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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伊莎贝尔结婚以后,很少见到梅尔夫人,因为后者常常离开罗马。有一次她在英国住了六个月,另一次她又在巴黎度过了一部分冬季。她多次出游,访问远方的朋友,还公开表示,今后她不想再像过去那样,当一个老罗马人了。其实,她过去除了在品钦山一个阳光灿烂的山谷里经常租着一套房间——它们往往空关着——以外,很难说跟罗马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关系,因此她的话无异表示,她今后不大想再到罗马来了。有一段时间,这种危险曾引起伊莎贝尔的忧虑。亲密的来往虽然已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她对梅尔夫人的最初印象,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它,后者仍在她心中保留着光辉的形象。在社交生活的战场上,梅尔夫人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人物,看到她往来驰骋,所向披靡,是很有趣的。她把旗子举得小心谨慎,但她的武器是纯钢的,她的枪法也出神入化,伊莎贝尔越来越觉得,她不愧是一名沙场老将。她从不疲倦,也从不为厌恶所压倒,她始终不需要休息或安慰。她有她自己的思想,以前她曾向伊莎贝尔透露过不少,因此后者也知道,在高度自我克制的外表下,这位优雅出众的朋友隐藏着敏锐的感觉。但是她的意志足以主宰她的生活,她的处世态度总显得熠熠生光,仿佛生活的秘密她已了如指掌,生活的艺术只是已被她识破的一种巧妙的魔术。伊莎贝尔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对生活感到过幻灭和厌恶,有些日子,她觉得世界那么黑暗,不禁断然决然地问自己,她生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原来的习惯是凭热情来生活,陶醉在突然出现的机会,突然想到的新的惊险活动中。作为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总是从一次小小的兴奋走向另一次,其中几乎没有任何沉闷的间歇。但梅尔夫人却抑制着热情,时至今日,她已什么也不爱,完全凭理性和智慧在生活。有时伊莎贝尔对这种生活艺术非常向往,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学会它,如果这位光辉的朋友在她身边,她无疑会向她要求指教。她已比以前更意识到了那样生活的益处,这种生活就是使自己冷若冰霜,裹在银盔甲那样的表皮里。

    但是,正如我所说的,直到最近我们跟女主人公重新会面的这个冬季,梅尔夫人才回到罗马,住了一段时间。伊莎贝尔自从结婚以后,现在才能经常见到她,而遗憾的是,伊莎贝尔这时的需要和心情已发生了重大变化。她现在已不稀罕梅尔夫人的指教,这位夫人的巧妙魔术在她眼中失去了魅力。如果她有烦恼,她应该把它们藏在肚里,如果生活发生挫折,承认失败并不能减少痛苦。毫无疑问,梅尔夫人对她自己是大有用处的,在任何圈子里,她都是一颗明星,但她是不是——愿不愿——对处在微妙的精神危机中的别人有用呢?从梅尔夫人得到教益的最佳途径——这实在也是伊莎贝尔所经常想到的——便是模仿她,像她一样冷酷,一样笑容可掬。她不承认烦恼,伊莎贝尔考虑到这一事实,也就决定——这已是第五十次——把自己的烦恼丢诸脑后。此外,在恢复事实上已经中断的来往时,她还看到,她的老朋友变了,变得几乎疏远了——她那种装模作样、谨慎小心的态度已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知道,拉尔夫·杜歇有过一个看法,认为她喜欢夸大,提高调门,用通俗的说法,也就是容易做得过火。伊莎贝尔从来不同意这个指责——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理解这点。在她看来,梅尔夫人的行动始终落落大方,高雅得体,始终是“温和文静”的。但是当她看到,这位夫人尽量避免过问奥斯蒙德家的内部生活时,她才终于想到,她实在做得过头了一点。那当然不是最大方的风度,那毋宁说是粗俗的。她对伊莎贝尔已经结婚这点,记得太牢了,似乎后者的利益现在已有所不同,她梅尔夫人虽然跟吉尔伯特·奥斯蒙德和他的小帕茜非常熟悉,也许比任何人更熟悉,但她毕竟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她在这个问题上处处提防,她从不谈论他们的事,除非万不得已,必须有所表示时,才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她唯恐人家认为她在干预他们的活动。我们知道,梅尔夫人是很坦率的,有一天,她就坦率地向伊莎贝尔表示了这种顾虑。

    “我必须警惕,”她说,“我很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得罪了你。你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我的意图极其纯正。我不应该忘记,我认识你的丈夫比你早得多,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影响我和你的关系。如果你是一个傻女人,你可能会对我嫉妒。你不是一个傻女人,这我完全明白。但我也不是,因此我决定不要自找麻烦。出一点小问题是很容易的,一个人往往不知不觉就惹了祸。当然,如果我对你的丈夫有什么意思,十年前我早可以这么干了,那时什么阻碍也没有。我何必等到今天我已经年老色衰大不如前的时候才来开始。但如果我引起了你的怀疑,好像我在觊觎一个不属于我的位置,到那时,你就不会前前后后想一想了,你会简单地说,我忘记了某些界线。我决心不忘记它们。当然,一个好朋友不应该老是顾虑这点,不应该怀疑他的朋友会对他不公正。我不是怀疑你,亲爱的,一点也没有,但是我怀疑人的天性。不要以为我在自寻烦恼,我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我现在这么对你说,已充分证明了这点。不过,我要说的只是:如果你产生了嫉妒——那是这种情绪采取的形式——我一定会觉得,这是我犯了一点过错。它跟你的丈夫绝对无关。”

    根据杜歇夫人的推测,吉尔伯特·奥斯蒙德这次结婚是梅尔夫人一手促成的,现在伊莎贝尔已有了三年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我们知道,她开头的态度怎样。就算吉尔伯特·奥斯蒙德的结婚是梅尔夫人造成的吧,但伊莎贝尔·阿切尔的结婚肯定跟她毫无瓜葛。那么这是谁造成的呢?伊莎贝尔不知道,大概是自然,天意,命运,是冥冥之中永恒的神秘造成的吧。确实,她的姨母不满的主要不是梅尔夫人干了这事,而是她的两面派作风,她制造了这件奇怪的事,她又矢口否认她有过错。在伊莎贝尔心目中,这种过错算不得什么,在她生平所获得的最重要的友谊中,梅尔夫人插了一手,起了推动作用,这当然不是罪恶。在她跟姨母发生那次小小的争执之后,她在结婚前的想法便是这样,那时她还几乎保持着冷静的历史学家的态度,能够对她年轻单纯的经历,进行深入的反省和思考。如果梅尔夫人希望改变她的状况,她只能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何况梅尔夫人对她光明磊落,从没隐瞒过她对吉尔伯特·奥斯蒙德的高度评价。但结婚以后,伊莎贝尔却发现,她的丈夫一碰到这问题,便不大自在,他在谈话中,总是尽量避免接触这颗最圆、最光滑的念珠。

    “你不喜欢梅尔夫人吗?”伊莎贝尔有一次对他说,“她很器重你呢。”

    “我不妨跟你谈一下,”奥斯蒙德回答道,“有一个时期我很喜欢她,不像今天那样。但现在我讨厌她,我为这事感到害臊。她对我好得简直过分了!我但愿她离开意大利,让我轻松一下,这对我是精神上的休息。你不要老提起她,把她带回到我的眼前。她回来的时候有的是呢。”

    真的,梅尔夫人又回来了,而且还不太晚——所谓不太晚,是指人们还没有把她完全忘记。但同时,如果她像我所说,有了明显的变化,那么伊莎贝尔的感情也不完全一样了。她对自己的处境还像过去那么敏感,但她的不满已大为滋长。一颗不满的心灵,不论它缺少什么,决不会缺少理由,它们会跟六月的毛茛一样迅速繁殖。吉尔伯特·奥斯蒙德的结婚,梅尔夫人曾经插手这一点,已不再是伊莎贝尔所思考的题目。这件事看来并不那么值得感谢她,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似乎越来越不值得了。伊莎贝尔有一次甚至对自己说,要不是她,也许这件事就不致发生。不过这想法马上给她压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她为此感到战栗。“不论我的遭遇怎样,我不能不公正,”她说,“我应该自己承担责任,不能把它推给别人!”这种心情终于受到了考验,这是我前面所写的梅尔夫人的那段话引起的,因为梅尔夫人虽然认为,那是她在为她现在的行为委婉地表示歉意,但她所作的微妙区分,她所表现的明确的自信心,在伊莎贝尔听来却有些刺耳,几乎包含着嘲笑的意味。今天伊莎贝尔心里什么也不明白,她只觉得悔恨交加,疑虑重重。她听完那位朋友讲了我记述的那一席话以后,便怏怏不乐地走了,梅尔夫人对她现在的心情还多么不了解啊!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是对她的嫉妒——为她和吉尔伯特的关系感到嫉妒吗?这想法似乎并不接近事实。她几乎希望自己能够嫉妒,这至少是一种调剂。从一定意义上说,嫉妒不正是幸福的迹象之一吗?不过,梅尔夫人是聪明的,也许她可以说,她比伊莎贝尔本人更了解伊莎贝尔。这位年轻妇女经常心血来潮,胡思乱想——这些想法大多具有高尚的性质,但它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活跃过(在她的内心深处)。确实,它们显得大同小异,归结起来不外是这么一个决定:如果她今后会遭遇不幸,那么这不应由她自己的过错来造成。她那可怜而又崇高的精神总是怀着强烈的愿望,想尽力而为,她还没有真正感到气馁。因此她仍希望保持公正——不用无聊的报复来发泄自己的苦恼。把她的失望归罪于梅尔夫人,这是无聊的报复,它之所以不足取,尤其因为她不能从中得到真正的快乐。这可以消一消她心头的怨气,但无法解除她的镣铐。不能说她当时不是自投罗网,要是世界上有可以自己做主的姑娘,那么这就是她。一位热恋的少女无疑是不可能不受外界影响的,但她的错误的根源却纯粹在于她自身。没有人对她搞过阴谋,设过圈套,她观察,思考,然后作出了选择。一个女人犯了这样的错误,唯一的出路就是宽宏大量地(是的,怀着最高尚的精神!)接受既成事实。一件蠢事已经够了,它可以抱恨终生,不论你再做什么,也无法得到多大的补救。这种保持缄默的心愿,包含着伊莎贝尔待人接物方面的一种高贵情操,但尽管这样,梅尔夫人采取预防措施,还是必要的。

    有一天,那是在拉尔夫·杜歇来到罗马大约一个月之后,伊莎贝尔和帕茜出外散步回来。她现在对帕茜非常好,这不完全是由于她决心公正行事的缘故,这也是出于她对一切纯洁的弱者的同情。她喜爱帕茜,这位少女对她的依恋是正当的,她能够意识到这点也是甜蜜的,这样的事,她一生中还从没有过。这给了她一种温柔的感觉,仿佛一只小手伸进了她的手里。在帕茜方面,这不仅是一种爱,也是一种热情而有力的信任。就她自己来说,帕茜对她的依赖,也不仅是一种快感,在她无法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动机的时候,它成了一种明确的理由。她曾对自己说,在我们看到我们的责任时,就应该把它承担起来,而且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来发现它。帕茜的同情是一种直接的敦促,它似乎在说,这儿是一个机会,也许它算不得伟大,但这是明白无疑的。这是什么机会,伊莎贝尔不清楚,大致说来就是,多为孩子着想,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她。在这些日子里,伊莎贝尔想起她曾经认为她的小朋友不好理解,便感到好笑,因为她现在看到,不是帕茜不好理解,只是她自己的眼力太迟钝了。她不能相信,一个人会这么念念不忘地、这么异乎寻常地想得到别人的喜欢。但从那以后,她看到了这种美好机能的活动,她知道应该怎么看待它了。这是那个女孩子的整个生命,是她的天赋才能。帕茜没有足以妨碍它的骄傲情绪,虽然她不断赢得人们的好感,她没有自视不凡。这两个人现在经常在一起,哪里有奥斯蒙德夫人,哪里往往也有帕茜。伊莎贝尔喜欢跟她在一起,这就好像一个人捧着一朵特大的鲜花。关心帕茜,不论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也要关心她,这已成为她的一条宗教信念。那位少女在伊莎贝尔身边,比在任何人身边都显得愉快,但是除了她的父亲,她对他充满着爱,这是难怪的,因为父爱是吉尔伯特·奥斯蒙德最大的欢乐,他对她总是表现得无限温柔。伊莎贝尔知道,帕茜多么喜欢跟她在一起,总在琢磨怎样才能得到她的好感。她决定,得到她好感的最佳办法是消极的,就是不引起她的烦恼——这信念当然不涉及她已经有的烦恼。因此她处处以被动的姿态出现,她的柔顺几乎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对伊莎贝尔提出的事表示同意时,她也尽量表现得不太热烈,仿佛她在想的是另一回事。她从不插嘴,从不打听上流社会的问题。虽然她喜欢得到称赞,每逢人家称赞她的时候,她便会紧张得脸色发白,可是从不把自己的喜悦表现出来。她只是用沉思的眼睛望着对方,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这种神态使她那对眼睛变成了世界上最美的眼睛。迁居罗卡内拉宫的第二个冬天,她开始参加社交活动和舞会,但是到了适当的时刻,为了免得奥斯蒙德夫人感到厌倦,她总是首先提议离开。她从不流连忘返,这种牺牲精神得到了伊莎贝尔的好感,因为她知道,她的小朋友热爱跳舞,每当她随着乐声婆娑起舞的时候,总是飘飘欲仙。何况在她眼里,社交生活是美满无缺的,甚至那些令人厌烦的场面——舞厅的闷热,宴会的沉闷,门口的拥挤,等车时的尴尬处境,她也觉得很有趣。在白天,她坐在马车里伊莎贝尔旁边,身子向前弯着,面露微笑,总好像是第一次给人带去兜风似的。

    在我要谈的这一天,她们坐车出了城门,半小时后下了车,让它在路边等着,她们便朝康派奈平原走去,那里的青草并不长,甚至在冬天也点缀着一些美丽的鲜花。这几乎是伊莎贝尔每天必到的所在,她喜欢散步,走路轻快,步子很大,虽然已不像初到欧洲时那么轻快了。这不是帕茜最爱好的运动方式,但她也喜欢它,因为她什么都喜欢。她迈着细小飘逸的步子,随着继母走来走去。在回罗马的时候,伊莎贝尔按照帕茜的要求,到品钦山或博格萨别墅去绕一圈。帕茜在远离罗马城墙的阳光灿烂的山谷里,采集了一束鲜花。回到罗卡内拉宫,她马上到自己的卧室去,用水把花养起来。伊莎贝尔则向客厅走去,那是她平常起居的地方,从宽敞的前室过去是第二间。上了楼梯就是前室,那里显得空空荡荡,似乎连吉尔伯特·奥斯蒙德那丰富多彩的设计手段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伊莎贝尔刚跨进客厅的门槛,便站住了,原因是她看到了一个场面。严格说,这场面也不是以前没有过的,但她总觉得它包含着一种新的意义。由于她的脚步极轻,没有一点声息,因此在她进入这个场面以前,有时间对它进行仔细观察。梅尔夫人戴着帽子站在那里,吉尔伯特·奥斯蒙德正在跟她谈话。一时间,他们没有发觉她进来。当然,这情形是伊莎贝尔以前也常常见到的,她没有见到过,或者至少没有注意过的,却是他们的谈话暂时陷入了不拘礼节的沉默,这使她立即意识到,她的到来会使他们感到惊慌。梅尔夫人站在离壁炉不远的一块小地毯上,奥斯蒙德坐在一张高背椅子里,身子靠着椅背,眼睛望着她。她像平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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