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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义的事——它可以引起她的联想。于是她想起六年前,她曾经坐在这里,一个仆人从屋里给她送了一封信来,在信上,卡斯帕·戈德伍德通知她,他已跟着她来到了欧洲。她看完这信,抬起头来,又听到沃伯顿勋爵向她宣称,他希望跟她结婚。这真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有趣的长凳,她站在那里望着它,仿佛它可能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似的。她现在不想坐下去——她觉得有些怕它。她只是站在它前面,这时,她思潮澎湃,往事又回到了她的心头,这是敏感的人不时会出现的幻觉。心情纷乱的结果便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非常疲倦,她急需休息,顾不得心头的踌躇,倒到了粗木长凳上。我曾经说过,她心神不定,不知怎么办好,不论这对与不对,要是你现在看到她,你会同意,这前一个形容语是恰当的,你至少也会承认,在这一霎间,她完全是一副颓唐消沉的样子。她的神态那么异样,像丧失了一切意志,她的手垂在两边,隐没在玄色衣服的褶裥里,眼睛呆呆地望着前面。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回屋里去,这两个女人闭门索居,很早吃饭,喝茶的时间也不固定。她在这种姿势中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但暮色终于越来越浓,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她赶紧挺直身子,向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她那孤独的小天地已经发生了变化。卡斯帕·戈德伍德就在她的身边,离她只几步远,站在那里望着她。他来的时候,那毫无回响的草坪,使她没有察觉他的脚步声。在这中间,她突然想到,从前沃伯顿勋爵也正是这样来到她的面前,使她吃了一惊。

    她马上站了起来,戈德伍德看到他已被发现,也立即走上前来。但是她刚才站起来,便出现了一个显得有些粗暴,但她又觉得不像粗暴,究竟像什么,她也不知道的动作——他抓住她的腕关节,把她又按回了原来的坐位。她闭上了眼睛,他没有伤害她,这只是轻轻的一按,她顺从了它。但是他脸上有一种神情,使她不愿看到它。那天在墓地上,他就是带着这种神情看她的,只是今天变得更坏了。他起先什么也没说,她只觉得他离她很近——他就坐在长凳上,她的旁边,跟她那么迫近。她几乎觉得,从来没有哪个人这么靠近过她。然而这一切只是一刹那的事,这一霎间过去以后,她就抽出了腕关节,把眼睛转向她的来客。“你吓了我一跳。”她说。

    “我没有想吓你,”他回答,“但如果真的使你受了些惊吓,请别在意。我刚从伦敦搭火车到达这里,但我不能直接就来。有一个人在车站上抢在我的前面了。他雇了一辆马车,我听得他吩咐车夫送他上这儿。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不想跟他一起来,我要单独跟你见面。我只得等着,消磨时间。我一路慢慢步行,刚到屋子跟前,就看到你在这里。门口有个看门的,或者什么人,他没拦住我,因为我送你的表兄回家时,已经认识他。那位先生走了吧?你真的一个人吗?我要跟你谈谈。”戈德伍德讲得很快,他像他们在罗马分别那会儿一样兴奋。伊莎贝尔本来希望,这种情绪会低落下去,可是她看到,情况正好相反,他还刚刚把帆张起来,这使她不免打了个寒噤。她产生了一个新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未引起过的,那是一种危险的感觉。他的决心确实包含着一种可怕的东西。伊莎贝尔怔怔地望着前面。他把两只手搭在膝上,身子向前俯出一些,密切注视着她的脸。周围已是一片苍茫的夜色。“我要跟你谈谈,”他又说了一遍,“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说。我不想打扰你,像那一天在罗马那样。那是没有用的,那只是增加你的烦恼。我那时克制不住,我知道我错了。但是现在我没有错,请你不要那么想我,”他继续说着,他那生硬低沉的嗓音一时间变成了恳求,“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那是完全不同的。那时我对你说这话是没有用的,但是现在我可以帮助你了。”

    她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她感到害怕,或者因为这声音在黑暗中必然显得特别亲切,总之,她从来没有这么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他的话深深打进了她的心灵。它们使她的整个身心变得寂然不动。过了一会,她才从这宁静中挣扎出来,回答他的话。“你怎么能帮助我?”她问,声音轻轻的,仿佛她相当严肃地听取了他的话,现在是在提出信任的询问。

    “我要你相信我。现在我知道了——今天我知道了。你可记得,我在罗马问你什么来着?那时我还一无所知。但是今天我知道了,我已有了充分的根据,今天一切都清楚了。你让我跟着你的表兄离开你,那是一件好事。他是好人,一个高尚的人,完美的人,他告诉了我事实真相。他说明了一切,他猜到了我的情绪。他是你的一位亲属,在你留在英国的时候,他把你交给我来照料,”戈德伍德说,好像他在证明一个重要的论点。“你可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我怎么说?那时他躺在床上,已快死了。他说:‘你要尽一切力量帮助她,在她允许的范围内尽你的一切力量。’”

    伊莎贝尔蓦地站了起来,“你们没有权利谈论我!”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们没有权利那样讲?”他问,马上跟着站了起来。“那时他快死了——一个人快死的时候,那是不同的。”她停止了想离开他的动作,她听得更仔细了,确实,他已经跟上一次不同。那时他只有一种毫无目的、毫无效果的感情,但现在他有了一种想法,她能够凭她的整个身心感觉到这点。“但那算不得什么!”他喊了起来,靠得她更近了,尽管连她的衣服的一条边也没有碰到。“即使杜歇没有开口,我还是会知道一切的。在你表兄安葬的时候,我只要对你看上一眼,就能看到你是怎么回事。你再也不能瞒我,请你看在上帝的份上,正直地对待一个对你这么正直的人吧!你是一个最不幸的女人,你的丈夫是一个最可恶的魔鬼!”

    她仿佛吃了一惊,蓦地向他转过身来。“你莫非疯了?”她喊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看清了全部真相。不要以为替他辩护有什么用。但我不会再说一句不利于他的话,我要谈的只是你,”戈德伍德迅速地又说,“难道你还想说,你并不伤心?你不知道怎么办——你不知道到哪里去。演戏已经无济于事了,难道你没有丢下你在罗马的一切吗?杜歇完全知道,我也完全知道,知道你到这儿来要付出什么代价。它会使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吗?你说会吧,”他几乎变得愤怒了,“你就说一句真话吧!在我知道了这么可怕的情形以后,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不来拯救你?如果我无动于衷,看着你回去,你会对我怎么想?‘她要为这付出的代价是可怕的!’——这便是杜歇对我说的话。我可以把它告诉你,难道不是吗?他跟你是至亲啊!”戈德伍德喊道,又作起严峻而古怪的论证来。“我宁死也不允许任何别人向我说这样的话,但是他不同,我认为他有这个权利。这已经在他到家以后,他看到自己快死了,我也看到他快死了的时候。我一切都明白,你怕回去。你孑然一身,不知道到哪里去。你没有地方可去,你自己完全明白。因此现在我要求你想到我。”

    “想到你?”伊莎贝尔说,在暮色苍茫中站在他的面前。几分钟以前,她隐隐瞥见的那个想法,现在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了。她把头仰起一些,注视着它,仿佛那是天上的一颗彗星。

    “你不知道到哪里去,到我这里来吧!我要求你信赖我,”戈德伍德重复道。然后他停了一会儿,眼睛闪闪发光,“为什么你要回去?为什么还要投入那可怕的生活中去?”

    “为了摆脱你!”她回答。但这只表现了她一小部分的感觉。其余部分却是:她以前从没被人这么爱过。她相信过这件事,但现在它却这么不同,它像沙漠中吹来的热风,所到之处,其余一切都枯死了,仿佛一片花园只留下了一股香气。它包围了她,使她离开了她的立足点,它的香味像一种强烈的、辛辣的、奇妙的东西向她冲来,使她张开了嘴唇。

    起先,她觉得他在反驳她的话时,一定会气势汹汹,声色俱厉。但是过了一会,她却看到他非常镇静。他希望证明,他有着健全的理智,他是在讲道理。“我希望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我相信我能做到这点,只要你肯听我讲下去。一个人愿意自投罗网,回到痛苦中去,愿意对着毒气张开自己的嘴巴,那是荒谬的。现在是你丧失了理智。应该相信我是关心你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得到幸福?它就在我们面前,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它。我始终属于你——永远永远属于你。我站在这儿,像磐石一样坚固。你还有什么要担心的?你没有孩子,否则那可能是一个障碍。现在你没有什么要考虑的。你必须尽你的力量挽回你的生命,不能因为失去了它的一部分,就把它全部抛弃。如果说你是担心脸面,担心人们的闲言闲语,担心那个无比愚蠢的世界的诽谤,那么这是对你的侮辱!我们可以不顾这一切,我们是超越于这一切之上的,我们关心的只是事物的实质。你的离开迈出了一大步,下一步是容易的,也是完全自然的。我站在这里,我起誓,一个因受骗而历尽苦难的女人,她不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哪怕走上街头也可以,只要这对她有所帮助!我知道你的痛苦,因此我才到这里来。我们完全可以做我们喜欢做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够约束我们?有什么能够限制我们,谁有丝毫权利在这个问题上干涉我们?这完全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它!难道我们生下来是为了在忧愁中葬送一生,为了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吗?我过去从来不知道你怕过什么!只要你信任我,你就再也不会感到失望!我们面前有着整个世界,这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伊莎贝尔哼哼哧哧的,喘息了好一阵子,像受伤的动物一样。她觉得,他像用什么在使劲刺她。“世界是狭小的。”她漫不经心地说。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表示不同意他的话。她说得漫不经心,她想听到自己在说话,但是这话却并不符合她的本意。事实上,世界从没显得这么广阔,它在她周围展开,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她就在它深不可测的水上漂浮。她需要帮助,现在帮助来了,随着滚滚的巨浪向她涌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相信他说的一切,但是她相信,让自己投入他的怀抱,是仅次于死亡的最好的事。这个信念一时间像迷人的欢乐一样笼罩了她,她觉得自己在陷进去,愈陷愈深。她拍打着脚,想阻止自己的陷落,找到一块可以立足的地方。

    “啊,使你成为我的,我也成为你的吧!”她听到她的同伴在这么喊叫。他突然抛弃了论证,他的嗓音从一片嘈杂不清的声响中传过来,显得那么刺耳,那么可怕。

    然而,正如玄学家们所说,这些当然只是主观的产物。嘈杂的声响,汹涌的波涛,以及其他一切,只存在于她那眩晕的头脑中。她一下子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喘着气说道:“我要求你给我的最大好意,就是请你立即离开我!”

    “啊,不要那么说。不要使我太伤心吧!”他喊道。

    她握紧双手,眼泪从眼睛里滚滚落了下来,“你爱我,你同情我,那就请你离开我吧!”

    他在昏暗的夜色中瞧了她一眼,接着,她便感到,他的胳膊搂住了她,他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他的吻像白色的闪电,一亮,又一亮,然后停留在那里。说来奇怪,在他吻她的时候,她仿佛感到了他那难以忍受的男性的一切特征,那一切她最厌恶的气质,她看到,他的脸、他的身材、他的外表中一切咄咄逼人的东西,都有着强烈的内容,而现在它们都与他这疯狂的行动交织在一起了。她听说,在海上遇难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沉入海底之前,都会看到一系列的幻象。但是闪电过去之后,她立即挣脱了他。她什么也没有看,只是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屋里的窗口已亮起灯光,照明了一大片草地。她用非常短的时间——尽管距离相当远——一口气穿过黑暗(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到了门口。直到这时,她才立定下来。她向周围看看,又听了一下,然后伸手去开门。她一直不知道到哪里去,但是现在她知道了。一条康庄大道就在她的面前。

    两天以后,卡斯帕·戈德伍德来到温普尔街的一栋房子前面打门,亨利艾塔·斯塔克波尔在这里租着一套带家具的房间。他的手刚离开门环,门便开了,斯塔克波尔小姐站在他的面前。她戴着帽子,穿着外衣,正要上街。“噢,早安,”他说,“我是来找奥斯蒙德夫人的。”

    亨利艾塔没有马上回答他,但是哪怕在不说话的时候,斯塔克波尔小姐的脸也是富有表情的,“请问,你怎么认为她在这里呢?”

    “今天一早我到花园山庄去了,那里的仆人告诉我,她已到伦敦来了。他相信,她是上你这儿来的。”

    斯塔克波尔小姐又让他等了一会儿,但这完全是出于好意,“她是昨天来的,在这儿过了一夜。但今天早晨她动身去罗马了。”

    卡斯帕·戈德伍德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瞧着门前的台阶,“噢,她动身?……”他嗫嚅着,但没把这句话说完,也没抬头看一下,立即旋转身子,预备走了。他不可能采取别的行动。

    这时亨利艾塔走出屋子,随手关上了门,然后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胳膊。“别忙,戈德伍德先生,”她说,“你等一下呀!”

    他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她。但从她脸上,他只看到,她的意思不过是说他还年轻,这使他感到嫌恶。她站在那里,目光闪闪地望着他,她不能给他多大的安慰,她的表情只是使他的生活经历一下子增长了三十年。然而在她带着他走开的时候,好像她现在已把忍耐的钥匙交给他了。

    * * *

    [1] 十九世纪伦敦著名的拍卖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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