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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肃宁的王太夫人,是先父姚安公的姨母。她说她家乡有个寡妇,与婆婆抚养着一个孩子,有七八岁了。那寡妇有些姿色,媒人屡屡登门,但她发誓不肯嫁。不料她儿子出天花,病情危急,便请某医生治疗。这医生对邻居老妇人说:“这病我能治,但除非她陪我睡觉,不然我决不肯去。”寡妇和婆婆都生气地责骂医生。不久,孩子的病情十分危险了,寡妇与婆婆因为溺爱孩子,私下商议了一个通宵,哭着曲从了医生。想不到医治已迟,最后还是没有救活。寡妇怨愤交加,自缢币死。人们只以为她是痛失孩子而上吊,没怀疑还有其他原因。婆婆对此事也深藏不露。不久,那个医生死了。过了些日子,他的儿子也死了。医生的房子又失了火,烧得什么也没剩下。他的妻子流落于青楼之中,偶然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相好的。

    我的布衣朋友萧客说:有位士人住秸在会稽山中,夜间听见山涧对面有讲诵的声音。他侧耳细听,似乎都是古代的训诂。第二天,他到山涧对面寻访,杳无人迹。一连徘徊了几天,希望能够找到讲诵训诂的人。忽然听到树梢有人说:“君好古好到这程度,那就请到此相见吧。”他回头一看,有所石室敞开了大门,室内列坐几十个人,都合上书本站起身来,出室行礼让他进内。士人看了一下书案上的书籍,都是儒家群经的注疏。居于首坐的人对他拱手说:“当初孔圣人删定六经的奥妙大义,由历代经师向下传授;虽然故本依然存在,文章还没丧失;可新的解说重叠出现,好古的人越来越少。先圣担心时代久远古学会逐渐绝灭,于是搜罗鬼录,征召幽灵。凡是历代的通儒。只要灵魂还存在,就集中到这里,做考证遗文的研究活动,然后按次序转生于人世。以期古学有所传授,使孔圣人讲台上的学问延续下去。请君记住来这里的见闻吧。回去后告诉志同道合的人们,让他们知道孔孟之学的根据是在此处,而不是在他们那里。”士人想请教一些问题,忽然好似梦醒,原来是坐在老松树下。萧客听见他讲述这件事,带上食品前往寻找。他攀萝爬葛,找遍各个角落,历时一个多月,什么也没看见,只好返回山外。这与朱子颖所讲的经香阁一事大旨相同。有人说:“莆客喜欢谈论经书的古义,曾撰写《古经解钩沉》一书,因此士人投其所好,故意编出这件事捉弄他。”不知是否正确。还有人说:“是萧客本人编了这番话,用来伪托他自己就是转生人世的历代大儒之一。”也不知是否正确。

    姚安公在刑部任职时,有一天他的同僚王守坤说:“昨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站在我的面前,但我又不认识他,他这是为什么来着呢?”陈作梅告诉他说:“因为您常常怕误杀了人,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所以心里才造成了这种幻象来。本来就没有这样的鬼,您又怎么认得它呢?况且七八个人断的同一案例,为什么只有您能梦得到呢?您还是不要多虑了。”佛伦却说:“不是你说的那样。同一定案就成为一体,一人梦见,就象人人梦见一样。我们在判定天下人的刑案时,应考虑到天下囚犯的命运啊!只根据纸上的供词,来判断一个人是生是死,又怎么去认识那个人昵!您应当自警,我们也都应该自警。”姚安公认为佛伦的话言之有理。

    太常寺卿吕含辉说:京城里有富家娶妻的,新郎新娘都美好秀丽,亲戚们都看他们像神仙中人物。看他们的意思神态,夫妻也很互相爱悦。第二天天亮,门不开,呼叫他们也不应。众人在窗纸上捅一个洞向里探看,则是两人左右相对上了吊。看他们的被子,已经同床合欢了。婢女仆妇都说:“昨天晚上已经卸了妆,为什么又穿着齐整的服饰而死呢?”奇怪呵,这个案件即使虞舜时的司法官皋陶也是不能审察的了。

    乡官宋某,号称“东乡太岁”。他垂涎于邻家童子的秀丽,便千方百计引诱成奸。这事被孩子的父亲察觉,便逼迫孩子自尽了。这件事很隐密,竟然无人知晓。一天晚上,宋某梦见被拉到冥府,据说是被那孩子告下了。宋某分辨道:“我本出于怜爱,没有加害的意思。你的死是你父亲所致,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孩子说:“你不引诱我,我又怎会被淫呢?我不被淫,又怎会招致死亡呢?推究祸酋,不是你又是谁?”宋某又辩解:“引诱是由我而起,可顺从的是你呀。回眸一笑,纵身相投的是谁呢?本来就不是我强迫的,按理是难以归咎于我的。”阴官怒叱道:“幼子无知,才陷入你的圈套。就像钓鱼充作佳馔,怎能反而怪罪鱼呢?”于是拍案大呼,宋某惊醒过来。后来此地长官因受贿而被罢职,宋某也被牵连进去,祸患不可料。他自知报应将至,便把梦遍告亲朋好友。等到判完,却仅被判为四年徒刑。他以为梦不足为凭,等到他服了三年刑被释放归乡,那邻家老翁因为怨恨他污辱了儿子,已趁他妻子独自在家时,用重金作诱饵,让她做出了对夫不忠的事。宋某怕人闲言碎语,竟惭愧地上吊而死。可见前次的灾祸幸免了,则可能是留待以后报应,以示所作所为必有报应,真是如影随形啊。

    旧日的仆人邹明说:他以前在丹阳县署,半夜到厕所去。经过一间空屋子的时候,听到屋内有男女做爱的欢笑声,以为是内衙的家僮婢女在屋内幽会。他害怕受到连累,就轻轻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后来在有月亮的夜晚,他又听到了屋内的作爱声,便从窗隙向内窥视。见室内作爱的男女,并不是衙内的人;而且当时天气寒冷,他们却都一丝不挂地裸体行房。于是怀疑是妖魅,便在窗外轻声咳嗽,室内男女应声消失,空无一人。他偶尔对同伴谈到这件事,一个火夫说:“这是前任县令的某位幕友所住的房子。这个幕友有一盒牙雕秘戏像,腹内有齿轮机械,能自己运动。他平日放在枕头里,时常拿出来戏弄。一天丢失不见了,他怀疑是被同事藏了起来。后来也终于没有找到。难道是这盒秘戏像成了精吗?”人们搜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什么;考虑到他们既不害人,就没有再寻找。大概是这盒秘戏像常在褥席之间,得了人的精气,时间一久就通了灵气进行幻化吧!

    外祖父张公雪峰家里,牡丹盛开。家奴李桂夜里看见两个女子靠着栏杆站立。其中一个说:“月色很是美好。”另一个说:“这里绝少这种花,只有佟氏园的和这里的几株罢了。”李桂知道是狐狸精,抛掷一片瓦打去,忽然不见。过了一会儿砖头石块乱飞,窗格都被砸坏了。雪峰公亲自前往观看,拱拱手说:“赏花是风雅的事情,在月下散步是风雅的人,为什么同小人较量,以致大杀风景?”说完,就寂静无声了。张公叹息说:“这狐精不俗。”

    听佃户张九宝说,有一个夏天的下午,他锄完地,天也快黑了,于是他和大家一同坐在田梗上谈天说地。正在这时,他看见一道像赤练般的火光从西南飞来,突然堕落到地上,却是一只苍白色的狐狸。它明显受了伤,鲜血直流,正在喘息着,他急忙举起锄头要去打,只见那狐狸又努力地跳跃起来,化作一团火光向东北方向去了。后来,佃户张九宝拉车到枣强去卖货,听人说某家的女子被狐狸所迷了,请来道士驱治,本来把狐狸逮住封在缸里,却不料孩子偷偷地揭开符封,想去看看狐狸到底是什么样子,那狐狸竟然打破缸,飞走了。询问时间,他发觉正是那只狐狸堕落的时候。自古以来,象这样的故事有好多。有人竭尽全力,眼看一件事就要成功了,却不料被无知者搞得一败涂地,往往这样。

    老仆刘琪说,他的妻弟独居一室,床在北窗下。夜半时觉得有只手在他身上抚摸,怀疑是小偷,惊醒细看,只见那胳膊是从南窗探进来的,几乎有一丈多长。他素来有胆量,便抓住它不放。忽然又有只胳搏破窗而入,打他的脸颊,痛不可忍。他回手抵挡时,被抓住的那只手已经掣了回去。他听到有人在窗外大声说:“如今你怕鬼了吧?”他这才记起昨晚在树下纳凉时,对同伙自称不怕鬼。鬼何必要让人害怕它们呢?能叫人害怕,鬼又有什么荣耀呢?因为一句话的缘故,就去寻衅求胜,这鬼可谓太多事了。裘文达公说:“让人怕我不如让人敬我。尊敬发自人的本心,是不可强求的。”可惜那鬼没能听到这些话。

    宗室瑶华道人说:蒙古某个额驸曾经猎获一狐,两只后脚穿着红鞋,鞋子弓形小巧,与缠足女子的小鞋完全一样。还有,少宰沈云椒说:太仆李敬堂,少年时曾与一位狐女暗中来往。他的祖父起初怀疑她是邻居的女儿,在她所经过的路上撒上了灰,以验证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结果,院中的灰印是野兽的足迹,到书房门外时才变成纤纤女子足迹。额驸所获之狐,一直没有发生任何怪异。李敬堂所眷恋的狐女,过了几年才告辞而去。李敬堂问她何时才能再相见。狐女说:“等君官至三品,我会来迎接。”这话许多人知道。后来果然应验。

    外叔祖张雪堂说,十七八岁时,与数友月夜小聚。当时秋蟹刚刚长肥,新酒也已熟了,众人正在酣饮之时,忽然有一个人站在席前。他身披草笠,穿石蓝色衣衫,脚登镶云靴,施礼道:“我虽鄙陋,但颇爱饮酒吃蟹。请坐末座可以吗?”众人惊愕,不知是什么人,姑且还礼让他坐下。问及姓名,他微笑不答,只是痛饮大嚼而已,始终不说一句话。酒足饭饱后,忽地站起,说:“今日相聚,也是前缘。后会之期茫茫,不知何日能报答这番高谊。”语毕便耸身一跃,屋瓦无声,已不知所往了。众人发现椅子上有个东西发亮,原来是一锭白金,大概与今夜这顿花费相当。有人说他是仙人。有人说是术士。有人说他是大盗。我认为大盗的说法较为接近。小时见到的李金梁等人,艺可以达到这个程度,又听说窦二东的同伙每每夜入民宅,窥伺妇女就寝后,以力迫胁她们不让出声,连同被子卷起来,挟着越过教十重房屋而去。等到晨钟快敲响的时候,仍用被卷着送回来。被盗者迷迷糊糊如在梦中。一天夜里,丢了妇女的人家埋伏在屋里,等盗贼送还妇女的时候突然出来与之搏斗。强盗用一手挥刀格斗,一手把妇人扔到床上,然后风驰电掣般跑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大概是唐代剑客的支流吧。

    奇门遁甲的书现在虽有很多,但却不是真传。真传的只不过是几句口诀,绝不会写到纸上去,德州的宋清远先生说,他曾经去拜访他的一位朋友,朋友留他住一晚,说:“今夜的月光真好,让我们去看出戏剧怎么样?”宋清远先生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于是他朋友取出十几个凳子,纵横地排放在院中,然后他点着蜡烛在堂上与清远饮酒。到二更后,他们看见一个人翻墙而进,在阶前环转,他每遇到一条凳子,脚就蹒跚起来,费了很大的劲才跨了过去。开始他是顺走,每转一二百个圈子才跨过一条凳子;后来就逆行,又每转一二百个圈子才能跨过一个凳子,到最后,他弄得疲惫不堪,倒在地上,这时天已快亮了。友人把他带到堂上,审问他的来历。那人磕着头说:“我是一个小偷,入宅后只看见层层矮墙,越跳越没有头;我窘迫不堪想退出去,也是越跳越没有头,这样才搞得精疲力尽,只得随您处置了。”友人笑了笑,打发他走了。朋友对清远说:“昨天我就算到这个小偷要来,因此用小术戏弄了他。”清远又问:“这是什么法术呢?”他回答说:“奇门术。别人学去恐怕招祸,你是个端正谨慎的人,如果愿意学的话,我一定会传授给你的。”清远谢绝了他。朋友叹息说:“愿学的人不能传,能传的人不愿学,这法术岂不是要灭绝了?”朋友十分失望,茫然若失地送清远回去了。

    有一个旧家子弟,占卜的推算他的命应当大贵,相面的也说应当大贵,但是已近老年,官只做到了六品。有一天扶乩,他问仕途崎岖不平的缘故,仙人下判语说:“占卜酌不错,相面的也不错,因为太夫人偏爱的缘故,削减了官职禄位到这一步罢了。”他又拜问:“偏爱的确难免,但何至于削减官职禄位?”仙人又判道:“礼书上说,继母就像母亲,那么看待前妻的儿子,应当像自己的儿子;妾生的儿子为嫡母穿丧服三年,那么看待妾生的儿子也应当像自己的儿子。而人情险恶,自己设立界限,自己所生的和别人所生的划分得就像水火的不相容。私心一起,机巧诈伪万种,小而饮食起居,大而财货田宅,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所生的得到优厚的,别人所生的得到菲薄的,这已经干犯造物主的忌讳了。甚至还有离间进谗陷害,秘密运用阴谋,责骂喧嚣凌辱,不遵循礼法,使遭受毒害的忍气吞声,旁观的切齿痛恨,还唠唠叨叨地称自己所生的受到了压抑。鬼神愤怒地看着,祖先怨恨悲痛,不降祸责罚她的儿子,何以见天道的公正呢?而且人的享受,只有这个数,这里富足,那里就短缺,这是自然的道理。既然在家庭之内,恃强有所增加;自然在做官的路途上,暗中有所减损。你从兄弟那里获利多了,事物不能够两面都大,那么经历些坎坷不平又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那人惶恐而退。后来亲戚当中一个女人听到了说:“这个仙人真是荒谬!前妻的儿子,依仗他年长,没有不想一口吞掉他的弟第的;妾生的儿子,依仗他母亲的受宠爱,没有不想欺凌压倒他的兄长的。不是有母亲替他支撑抵拒,不都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和肉了吗?”姚安公说:“这虽然是妒忌的声口,但不可以说就没有这种事情。世情万般变化,治家的人平心地对待它就可以了。”

    族祖黄图公说:顺治康熙年间,天下初定,民心还没安定下来。有位某甲,给吴三桂做间谍。他觉的某乙强健勇敢,素有心计,就勾引某乙做了同谋。不久,吴三桂遭到诛杀,他手下的干将们也全部落网处死。某甲决定洗心革面,不再对朝廷萌发逆心。可是,他与某乙的往来密信,多在某乙那里。密信中没有乙的姓名,乙用这些密信威胁要告发甲。如果真要告发,甲的罪是要灭族的。甲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乙,把乙赘入家中养起来。乙春风得意,日益骄横,不再遵行伦理人道,胁迫奸淫甲家的每位女性,所有妇女几乎被他淫遍。女儿的母亲也没幸免,甚至连女儿年才十三四岁的幼弟也遭到乙的奸淫。全家老幼都饮泪受辱,还每日惴惴不安,唯恐他不顺心。甲抑郁忧闷,无以自聊,常一人躲避出去。一天,他在田间散步,遇到一位老翁和他说话。他见老翁从没在附近村落中出现过,感到很奇怪。老翁说:“实不相瞒,我是天界的狐仙。君固然有罪,然而乙也逼君太甚了,我心中很不平。现在把密信盗来,奉还于君。他失去威胁的根据,就会不驱自逃了。”说完,拿出十几张纸交给甲。甲一看,正是他给乙所写的密信,立即撕碎,吞入腹中。甲固家后,将事情真相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乙。原来,乙为了防止甲女盗取密信,已经把密信藏在铁瓶中,埋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隐避地方。他听甲这样说,不大相信,自己偷偷前去检查,密信果然已经没有。于是慌慌张张地带着甲的女儿离开了甲家。甲的女儿天天和乙争吵辱骂,很快就离婚了。后来,甲乙两家的内幕逐渐泄露出去,两家皆为乡党不齿,都各自携家远逃外地。明朝末年的混乱,已经达到极端。圣明的大清朝平定乱世,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甲蒙受君恩已经三十多年,当吴三桂抗拒朝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反戈进杀桂王,绝对称不上是秦朝热爱故国的“楚之三户”;他暗通吴三桂,也称不上周代留恋故国的“殷之顽民”。甲就是全家伏诛,也不算是冤枉。乙乘机污辱甲家全家每一个人,罪恶似乎并不应该轻于祸害善良人家。可是,乙当初本就是甲的同谋,罪恶与甲原就是相等的;乙又操戈挟制,放肆奸淫,罪恶实际上应该加甲一等。虽然乙后来得到什么恶报还不清楚,但是天道昭昭,谅他必定不会有幸免遭报的道理。

    姚安公曾在舅父陈德音家读书。一天早起,听见人声沸腾,有人说:“有个叫张珉的长工,昨夜在村外看守瓜田,今早已昏迷不醒。”经过千方百计地救治,晚上才苏醒。据他说:“二更后,我远远看见树林外有火光,越移离我越近。等我到了瓜园,才发现是一个巨人,有十多丈高,他手提灯笼,如同一间屋那么大。它站在窝棚前,俯视了好久。我惊恐万分,当时便昏了过去,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人说是魍魉,有人说是主夜之神,一时难以成定论。据考证,《博物志》记载有主夜神的咒语是“婆珊婆寅底”。吟诵它就可以避免恶梦,不再恐怖。因此主夜之神不应当一反常态,现出凶恶之怪相来吓唬人。我估计是魍魉。

    姚安公又说,一天晚上他和几个亲友住在舅父的书房中。已经灭烛就寝了,忽然响起一声巨响,如同大炮一般,是从床前发出的,屋瓦都震动了。于是满堂的人都吓得发抖,说不出话来,还有人耳聋了好几天。时值冬季十月,不应有雷霆;又没有电光冲击,也不像是雷霆。姚安公的同年高尔老丈说:“这是鼓妖,不是吉兆。主人应勤修德行,以求禳除。”德音公也终日战战兢兢,没有一事不谨慎。这年除家中有一人上吊之外,并无其他变故。大概这是他小心戒备的缘故吧。

    姚安公听已故曾祖父润生公说:景城有叫姜三莽的,勇敢而戆直。一天听得人说宋定伯卖鬼得钱的故事,姜大喜说:“我现在才知道鬼可以捆绰。如果每天夜里捆一个鬼,吐唾沫使它变羊,清早牵着卖给屠宰市场,足够供给一天酒肉的费用了。”于是夜夜背着木棒拿着绳子,暗地里行走在墓地间,如同打猎的等候狐狸、兔子,却始终不能碰到。就是向来称有鬼的地方,他假装酒醉睡着用来引诱招致,也一片寂静,没有看到什么。一天夜里,隔着树林看见几点火,跳跃着奔跑前去,他还没有走到那里,已经四散而去,只好懊恼愤恨地回来。像这样的一个多月,没有得到什么才停了下来。大概鬼的欺侮人,经常趁人的畏惧。三莽确信鬼可以捆缚,心意中已经轻蔑地看待鬼了,他的气焰足以使鬼慑服,所以鬼反而躲避他了。

    益都的朱天门讲,有个书生寄居在京师的云居寺中,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时常往来于寺中。那书生本是个浪荡子,就引诱童子与他亲热,把他留在寺中同宿。天亮时,有位客人推门进来。书生很窘迫,但客人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不久僧人送来茶饭,也像没有看到。书生疑心有异,等客人离开,就抱过那童子追问。童子说:“您不要害怕,我实是杏花精。”书生惊骇地问:“你是来诱惑我的吗?”童子说:“精与鬼不同。山魈厉鬼,依附草木作祟,那才叫鬼。千年的老树,英华内聚,时间长了成为人形,如同道家结为圣胎,这叫作精。鬼危害人,精是不害人的。”书生问:“花妖多为女子,为什么唯独你是男子呢?”童子说:“杏有雌雄,我是雄杏。”书生又问:“你为什么像女人一样呢?”童子说:“那是前缘。”书生问:“人与草木之间会有前缘吗?”童子惭愧忸怩了好一会儿,说:“不借助人的精气,我是不能修炼成人形的。”书生说:“那么你还是在媚惑我了。”他立即推开枕头起来.那童子也不高兴地离开了。这书生能悬崖勒马,可以说是很明智的人了。他是朱天门的弟子,因此天门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申铁蟾,名兆定,阳曲人,以庚辰年举人官任知县,在我家时间最久。庚戌年秋天,他在陕西试用,忽然寄来一封书信与我诀别。信中的词语恍惚迷离,抑郁幽咽,甚至连我都看不懂他说了些什么。申铁蟾这个人,并非是一个坎坷不得志的人物,因此这封信使我非常疑惑,思不透其中的缘故。不久,果然传来了他的死讯。很快又见到邵二云赞善,这才知道申铁蟾在陕西的一段经历。申铁蟾在西安病了数月。病愈后,进山射猎,归途中目前出现了两个状圆物,像风轮一样旋转,就是闭上眼睛也能看到。这样过了几天,忽然圆物爆裂,从里面出来两个小婢女,声称奉仙女之命前来请他。他的魂魄不知不觉地就随两个小婢女去了。他们来到一处宫室,只见琼楼贝阙,非常壮丽。宫中有位绝代佳人,向他问候,并亲口向他提亲。申铁蟾执意谢绝,托词是住不惯这种住宅。美女子稍稍有点生气,挥手让他出来,于是就醒了。过了一个多月,小圆物又像以前一样出现了,裂出两个小婢女,又来请他前往。这次来到一所新建住宅,曲折幽深,特别可爱。他问这是什么地方,女子回答是“佛桑”,并请他题写堂额。他用八分体书写了“佛桑香界”四个大字。女子再次提出了婚事,他心猿意马,不能自我控制,便与女子定了情,从此以后,经常梦游佛桑,时间一久,女子白天也来找他,并禁止他不与亲友来往。就这样,就这样,申铁蟾逐渐得了病。病危时,方士李某给他服用了红药丸,结果呕吐而死。这件事情非常奇怪。到此,我才知道申铁蟾给我的信,是在他得心病的时候写的。申铁蟾聪明绝特,多才多艺,既善于诗歌,又工于八分书,在名誉场中任意驰骋,飘飘然以风流自命。与人交结,意气如云,邮筒走遍天下。中年忽然羡慕神仙,于是生出这一魔障,迷迷糊糊地就死去了。妖由人兴,象由心造。才高意广,反以好奇丧命,真可惜呀!

    崔庄旧宅的厅堂以西有南北屋各三间,屋前花竹荫翳,十分幽静。先祖在时,奴仆张云会半夜去取茶,看见一个女子隐藏在树下,对墙站立着。他以为是宅中的婢女在这里幽会,就捉住她的胳膊,想要要挟她。那女子忽然回头,但见那女子面如傅粉,却没有眼耳鼻口。张云会惊叫一声,顿时仆倒在地。众人拿着蜡烛到现场一看,却没有看见什么。有人说以前就有这种妖怪。有人说张云会一时眼花,有人说那是一个狡猾的婢女。她被人捉住,不能逃脱,就用白纱巾遮住脸,扮成鬼逃了。从此大家的疑心便不能消除,战战兢兢的,夜里也时常有声响。大概人们远远地避开了,狐鬼便趁虚而入。宅东又有一楼,是明隆庆初年所建。右侧一间小屋也听说有鬼。虽然不害人,但仆婢们也偶然能碰见。姚安公有一天检查废书捉了两只獾。众人都说这一定是那个鬼魅了。姚安公说:“獾老老实实地叫孩子捉,绝不可能作怪。”由于屋里没有人迹,野兽才把它当作巢穴,那么有鬼魅也是自然的。这就是“空穴来风”的含意。后来,西厅分给堂兄坦居,如今归了堂侄汝桐。楼分给了先兄晴湖,如今归了侄子汝份。子侄们日益增乡,家中再无空闲之处,鬼魅也就不驱自去了。

    甲同乙相友善,甲延请乙主管家里的事务。等到做了巡抚,也让他辅助官府的事务,乙的话他没有不听从的。长久而后钱财都被乙所吞没,才觉悟到乙的奸刁,有时就稍稍谴责他。乙挟持甲的阴私立即反咬一口,甲气愤不过,于是拿公文到城隍那里投诉。夜里,甲梦见城隍对他说:“乙险恶到这样,您为什么信任不疑?”甲说:“因为他事事都称我的心意。”神叹息着说:“人能够事事如我的心意,可怕得很了。你不怕他而反喜爱他,他不欺骗您而又去欺骗谁呢?他恶贯满盈,终究必然要受到报应。像您则是自招灾祸,可以不必来投诉。”这是甲亲自告诉姚安公的,事情在雍正末年。甲是云南人,乙是浙东人。

    《杜阳杂编》记载了李辅国香玉辟邪的事,特别怪异,人们多疑这件事是荒唐的小说。可是,世间确实有香玉。我的外祖母有一个苍玉扇坠,据说是曹化淳的旧物,从明朝内府中盗窃出来的。玉坠的制作很朴略,是随着玉的自然形状雕刻成双螭纠结,上有几点血斑,颜色如同熔化的蜡油。用手摩热玉坠,拿到鼻前嗅,就能闻到沉香气味;如果不摩热,就没有香味。怀疑李辅国的香玉,也不过如此,只是记事的人点缀词语,作了夸张而已。一次,先太夫人向外祖母秘密乞求这个王坠,外祖母说:“我死以后就传给你。”后来外祖母去世,舅氏怀疑玉坠在太夫人手中,太夫人又怀疑在舅氏手中。卫氏姨母说:“母亲生前佩戴这个玉坠,从来没有离过身。可能是带到土里去了。”可是,侍奉疾病的婢女们都说入殓时没见玉坠。因此,又怀疑玉坠落在了卫氏姨母手中。现在卫氏姨母早已去世,卫氏家境败落得很惨,家藏的古物器玩,全部典卖一空,一直没见出卖玉坠。到底还是没人知道玉坠落到了哪里。

    有个人,拿着一片柴窑的磁片,要卖几百两银子,说嵌在甲胄中,临阵可以避开火器,但无从得知是否确实。我说:“为什么不用绳把它悬挂起来,用火铳射击它。如果能避火器,必然不碎,要价几百两银子也不为多;如果碎了,那避火的说法就是假的了,当然不能索价数百。”那人不肯,说:“你在赏鉴方面是个外行,这话真煞风景。”随即揣起磁片走了。后来听说卖给一个富家,竞得了一百两银子。君子可能被堂堂正正的方式所欺骗,却不会被没有道理的事情所欺骗。炮火横飞,如雷霆下击,难道区区瓦片就能抵御吗?柴窑雨过天晴的色彩,不过是着色精妙而已,但终究是人造的,并非出自神功,又为什么在断裂之后,反而有了这般威力呢?我作了一首《旧瓦砚歌》,大意是:铜雀台早已倾圮,怎么还有这么多残砖碎瓦。文人中也有好奇癖的人,心里明知是鬼活却仍旧自欺。买磁片也属于此类情况。

    嘉峪关外有一座阔石图岭,是哈密和巴尔库尔的边界。阔石图中文译作碑。山脊上有唐太宗时候君集平定高昌后树的碑。守将用砖石把碑彻了起来,使人读不到碑文,说读了碑文便马上会刮大风雪,这样试了几次都很灵验。大概山神木石有精灵,显示怪异索要祭祀,这种事是有的。巴尔库尔岭上还有汉顺帝时裴岑击破呼衍王后树的碑。碑在城西十里处的海子上,任人临摹,并无他异。但听说海子是冷龙呆的地方,夜里城中不得呜炮,呜夜炮就会惊动冷龙,那么天气必会奇冷。这就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李老人,不知何许人,自称年纪已有数百多岁,但不可考证。他的言谈支离缥渺,大概是明代所说的“醒神”之流。从前他客居在钱文敏老师家,我曾经见过他。他用符咒之术治病,有时也见些效验。钱文敏的次子住在京师水月庵,夜里醉归,看见几十个厉鬼拦路,因而发狂刺自己的肚子。我和陈裕斋、倪余疆去看,只见他血肉淋漓,奄奄一息,看样子万万救不活了。李老人忽然亲自把他抬去,疗治半月,伤口竟合拢了。人们十分惊异。文敏公误信符咒治疗,竞无效验。符口炼丹之术有时见效,有时无效。先师刘文正说:“神仙是一定有的,但绝非如今的卖药道士;佛和菩萨是一定有的,但绝非今天的说法禅僧。”这真是千古的持平之论。

    主事杨,是我甲辰年主持考试时所取中的士子,他的相法以及推算八字五星都有灵验。他在刑部做官时,同阮吾山共事,一天忽然对人说:“以我的方术而论,吾山半个月之内应当做刑部侍郎。但是现今刑部侍郎的名额不缺,这是什么缘故呢?”第二天在公堂上参谒上司以后,私下对同僚说:“杜公的官位空出来了。”过后杜凝台果然有谴谪戍守伊犁的事。有一天,他仓促地请假而归,来向我告辞。问:“为什么如此匆忙?”答:“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侍奉老父。如今推算儿子某月当会死去,恐怕老父过于哀痛,所以赶紧回去罢了。”这时候还没有到死的日期。后来询问他家乡的人,果然如他所说的,这特别令人惊奇。我曾经问起他:“星命家说命有定数,看风水的说命可以改变,究竟是谁说得对?”回答说:“能够得到吉祥的地方就是命,误葬在凶险的地方也是命,它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个话可说是通达顺畅了。

    昌吉的流放犯彭杞,有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儿。这个女儿与她母亲都患肺结核,她母亲先去世,她也濒近了死亡。彭杞自己耕种官田,不能照顾女儿,就把她扔在林中,任其生死。彭女痛苦呻呤,凄惨悲凉,见的人心里都很难过。同犯杨对彭杞说:“君为人父,太残忍了,世间哪有这等事!我愿把她抬回去治病,如果死去就由我埋葬,如果治好就嫁我为妻。”彭杞说:“那太好了。”于是当场书写字据,交付杨,杨将彭女接回,治疗了半年,到底还是没有挽救她的生命。彭女临终时对杨深情地说:“承蒙郎君的高义厚恩,我的感激之情已经沁透心脾。由于结了伉俪盟约,老父亲口许诺我为君妻,所以半年来饮食就寝不怕嫌疑,抚摩搔痒都不避忌。可是,因我得病的身体憔悴不堪,至今还没对郎君尽一次床席上的为妻义务,实在是惭愧地负了郎君许多许多。如果人死后不存在鬼魂,我还能再多说什么呢?如果灵魂有知,我必定前来奉报郎君。”就这样极度悲伤地呜咽着死去了。杨也很伤心,流着泪埋葬了她。从此以后,他每夜都梦见彭女前来,与他亲密合欢,就像生人一样;醒来以后,却什么都看不见。他夜间呼唤彭女,彭女始终不出现;才一闭眼入睡,彭女就裸体陪在了他的怀内。时间一长,梦中的杨也知道自己是在作梦了,于是就在梦中问她不肯现形的原因。彭女说:“我听冥间的许多鬼魂对我说:人属于阳气,鬼属于阴气,用阴气侵凌阳气,必定给人造成祸害。只有人在入睡的时候,才收敛起阳气,迸入阴气状态,可以与鬼魂相见。这时生人的灵魂与死鬼的灵魂接触,但形体不接触,对人没有害处。”这是丁亥年春天的事,到辛卯年春已经四年。我返回京城后,就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卢充金碗于古曾有传闻,宋玉瑶姬也只是偶然一见,至于日日相逢,皆在梦中,这在文献记载中是很罕见的。

    有个姓孟的老太太清明去上坟,回来时觉得口渴极了,于是找了一户附近的人家,想要点水喝。恰在那时,她看见有个女子站在树下,很美,她用水壶端过水来让老妇喝完,还邀请她坐下,态度很热情。老太太闲谈中问到她的父母兄弟的情况,那女子都一一条理分明地回答。一会儿,老太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找了婆家了么?要不,我力你作媒吧。”女子一听这话,羞得满脸飞红。恰巧,半年后有人为老太太的儿子作媒,问过才知道正是以前她见到的那个女子。老妇人大喜过望,极力支持,并主张快点成亲。女子嫁过来后,老妇人拍着她的肩说:“几个月不见,你身上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带有一种满足的神气。女子闻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老太太又刨根问底,才得知这女子十岁丧母,寄养在外祖父家五六年,直到收了聘礼后才回家。老太太上坟时,她还没回家呢。这女子本来出身小户人家,家境十分贫寒,要不是老太太亲眼看到她的聪明贤慧,这婚事恐怕难以成功。不知是什么鬼妖,变成人形,联姻做好事,也不知那鬼的目的何在,非得变个人形来给两家联姻。世上有些事总说不出道理来,正像这事一样。

    交河的苏斗南,雍正十一年会试回来,到了白沟河,同一个友人在酒店里相遇。友人刚刚罢官,畅饮以后,牢骚抑郁,恨.为善为恶得不到相应的报应。刚巧一个骑服便装的人,把马系在树上,也在对面就坐,旁听了很久,向苏的友人拱手行礼而说道:“您怀疑因果有差失吗?好色的人必然生病,嗜好赌博的人必然贫穷,这是势;抢劫钱财的人必然受惩罚,杀人的人必然抵命,这是理。同样好色而禀赋有强弱,同样嗜好赌博而技术有工巧拙劣,那么势不能一般齐;同样抢劫财物而有为首的与胁从的,同样杀人而有误杀有故杀的,那么理应另有说法,其中的变化就十分微妙了,这中间功和过互相抵偿,或者以没有报应为报应;罪或福没有受尽,或者有报应而不立即报应。一毫一厘的比较,更加微乎其微了。您拿眼前所见到的,而怀疑天道的难明,不也荒谬吗?而且您又怎么可以埋怨天道,您的命本来应当从九品以下出身,官做到七品。因为您有多种多样的机诈之心,侦察的方法又多,善于趋吉避凶,而深于排挤,于是削减为八品。您升八品的时候,自以为心计灵巧细密,由九品而升,不知道正是因为心计灵巧细密,由七品而降的。”于是附着他的耳朵秘密地说了一阵,说完大声道:“您忘掉了吗?”友人惊骇地汗流浃背,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人微笑地回答说:“岂单单是我知道,三界之中谁不知道?”说完掉转头上马,只见黄尘滚滚地一会儿消失了形迹。

    乾隆七、八年间,某村落的男女往往得怪病。男子尾股后长尾巴,像珊瑚枝、鹿角。女子则阴部长出东西,像葡萄、灵芝菌。有能医治的人,只一割就痊愈了,不治就会死掉。有传闻说,是妖人在井里投了药,使人饮用生出这种病症,趁机谋取暴利。内阁学士永公当时任河间太守,有人请他下令逮捕医病之人审问。永公说:“这事实在令人怀疑,但并无实据。一村中不过两三口井,如果严加守护,自然就无从施邪术的。倘若逮捕查问,就没有人敢治病了,恐怕死的人会更多。凡事应当熟虑后果,千万不要过于着急。”他坚决不同意。怪病不久也就平息了。郡中有人认为他处事稳健,有人认为他放纵奸人。后来我在乌鲁木齐时,因为牛少价贵,农人非常忧虑。于是官府下令严禁杀牛;牛价果然下降了。但牛贩听说牛贱,都不肯来了。第二年,牛价又涨了一倍。解除禁令后,价格才渐渐趋平。又有人在深山中盗采金矿,大概右几百人。逮捕他们惟恐激起叛乱,放任又怕养痈遗患。于是设计断了他们的粮道。果然盗金者因饥饿而散去。但他们不久又都因穷困当起强盗。巡查缉拿,竟然日趋增多。整治了半年,才得以安定。由此可知,对天下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顾眼前的时效,就会留下以后的忧患。我这才佩服永公深思熟虑,他的后一句话,真是高瞻远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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