣贤无念不存乎天下无事不切於民生有君师之责者尚其留意哉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此一章书是孔子自拟用世之效望世之终其用也昔孔子怀济世安民之志而不得见用於时故有感而言曰当今之世无用我者耳诚使有人焉能委我以国政而用我将见一年之内大纲小纪次第举行兴利除弊拨乱起衰政治粗立而可观矣若至三年之久则治定功成化行俗美教养兼至礼乐聿兴治道大备而有成矣然其如无用我者何哉盖圣人过化存神与天地合德用之朞月即有朞月之效用之三年即有三年之功惜乎不得少试而徒托诸空言也岂非春秋之不幸哉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此一章书是言善人久道之化也孔子曰古语有云善人治国累世相继至於百年之久则盛德所积和气所蒸亦可以胜其残暴使民皆归於善而不用刑杀矣自今思之人主一念醇厚之心积之又久其民自化夫岂严刑峻法之所致哉诚哉是言信有此理也盖善人天资纯粹存心忠厚故积累之久乃能如此若夫圣人则绥来动和无俟百年之久而礼明乐备徧为尔德岂特刑措不用而已哉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此一章书是言王道无近功也孔子曰治天下者必使教化浃洽德意周流以至四海之内无一人不归於善方谓之仁顾非王道不足以成至治非悠久亦不足以成王道如有圣人受命而兴欲纳天下於同仁之域必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其涵养熏陶之深至於三十年之久而後深仁厚泽浃於肌肤沦於骨髓天下之人皆沐浴於道德之内而有雍和丕变之风固非求效旦夕所能致也盖立纲陈纪之权操之在上故三年有成而不可谓速渐仁摩义之心化之在下故必世後仁而不可谓迟以王道治天下者无欲速之心而可哉盖欲速之病与惰弛等均难语於久道之化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此一章书是孔子示端本之化也孔子曰为政所以正人也而其本在於正身苟居心制行动遵礼法不悖纲常不乖宪度先自正其身矣则上行下效捷於影响其於从政而正人也何难之有若立身行己一有未善不能自正其身则表仪不端焉能率下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也其如正人何哉从政者惟反求诸身而可矣

    冉有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此一章书是孔子讽弟子以警权臣也冉有为季氏家臣一日自季氏之私朝而退来见孔子孔子曰今日何退之晚也冉有对曰适有国政相与议之故退之晏耳孔子讽之曰此必是季氏私家之事耳非国政也若是国政则吾昔日曾为大夫今虽致仕不用於礼犹得与闻之兹既不与闻则非鲁国之政明矣是时季氏专权其於国政盖有不与同列议於公朝而独与家臣谋於私室者故孔子阳为不知而言所以正名分抑权奸之意深矣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此一章书见国家之兴亡由於君心之敬肆也鲁定公问於孔子曰为治有要不在多言如一言所系遂可以兴起国家者果有之乎孔子对曰一言至微未可若是而必期其兴邦之大效也然亦有之时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盖人君势分崇高威福由己若无难为者不知君之一身上则天命去留所系下则人心向背所关一念不谨或贻四海之忧一事不慎或致无穷之患为君岂不难乎人臣职守有常随分自尽若可易为者不知臣之事君上焉辅之以凝承天命下焉辅之以固结人心致君之道少亏则有旷官之咎泽民之方未备则有溺职之愆为臣亦岂易乎时人之言如此人君惟不知其难固无望於兴邦耳如使真知为君之难而兢业以图之处己不敢有一念之或肆治民不敢有一事之或忽由是以倡率臣工皆务勤修职业以共尽克艰之责将见君德日以清明政事日以修治天命於是乎眷佑人心於是乎爱戴国家之兴盖可必矣然则为君难一言不几乎为兴邦之明训乎定公又问曰一言兴邦既闻之矣若一言所系遂可以丧亡其国者亦有之乎孔子对曰一言甚小未可若是而必期其丧邦之大祸也然亦有之时人之言曰予不以为君为乐也惟予凡有所言臣下即遵奉而行无敢违背此乃其所乐也时人之言如此夫言亦辨其善不善何如耳如为君者出其言善臣下皆遵奉而行不敢违背则都俞一堂明良喜起岂不甚善如为君者出其言不善臣下亦皆遵奉而行不敢违背则生民必受其祸社稷必为之危而国不可以国矣然则唯言莫违之一言不可期於丧邦乎夫邦之兴也取必於心之难邦之丧也在恃其心之乐敬肆之间兴亡之介也人君审其所以兴鉴其所以亡则可以永保天命而长守无疆之业矣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此一章书见为政在得民心也叶公问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得民心而已若能使民之近者被吾之泽欢欣鼓舞而说民之远者闻吾之风倾心趋附而来则为政之道得矣盖无实心实政足以感人仅以驩虞小补违道干誉则四境之内且不能服况其远者乎为人上者宁迩柔远之道诚不可不亟讲也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此一章书见治道贵以远大为期也子夏为鲁国莒父邑宰问为政之道孔子示之曰为政之弊有二方为其事而遽责其效是为欲速之弊尔之为政必推行有渐不可欲速以求目前之效狃於浅近而昧於远大是为见小之弊尔之为政必志量广大不可见浅近事功便以为得盖欲速则求治太急而无次第未得乎先而欲计乎後未得乎此而欲行乎彼将求治愈急而行之愈碍反不能达矣见小利则其心已足而无远图谋及一身而不及天下谋及一时而不及万世将至所就小而所遗大大事必不成矣从来久道而後化成无欲乃可言至治所贵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也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於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此一章书是明直道以示人也叶公自言於孔子曰吾乡党之中有躬行直道无所私曲者其父盗人之羊而已为之子乃从而证明其事夫父子至亲尚且不隐则其直可知矣孔子答之曰直者人之生理所谓本心之自然吾党之直者郤异於尔党之直如子或有过也父但尽义方之训以冀其改图外则隐之而不使扬於人父或有过也子但尽几谏之道以望其迁善外则隐之而不使彰於衆盖父自当爱子子自当爱父互相容隐乃顺其本心之自然而发之於天理为顺於人情为安不求为直而直即在相隐中也奚必证父攘羊而後为直哉可见道不远於人情事必求夫当理凡矫情以沽誉立异以为高者皆圣人之所不取也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此一章书见仁不外於存心之纯也樊迟问求仁之方孔子告之曰所谓仁者存其心而已时乎居处无动无静衣冠瞻视无敢惰慢此心俨然恭庄而心存於居处时乎执事无小无大无敢怠忽此心肃然敬谨而心存於执事时乎与人交接无衆无寡无敢欺伪此心恪然忠实而心存乎与人盖心无时而不存在居处则见为严肃而恭在执事则见为谨畏而敬在与人则见为恳至而忠虽之夷狄亦必确然固守不可弃失也可见仁者心之全德诚能常存此心不杂不间将至於全体不息浑然天理之周流矣岂非为仁之极功乎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此一章书见士贵有实行也子贡问曰五爵士居其列四民士为之先士之名亦难称矣必如何然後可以谓之士乎孔子曰士必自重而後为国家重必其行之於己者以道义为大闲凡非义之事皆耻而不为是大本既立矣及其奉君命出使於四方或以政事或以应对皆能奉职无忝不辱简命是有高世之节兼有济世之才可谓之天下士矣子贡又问曰全材不易多得取人不可求备有次於此而可称为士者乎孔子曰士固以才行相兼为贵然与其行之不足宁可才之不足今有人焉善事其亲而宗族称其孝焉善事其长而乡党称其弟焉此其人才或不及而大节无亏可以为士之次矣子贡又问曰人之品类不同一节非无可取又有次於此而可称为士者乎孔子曰人之言行本不可以意必然与其失之恣肆宁可失之固执今有人焉知言贵信即未必合理而亦必信知行贵果即未必合理而亦必果硜硜然如小石之坚确盖拘泥固守小人之见哉然而非恶也与诞谩苟贱之人不可同日而语抑亦可以为士之次矣子贡又问曰今之从政而为大夫者何如亦可以为士否孔子乃叹息而鄙之曰噫此鄙细猥琐之人譬如斗筲小器所容无几何足算而数之也此可见论士以才行为凖而取人以实行为先苟有其行虽硜硜之小人犹为圣门之所不弃不然若市井无行之徒虽有小才不过为撄取势利贪恋禄位之具而已孔子之所谓鄙夫孟子之所谓贱丈夫皆此类也国家亦何赖有此人而用之哉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此一章书见圣人传道之深心也孔子曰惟皇降锡厥有一中盖不偏不倚纯粹以精人所受以生者凡人气拘物蔽不能修复此中若中行之士率其资质之近无过不及中道而行乃传道之器也今既不得中行之士以心印心与相授受矣求其下此而可教者必也狂与狷乎盖流俗之人识趣凡近而无向上之志行履卑陋而鲜特立之操未可以进於道也惟夫狂者进而取法於上动以远大自期虽其行有所不逮而迈往之志则有駸駸乎不可以限量者狷者自爱其身非理之事断然不为虽其知有所未及而能守之节则有皎皎乎不可以少汚者吾於是因其志节而激励裁抑之狂者使之践履笃实以充其进取之志狷者使之恢弘通达以扩其不为之节则今日之狂狷固他日之中行也传道庶几其有望乎以是知同流合汚之乡愿最足以害道有志有守之狂狷可进於中行圣贤之教人帝王之用人其道一而已有君师治教之责者宜留意焉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此一章书是孔子致思有恒也孔子曰学者进德修业贵有恒久不变之心盖维天之命於穆不已作圣之功自强不息是恒者乃天地不贰之真而生人立命之原也南国之人有言曰人而无常久之心即巫医贱技亦不可为盖巫者为人祈祷无恒则诚意不聚不可以交鬼神医者为人疗病无恒则术业不精不可以寄生死南人之言如此此虽常言实有至理不亦善乎然不独南人有此言易恒卦九三爻辞有云人而不恒久其德则内省多疚外悔将至人皆得以羞辱进之矣孔子既引此辞又曰大易之戒明显如此人但不曾玩其占卜之辞而已矣苟玩其占岂不惕然省悟哉此可见天下无难为之事唯贵有纯一之心君子恒其德则可以为圣贤圣人久其道则可以化天下若朝为夕辍有初鲜终其於天下之事务蔑克有济也可不戒哉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此一章书是孔子严和同之辨也孔子曰君子小人心术不同故其处人亦异君子之心公其与人也同寅协恭絶无乖戾之心既不挟势以相倾亦不争利以相害何其和也然虽与人和而不与人同事当持正则执朝廷之法不可屈挠理有未当则守圣贤之道不肎迁就固未尝不问是非而雷同无别也小人之心私其与人也曲意徇物每怀阿比之意屈法以合己之党背道以顺人之情何其同也然外若相同而内实不和势之所在则挟势以相倾利之所在则争利以相害固未尝一德一心而和衷相与也此君子小人之攸分而世道汚隆之所系进退人才者所宜慎辨也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此一章书见观人不以衆而以类也子贡问曰公道每出於衆论今有人焉一乡之人皆爱敬之果可以为贤乎孔子曰负至德者固雅重於时然何至一乡之人皆好之恐是同流合汚者未可以衆好而信其为贤也子贡又问曰正人多忤於流俗今有人焉一乡之人皆憎恶之抑可以为贤乎孔子曰抱独知者固不谐於俗然何至一乡之人皆恶之恐是诡世戾俗者未可以衆恶而信其为贤也盖好恶之公不在於同而善恶之分各以其类与其以乡人皆好为贤不如以乡人之善者好之之为得也与其以乡人皆恶为贤不如以乡人之不善者恶之之为得也盖善者徇乎天理必喜其与己同也不然者狃於私欲必嫉其与己异也既能取信於君子又不苟同於小人其为贤也复何疑哉不见观人之法徒取其同则羣情或有所蔽各稽其类则实行自不能掩辨官论才者当以圣言为凖可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此一章书见君子小人存心待物之不同也孔子曰为人上者操喜怒用舍之权人有求副其任使者有求得其欢心者惟君子之人易於服事而难於取说何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公则好尚必以其正人或以非礼之事说之如声色货利之物阿徇逢迎之事彼必拒之而不为之说是说之不亦难乎恕则用舍各适其宜故虽持己方严而及其使人之际则又随才任能惟器是适虽一才一艺者皆得进而効用於其前其事之也不亦易乎若夫小人则难於服事而反易於取说何也小人之心私而刻私则好尚不以其正惟谄谀之是甘慢游之是好人以声色货利之物阿徇逢迎之事一投其心彼必欣然而从之矣是说之不亦易乎刻则用舍不适其宜故虽易与亲狎而及其使人之际则又责望无已取必太深不录其所长而惟攻其所短必求其全备而後已其事之不亦难乎要之君子说人之顺理小人说人之顺己君子爱惜人才故贤才日衆小人轻弃人才故士气日沮天理人欲之间每相反也而其所关系则甚钜焉用人者可不辨哉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此一章书见君子小人处己之不同也孔子曰君子小人存心不同故其气象亦自有辨君子戒慎恐惧性分之事已尽无歉故道德润身心广体胖但见其安舒自得而已何尝矜己傲物而或涉於骄乎小人纵欲灭理非礼之事无所不为惟才势自恃志得意满但见其矜夸自足而已何尝从容不迫而有所谓泰乎盖君子坦荡荡何骄之有小人长戚戚何泰之有欲知君子小人之分观诸此而已矣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此一章书是孔子欲人就心体以求仁也孔子曰仁为心德本人人所固有者但委靡柔懦则不胜其物欲之私巧言令色则自丧其本心之正其去仁也远矣若夫刚者强勇而不挠毅者坚定而有守木者质朴而无华讷者迟钝而不佞此皆真心之未漓者刚毅则不屈於物欲欲之分数少则理之分数多矣木讷则不至於外驰心不驰於外则能存於内矣岂不与仁相近乎盖凡人气禀不齐或有未至於此者则当加以变化气质之功其有己至於此者则当加以自强不息之学必使人欲尽絶天理纯全且将与仁为一矣岂止於近仁而已哉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此一章书见士贵陶熔其气质而运之以中和也子路问曰士者人之美称必如何斯可谓之士矣孔子示之曰所谓士者涵泳於诗书礼乐之泽必有温柔和厚之气若於行己接人之时或径情直行或率意妄言或过於严厉而使人难亲皆非所以为士也必也切切焉情意恳到而竭诚以相与偲偲焉告诫详勉而尽言以相正又且怡怡焉容貌温和而蔼然其可亲则恩义兼笃刚柔不偏非涵养之有素者不能也可谓士矣然此三者皆不可阙而其所施则不可混朋友以义合者则当切切偲偲焉规过劝善侃然振直谅之风兄弟以恩合者则当怡怡焉式好无尤蔼然笃天亲之爱所养既善而所施合宜益徵士品之优矣可见天下有一定之道尤贵有各当之用知其道而不善用之犹为德之累也惟兼体而时出之乃为善与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此一章书是思善人教民之功也孔子曰善人之道笃实无伪存之内者皆实心而能使其情意之流通发之外者皆实政而能使其纲纪之振举故其於民也教之以孝弟忠信之行使之知尊君亲上之义教之以务农讲武之法使之知攻守击刺之方至於七年之久亦可以即戎而敌忾御侮矣盖善人之教民不专为兵戎之计惟是训养有素则礼义既明人心自固即此休养生息之民可得其有勇知方之用然必待七年而仅可即戎则兵可易言哉乃知轻谈兵者非知兵者也孔子对卫灵公曰军旅之事未之学可知圣人之用意良深也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此一章书见用兵不可不慎也孔子曰民必教而後可用如或严刑峻法不教以孝弟忠信之行或居安忘危不教以务农讲武之方而徒然好大喜功先为兵端以素不教之民行战阵之事是民既不知有尊君亲上之义又不知有坐作击刺之方徒驱其民於锋镝之间而无益於胜负之数是乃以卒予敌也非弃民而何所以古之帝王常於太平之日时勤不虞之防练而不弛备而不用井田军政合为一事藏战於守寓兵於农易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衆诚久安长治万世不易之道也唐之府兵明之卫所庶几近之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此一章书见人贵有守有为也原宪问於孔子曰天下事何者最可愧耻孔子告之曰士君子立身天地间进必有为退必有守如邦家有道圣君在上言听计从可以有为之时也乃不能有所建明而但知食禄至若邦家无道上无圣主言不听而计不从则卷而怀之独善其身可也乃犹腼顔居位而但知食禄此二者皆可耻也盖君子居其位则思尽其职称其职乃可食其禄若世治而不能有为世乱而不能引退乃徒窃位素餐贪得无餍则其志行之卑陋甚矣人之可耻孰大於是虽然上有明圣之君下必有亷隅之士礼义亷耻国之四维苟至於士习颓靡亷耻扫地则世道之不幸而主持风教者焉能辞其责邪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此一章书见无私方为仁制私未即为仁也原宪问於孔子曰夫人一有自私之心於是有盛气好胜为克负能自矜为伐忿恨不平为怨贪得无厌为欲四者皆心之累也逐念制之使不得行则出乎私必入乎理窃意可以为仁矣孔子告之曰圣学工夫易简直截不尚苟难也人以道心为主人心自然退听今於克伐怨欲逐念而制之使不得行则终日营营百发百制如扞横流如驭奔马可以为难矣若遂以为仁则吾不知也盖仁者纯乎天理自无四者之累今但曰不行则不过强制其情暂时不发而已倘操持少懈宁无潜滋暗长而不自觉者乎所以未可即谓之仁也要之原宪之问徒知制其流孔子之答是欲澄其源惟能致力於本原则天理渐以浑全私欲自然消灭矣此求仁者所当知也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此一章书是孔子因心以徵士品也孔子曰士人立身天地间任大责重自有一种经天纬地学问原无苟安自便之私故心境异乎常人而品格超乎庶类若有怀居一念非惑於去就取舍之际即溺於声色货利之间则志以物移心为形役恶足以为士乎可见圣贤安土乐天只是随其身之所安无所执着其乐也大凡人营私利己惟狃其身之所便有所系恋其累也深一起念间便为品行所关人可不励志以自立乎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此一章书是论君子持身处世之法也孔子曰君子言行一出於正固不可违俗徇人而尤须审时度势如邦有道之时君臣一德同心絶无顾忌则是非邪正之间持论不阿去就取与之际秉正不屈言人之所不敢言行人之所不敢行危言危行而直道以彰若邦无道之时君臣猜疑携贰未免瞻狥过於直遂谤尤随起故持已以正不可少屈以失已之常至於议论可否不妨从容巽顺倍加检点所谓清其质而浊其文弱其志而强其骨危行言孙方见明哲之学也吾人立躬行已不因世运为迁移而善世守身自有经权之妙用然为人君者至使臣下作危行言孙之计则时事已不可问矣岂国家之福哉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此一章书是合存发以观人也孔子曰凡人立品藴藉必期其深渣滓必期其尽不徒以文章气节争胜也故理得於心谓之德敷之议论谓之言心体纯全谓之仁慷慨激昂谓之勇四者即其所存固可以知其所发据其所发未必可以信其所存是在观人者知所尚耳如有德者内含冲美虽不藉夫言而英华表着自然顺理成章故必有言若有言者斐亹可听或出於便给亦未可知岂可遽信其为有德如仁者心怀中正原无藉乎勇而当几明决自然见义必为故必有勇若勇者秉志不回或出於血气亦未可知安可遽信其为有仁可见德可以兼言言不可以兼德华不胜实也仁可以兼勇勇不可以兼仁气不胜理也圣贤观人朝廷用人辨之不可以不严不然鲜不有毫厘千里之失也

    南宫适问於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此一章书见圣贤尚德不尚力也南宫适问於孔子曰从来有天下者孰得孰失确有可凭如有穷之君名羿最善射寒浞之子名奡能陆地行舟可谓勇力过人何难陵压一世郤俱不得善终若夏禹之尽力沟洫后稷之教民稼穑不过务民本业絶无奇异可矜而禹则及其身稷则及其子孙郤皆有天下夫以羿奡之强其亡也如彼以禹稷之弱其兴也如此得失果安在哉此时夫子默然不答可否已在意中南宫适会意而出领悟已在言外孔子复赞美之曰今观适之所言进禹稷而退羿奡盖尚德不尚力可知己其人品之高诚为君子之人心术之正诚为尚德之人也古今尚力者亡尚德者昌观周家卜年八百之久而嬴秦氏不过二世而灭得失昭然可见圣贤之评论不大彰明较着哉

    子曰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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