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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黑黑的。母亲说:“这个必定是泥塑的神像兴妖作怪。”给了她一根彩色的丝线,叫她等那巨人来的时候,暗地里系在他的脚上。这女的偷偷地把彩色丝线给了她的情人,系到了关帝祠周将军的脚上。母亲寻觅发现了,把那周将军的脚几乎打断了。后来中表兄妹再度幽会,忽然见到周将军来击打他们的腰,男女一起直僵僵地躺着不能起来。人们都说:“这是污蔑神灵的报应啊!”要知道独得其利而嫁祸于人,这方法够巧妙了。巧是造物主所忌的,算尽了万种机关,反而算到了自家身上,这就是天道。神憎恨他们用心险恶,而不是憎恨化们的污蔑。

    扬州人罗两峰,双眼有奇异功能,能够看见各种鬼魂。他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横死的厉鬼,多年逗留不去,一般多在闲宅深屋中;人不可接近这种鬼,接近就要受害。往来游荡的鬼,因中午之前阳气旺盛,多在墙的阴面;中午以后阴气旺盛,多四处游荡;这些鬼可以穿墙而过,不走门户,遇见人则避开让路,因为害怕阳气;游荡鬼随处都有,并不害人。”他又说:“鬼的聚集场所,常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僻地旷野中的鬼特别稀少。鬼喜欢围绕在厨灶旁,似乎想接近食气;又喜欢进入厕所,不明其中原因,也许是人迹罕到那里造成的。”罗两峰还画有《鬼趣图》,很令人怀疑他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捏造的。图中有一鬼,头大于身体几十倍,尤其近乎荒唐虚幻。然而,我曾听先父姚安公说:“瑶泾人陈公,夏天夜晚挂起窗来卧床休息,窗有一丈宽。忽然有一副巨形面孔在窗外向室内窥视,面宽与窗相等,不知身子在哪里。陈公急忙掣剑刺击巨面怪物的左眼,巨面应手消失。对面房中的一位老仆人也目睹了这个巨面怪。据老仆人说,巨面怪是从窗下的地中涌出来的。人们掘地一丈多深,什么也没发现。由此看来,就真有这种大头鬼了。茫茫昧昧的,我到何处去问这个问题!

    奴仆刘四,在壬辰年夏天请假回去探父母。他自己赶着牛车,载着妻子走。走到离父母家三四十里的时候,已近半夜,牛忽然不走了。妻子在车中惊叫,说:“有一个鬼,头像瓮那么大,在车前!”刘四仔细一看,是一个矮黑女人,头戴着一个破鸡笼,跳着舞叫“来来!”刘四害怕,便回过车。但鬼又跳到车前叫“来来!”就这么转来转去地一直折腾到鸡叫。鬼忽然站住笑道:“夜里凉快无事可做,借你们夫妇消遣消遣,开开玩笑。我走后不要骂我,要是骂我的话,我还来。鸡笼是前村某某家的,交给你还给他吧。”说完,便把鸡笼扔在车上走了。天亮后到了家,夫妇两人都昏昏地好像喝醉了似的。妻子不久便病死了,刘四也四处飘零没个人样。大概鬼就是趁着他们的气数将尽才欺负他们的。

    献县志记载,刘武周的墓在景城。刘武周是山后马邑人,墓不应在这,可能是隋代刘炫的墓。刘炫才是景城人。另见《-统志》记载,刘武周的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离县城八十七里,很可能就是他的墓。过去墓里住着狐狸,常戏弄“醉鬼”,乡里有个陈双听说后愤愤地说:“妖怪,敢这么无礼!”他到了墓地,一顿大骂。当时满地都是干活的人,都看见陈双的父亲坐在墓边,怒气冲冲。陈双跺脚大骂?大伙走过来呵斥他:“你醉成这样,还骂父亲!”陈双仔细一看,真的是父亲,吓得赶紧叩头拜了一拜,父亲没理他,往回走了。陈双哀求父亲不要走,到了村外才追上。他趴在地上说明原委,忽听一伙妇女笑道:“陈双,为什么拜你的妻子?”陈双抬头一看,果然是妻子。他呆住,妻子也径直回去了。陈双失意地回了家,知道父妻二人根本没出去过,这才明白是狐狸在嬉弄他。他好几天不敢出去。听到这事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我认为,陈双自作自受,不骂狐狸,何至于此?狐狸如果不戏耍人,何至于遭陈双谩骂?狐狸也是自作自受。恩怨纠纷,皆因一念之差。所以佛说,一切生灵,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制造麻烦。

    方桂,是乌鲁木齐一个被流放的囚犯的儿子。他说,曾经在山中牧马,一匹马忽然逃去。他跟踪前往寻找,隔着山岭听到马叫声很凄厉。循着声音的方向,到了一个幽深的山谷,看见几个东西像人又像野兽,全身鳞片毛糙、色彩错落,如同古松:头发蓬乱,像鸟羽装饰的车盖;眼珠突出,颜色纯白,就像镶嵌着两枚鸡蛋。这些东西一起按住马,活活地咬它的肉。放牧的人多半携带火铳防身,方桂本就顽皮暴烈,于是爬上树放铳,那几个东西全部进八到茂密的森林中去,这时,马的半个躯体已经被吃掉了。后来没有再见到过,所以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庶子芮铁口的宅院中有一楼房,狐狸居住楼上,日常上锁,没人去管。狐妖有时在厨房做饭,在斋中宴请宾客,家人司空见惯,也不惊讶。一旦有了盗贼,狐狸能替主人驱贼护院。长期以来,人狐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后来将宅院转卖给学士李廉衣。李学士一向不信妖邪,亲自上楼开门审看,见楼屋三楹,都清洁得一尘不染,中央有一片席子大的地方铺着木板,象床几一样整齐,其他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情况。李学士当时要修建新居,就连同此楼拆毁,使狐狸无赴居住。楼毁后也没发生异常情况。到新居刚刚竣工这天,突然烈火四起,顷刻之间新居化为灰烬,没留半寸椽木,而邻屋却连一根草都没被烧。人们都说这是狐妖放的火。少宗伯刘青垣说:“这处房宅的命数该当这天焚烧,如果命数不该焚烧,狐妖哪敢放火呢?”我认为,如果妖魅们一一都能遵守天界的律条,那天雷也就没有诛杀任务了。人间王法禁止杀人,结果不敢杀人的多,杀人抵罪的人也时常出现。这类事情,本来就无从知道清楚。

    少司冠王兰泉说,梦午塘任江南提学时,衙门后边有一座高丘,常见夜放奇光,人说丘上有只野鸡和一条蛇,都修炼多年而成妖。午塘年轻气盛,召集众人拿了铁锹土筐,要铲平这座高丘。大伙犹豫不肯动手,午塘正发火督促,忽然,大风刮来一片席子蒙住他的头。他急忙拉掉席子,又飞来一片蒙在头上。这些席子都是衙门里凉蓬上的。午塘觉得有些反常,便停下了工作。如今高丘还在。

    老仆魏哲听他父亲说,顺治初年有位某生,距离我家八九十里,忘了叫什么名,和妻子先后去世。过了三四年,他的妾也死了。当时他家的雇工夜行避雨,宿在东岳祠的廊庑下。在似梦非梦中,看见某生戴着枷锁站在庭前,妻妾随在身后。有个神,看衣饰像是城隍,恭敬地对岳神说:“某生污辱了这两个人,有罪;救了两人的性命,也有功,应该相抵。”岳神不大高兴地说:“这两人怕死而忍垢含耻,还可原谅;某生救这两个人,正是为了奸污这两人,只能定罪,怎么能说功罪相抵呢?”于是把城隍神打发了出去。某生和妻妾也随后出去了。雇工害怕不敢吱声,天亮之后回去告诉了家人,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某生过去的仆人哭道:“真是怪事,他竟因这件事被逮了起来。这事只有我们父子知道。因为受恩深重,发誓不说。如今已改期换代,说出来也不怕了。两位主母实际上都不是女人。在明代天启年间,魏忠贤杀死裕妃。裕妃的宫女内监,都被秘密逮捕送到东厂,死得都很惨。有两个内监,一个叫福来,一个叫双桂,逃了出去。因为他们与我主人是旧相识,而主人正在京城经商。夜里便投奔来了。主人把两人带进密室。我从门缝往里偷看,听主人对他们说:‘你们的声音相貌,不男不女,和别人不大一样,一出去肯定会被抓住。如果改换女装,就认不出来了。但是两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寄住在别人家里,形迹可疑,也会被人看破。两位已净了身,和女人也没什么两样了,肯委屈当我的妻妾,就万无一失了。,两人进退不得,沉思了好久,只好曲从。主人便为他们采买女人饰物,扎了耳朵眼,渐渐可以挂耳环了。并买来软骨药,叫他们缠脚。过了几个月,居然变成两个美女了。于是主人便用车载两人回家,撒谎说在京城娶的。这两人久在宫禁之中,都皮肤白皙、举止温雅,没有一丝男子气。而且事情大出意料之外,所以也没人怀疑。感到奇怪的是两人都不做女红,但解释作恃宠骄惰,也就无可怀疑的了。两人感怀主人的活命之恩,所以在魏忠贤死后,仍甘心与主人在一起生活。主人实际上是巧言诱胁他们就范的,并非同情他们无处投奔。所以岳神惩罚他也是应该的。”可见,人可以欺骗,鬼神是不可欺骗的。

    乾隆二十四年,我主持山西的乡试,有两份卷子,都考试合格了。一个定在第四十八名,填写草榜时,分房阅卷的考官万泉县令吕o口,错收他的卷子在衣箱里,竞寻觅不到;一个定在第五十三名,填写草榜时,阴风吹灭蜡烛有三四次,换了别的卷子才罢。榜揭晓以后,拆封查看,失去卷子的叫范学敷,吹灭蜡烛的叫李腾蛟。颇为疑心两个考生有缺德之事,所以冥冥之中受到了惩罚。但是乾隆二十五年乡试,这两个考生都取中了。范仍旧第四十八名;李在乾隆四十六年成为进士。才知道科举考试是有命运的,早一年也不可得。那些忙忙碌碌钻营追逐的人为了什么呢?就是追求而得到了,也必然是命里所应该有的,不去追求也会得到的呵。

    先父姚安公说:雍正庚戊年会试,他与雄县人汤孝廉同在一个号舍。汤孝廉半夜忽见一个披发女鬼,掀帘用手裂碎他的试卷,试卷碎片像蝴蝶一样乱飞。汤孝廉一向刚正,也不害怕,坐而质问她说:“前生我不知道,今生我确实没做害人事。你来此撕卷究竟因为什么?”女鬼惊愕地望着汤孝廉,后退两步问:“君不是四十七号舍吗?”汤孝廉回答:“我这是四十九号舍。”原来前面有二号空舍,女鬼误漏未数。她审视了许久,才施礼向汤孝廉谢罪退走。转瞬之间,四十七号舍传出喧呼,说某人中了邪气。这个女鬼也太糊涂了,汤孝廉可谓是无妄之灾。幸好他心中无愧,也不害怕,仓猝之际敢于诘辩,仅被撕裂一卷,否则也就危险了。

    员外顾德懋说,他是东岳的冥官,我不怎么相信。但他说的话则有道理,以前在裘文达家,他对我说:“地府里很看重贞妇烈女,但也分等级。或因儿女之情,或因公婆家田产丰厚,有所留恋而不改嫁的,为下等。情欲有所萌动而能以礼义克制自己的,是中等。心如枯井,不生感情的波澜,不向往富贵,饥冷也不顾,也不计较利害的,是上等。这样的人在千百人中也没有一人。如果是这样的人,鬼神也起敬。有一天盛传节妇到了。闰王脸色严肃,阴官们都穿戴齐整地站起来迎接。只见一位老妇人很疲惫地走来。她好像脚下踩着台阶,步步登高。等到了闰王殿,竞从殿顶上走过去,不知要去哪儿。闰王失望地说:“这人已升天,不在我们鬼界中了。”顾德懋又说:“贤臣也分三等。害怕法度的是下等,爱名声气节的是中等。心向王室,只知国计民生大事,不知祸福毁誉的人为上等。”他还说,地府厌恶为追求名利而竞争,认为种种罪孽都是因此而产生的。所以往往让这种人不顺利,叫他得不偿失。人心愈机诈,则鬼神的安排也愈机诈。地府不怎么看重隐士,认为天地造才,原是希望对世事有所补。如果人人都去当巢文、许由,那么至今这世界仍然是洪水泛滥,连挂瓢、饮牛犊的地方也不会有了。又说,阴间的法度像《春秋》求全责备贤者一样,而与人为善。君子因固执而坏了事,也被记录下来做为过失。小人有一件事有利于别人,也必用小善来报答他。世上的人不了解这方面酌内情,所以往往怀疑因果报应有时不兑现。

    内阁学士永宁为病所累,精神萎靡不振。请大夫诊治,也治不好。又请一医,这个医生索要前一医生开的药方,没有找到。永公以为小婢放错了地方,叫她仔细找找,并威胁她如找不到就要鞭打她。永公靠着枕头休息,昏睡中有个人跪在灯下,说:“您不要打她,药方是小人藏起来的,小人就是您任按察使时被您救出的囚犯。”永公问:“你藏药方为了什么?”回答说:“医家同行相妒,他一定改前一个医生的药方,以显示自家的高明。您服的荮没错,只是刚服一剂,药力还没发挥出来,若叫后一医生见了药方,他一定改前一个医生的药方,用相反的药,以标新立异,那您就危险了。所以,小人偷了药方。”永公昏昏沉沉也没想到对方是鬼。过了一会儿才猛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于是他说前一医生的药方已经丢失,记不起了,请后一医生另开药方。看这个医生所用的药,与前一样。于是,连服了几剂,病很快好了。永公镇守乌鲁木齐时,亲自给我讲了这事,说:“这个鬼真的讲人情,会报恩,知人情世故啊。”

    堂叔口庵说:肃宁有一个学塾的老师,讲程朱之学。一天,有游方和尚在学塾外面要饭,木鱼声琅琅,从辰刻到午刻不曾停息。塾师感到讨厌,出去喝叱,让他走,并且说:“你本来是儒家之外的异端,愚民或者受你的迷惑罢了。这里都是圣贤的信徒,你何必作妄想呢?”和尚行礼说:“佛家募化衣食,就像儒家追求富贵,同样是失去它的本来面目,先生何必定要苦苦相逼呢?”塾师发怒,自己拿了责罚学童的用具来扑打。和尚抖擞衣服而起说:“太恶作剧了!”遗落布袋于地而去。塾师料想他必定再来,但到晚上竟然不到。摸一摸,袋里所贮藏的都是零散的钱。那班弟子要想伸进手去取,塾师说:“如果等候他长久再不来,再作计较。但须要数数清楚,也许可以免得争闹。”刚打开袋子,则群蜂聚集涌动,螫得老师、弟子的面目全肿了。号叫扑救,邻里的人都吃惊地前来问讯。和尚忽然推门而入说:“圣贤竟然谋划隐藏别人的钱财吗?”提起袋子径自走了。临出门,合掌对塾师说:“异端偶而触犯了圣贤,希望予以宽恕。”围观的人都笑了。有的说:“这是幻术。”有的说:“塾师喜欢辟佛,看见和尚就辱骂,所以和尚把蜜蜂放在袋里,来戏弄他。”口庵说:“这件事是我素眼所见,如果先放许多蜜蜂在袋里,必然有蠕动的样子,在袋的外面可以看到,当时确是不曾看见。说它是幻术较为接近。”

    朱青雷说:有个逃避仇家的人,窜匿在深山里。夜晚,月明风清,他见一个鬼徘徊在白杨树下,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鬼忽然发现了他,问道:“你怎么不出来呢?”他战抖着回答:“我害怕你。”鬼说:“最可怕的就是人了,没有任何东西比人更可怕,鬼有什么可怕的呢?让你颠沛流离逃窜到此地的,是人呢还是鬼呢?”鬼说完这话,一笑就不见了。我认为这是朱青雷有所激愤而编造的寓言。

    都察院的库里有大蟒,有时在夜里出来。我任都察院长时,见过两次。蟒盘绕着地印下的痕迹,约宽二寸多,估计蟒身直径有五寸。墙没有缝隙,门也没有缝隙,窗棂之间也不过二寸宽,不知蟒是怎么止入的。大概动物活得时间长了就能变形。狐魅能从窗缝之中往来,它的本形也不是窗缝所能容下的。堂吏说,蟒的出没与吉凶相应。但从来没有应验。这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阴阳水火不能相容,人能够分清的,鬼神不必要去管,以表示敬重人。明暗同一准则,人不能正确处理的,鬼神有时代为处理,以防止意外。太仆寺卿戈仙舟说,有个奴仆醉倒在城隍庙的神案上,被神捉去打了二十大板,伤痕累累。戈仙舟曾亲见现场。

    杜生村,距离我家十八里。那村里有个贪图富家财物的人,打算卖掉他家的童养媳给人做妾。那童养媳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同丈夫相聚已经数年,论理不当再嫁。估计事情不可能阻止,于是秘密约定一起逃走。公婆发觉,随后追赶。两人夜里到达我村的土神祠,无处可以歇宿,相抱而哭泣。忽然祠内说话道:“追赶的人将要到来,可以藏在神桌下面。”一会儿管香火的庙祝踉踉跄跄地酒醉而归,横躺在门外。公婆追到问起踪迹,庙祝说着梦话答应道:“是年少的男女二人吗?年纪约多少,衣服鞋子又怎样,向某一条路上去了。”公婆急忙按照他所指的路前去。两人因而得以避免被发现,一路要饭到了童养媳的父母家。父母要告到官府,于是才不至于被卖掉。当时祠中没有一人,庙祝说:。我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大概都是土神的灵验了。

    乾隆庚子年,京都杨梅竹斜街发生火灾,烈焰熊熊,焚烧了近百楹房屋。灰烬之中,有间破屋岿然独存,一点也没遭破坏,四面被焚的残墙齐整,如同给火画了一道界线,将破屋保护起来。房内有一位寡媳,守护着生病的婆母没有离去。这就是所谓的“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啊!

    于氏是肃宁的大族。魏忠贤专权时,把王侯将相们都看作是粪土,但他生长在肃宁,耳闻目染,便把王氏看得像晋代的王谢大族一样,为侄子求婚,非娶王氏的女儿不可。恰好于家的小儿子去参加乡试,他便置办了酒席,强把于生请到家里面议。于生心里盘算,如答应了,大祸就在以后,如不答应,大祸就在眼前。仓促间决定不下来,便说父亲在,不敢自专。魏忠贤说:“这容易,你赶快写封信,我能马上送到太翁那里。”这天晚上,于翁梦见死去的父亲,还像以前那样给他上课,出了两个题,一是“孔子说行”,一是“回去独善其身就行了”。他正在构思,忽然被叩门声惊醒。得到儿子的信,他才恍然大悟。于是复信许婚,而附言说病很重,叫儿子赶快回采。肃宁离京城四百多里地,等回信送到,天色刚亮,演的戏还没有散场。于生匆匆地准备行装出发,途中迎候的官吏,已为他准备好路上所需一应物品,并恭听他的指示。到家之后,于氏父子都宣称有病,不露面了。这一年是天启四年。过了三年,魏忠贤垮台,于氏竞免于受牵连。大局稳定下来后,于翁坐着小车,遍游郊外,说:“我三年闭门不出,只换来今天这样看花喝酒。真是危险呵。”于生临走时,魏忠贤交给他一幅小像,说:“先叫新娘认认我。”于氏和我家是表亲,我在小时曾见过这幅小像。魏忠贤身材高大而瘦削,脸色白中透红,两边颧骨微微凸起,脸颊稍窄,眼光好像喝醉了酒,卧蚕以上部分,有赭石般淡淡的晕,好像有点肿,衣服是绯红色的,座旁的几案上,摆列着九颗金印。

    杜林镇土地庙一个道士得梦,梦中土地神说:“此地事务复杂,我失职了,以致恶鬼误入孝子节妇家,伤害了孩子,现在我要调走了。新上任的土地神性格严肃,你要好好侍奉,恐怕他不象我这么姑客坏人。”道士只当作是一场春梦,没放在心上。几天后,他醉卧在神座旁,得了寒热病,差点死去。

    景州戈太守桐园在朔平做官时,有个师爷夜里睡醒,这时明月满窗,看见一个女子在小桌旁侧身而坐,大为恐怖,呼唤家奴。女子摇手说:“我住在这里长久了,您没有见到罢了。今天偶而来不及回避,为什么惊怕成这样?”师爷叫唤得更加急促。女子微笑说:“果真要想加祸于您,奴仆怎么能救呢?”拂拭衣服即刻起身,就像微风振动窗纸,穿过窗户上的格子而去。

    颖州人明经吴跃呜说:他的同乡老儒林生,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林生曾在神庙中读书,庙宇很宽阔,就居的人也很多。林生性情孤僻,对庙中人一概不闻不问。一天半夜,因失眠不困,他在月下散步,忽有一位客人前来凑他闲谈。林生正在寂寞,便请客人进屋,闲谈起来。客人谈话很有条理。闲谈中,偶然涉及到一些因果报应的事情。林生说:“圣贤做善事,都是没有主观目的而做成的。如果怀着主观目的去做,即使所做的事情合乎‘天理,,其用心也就纯粹是属于‘人欲,了。所以佛家的‘福田,之说,君子是不谈论的。”客人说:“先生的话,纯粹是属于儒家的言论。然而,用来要求自己是可以的,用来要求别人则是不可以的;用来要求君子还可以,用来要求普天下的人则是断然行不通。圣人立教,无非是要人做善事而已。不能做善事的人,就诱导扶持他去做;不肯做善事的人,就用鞭子驱赶迫使他去做。于是也就产生了刑罚和赏赐。对于能因为追求赏赐而做善事的人,圣人就肯定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责怪他为了求赏才做善事;对于能因为害怕刑罚而做善事的人,圣人也承认他是善人,必定不会追究他为了逃刑才做善事。如果用刑赏手段驱使人们去遵循‘天理,,却又指责人们喜赏畏刑是‘人欲,,邢么人们遵从刑赏会被说成是不善,不遵从刑赏也会被说成是不善,人们也就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做了。况且,既然把喜赏畏刑称为‘人欲,,而又使用刑赏手段,岂不成了圣人实际上是以‘人欲,引导人民,有这个道理吗?因为普天之下‘上智,少,凡民多,所以圣人的刑赏,其实是在为‘中人,以下设教的。佛家的因果,也是在为‘中人,以下说法的。佛儒两家的宗旨虽然不同,但在教人为善这一点上,意思完全一致。先生拿董子的谋利计功学说,来批驳佛家的因果理论,是要连圣人的刑赏主张一同批驳吗?先生只见僧众诱人布施钱财,说这就是行善,可以得福;不布施,就是不行善,必定有罪。从而也就误以为佛家的因果理论,完全是欺惑民众的。并没有了解到佛家所说的善恶与儒家没有区别,所说的善恶报应也与儒家没有区别。”林生对客人的这套论述不以为然,还想进一步申述自己的见解。这时,天已近晓,客人起身想走,林生执意挽留。客人忽然挺身不动,林生仔细一看,原来是庙内的一个泥塑判官。

    族祖雷阳公说,过去有一个人遇见了小鬼,问命运都是以前注定的,是么?小鬼说是。不过以前注定的是指特别坎坷、通达和特别短命、长寿等大事,至于唐代小说中所说预知人吃什么,乃是术士猜迷的玩艺儿。如果把每人的这种琐事也都记录下来,那么即使以大地为书架,也放不下那么多籍册。这人问定数能变么?小鬼说能变,大善能变,大恶能变。这人问,谁来定谁来变?小鬼说:“是本人自己定自己变,鬼神没有这个权。”这人问,报应怎么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小鬼说:“人间以一生论善或恶,祸福也以一生来论定。在地府论善或恶,则兼顾前生,论祸或福,则兼顾后生,所以有时就不能一事一报应。”这人闸,报应为什么不一样?小鬼说:“这因每人的本命不同而不同。比如说人事,同样升官,尚书升一级就当了宰相,典史升一级不过是个主簿。同样降级,如果和加级的相比,那么不加级,就等于降级了。所以事情相同而报应有时不同。”这人问定数为什么不叫人先知道?小鬼说:“情况不允许这样。如果让人都事先知道自己的命运,人间就没有什么事了,那么诸葛亮就成了多事的人,唐代六个大臣就成了知天命的人了。”这人问为什么又叫人偶尔知道一些?小鬼说:“不偶尔予以指示,那么有人就会觉得没有鬼神而肆无忌惮,在背人处无所不为了。”先父姚安公曾评述说:“这可能是雷阳公的看法,而假托小鬼说出来。然而以理来衡量,也是这么回事。”

    先父姚安公有个仆人,外表厚道呆板,实际最有心计。一日,他趁主人要求他帮忙之机,夸大其词巧言勒索了十多两银子。他的妻子外表上看是个贞妇,男人不敢靠近,暗地里却养野汉子。早有与野老公私奔的想法,苦于没有路费。现在两人偷走了这十两银子逃走了。十多天后,两人被抓获,事情败露了。我们兄弟深感快意,姚安公说:“两事互相牵连,怎么这么巧。可能有鬼神在其中策划,鬼神介入,难道就是博人欢心么?不是,这是向人示警。所以遇到这种事,应生戒心,不应只生欢心。甲和乙是朋友,甲住下口,乙住泊镇,相距三十里。乙的妻子有事到甲家,甲把她灌醉奸污了她。乙有苦说不出,反而向甲表示谢意,认为甲留她老婆住了一晚,免了住宿费。甲的妻子渡河翻了船,急流冲到乙的门前,被人救上,乙认出是甲妻,扶回家,也留宿灌醉奸污了她。甲心里知道也说不出口,反表谢意。邻居老太太暗中知道了这件事,便合掌念经:“有这种事啊,太可怕了。”她的儿子正帮人提供伪证打官司,她便亲自把儿子叫了回来。你们能做到老太太遮一步,就不错了。

    四川毛公振口担任河间府同知时,说他的家乡人有傍晚在山间行走的,避雨进入一座废弃的祠庙,已经先有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仔细一看,乃是他亡故的叔父,惊怕要想逃避,他的叔父急忙止住他说:“因为有事情告诉你,所以相等待。不会祸害你,你不要害怕。我死去之后,你的叔母失去你祖母的欢心,经常无缘无故地挨打。你的叔母虽然顺从忍受不抗拒,但是心里怀着怨气仇恨,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咒骂。我在阴曹地府做差役,看到土地神行文通报多次了。要靠你传话,劝诫她悔改。如果不知道悔悟,恐怕不免要堕入地狱呵。”说完就消失了。乡人回来告诉他的叔母,她虽然坚决遮饰说没有,但是惶恐不安地变了脸色,好像无地自容。可知鬼的话语不是乱说的了。

    毛振口又说:有人夜间行路,遇到一个里胥模样的人,押着一个身戴锁链的囚徒,坐在树下休息。这人感到疲劳,也就坐在他们旁边暂且休息一会儿。囚徒悲泣不止,里胥还用鞭拍打他。这人看了心中不忍,便从一旁劝止里胥。里胥说:“这是一个大奸巨猾,平生惯于迫害倾轧人,受其害者多达数百。冥司判他七世做猪,我正押他去转生。你为何要怜悯他!”这人吓得急忙起身要跑,同时二鬼也杳无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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