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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缝劝道:“你将要成为一家之主,得管家。可不是像现在这般逍遥的身份。”

    “关于这个,你就当作我是遭了难吧。把我养大的人家位于大藤村的中荻原。极目所望,天目山和大菩萨岭的群峰围成了墙,耸立在西南方的白皑皑的富士山的顶峰把自己藏起来,不显露身形。冬天下雪的时候,山风彻骨寒冷。要吃金枪鱼刺身,得走五里[明治时期的1里约为3900米。]路,从甲府运来。你可能不清楚,问问你父亲吧。那地方极其不便和不卫生,如果是夏天从东京回去,有些事难以忍受。我将被困在那地方,从事无趣的工作,见不到想见的人,难以踏上想去的土地,努力地过着日子。一想到这些,我当然心里郁闷。至少,你要怜悯我。难道我不可怜吗?”

    “尽管你这么说,妈妈说,你的身份可让人羡慕呢。”

    他笑道:“这身份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说到我的幸福,倘若在我回去之前,阿作忽然去世,她既是独生女,义父惊变之下,暂时就不会让我继承家业。如此一来,他家的财产虽不多,毕竟是财产,而我又是个外人,他便不想给我。而亲戚当中那些个贪心的,不想眼看着他家的钱财落到别人手里,肯定会加以游说。到了那时,我只要做点不当的事,就能顺利和他家撇清,变成野地里的一棵杉树。从此我便自由了。到那个时候,你再用‘幸福’这个词形容我吧!”

    阿缝愕然道:“你讲这样的话是认真的吗?我一向认为你是个温柔的人,说什么阿作忽然去世,就算是背后乱讲,也太过分了。她真可怜。”她的眼里带了点泪,为阿作说话。

    “可能因为你没见到她本人,才会觉得她可怜。你不该同情阿作,该同情我。我被眼睛看不见的绳索扯着走,你真的毫无所感吗?我感觉你其实完全不在意我,随我怎么样。就连此刻,你说我不在东京会寂寞,其实只是场面话,说不定你心里想的是,这样的家伙早些走吧,恨不得竖起笤帚撒盐[据说把笤帚倒过来放,盖上手帕,就能赶走不受欢迎的客人。赶走之后,撒盐净化家门。]呢。我自以为受欢迎,还长住在你们家,真是对不住了。我讨厌乡下,可是不得不回去。我以为你对我有情,可你像这样抛下了我,人世间真是太没意思了。随便怎么样吧。”

    桂次故意胡搅蛮缠,做出一脸的不高兴。阿缝将秀眉一蹙,仿佛不解地说:“野泽先生,你在拿我开玩笑吧。是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吗?”

    “当然了,在正常人眼里,我看起来一定是疯了。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但疯子也是有原因才发狂的,是因为各种事叠加在一起,让头脑缠作一团。我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得了什么热病,但就在最近,我脑子里琢磨的是你这个正常人绝对想不到的事。我拿到一张可爱的照片,不知哪家的谁在她小时候照的,我便白日夜里的拿出来看,一会儿对着照片说些没法对她当面讲的话,一会儿小心地收进抽屉里,一会儿说些痴话,一会儿做梦。要是我这样过一辈子,人们肯定会认为我是个大白痴。我变得这么痴傻,可她不明白我的心。既然无缘,那么至少她可以讲些温柔的话,让我成佛。但是她一脸的若无其事,说些无情的话,最多只说什么我走了她会寂寞。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不懂你作为正常人怎么想,在我这个疯子看来,她真是坚强,让人恨。女人不是应该更温柔一些吗?”他一口气说道。

    阿缝难以作答,往后缩了缩。“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笨,不懂得如何回话,真是惶恐。”

    桂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愈发垂头丧气。

    上杉家的隔壁是某某宗的佛寺,寺内辽阔,遍植桃与樱。从这边的二楼往下望去,樱树仿佛云彩横曳,如在天上。衣缠腰间的观音像位于户外,花瓣飘飘摇摇,落在佛像的肩头和膝上。供在佛前的白花八角树枝上也堆积着花瓣,好看极了。背孩子的妇人从底下经过,只见花瓣在她额头的布条上稍做停留,又飞舞着落下,往春深处去。晚霞过后,朦胧的月夜,人们的面庞微暗,起了微风。去年、前年和再之前一年,花开时,桂次都住在上杉家,在寺院里走走停停。今年此时的樱花并不特别稀奇,但想到来年春天就没法来此看花,就连此地的观音像也格外让人不舍。好几个夜晚,他离开家,到寺院参拜,尤其来到观音像前合掌祈祷。“请保佑我心爱的人。”此情若永不消逝就好了。

    <strong>下</strong>

    桂次对阿缝的恋情炽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发烧和耳鸣似的。阿缝则像是个木头做成的人,在上杉家没兴起爱情纠纷,大藤村的阿作大概连做梦也安稳吧。

    定下了四月十五日回老家。桂次买了些礼物。日清战争[日清战争,即中日甲午战争,发生于明治二十七年(1894年)八月至二十八年(1895年)四月。《行云》执笔于明治二十八年四月上旬。]画,胜利袋,腰带扣,外套系绳,香粉,簪子,“樱香”的头油。因为亲戚多,还买了各种香水和肥皂,为了显出东京的样子。阿缝送的东西当中,有副雪青地白牡丹花的里衣衬领,说是给桂次未来的妻子的。后来女佣阿竹说,桂次看到这件衣服的表情,十分可怜。

    阿作给桂次寄过照片,不知他是秘密地收起来不给人看呢,还是悄悄烧掉了,总之,除了桂次,没人知道。最近,从老家来的交代事情的明信片,行文是男子的风格,署名也是“六藏”,但上杉家的妻子专会挑人的短处,瞅着明信片说道:“一定是那边老爷子觉得女儿的字大有长进,得意地想给人看,所以让他家闺女写的。”

    凭借笔迹浮想人的相貌,就如同听名字判断人的善恶。当代的书法大家中,会有业平[在原业平,平安时期的贵族、歌人,常用来比喻美男子。]那样的美男子吗?不过,写字要看如何用心。就算字丑,也该写得清楚,要是想要装作龙飞凤舞,乱写一气,让人认不清,那就没有意义。虽然不知道阿作的字究竟如何,上杉家的妻子对她的容貌却自有一番想象。据她说,该是个宽短面庞的姑娘,眉眼倒也不太坏,头发稀疏,脖子肥短,腿比身子长。那姑娘喜欢在字上面加多余的点,末笔故意写得长长的,不好看,而且可笑。

    她又说:“桂次的容貌在东京也不算差的,可谓大藤村的光源氏。他回去之后,那些织布机跟前的姑娘该要涂脂抹粉了。”

    上杉家的两口子聚在一起说坏话,连桂次的父母家也不放过。他们说,娶一个丑老婆也没什么,该忍了。原本是贫穷的佃农之子,一举攀上枝头成了富翁。

    阿缝独自听着他俩不约而同的嘲笑口吻,怜悯桂次,心想,还好他没听见这些。

    行李已经先运走了,后面自己回去就行。桂次一身轻松,天天去朋友家,办些琐事。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当,扯住阿缝的衣角。

    “虽然你讨厌我,我们就要分开了,但我绝不恨你。你有你的路要走。总有一天,你的岛田髻会梳成圆髻[已婚妇人的发型。],你美丽的乳房会被可爱的孩子含住。我将会过完这漫长的一生,一心祈祷着你的幸福与康健。你也要好好地孝顺父母。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违逆你那坏心眼的母亲,不过还是要把孝顺放在最先。我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要想,这辈子,我会一直给你写信,我写个十封,你要回我一封啊。难眠的秋夜,我会抱着你的信,在梦里看见你虚幻的倩影。”

    他说了这番话,流下男儿泪。他仰起脸,用手绢擦脸,感到自己软弱无力,但人都会如此吧。即将回去的故乡、养育自己的家、自身、阿作,他忘了这些,仿佛世上唯有阿缝,一颗心陷入迷茫。这种时候,这等情形,有些女人脆弱的心被打动了,从此在心中留下一辈子无法消除的悲影。而如木如石的阿缝呢,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簌簌落泪,一言不发。

    春夜梦浮桥,云朵断如缕[藤原定家的和歌:春夜梦浮桥,天空横云断,如缕不连峰。意思是,从春夜如浮桥般的短暂梦中醒来,横云被吹到山峰上,朝左右分开,流向黎明的天空。],桂次在这样的天空下离开了东京。因为要顺道去一些地方,所以乘人力车去了新宿。从那里到八王子,一路在火车上。下车后,又换乘马车,不久过了小佛岭,经过上野原、鹤川、野田尻、犬目、鸟泽,当晚在猿桥附近住下。虽不闻巴峡的猿啼[白居易《送萧处士游黔南》:江从巴峡初成字,猿过巫阳始断肠。],却因为笛吹川的潺潺声睡得不稳,这声音同样断肠。东京那边收到他从胜沼寄的明信片。到了第四天,又收到两封带有七里[山梨县东山梨郡的村子。]邮戳的信,其中一封是给阿缝的,这封信很长。就这样,桂次成了大藤村的居民。

    都说这世上靠不住的是男人的心。遇上男人变心,那种狼狈,宛如秋天的夕阳忽然变得晦暗,没带伞,在乡野路上溅了一身雨。有过恋爱经历的人都这么说。但其实所谓男人心,也都是一时兴起吧。既没有结下浪头越不过末之松山的誓言[清原元辅的和歌:誓约结,互拧满袖泪,浪不越末之松山。意思是发誓情义不变。],自己又不是靠男色过活的人,光是流泪,也没什么用。昨日的悲哀是昨日的悲哀,今天的自己有许多事要忙,虽然不想忘记对方,但不觉间就忘了,一生如梦。若说人生如朝露,的确无常。

    说起来,男人原本就有结发的妻子,不管他本人是讨厌还是愿意,要一下子斩断俗世的情义,桂次真的能做到吗?他们顺利地举行了仪式,作为一对新人成了夫妻,不久,桂次将会当上父亲。从此将会产生各种亲戚关系,无法断绝的牵绊也会变多。他将不单单是桂次,若是幸运,会累积到十万身家,成为山梨县的大额纳税人。他的誓约之词留在了身后的港湾,船随着流水,人被尘世牵着走,远走到千里、两千里、一万里……大藤村和东京相距三十里,然而心灵断绝,就如同外山的山峰被云霞遮蔽。

    在樱花落下、樱树长出青叶之前,阿缝收到了三封信。信写得详细。五月的屋檐下少有晴日,让人心生想念,那边又寄来好几封诉说回忆的信,她读得喜悦。那之后,每个月有一两封信来。起初有过一个月三四封的时候,后来变成一个月一封,阿缝心里惆怅。到了把孵化的蚕虫从纸上扫到匾里的时节,变成两个月一封,三个月一封。然后是每半年,每一年,变成只有贺年卡和暑中慰问。想来那边懒得写信,觉得明信片就够了。屋檐下的樱花每年都笑道,那时真可笑啊。隔壁的观音双手扶膝,宝相柔和,仿佛也在笑,在怜悯人们年轻时的热情。来参拜的阿缝曾被称作“冷淡”,难道她就没有喜笑颜开的独立之日吗?她依旧小心讨好父亲,揣摩继母的心情,当自己不存在,衡量着上杉家的安稳过日子,但她的心已经绽了道口子,这个家的安稳也将难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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