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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上</strong>

    井用辘轳取水,绳长十二寻[约21.6米。]。朝北的厨房里,腊月的风呼呼地吹过。“啊,好冷。”她蹲在灶前查看火势,想着顺便取个一分钟的暖,结果多待了一会儿。为这点琐事,挨了东家好大一顿训斥。女佣的日子着实难熬。

    阿峰来这家帮工之前,中介的老太是这么说的:

    “那家有六个孩子,常住在家里的只有大少爷和小的两个。太太的脾气不大好,不过你只要会察言观色,就没什么。她是个爱听奉承的,你要是做得好了,给你件贴身衣服、半副衬领[和服的衬领左右两边为一副,半副显出了主人家的悭吝劲儿。]或者围裙带子,都不成问题。他家的财产在町里是第一多的,同样的,吝啬劲儿也绝不排到第二。好在老爷心软,也不是没有外快可拿。你要是做不下去了,就给我寄张明信片,也不用详细说明,只要写上想找其他活计,我一定不辞辛苦给你找。总之,在人家做事的秘诀,就是把里外分清楚。”

    听了这番话,阿峰想,说得怪吓人的。又想,凡事都看自己的心态。我才不会重新拜托这位给我找工作。只要我好好干,不辞辛苦,东家就一定会中意的。她下定决心,开始给凶恶的主人干活。

    那是引见后的第三天。7岁的小姐下午要表演舞蹈,太太让阿峰一早给她洗澡和打扮。霜冻的早上,太太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哐哐”地敲着烟灰缸[明治时代已有卷烟,不过这里指的是旧式吸烟斗用的器皿,竹或木制的提篮里面有小火钵、烟草盒、烟灰缸。烟灰缸多为竹筒。]。“起啊!起啊!”太太的声音比闹钟更尖锐,响彻心扉。不等她喊到第三声,阿峰就爬了起来,顾不得系腰带,先把袖子给捆上,赶忙去了井边。井旁的水槽里残留着月光,冷风刺着肌肤,让她忘了昨晚的梦。

    澡盆是底下带灶火的款式,并不大,不过得把满满的两桶水往里倒十三趟。阿峰满身大汗地挑着水。她穿着一双屐齿磨损的厚底木屐,竹皮编的夹脚襻儿松开了,走路时必须把脚趾往上翘才不会甩脱。她挑着重物一起身,脚步不稳,在水槽的冰上一滑,都来不及喊就摔倒了。小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井围上,可怜她胜雪的肌肤上紫痕俨然。水桶也抛在了一旁,一只完好,另一只的底破了。虽然不知道这一只桶价值多少,但太太的额头上暴起骇人的青筋,仿佛整个家因为坏了一只桶就此倾家荡产似的。从阿峰伺候早饭的时候起,太太就瞪着她,那一整天没和她讲话,到了第二天,动辄举筷就说:“我们家的东西可都是值钱货。把主人家的东西不当回事,可是要受天罚的。”从早到晚这样讲,每来个客人就要讲一遍。阿峰年轻,听了羞愧,之后凡事小心,总算没再捅娄子。

    有人夸赞道:“这世上有不少人家雇了用人,不过没有哪家的女佣换得像山村家那样频繁。一个月换两个是寻常的。有时候做个三四天就走了,也有人一晚上就逃走了。要是从开天辟地数起,他家太太光是掰手指数自家用过多少人,袖口都得磨破。说起来,阿峰可真能忍。若是对她不好,是要遭天罚的吧。东京虽大,阿峰之后,没人能当山村家的女佣。让人钦佩,让人赞叹!”

    说闲话的男人则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首先,阿峰的容貌没得挑。”

    入秋,阿峰唯一的舅舅病了,听说他的蔬菜店也不知何时关了。还听说,舅舅家从马路边搬到同一个町的后巷长屋[传统的日本平民建筑,长长的平房区分成一间间,分租给租客]。然而阿峰的主人家不好商量,她拿了预支的薪水,就如同把自己卖给了他们家,没法去看望舅舅。她想着帮主人跑腿时去,然而她太苦了,哪怕她去跑腿的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太太也会盯着钟表,算计她多少时间走多远。她想过,要不就溜出去。又一想,坏事传千里。自己好不容易忍到现在,要是因此丢了工作,反倒让生病的舅舅担心。舅舅家里穷,她即便在家吃一天的闲饭,也过意不去。她只好不断给舅舅写信,说就要去看望。如此一天天过着身在心不在的日子。

    十二月,家家户户都在忙碌。从前天起,当代一流演员们全员出动,穿起比平时华丽的戏服,演起了新作的歌舞伎和狂言。山村家的女儿们嚷嚷着说,可不能错过新戏。定下十五日去看戏,难得举家出动。要在以往,阿峰会很高兴能陪着去看戏。父母过世后,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不去探望卧病的他,反倒去看戏游玩,她做不到。要是自己不去让太太不高兴,那就算了。她去恳求说,自己不去看戏,想请假。毕竟她平日做得好,隔了一日,太太说:“那你就早去早回。”这句回话也是按当天的心情讲的。

    阿峰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道谢,迅速上了人力车,一个劲儿地着急念道,小石川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初音町这名字听着雅致,其实并无黄莺鸣叫,是个穷地方。阿峰的舅舅,人称正直安兵卫。俗话说“神佑老实人”,他的脑袋像个大药罐,脑门闪亮。他以这副标志性的长相,在田町到菊坂[田町,现在的文京区西片一丁目附近。菊坂,现在的文京区本乡四、五丁目。樋口一叶曾在菊坂居住。]一带售卖茄子萝卜。小本经营,赚到的钱又拿去进货,所以尽卖些价廉量大的蔬菜。装在小船形容器里的黄瓜,用稻草包着的新上市的松茸,这些他是不卖的。也有人笑话他说,安兵卫卖的菜总是那几样。好在他的生意有回头客,一家三口好歹能糊口,还让8岁的三之助去上五厘学校[穷人家的孩子念的学校,月费一角五左右,一天的学费折合五厘(半分钱)。当时的公立学校每月费用在三角五到七角之间。]。然而正所谓秋天难过,九月末的一个早上,秋风骤寒,安兵卫去神田进货,刚挑回家,就发起了烧,接着神经痛发作,躺倒了。那之后过了三个月,迄今无法做生意。渐渐地吃光了老本,连秤也卖了。外屋的店无以为继,搬到月租五角的后巷长屋。如今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只想着什么时候若能有转机。搬家的光景也很凄凉。坐在板车上的只有病人,家人提着一只手就能拎的行李,悄悄去了同一个町的角落。

    阿峰下了人力车,问了几次路,看到一家廉价点心店,屋檐挂着风筝和纸球,店里聚了一堆孩子。她想着三之助会不会在里面,看了下没见着,感到失望,无意间往路上一看,马路对面有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拎着药瓶在走,那背影比三之助高,而且实在太瘦了,可是那模样像他。阿峰大步奔过去,探头看他的脸孔。

    “呀,姐姐!”

    “啊,是三儿。真巧。”

    她和三之助一道往酒坊和芋头店的深处走,盖在水沟上的木板嘎吱作响。进了后巷,三之助当先跑去,在门口喊道:“爸爸,妈妈,我带姐姐回来了!”

    “什么,阿峰来了吗?”安兵卫起身说。他老婆正忙着做填补家用的缝纫活儿,此时放下活计,握住阿峰的手,喜悦地说:“哎呀,这可真是稀客。”

    只见六叠[叠,面积单位,一张榻榻米的大小,约1.6平方米。]的单间里有个一间高的橱柜。家里原先就没有抽屉柜和衣箱,但如今一看,长火钵[敞口的木箱,内衬铁壁,用来烤火。]也不见了,有只今户烧的烤火方钵,装在同样形状的木箱里,这个家的家具就这些。再一问,连米柜也没了,真让人难受,在同一片十二月的天空下,有人却在看戏。

    阿峰泪盈于眶,将犹如盐米饼一样硬邦邦的薄被拉到舅舅的肩上。“风冷,您躺着吧。你们吃了不少苦吧,舅妈看着也清减了。可别因为太过担忧把身子搞坏了。舅舅最近好些了吗?我在信上都听你们讲了,可不见面总是记挂,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得了假。哎,住哪里都没关系的。只要舅舅痊愈,就能在外面街上开店,请尽早好起来。我想着给舅舅带点礼物,可是路远心急,总觉得车夫的腿脚比平时都要慢,一路着急着就错过了您喜欢的那家糖果店。这点钱虽少,是我的零花钱剩下的。主人家在麹町的亲戚来做客的时候,亲戚家的老太太肚子痛,很难受,我就彻夜给她揉腰来着,她给了我这些钱,说让我买个围裙。主人家虽然严厉,但其他客人对我都挺好的,零碎地赏了些东西。舅舅,请为我高兴,我现在的工作不难做。这个小口袋和衬领都是别人送的,领子虽然颜色素了些,舅妈,请拿去用。小口袋可以稍微改一下,给三之助当便当袋用,正合适。三之助还在上学吗?要是有习字的作业,给姐姐看看。”她说个不停。

    阿峰7岁那年,爸爸去给人盖房子,拿着抹墙的刮刀爬到脚手架上,正要和底下的人说话,刚一回头—那天的日历上有颗黑星,说是大凶日—他在走惯了的脚手架上踏空了,摔了下来。底下正在换院子里铺路的石板,旧石板被挖起来堆在那儿。他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石板的一角,没救了。那之后过了好久,人们都畏惧地说,可怜他正好明年42岁,是前厄年[按日本风俗,男子虚岁42是厄年,前一年则是前厄年。]。安兵卫和阿峰的妈妈是兄妹,收留了她们母女。两年后,妈妈得了流感,忽然病重不治。那之后,阿峰把安兵卫夫妻当作父母,长到了18岁。其恩情自不待言。她还把喊自己“姐姐”的三之助当作弟弟疼爱。

    “来这里。”阿峰把三之助喊过来,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瞅着他的脸,说道,“爸爸生病,你寂寞和难受了吧?马上就正月了,姐姐给你买点什么吧。可别跟妈妈要东西,让她为难。”

    “说什么让我们为难,阿峰啊,你听着,三儿虽然只有8岁,他个子大,也有力气。自从我病倒了,没人赚钱,尽是开销,家里日子难过。他看不下去,和外面街上咸鱼店的小子一道去买蚬子然后叫卖。他挑着担子四处转,能走多远走多远,那家小子若是卖了八分钱,三儿就一定做到一角钱的生意。大概是老天爷看到了他的孝心,保佑着他,总之,现在我的药钱都是三儿赚来的。阿峰,你夸夸他。”做爸爸的盖着被子,流着泪,声音哽咽。

    舅妈也哭了。“他特别爱念书,我们从来没操过心。他吃了早饭就跑出去,三点放学后也不在外面乱晃。不是我自夸,老师也夸他。可就因为家里穷,他挑着蚬子,在这大冷天的,小脚穿着草鞋。你要知道,我们这做爸妈的有多难过。”

    阿峰抱紧了三之助,绷不住,哭了起来。“你真是这世上少有的孝顺孩子!就算你个子大,8岁就是8岁。挑扁担,肩膀痛不痛啊?脚被草鞋磨破了吗?真对不住你,从今天起,我也回家来照顾舅舅,帮忙赚钱。我之前不知道这些,今天早上还嫌打水的井绳结了冰。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让还在读书年纪的三儿挑着蚬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却穿着长衣裳,这怎么行?舅舅,求您了,让我辞工。”

    三之助像个大人似的,扑簌扑簌掉泪。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低着头。他肩膀那儿的衣服绽着线。想到就是这副肩膀挑着担子,阿峰心里难受。听到她说要辞工,安兵卫说:“那可不行。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你就算回到家,女人家也赚不到什么钱。而且,你家主人还预支了工资。不可能说不干就不干。头一份工可是很要紧的,不能让人觉得你是熬不下去回的家。你要好好做。我的病不会太久,等我好些了,精神自会好,那就能继续做买卖。再过半个月,今年就过完了。新一年肯定会有好事的。凡事都要忍耐。三之助要忍着,阿峰你也要忍着。”他掉下泪来,“你难得来,也没什么好吃的。有你喜欢的今川烧[加了糖的面糊填上豆沙馅,用铁板烤制而成的点心。]和炖芋头,多吃点。”这话让阿峰高兴。

    舅舅又说:“我不想让你辛苦,不过眼看着就要过大年夜了,家里困难。我的胸口堵得慌,不是因为生病而犯愁。我刚病倒那会儿,从田町的高利贷那儿借了十元钱,三个月为期,预扣了一元五角的利息,所以拿到手是八元五角。九月底借的,这个月就到期,可眼下这情形是还不上的。我和老婆合计过,她做针线活做到手指流血,一天也就一角钱不到,三之助也没办法。阿峰,你家主人在白金台町有一百间出租的长屋,靠着收租,平日里穿的是绫罗绸缎。有一次我过去找你,那宅子哪怕花上一千元都盖不起来,让人羡慕,显得富贵。你在他家干了一年,既是他家中意的帮佣,稍微提点要求,主人不会不听。我打算这个月底去求高利贷延期,附上延期的份子钱一元二角,就又能延三个月。我说这些话,显得贪心,但我想买点货郎的年糕,正月头三天煮点年糕汤,要是不这样做,我对不起还没出头的三之助。虽然难以开口,大年夜之前,能帮我们筹措两元钱吗?”

    阿峰思索片刻,说道:“好的。我答应你。要是他们不愿借,我就说是预支工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借钱,到哪儿都是难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大数字,而且这笔钱能帮到你们,我把事情的原委讲一下,他们不会不答应。为了这事,我得哄着他们高兴,今天我就先回了。下回放假得是正月了。希望到时候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

    那边问:“钱怎么给,让三之助去拿吗?”

    “让他来。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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