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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酒,拉迪斯拉夫。”他用轻松的口气对威尔说。威尔就在他背后,随即把他要的提神剂端给了他。这件事做得并不恰当,因为布鲁克先生平时饮酒不多,喝第一杯以后,没隔多久,又喝第二杯,这对他的身体是意外事件,它的效果不是使他精力集中,而是精力分散。可怜他吧,许多英国人正因为演说时信口开河,净谈些鸡毛蒜皮的私事,结果一败涂地!当然,布鲁克先生竞选议员,是指望为国劬劳,他应该不在此例,不妨谈谈私人琐事,但既然要演讲,总得讲些大道理才成。

    布鲁克先生担心的不是演讲的开头,这部分他觉得满有把握,毫无问题,他会讲得头头是道,像蒲伯 [35] 的双行诗一样娓娓动听。上船是容易的,但接着出现在眼前的一片汪洋大海,却叫人晕头转向。这时,他肚子里的守护神醒来了,提示他道:“注意,问题,有人可能对纲领提出问题呢。”于是他开口道:“拉迪斯拉夫,把纲领提要给我。”

    布鲁克先生走到阳台上,欢呼声顿时响成一片,压倒了各种怪叫、呼啸、咒骂和其他反对的议论,这种现象说明对方很有节制,斯坦迪什先生(一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立即凑在旁边的人耳边说道:“这是危险的信号,真的!霍利还有更厉害的花招在后面呢。”然而欢呼声还是此起彼落,从来没有一个候选人像布鲁克先生那么和蔼可亲,他胸前的口袋里揣着提要,左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右手摩弄着夹鼻眼镜。他衣冠楚楚,穿着淡黄色坎肩,亚麻色头发剪得短短的,脸色安详自若。他怀着信心开始道:

    “先生们!米德尔马契的选民们!”

    这开头是毫无问题的,接着而来的小小停顿也十分自然。

    “我站在这儿感到非常高兴……我一生还没有这么自豪过,这么愉快过……这么愉快过,你们知道。”

    话是讲得十分漂亮,但并不完全对头,这样,不幸得很,美好的开端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难怪,在恐惧控制了我们,一杯雪利酒又跟烟雾似的笼罩着我们的思想时,连蒲伯的双行诗也无济于事,变成了“不着边际,不知所云”的废话。拉迪斯拉夫站在窗边,演讲者的背后,心想:“现在一切都完了。唯一的机会要看运气了,因为有时做得再好,也不一定得到好的效果,乱来说不定倒能侥幸成功。”这时,布鲁克先生方寸已乱,再也讲不到点子上,只得回过头来谈他自己和他的资历————这对于候选人始终是得心应手、万无一失的话题。

    “我的好朋友们,我是你们的亲密邻居……你们知道,我在这儿当过好多年治安法官……我一直在参与解决社会上的各种纠葛,比如,机器生产,还有破坏机器……你们不少人都关心机器,我近来也研究了这个问题。你们知道,破坏机器,那是不成的,一切必须进行下去,贸易,工业,商业,物产的交换,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根据亚当·斯密,一切必须进行下去。我们要看到整个世界,要有‘远大的目光,广阔的视野’,必须看到一切地方,正如有人说的,‘从中国到秘鲁’都要看到。这个人就是约翰逊,你们知道,在《漫游者》 [36] 上。从一定程度上说,我就是个漫游者,当然,我没有到过秘鲁,但我不是经常守在家里的,我知道,那不成。我到过中东地区,你们米德尔马契的货物,有些就是销到那儿去的。还有,也销往波罗的海。波罗的海,你们知道。”

    在回忆的海洋中这样漫游,对布鲁克先生说来是很轻松的,过了一段时间,他可以毫不费事地从遥远的海外游回英国,但是敌人的鬼花招这时出现了。人群顶上升起了布鲁克先生的模拟像,它几乎就在他的对面,离他不到十码远。模拟像涂得花花绿绿,也是淡黄色坎肩,夹鼻眼镜,脸上没有表情。与此同时,空中还响起了模拟他的声音,它有些像杜鹃叫,又有些像鹦鹉学舌,用木偶剧中小花脸的腔调重复他的话。人人都仰起了头,打量十字路口那些遥遥相对的打开的窗户,但窗口有的没有人,有的挤满了哈哈大笑的听众。模拟的声音,哪怕毫无恶意,对于一个正在严肃认真地发表演讲的人说来,也带有嘲笑捣乱的性质。它往往不是准确地模仿原来的话,只是随心所欲地摘取一些字句,进行恶毒的歪曲。这时它发出的声音是“波罗的海,你们知道”,于是人群中本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变成了一片哄然大笑。要不是党派的利益发挥了镇静作用,使布鲁克的委员会中那些人意识到,千丝万缕的关系已把他们共同的伟大事业与“蒂普顿的布鲁克”联系在一起,那么,连他们也会大笑不止。布尔斯特罗德先生用指责的口气问,新警察局在干什么。可是声音是无法逮捕的,对候选人模拟像的围攻也不见得有效,因为霍利也许本来就预备它给人当靶子打的。

    布鲁克先生本人,这时不可能马上意识到什么,他只觉得头脑里乱哄哄的,不知说什么好,甚至耳朵也有些嗡嗡作响。他是唯一还没有发现一切的人,他既没看到自己的模拟像,也没听到那些模拟的声音。我们在寻找要说的话时,那种焦急的心情是最容易控制我们的知觉的。布鲁克先生听到了笑声,但他并不在意,因为托利党要想些点子跟他捣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何况这时候,那个美好的开端失去之后又跑了回来,要把他领出波罗的海了,这使他心里更加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哦,我想起来了,”他继续道,把一只手插在旁边的口袋里,做出一副安闲的样子,“你们知道,如果我需要一个先例……但是如果我们做得对,我们又何必要什么先例……但是好吧,我们不妨提一下查塔姆 [37] 。我不能说,我一定会支持查塔姆,或者庇特,就是小庇特,他不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们却需要思想,你们知道。”

    “你的思想见鬼去!我们要的是法案。”一个粗暴的声音从下面人群中冒了出来。

    那个看不见的小花脸,本来一直盯住布鲁克先生,这时立即应和道:“你的思想见鬼去!我们要的是法案。”笑声比以前更响了,布鲁克先生停了下来,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嘲笑的声音。但它又像是在挖苦那个干扰他的人,这么一想,他又受到了鼓舞,于是和蔼地回答道:

    “你的话有些道理,我的好朋友。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彼此交换意见?你们知道,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以及诸如此类的自由。至于法案,你们会得到法案的……”这时布鲁克先生停了一下,戴好夹鼻眼镜,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提要,仿佛要实事求是谈具体问题了。但那个看不见的小花脸又开腔了:

    “你们会得到法案的,布鲁克先生,只要多拉些选票,弄到个议席,花上五千镑,七先令,四便士。”

    在一片大笑声中,布鲁克先生涨得满脸通红,放下了夹鼻眼镜,手忙脚乱地四面张望着,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模拟像,现在它已越来越靠近他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它给一些鸡蛋扔得好不伤心。他振作一下精神,又开口了。

    “无理取闹,耍花招,嘲笑,都是对真理的考验,这一切太好了……”这时,一只讨厌的鸡蛋啪的一声打在布鲁克先生的肩膀上,那个嗓音又出现了:“这一切太好了。”接着一阵鸡蛋飞到空中,主要针对模拟像,但有时仿佛出于偶然,也会打到那位原型身上。这时又有一群人冲进了会场,口哨声、呼啸声、吼叫声、笛子声,加上一些人想制止这一切发出的呐喊声、吆喝声,使整个会场越来越乱,在这一片鼓噪声中,谁的嗓音也没法压倒它,布鲁克先生也给弄得威风扫地,束手无策。这场风波要是不用游戏的方式,不用玩笑的方式出现,还不致使人这么狼狈。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攻击,那么报馆访员可以据实报道,说“它使那位博学的先生肋部遭到了危险”,或者可以公正地证明,“那位先生的靴底曾出现在栏杆顶上”,这样也许还差可自慰。

    布鲁克先生回到了委员会的办公室,尽量装得若无其事,说道:“这实在有些不像话,你们知道。我刚要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人民,可他们不让我往下说。你们知道,我正想谈到法案本身呢,”他又说,望了望拉迪斯拉夫,“然而到提名的时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话没有获得一致公认,相反,委员会还觉得情况十分严重,那位布拉辛的政界人物写个不停,似乎又在酝酿新的计划了。

    “那是鲍耶搞的花招,”斯坦迪什先生说,把话岔开了,“尽管他毫不声张,我也知道,他在口技上很有一手,谁也比不上他,说真的!最近霍利常请他喝酒,鲍耶这套本领还是值些钱的。”

    “得啦,你知道,你从没向我提起这事,斯坦迪什,要不然,我也可以请他喝酒。”可怜的布鲁克先生说,他为了国家的利益,已请过不少人喝酒了。

    “在米德尔马契,恐怕没有一个人比鲍耶更为人所不齿,”拉迪斯拉夫愤愤不平地说,“可是偏偏好像总是这些人在左右着大局。”

    威尔气得要命,对自己是这样,对他的“上司”也是这样。他回到家中,关起房门,马上非正式地决定,他要跟《先驱报》和布鲁克先生从此一刀两断。他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他和多萝西娅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要填平的话,除非他离开这儿,谋得一个完全不同的职务,而不是留在这儿,充当布鲁克的下属,理所当然地给人瞧不起。于是他的头脑里展开了年轻人的奇迹梦:在五年中,随着社会生活的日趋广阔,越来越具有全国意义,政论文章和政治演说也必然身价百倍,于是他就可以平步青云,蒸蒸日上,别人也不能误解他,说他是要多萝西娅降低身份迁就他了。五年,是的,只要他确切知道,她关心他超过关心其他任何人,只要他能让她明白,他离开她是为了将来可以不必贬低自己的人格,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情,那么他一定马上远走高飞,开始新的道路,这在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是完全可能的,按照事物的内在规律,才华可以带来荣誉,而荣誉可以带来世上的一切幸福。他擅长讲话,也擅长写作,不论干什么都能得心应手,而且他决心永远站在真理和正义一边,为它们贡献自己的全部热情。为什么他不能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出人头地,感到自己赢得了应得的地位呢?毫无疑问,他应该离开米德尔马契,前往伦敦学习法律,为自己的成名做好准备。

    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必须等他和多萝西娅之间取得某种谅解以后才成。他必须让她知道,在目前,哪怕她愿意嫁给他,他也不能娶她。这样,他暂时还不能离职,还得与布鲁克先生周旋一段时间。

    但过不多久,他就有理由怀疑,布鲁克先生已走到他的前面,打算了结他们的关系了。原来外界的争论和内心的声音不谋而合,使那位博爱主义者为了人类的利益,终于采取了比平时果断的步骤,即退出竞选,支持另一位候选人,把他的竞选机构移交给那个人。他自称这是果断的步骤,但同时指出,他的健康状况使他受不了竞选中的惊涛骇浪,这是他事先没有料到的。

    “我觉得胸口不大舒服,继续干那件事已力不从心,”他向拉迪斯拉夫解释他的决定道,“我必须立刻煞车。你知道,可怜的卡苏朋就是一个警告。我花了不少力气,取得了一些进展,路总算打通了。这件事,这种竞选活动,实在不好办,拉迪斯拉夫,是吗?我相信,你也厌倦了。然而我们靠《先驱报》打开了局面,使事情走上了轨道,如此等等。如今一个能力比不上你的人,也可以把它办下去了……是的,你知道,一个不如你的人也成了。”

    “你是希望我辞职吧?”威尔说,脸立刻涨红了,一边从写字台旁边站起身子,两手插在口袋里,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无论何时只要你提出,我都可以从命。”

    “说到希望的话,亲爱的拉迪斯拉夫,我对你的能力一向评价极高,你知道。但是关于《先驱报》,我跟我们一边的某些人商量过,他们的意思还是由他们自己办,同时给我一定的赔偿。既然这样,我想你可能同意辞职,另谋更好的出路。那些人也许不会像我那么器重你,我是一直把你当知心朋友和左右手看待的,尽管我始终希望你能另有高就。我想,你是不是到法国走走。我可以给你写些信,写给奥尔索普 [38] ,以及诸如此类的大人物。我认识奥尔索普。”

    “多谢你的关照,”拉迪斯拉夫高傲地说,“既然你即将与《先驱报》分手,关于我的下一步行动,我就不必再麻烦你了。我可能暂时还得留在这儿。”

    布鲁克先生走后,威尔对自己说:“这是他那些亲戚要他辞退我的,今后我干什么,不必他费心。我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我得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不必因为他们怕我,我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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