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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小丑 ……那是在那间叫葡萄串的房间里,真的,您最喜欢在那儿坐着,是不是?

    弗洛斯 是的,因为那间屋子敞亮,冬天坐在那儿舒适。

    小丑 那就对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一报还一报》 [15]

    拉弗尔斯死后五天,班布里奇先生闲着无事,站在绿龙酒家院子外面的大拱门下。他是不喜欢独自一人胡思乱想的,但他刚从酒店出来。任何人在下午这么早的时候,悠闲地站在拱门下,肯定是想招引别人跟他做伴,就像一只鸽子找到了可口的食物似的。只是现在他要公诸同好的不是有形的食物,而是无形的精神食粮,因为根据理性的判断,流言蜚语可能也是人们所需要的。第一个对这种内心要求作出反应的,是对门的棉布商人,态度斯文的霍普金斯先生,他的主顾大多是妇女,所以他比别人更需要男性的谈话。班布里奇先生对棉布商只是敷衍了几句,他觉得霍普金斯当然乐意找他 谈天,可是他并不想为霍普金斯浪费唇舌。但是不久就有一群更重要的听众出现了,他们有的是路过这儿留下的,有的是特地到这儿闲逛,想打听绿龙酒家有没有什么新闻。现在班布里奇先生认为值得花些工夫,多谈些有意思的事了;他说,他刚从北方回来,看到了一些出色的种马,也买了几匹。他向在场的各位先生保证,他在唐卡斯特看到一匹天下无敌的纯种母马,是栗色马,快四岁了,谁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要是谁能找到更好的马,他班布里奇甘愿受罚,给“从这里赶往赫勒福德”。还有两匹黑色马,那是预备用来驾旅行马车的,它们使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卖给福克纳的一对马,那还是在一八一九年,他卖了一百畿尼,可是福克纳两个月后脱手的时候,却卖了一百六十镑。如果谁能证明这不是事实,班布里奇先生甘愿受罚,听凭他用最恶毒的字眼骂他,直骂到口燥唇干,他决不还嘴。

    正在他夸夸其谈,讲得起劲的时候,弗朗克·霍利先生来了。他是不屑到绿龙酒家门口转游的,只是偶尔路过大街,看到班布里奇在街对面,才迈开大步,穿过马路,向马贩子打听,他答应替他找的第一流驾车马有没有着落。霍利先生在等他的好消息,因为班布里奇讲过,要在比尔克利给他物色这么一匹十全十美的灰色马,包他一百个满意,如若不然,那就算他班布里奇不识马,可是班布里奇不识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霍利先生站在那里,背对着大街,正跟马贩子约定时间相马和试马,恰巧一个人骑了马从旁边经过。

    “布尔斯特罗德!”两三个声音同时发出,声音轻轻的,其中一个属于棉布商,他还循规蹈矩地加上了“先生”的称呼。但是这种惊叹声并无特别的意思,这无非像人们看到一辆驿车在远处出现,便喊一声“里弗斯顿驿车”。霍利先生扭过头来,对布尔斯特罗德的背影投出了漫不经心的一瞥。但是班布里奇跟着把眼睛转过去的时候,却扮了个嘲笑的鬼脸。

    “对啦!这使我想起来了,”他把嗓音压低一点,说道,“我在比尔克利不仅找到了你那匹驾车的马,霍利先生,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那是关于布尔斯特罗德的。你可知道,他的财产是怎么弄到手的?哪位先生想打听离奇的新闻,我可以免费奉告。要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的话,布尔斯特罗德早应该到博塔尼湾 [16] 去做他的祷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利先生说,把手伸进口袋,朝拱门下走前了一步。要是布尔斯特罗德真是个坏蛋,那就证明,弗朗克·霍利确有先见之明。

    “我是从布尔斯特罗德的一个老伙伴那里听到的。我告诉你,我最早是在哪里遇见他的,”班布里奇说,突然用食指做了个手势,“拉彻尔家拍卖时,他到过那儿,不过那时我与他还根本不认识,我错过了机会,他显然是来找布尔斯特罗德的。他说,他能敲布尔斯特罗德的竹杠,要多少有多少,因为他了解他的全部老底。不过到了比尔克利,他灌饱了酒,把秘密统统泄漏给我了。他绝对不是想告发他,没有的事,这家伙只是夸夸其谈,好吹牛皮,他的牛皮就跟着他翻山越岭,跑遍了各地;他哪怕跑瘸了腿,还是非吹牛不可,好像这能捞到钱似的。一个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班布里奇露出厌恶的神气,提出了这个观点,但是他对自己的吹牛很满意,觉得那是完全具有市场价值的。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可以在哪里找到他?”霍利先生问。

    “要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我只知道我是在‘撒拉逊人头酒店’跟他分手的。但他的名字叫拉弗尔斯。”

    “拉弗尔斯!”霍普金斯先生惊叫道,“昨天我刚为他的丧事供应过布匹呢。他葬在洛伊克。送葬的是布尔斯特罗德先生。出殡挺体面的。”

    这在听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应。班布里奇先生突然破口大骂,其中“十恶不赦”是最温和的。霍利先生皱起眉头,向前伸出脑袋,大声喊道:“什么?这人死在哪里的?”

    “死在斯通大院,”棉布商说,“女管家告诉我,他是她主人的亲戚,星期五来的时候已经病了。”

    “什么,星期三我还跟他在一起喝酒呢。”班布里奇插嘴道。

    “有没有医生给他看过病?”霍利先生问。

    “有,那是利德盖特先生。布尔斯特罗德先生还在病床旁边守过一夜呢。他是第三天早晨死的。”

    “讲下去,班布里奇,”霍利先生坚决地说,“那家伙讲布尔斯特罗德什么来着?”

    人群已经扩大了,市政府法律顾问的在场证明那里的谈话是值得一听的。现在有七个人听到了班布里奇先生的故事。它的主要内容,我们都已知道,其中包括威尔·拉迪斯拉夫的身世,只是加上了一些地方色彩和细节,布尔斯特罗德怕泄漏的也就是这部分,他希望它随着拉弗尔斯的尸体一起埋进地底。这是他早年生活留下的魅影,它一直跟随着他,直到这天,他骑马经过绿龙酒家的拱门时,他才相信,上帝已把他从它的威胁下拯救出来。是的,是上帝拯救了他。他还没向自己承认,他为这目的耍弄过什么花招。他觉得,这是上帝为他所作的安排,他接受了这安排,如此而已。要证明他做过什么,加快了那个人的灵魂的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关于布尔斯特罗德的这些传闻,像烟味一样迅速传遍了米德尔马契。弗朗克·霍利先生为了收集情报,还专门派出一名心腹文书,借口打听干草价格,前往斯通大院,实际是找阿贝尔大娘,了解她所知道的关于拉弗尔斯和他病中的一切细节。经过这样的调查,他终于知道,那是高思先生用他的小马车,把这人送往大院的。于是霍利先生利用一个机会,到凯莱布的事务所找他,问他能否在必要的时候,抽出一些时间,为争执双方进行仲裁,然后随口问了一下拉弗尔斯的情形。凯莱布没有漏出一句对布尔斯特罗德不利的话,只是不得不承认,上星期他辞掉了当他的代理人的职务。霍利先生根据这点推测,拉弗尔斯一定把他的事告诉了高思,这样高思才拒绝替布尔斯特罗德办事。几小时后,他把他的推测讲给托勒先生听。这些话从此便流传开了,最后终于失去了推测的痕迹,仿佛这是高思直接提供的一份材料,哪怕孜孜不倦的历史学家也只得信以为真,认为凯莱布是第一个把布尔斯特罗德的罪恶史公之于世的。

    霍利先生不难看到,不论拉弗尔斯透露的消息,或者他致死的原因,法律都无法追究。他亲自骑马到洛伊克村,查看登记簿,跟费厄布拉泽先生讨论整个事件,后者同意那位大律师的意见,认为布尔斯特罗德有见不得人的隐私终于暴露,这不足为奇,但是牧师一向为人正直,不肯凭个人的好恶妄下断语。只是在他们谈话之际,另一个联想悄悄出现在费厄布拉泽先生心头,使他看到,不久的将来,另一件事必然会在米德尔马契闹得沸沸扬扬,这是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清楚的。布尔斯特罗德怕拉弗尔斯,既然这样,那么他对他的医生委曲求全,慷慨解囊,自然也与这种畏惧心理不无关系。尽管牧师竭力抵制这类想法,不愿承认那是有意识的接受贿赂,他还是看到了一种预兆,觉得这些复杂情况,一定会对利德盖特的名誉产生有害的影响。他发现,霍利先生目前还不知道那件突然还清债务的事,因此尽量留意,不让自己说走了嘴,接触到这个问题。

    “好吧,”他说,深深叹了口气,想结束这场漫无止境的讨论,这种讨论其实只是推测,什么也不能得到合法的证明,“这是一则海外奇谈。那么我们这位活泼多变的小家伙拉迪斯拉夫的身世,真有些曲折离奇哩!一位高尚贤淑的小姐和一位波兰音乐界的爱国志士相结合,这倒很像他的出身,可是我从没料到,这中间还有犹太当铺老板的血统。不过事先谁也不能知道,这样的混合会产生什么后果。有些肮脏的物质还是能发挥净化作用的。”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霍利先生说,骑上了马,“犹太人,科西嘉人,吉卜赛人,反正一样,都是万恶的外国血统。”

    “我知道,他在你眼里是一匹害群之马,霍利。但他实在是一个不谋私利、光明磊落的小家伙。”费厄布拉泽先生笑道。

    “得啦,得啦,这正是你的辉格派偏见。”霍利先生说,他一向喜欢带着歉意表示,费厄布拉泽态度这么文雅,心肠这么好,使你不由得以为他是一个托利党人。

    霍利先生回家时,骑在马上,想到利德盖特给拉弗尔斯看病的事,认为这不外是他站在布尔斯特罗德一边,给他帮忙罢了。但是后来消息传出,利德盖特不仅没有拍卖家具,而且还清了他在米德尔马契欠下的一切债务。消息传播得很快,各种猜测和解释围绕着它展开,赋予了它新的形态和活力。它传进了许多人的耳朵,最后也传进了霍利先生的耳朵,他立刻发觉,医生的突然有钱,跟布尔斯特罗德企图掩盖拉弗尔斯传播的丑事,有着重大联系。那钱必然来自布尔斯特罗德,这是即使没有真凭实据也可以断定的,因为关于利德盖特的情况早有谣传,说他的丈人和他自己的家庭,都不肯接济他。至于直接的证据,不仅银行的一个职员已予证实,而且清白无辜的布尔斯特罗德太太本人,也向普利姆但尔太太提到了这笔借款,后者又告诉了她的儿媳妇,然后托勒家的索菲把它传开了。这件事变得轰动一时,这么重要,以致宴会频繁,应酬不断,请客的人,赴宴的人,都在为这桩有关布尔斯特罗德和利德盖特的丑闻忙忙碌碌。妇女们也奔走相告,有丈夫的,死了丈夫的,以及单身女子,都为了它带着针线活计,不断串门,一起喝茶聊天。一切公共场所,从绿龙酒家到朵洛普的饭店,变得盛况空前,大家全在议论这件事,连贵族院会不会否决改革法案的大事,也相形见绌,退居次要地位了。

    大家几乎不再怀疑,布尔斯特罗德之所以对利德盖特一掷千金,包含着不可告人的隐情。霍利先生首先发难,邀集了一伙亲密朋友,其中包括两位医生,托勒先生和伦奇先生,进行密谈,讨论拉弗尔斯患病的真相。他把他从阿贝尔大娘处收集的细节,跟利德盖特出具的证书一一作了对照,证书上写的死亡原因是酒后震颤性谵妄。当时所有的医生,毫无例外都对这病保持着传统的观点,因此宣称,从这一切细节中,他们看不出任何可以引起怀疑的确凿根据。但是怀疑的伦理根据还是存在的,布尔斯特罗德显然具有强烈的动机,企图摆脱拉弗尔斯,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帮助利德盖特解决了他必然早已知道的困难;此外,布尔斯特罗德不择手段是完全可能的,利德盖特对贿赂无动于衷,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也像一切傲慢不逊的人一样,在需要钱的时候绝不会放过机会。哪怕这钱只是要利德盖特为布尔斯特罗德早年的丑事保守秘密,这也极不光彩;这家伙为了出人头地,破坏前辈医师的名誉,不惜对银行家卑躬屈膝,早已为人所不齿。这样,在斯通大院的暴卒事件中,尽管没有发现犯罪的任何直接证据,霍利先生的机密小组散会时,每个人都已形成一个观念,即这是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是即使真相不明,无法定罪,人们的普遍心理还是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哪怕年高德劭的前辈长者也在所不免,这符合人的猎奇本能。他们爱好猜测,胜过对事实的单纯了解,猜测所得的结果不用多久,就会比事实更可信,它的容量也更大,可以容纳不可容纳的细节。布尔斯特罗德早年生活中的丑事,尽管已比较明确,在某些人的心中,仍给加上了许多曲折离奇的情节,然后经过他们绘声绘影的闲谈,终于变得光怪陆离,骇人听闻。

    这种思想方式的主要支持者就是朵洛普太太,屠宰巷金樽酒店精力饱满的老板娘,她常常不得不驳斥顾客们浅薄的实际主义,因为这些人总是认为,他们从外在世界收集到的材料,与她心头“涌现”的一切,同样可靠。当然,它们怎么来到她的心头,她不得而知,但它们既然出现在她的心头,就与她用粉笔记在壁炉板上的账目一样,具有了确凿无疑的权威。她说:“嘿,布尔斯特罗德自己也讲,他的肚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哪怕他的头发得知了他的思想,他也要把它们连根拔掉。”

    “这可怪了,”林普先生说,这是一个喜欢思考的鞋匠,眼睛近视,嗓音尖细,“我记得,我在《号角报》上看到过,这是威灵敦公爵改变态度,投降罗马天主教徒以后讲的话 [17] 。”

    “很可能,”朵洛普太太说,“一个坏蛋既然这么讲过,另一个坏蛋自然也可能这么讲。尽管他是个假道学,装得那么煞有介事,倒像全英国没有一个牧师比得上他,他还是不得不向魔鬼讨教,魔鬼究竟比他高明一些。”

    “对,对,这个同谋犯,你是无法把他驱逐出境的,”玻璃匠克雷布先生说,他听到的消息太多了,弄得他如堕五里雾中,不知相信什么才好,“不过据我听到的话,人们说,布尔斯特罗德本来打算逃走,他怕丑事败露了不好见人呢。”

    “不论他走不走,反正他会给撵走,”理发师迪尔先生说,他刚才进屋,“我今天早晨刚给弗莱彻刮过胡子,因为他手指痛,他在霍利手下办事。他说,他们大家一致赞成驱逐布尔斯特罗德。锡西格先生现在也反对他了,要把他赶出教区。这城里有些先生说,他们宁可跟囚犯一起吃饭,也不跟他来往。弗莱彻说:‘我也宁可这样。一个人跑到这里,打着宗教的幌子暗中捣鬼,表面上装得好像嫌十戒还不够,背地里干的坏事却比半数囚犯还多,跟这种人在一起,还有什么胃口喝酒?’弗莱彻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要是布尔斯特罗德把资金抽走,这对我们的城市未必有利。”林普说,声音有些发抖。

    “可不是,大部分人还不像他肯花钱做好事呢。”嗓音有力的染色匠说,他的双手红红的,简直可以跟他那张和善的脸庞媲美。

    “但是根据我的看法,他保不住他那些钱,”玻璃匠说,“人家不都在讲,他的钱应该属于别人吗?根据我的想法,要是他们上法院告他,就可以把他弄得倾家荡产。”

    “没有这样的事!”理发师说,他觉得他比朵洛普店里所有的人,地位都高一些,不过他还是喜欢上这儿闲谈,“弗莱彻说没有这样的事。他说,他们可以提出不少证据,证明这个小拉迪斯拉夫是谁的儿子,但是他们不想这么做,就像他们不想证明我是芬兰人一样,所以他拿不到一个子儿。”

    “喂,你们听听他讲的什么话!”朵洛普太太气呼呼地说,“要是法律这么对待没有母亲的孤儿,那么上帝把我的孩子叫了回去,我真要谢天谢地啦。照你这么说,一个人的父母是谁,可以不问不闻。迪尔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还算是一个聪明人,光知道一个律师怎么说,不问问另一个律师怎么说。大家知道,什么事都有两个方面,至少两个方面,要不,我倒要请教,谁还想打什么官司?如果法律不能证明你是谁的孩子,人们还要那些法律干吗。弗莱彻爱怎么说,随他的便,可我得说,我根本不把你的弗莱彻放在眼里!”

    迪尔先生赶紧赔笑脸,表示朵洛普太太敢跟律师对抗,叫他钦佩之至。他对老板娘的揶揄,一向逆来顺受,因为他在她店里挂了一大笔账。

    “人们说得很对,如果他们提出控告,这不仅仅是为了几个钱,”玻璃匠说,“比如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如今死了,不在了,可是根据我的看法,他从前也是个阔气的绅士,还比布尔斯特罗德正派得多。”

    “当然正派得多!我敢担保,”朵洛普太太说,“根据我听到的,他好得多。我早已这么说过。有一天,税务官鲍尔温先生到这里来,就站在你现在坐的地方,他说:‘布尔斯特罗德带到这儿来的钱,都是靠偷和骗弄到手的。’我说:‘我早已看穿了他,鲍尔温先生。自从他走进屠宰巷,打算买我楼上的房子以后,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一见他心里就发毛。请问,谁会有那种不死不活的脸色,眼睛无缘无故老盯着你瞧,好像要看到你的脊椎骨似的。’那就是我说过的话,你们不信,可以问鲍尔温先生。”

    “这一点不假,”克雷布先生说,“根据我的了解,大家叫作拉弗尔斯的这个人,生得精神饱满,红光满面,再好也没有了,谁跟他在一起都觉得快活————当然,他现在已经死了,躺在洛伊克教堂的墓地里了。根据我的想法,他怎么会躺在那里,有些人知道得比他们应该 知道的更多。”

    “这还用你讲!”朵洛普太太说,觉得克雷布先生显然有些含糊其辞,因此口气中带一些嘲笑,“那家伙把一个人骗到一栋荒凉的房子里,丢在那儿,可是他并不在乎住医院和请护士的钱,哪怕把半个村庄的人都请去,日日夜夜陪伴病人,他也不在乎,他却不让一个人进屋,除了医生,可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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