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几年前,她在花园山庄度过第一夜的时候,他就告诉她,如果她历尽了生活的辛酸,有一天她会在这幢古老的房子里看到鬼,在这里它们是很多的。现在她显然已具备了这个必要条件,因为第二天早上,在寒冷惨白的曙光中,她知道,有一个鬼魂站在她的床边。她躺下的时候,没脱衣服,因为她相信,拉尔夫活不过那一夜。她一点也不想睡,她在等待,而这种等待是清醒的。但是她合上了眼睛,她相信,随着夜的消逝,她会在她的门上听到叩击声。她没有听到叩门声,但是当黑暗开始稀淡,变成灰白色的时候,她蓦地一惊,从枕上抬起身来,她仿佛听到了叫唤声。一霎间,拉尔夫似乎站在她的面前——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在灰蒙蒙的屋子里往来徘徊。她凝神瞧了一会,她看到了他那苍白的脸,那亲切的眼睛,接着她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并不害怕,她只是相信这是真的。她走出房间,坚定地穿过暗沉沉的走廊,迈下栎木楼梯,淡淡的晨光正从客厅的窗外射进来,照在楼梯上。她来到拉尔夫的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只听得屋里一片沉寂。她伸出手去,仿佛从死者脸上揭开面纱似的,轻轻推开了门。她看到杜歇夫人一动不动,直撅撅地坐在她儿子的病榻旁边,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医生站在另一边,用他那熟练的手指,握着可怜的拉尔夫伸得更远一些的腕关节。两个护士站在床的末端,两个人的中间。杜歇夫人没理会伊莎贝尔,只有医生严厉地瞧了她一眼,然后把拉尔夫的手轻轻放回床上,紧贴着他的身子。护士也严厉地看了看她,谁也没有说话。伊莎贝尔只是望着她要来看的人,只见那脸似乎比拉尔夫活着的时候更加美好。她觉得,它非常像她六年前看到的、躺在这同一枕头上的他父亲的脸。她走到姨母跟前,用胳膊搂住了她。杜歇夫人对这种抚爱既不表示欢迎,也不感到愉快,只是机械地站了起来,似乎在接受她的拥抱。但是她站得笔直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那张精明的苍白的脸,显得那么可怕。

    “可怜的莉迪亚姨妈。”伊莎贝尔嗫嚅道。

    “感谢上帝吧,因为他没有赐给你孩子。”杜歇夫人说,挣脱了她的怀抱。

    三天以后,许多人从繁忙的伦敦社交季节中抽身出来,搭乘上午的火车,在安静的伯克郡车站下了车,走到不远的一所灰色小教堂里,待了半个小时。杜歇夫人就把她的儿子埋在教堂内绿油油的墓地上。她站在墓旁,伊莎贝尔站在她的身边,哪怕教堂司事对这件事也不可能比杜歇夫人具有更实际的观点。这是一个庄严的场合,但并不叫人心酸或难受,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可爱。天气也变得明朗了,这是气候变幻莫测的五月末的一天,这一天正好风和日暖,空中飘送着山楂的香味,乌鸫来回盘旋。即使想到可怜的杜歇会感到伤心,也不致太伤心,因为死对他说来,并不是一场灾难。他早已徘徊在死亡的门口,做好了准备,一切都在预期之中,意料之中。伊莎贝尔的眼睛里含着眼泪,但它们没有使她失去视力。她透过泪花看到了这风光明媚的日子,这光辉灿烂的大自然,这可爱的古老的英国墓园,这些善良的朋友的低垂的头。沃伯顿勋爵也来了,还有一些先生是伊莎贝尔不认识的,后来她知道,其中几个是跟银行有关的。不过也有一些人是她认识的,其中首先就是斯塔克波尔小姐,她旁边是正直的班特林先生。还有卡斯帕·戈德伍德,他的头抬得比别人高——垂得不够低。伊莎贝尔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能感到戈德伍德先生的目光。他紧紧盯着她瞧,跟他平时在公共场合的表现不同,而其余的人都把眼睛注视着墓园的草坪。但她始终不让他发觉,她已看到他。关于他,她想到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英国。她发现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他把拉尔夫护送到花园山庄以后,就会离开。她记得,这个国家是他所不喜爱的。然而他在这儿,清清楚楚的在这儿,他的神态似乎在说,他留在这儿是有复杂的意图的。她不想看到他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中包含着毫无疑义的同情,但是他使她不安。丧礼结束以后,他跟那一小群人一起走了。虽然有几个人走来向杜歇夫人表示慰问,但只有一个人来跟她说话,那就是亨利艾塔·斯塔克波尔。亨利艾塔一直在哭。

    拉尔夫曾对伊莎贝尔说,他希望她留在花园山庄,因此她并不急于离开这个地方。她对自己说,陪她的姨母住几天,那是人情之常。幸亏她有这么好的一个公式,要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任务完了,她离开丈夫的目的达到了。她的丈夫在国外的一个城市里,正在计算着她离开的日子,在这种情况下,她需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留下。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但那没有改变事物的实质。结婚这件事包含着某些义务,这跟它能带来多少乐趣毫不相干。伊莎贝尔尽量不去想她的丈夫,现在她到了遥远的地方,离开了罗马,但她想起它,精神上仍不免感到一阵战栗。她的思想中有着无法排除的忧郁,她蜷缩在花园山庄最深的角落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不想动,她闭上了眼睛,竭力不想什么。她知道她必须作出决定,但是她什么也不能决定,她的到来本身就不是一个明确的决定。那时她只是一走了事。奥斯蒙德没有作声,现在他显然也不会作声,他可以一切听便。帕茜没有写信给她,但那是很简单的,她的父亲不准她写信。

    杜歇夫人接受了伊莎贝尔的陪伴,但是不能给她提供帮助。她似乎沉浸在思索中,不是怀着热情,而是怀着清醒的理智在为自己的处境作新的安排。杜歇夫人不是乐观主义者,但是哪怕在不幸的遭遇中,她也能保持实际的观点,这包括这样一种考虑:这些不幸归根结底是别人的遭遇,不是她自己的。死是倒霉的事,但这一次死的是她的儿子,不是她自己。她也从来没有认为,她自己的死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快,唯一不愉快的只是她自己。她比可怜的拉尔夫幸运,拉尔夫把一切生活资料,那保障他生存的一切,丢给了别人,因为在杜歇夫人看来,死亡最糟糕的就是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别人去宰割。至于她,她还掌握着一切,这是最值得庆幸的。就在埋葬她儿子的当天晚上,她把拉尔夫遗嘱中的一些安排,及时告诉了伊莎贝尔。他曾跟她谈过一切,商量过一切。他没有给她留下钱,当然她也不需要钱。他把花园山庄的家具杂物——除了画和书——留给了她,还有这地方一年的使用权,一年以后,房屋就得出售。卖屋的钱捐给一家医院,作为医疗基金,救助跟他患有同样疾病的贫寒病人。这部分遗嘱由沃伯顿勋爵作指定的执行人。他的其它财产将从银行中提出来,用于不同的遗赠,其中一部分将赠予住在佛蒙特州的几个亲戚,几年前,他的父亲已对这些人作过慷慨的赠予。此外还有不多的遗产分给一些人。

    “其中有些是非常奇怪的,”杜歇夫人说,“他把不少钱留给了我从未听说过的人。他给了我一份名单,我问他这些人是谁,他告诉我,这是在不同时期对他表示过好意的人。显然他认为你没有对他表示过好意,因为他没有留给你一文钱。他的意见是认为,他的父亲已给了你慷慨的赠予——我不得不说那是事实,虽然我从没听到他埋怨过这件事。那些画要分别送人,他已一件件作了分配,算是小小的纪念。最名贵的一些画是送给沃伯顿勋爵的。你猜,他把他的藏书怎么办?听来真像是恶作剧。他把它们给了你的朋友斯塔克波尔小姐,‘表彰她对文学的贡献’。这是不是因为她把他从罗马送了回来?那么这是对文学的贡献吗?这些藏书中有不少是很稀罕、很珍贵的。由于她不能把它们装进箱子,提着它们周游世界,他建议她拍卖它们。她当然应该交给克里斯蒂[1]去拍卖,卖下的钱大概够她办一家报馆的。那算是对文学的贡献吧?”

    这个问题,伊莎贝尔没有回答,因为它超过了她刚到时必须接受的那场小小的侦讯的范围。而且她今天跟过去不同,对文学毫无兴趣,尽管杜歇夫人说有些书很稀罕和珍贵,但她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以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读它,她的注意力从来没有这么不能集中。一天下午,在安葬仪式之后大约已过了一星期,她在图书室里想看一小时书,但她的眼睛老是离开书本,转向打开的窗户,窗外可以看到长长的林荫道。就在这时,她发现一辆简陋的马车驶到了门口,沃伯顿勋爵坐在车厢角上,样子似乎很不自在。他一向十分重视礼节,因此在当前情况下,他不辞辛苦,特地从伦敦来拜访杜歇夫人,是并不奇怪的。他来拜访的当然是杜歇夫人,不是奥斯蒙德夫人。为了向自己证明这一推测的合理,伊莎贝尔立即走出屋子,到园子里去闲逛了。从她来到花园山庄以后,她还很少到户外来活动,天气不好也使她不宜在泥地上散步。然而今天傍晚天气不错,她发觉,出外走走是很舒服的。我刚才提到的那个推测似乎相当合理,但它并没有使她安心,如果你看到她来往徘徊的样子,你会说她的心情十分烦躁。一刻钟以后,她发现自己又走近了屋子,这时,她还是很不平静,她蓦地看到杜歇夫人正从门廊上出来,她的旁边是她的客人。显然,这是她的姨母建议沃伯顿勋爵一起出来找她的。她没有心情接待客人,如果来得及,她会缩回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但她看到,他们已发现了她,她除了上前,没有别的法子。由于花园山庄的这片草坪非常宽广,穿过它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能够看到,走在女主人旁边的沃伯顿勋爵一直很不自然地把手伸在背后,眼睛望着地面。两人显然都没说话,但是杜歇夫人的眼睛尽管暗淡无光,她把它们转向伊莎贝尔的时候,即使从远处也能看到它们包含着一种表情。它似乎带着尖刻的讽刺在说:“瞧,这是多么高贵体面的一位绅士,你本来是可以嫁给他的!”然而,当沃伯顿勋爵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没有这种表情。它们只是说:“你知道,这实在很别扭,但我没有法子,只得靠你了。”他非常严肃,规规矩矩的,从伊莎贝尔认识他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他招呼她的时候没有露出笑容。甚至在那些忧郁的日子里,他也总是用微笑来开始的。现在他的神色很不自在。

    “沃伯顿勋爵这么好,特地跑来看我,”杜歇夫人说,“他告诉我,他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我知道他是你的一位老朋友,但我听说你不在屋里,因此带他亲自找你来了。”

    “哦,我看到六点四十分有一趟合适的火车,我可以赶那趟车回去吃晚饭,”杜歇夫人的朋友文不对题地解释道,“我发现你还没走,感到十分高兴。”

    “说真的,我在这儿不会很久。”伊莎贝尔说,有些急于分辩似的。

    “我知道不会很久,但总得有几个星期吧。你这么快就到英国来了,这……大概你自己也没想到?”

    “是的,这一次是临时决定来的。”

    杜歇夫人转身走开了,仿佛她要去看看园子里的情形,因为那确实有些糟糕。这时,沃伯顿勋爵不知说什么好,伊莎贝尔觉得,他似乎想打听她的丈夫,又有些不便开口,终于克制了自己。他继续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也许这是由于他认为,在死亡刚刚光临过的地方,理应如此,或者这是出于他个人的原因。如果他意识到了个人的原因,那么他有前面那个动机作掩护,是非常幸运的,他可以充分利用它。伊莎贝尔琢磨着这一切。那倒不在于他的脸色显得悲伤,要是那样,那是另一回事,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两个妹妹如果知道你还没走,如果她们觉得你愿意见她们,她们一定会很高兴来看你,”沃伯顿勋爵继续说,“你在离开英国以前,能见见她们,那就太好了。”

    “这使我感到非常愉快,她们给我留下了那么亲切的回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到洛克雷去玩一两天?你知道,你的诺言还没有兑现呢。”他提到这事,脸上泛出了一点红晕,这使它增添了几分亲昵的神色,“也许我现在这么说是不对的,这种时候你当然不会出门作客。但我的意思不是指正式的拜会。我的妹妹们在圣灵降临节要回洛克雷来住五天,如果你可以去,那太好了——因为你说你在英国不会很久——我想,除了你,没有别的客人。”

    伊莎贝尔心想,说不定那位就要跟他结婚的小姐,还有她的妈妈,也会在那里呢,但她没有这么讲,只是说道:“非常感谢你,但我怕我不会住到圣灵降临节。”

    “但你答应过我要到那儿去玩玩的,是不是?”

    这句话包含着质问的意思,不过伊莎贝尔没有作出反应。她对质问者瞧了一会儿,观察的结果——正如以前一样——使她感到十分抱歉。“注意不要赶不上火车,”她说。然后又道:“祝你一切顺利。”

    他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他看了看表。“对,六点四十分的车,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有一辆马车在门口。非常感谢你。”他是感谢她提醒了他火车的事,还是其他偏重于感情方面的事,就不得而知了。“再见,奥斯蒙德夫人,再见。”他跟她握了手,没有看她的眼睛,便转向杜歇夫人,后者正走回来。他跟她的告别也同样简单,过不一会儿,两位女士便看到他迈着大步,穿过了草坪。

    “你相信他会结婚吗?”伊莎贝尔问姨母。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看来是这样。我向他祝贺,他接受了。”

    她的姨母回到屋里,继续从事给客人打断的活动了。伊莎贝尔松了口气:“咳,这件事可以丢开了!”

    可以丢开了,但她还在想它——一边想,一边又在高大的栎树下开始溜达,栎树的阴影长长地铺展在宽广的草坪上。几分钟以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只粗木长凳那里,她看了一下,觉得它好不眼熟。这不仅因为她以前见到过它,甚至也不是因为她在这上面坐过,这是因为在这里发生过对她具有重要意义的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