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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病在教堂院子巷和其他胡同里,仍被说成是肿瘤的一种,连拉彻尔太太也不例外,因为她向明钦大夫谈到利德盖特的高明医术时,后者自然不肯承认“这病确实不是肿瘤的一种,我对它的诊断是错了”,他只是答道:“真的?嗯!我知道这是外科病,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心里很恼火,特地上医院查问了他两天前介绍来的女病人的情况,住院外科医生还很年轻,不怕得罪明钦,据实作了汇报。明钦大夫一边听,一边心里在说,这真不像话,一个一般医生居然公开否定内科医师的诊断。事后,他表示与伦奇看法一致:利德盖特太放肆,对前辈一点也不尊重。利德盖特并没有把这件事作为根据,抬高自己,更没有因此自命不凡,轻视明钦,这种纠正误诊的事,在水平相等的医师之间是时常发生的。但是肿瘤的这个惊人病例却传开了,人们说它跟癌症没有明显区别,特别因为它具有活动性,更加可怕。总之,南希·纳什生了又大又顽固的肉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分痛苦,可是在利德盖特的治疗下,肉瘤终被消灭,南希很快恢复了健康,这证明利德盖特具有惊人的医术。就这样,对他在药品问题上实施新办法的许多偏见也烟消云散了。

    这叫利德盖特怎么办?一个太太对你的医术表示惊异,你总不能对她说,她完全错了,她的惊异是愚蠢的。何况说明疾病的性质,只能使你不尊敬前辈的罪状更加显著。因此成功固然在向他招手,他却怀有戒心,无知者的赞美只是隔靴搔痒,并不能证明什么。

    有一个更体面的病人,那就是博思洛普·特朗布尔先生,利德盖特不仅每天登门给他看病,还有意识地做得特别周到,但在这件事上,他赢得的声誉也不是完美无缺的。能说会道的拍卖商得了肺炎,他一向是皮科克先生的主顾,现在便请利德盖特看病,表示他有心照顾他。特朗布尔先生生得身强力壮,是试验期待理论的最好对象,这个理论就是对一个有趣的病例进行密切观察,让它尽可能自行复原,同时记下各阶段的变化,为未来的临床医疗提供根据。从特朗布尔先生描绘他的感觉的情况,利德盖特推测,他希望医生对他开诚布公,也愿意在治疗过程中与医生配合。拍卖商平心静气地听医生说,他的体质可以在严密的观察下,听候它自然恢复,因而给这种疾病提供一个完整的范例,让人们对它的各个阶段有一个鲜明的轮廓。利德盖特还说,也许他具有罕见的精神力量,愿意进行这项合理程序的试验,使他的肺部功能失调为社会的普遍福利做出贡献。

    特朗布尔立即表示首肯,头脑中还出现了一幅美好的前景:他的病对医学科学发挥了重大推进作用。

    “你放心,先生,跟你谈话的这个人,不是对自然治愈力一无所知的。”他说。用的仍是平时那种夸大的口吻,只是由于呼吸困难,显得有些可怜罢了。禁用药物没有引起他的不安,相反,由于经常使用热度表,说明他的体温具有重要意义,由于他觉得他是在为显微镜提供研究资料,又由于他学会了许多新名词,可以用来描摹他高贵的分泌液,总之,由于这一切,他还异常兴奋。利德盖特也很乖巧,跟他谈话时,故意选用一些医学术语。

    不言而喻,特朗布尔先生从病床上起来以后,动不动要谈他在这场病中,怎样发挥他的意志力和体力。同时,他对一个独具慧眼,能够看到病人这种潜力的医生,自然也不会不尽力吹嘘。拍卖商一向慷慨大方,从不吝惜给人以应得的评价,何况他的口才也绰绰有余。他学会了“期待疗法”几个字,便用它和其他术语大做文章,说他保证,利德盖特“比其他医生学识丰富,在精通医学秘密上,远远超过他的大多数同行”。

    这是在弗莱德·文西生病以前的事。弗莱德那场病,更使伦奇先生对利德盖特的仇视带上了明确的个人动机。新来者的危害大有发展成竞争的可能,而且毫无疑问,它已表现在不把前辈放在眼里,对他们进行事实上的抨击和非难上,而这些前辈忙得要命,要做的事太多,没有工夫考虑那些未经试验过的空想。利德盖特的业务在一两个地区蒸蒸日上,关于他出身望族的传说,也使他一开始就受到相当普遍的尊敬,以致在当地上等人家的宴会上,其他医生常常遇到他。但是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见面,结果不一定能促进双方的好感。人们的意见从来没有这么一致,他们认为,利德盖特是一个傲慢的年轻人,他为了最终出人头地,甚至不惜对布尔斯特罗德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尽管费厄布拉泽先生在反布尔斯特罗德一派中是一面旗子,他总是卫护利德盖特,把他当作一位朋友,大家还是认为,这是费厄布拉泽一个不足称道的缺点,是他想两面讨好。

    因此,同行的仇恨早已酝酿多时,最后才在布尔斯特罗德先生把他为新医院制定的管理规则宣布的当口爆发出来,这些规则之所以特别令人气愤,是因为它排除了一切干预他的意愿和爱好的可能性。这样,除了梅德利科特勋爵以外,所有的人都拒绝为建造房屋捐款,理由是他们宁可把钱用在老医院上。布尔斯特罗德先生不得不独力承担一切,他并不后悔,觉得他购得了推行他的革新意图的权利,不必担心怀有偏见的合作者的阻挠。只是他必须支付大笔款项,以致房屋的建造进度缓慢。这事本来由凯莱布·高思负责,但建造过程中,他遇到了挫折,在内部装修开始以前,只得辞去总管职务。后来在提到医院时,他常常说,不管怎样,布尔斯特罗德明白事理,懂得好歹,他对木工和石工首先要求结实耐用,他也理解下水道和烟囱的重要性。确实,布尔斯特罗德对医院非常关心,他甘愿每年拨出一大笔钱,使他可以独断独行,不受董事会钳制。但他还有另一个念念不忘的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也需要钱,那就是他想在米德尔马契附近购置一片田地,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为了维持医院,谋求大量捐款。医院是预备专医各种热病的,医疗工作将由利德盖特负责,他可以全权处理一切,进行他的比较研究,他的学识,尤其是在巴黎的学习,使他看到这种研究十分必要。医院的其他医生只能提供建议,无权否定利德盖特的最终决定。医院的全面管理权,完全掌握在以布尔斯特罗德先生为核心的五个董事手中,他们的表决权是按照捐款多少分配的。医院的任何空缺均由董事会指派它的成员担任,这样,一般的小额捐款人便无权参与管理机构的活动。

    但是城里的每个医生,都直截了当拒绝上热病医院给病人看病。

    “很好,”利德盖特对布尔斯特罗德先生说,“我们有一个出色的住院外科医生,还有一个药剂师,这人头脑清楚,手脚灵活。克雷布斯利的韦布,作为一个乡村医生,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可以请他每周来两次,万一临时有什么手术,普罗思洛可以从布拉辛来帮忙。我得多花些力气,事情无非如此,好在我已辞去老医院的职务。尽管他们反对,我们的事业照样可以兴旺发达,到那时,他们就乐意参加了。事情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下去,各种改革势在必行,到那时年轻人都会高高兴兴跟我们合作,进行各种研究。”利德盖特信心很高。

    “我不会退缩,你可以放心,利德盖特先生,”布尔斯特罗德先生说,“我看到你不屈不挠,决心实现你的雄心壮志,我一定始终支持你。多年以来,我在这城市里反对邪恶势力的努力,就是为了使上帝的恩典降临在这里,我虽然微不足道,但我相信,这目的是一定能达到的。我决不怀疑,我会得到志同道合的董事们的帮助。蒂普顿的布鲁克先生已表示支持我,保证每年捐助一定的款子,只是他没有说明数额,我想,可能数目不大。但他在董事会是有用的成员。”

    所谓有用的成员,大概就是指不提出任何主见,始终追随布尔斯特罗德先生投票的人。

    医师们对利德盖特的厌恶,现在差不多公开了。当然,不论斯普拉格大夫或明钦大夫,都不说他们不喜欢利德盖特的学识,或者他想改进医疗方法的意图,他们不喜欢的是他的骄傲自大,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们暗示,他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轻举妄动,一心想搞新花招,目的无非为了出风头,吹牛皮,这是一切江湖骗子的惯技。

    “江湖骗子”这个称号一旦出现,就再也抹不掉了。当时,圣约翰·朗先生 [7] ,一位自称是“贵族和绅士”的庸医,正在招摇撞骗,说他可以从病人的太阳穴中吸出一种水银般的液体。

    一天,托勒先生向塔夫脱太太笑道:“布尔斯特罗德找到了利德盖特,正好配成一对。宗教界的江湖骗子跟医药界的江湖骗子自然情投意合,一见如故。”

    “一点不错,这是可想而知的,”塔夫脱太太说,一边牢牢记住,她编结的毛线已经打到了第三十针,“如今这类人太多了。我还记得,切希尔先生拿了熨斗,不顾上天的意旨,要把人的驼背熨平呢。”

    “不,不,”托勒先生说,“切希尔还算好呢,他至少是公开干的,光明正大。那个圣约翰·朗,那才是我所说的江湖骗子,他自吹自擂,说他能医百病,别人不懂的疑难杂症,他都会医。这种人为了出名,不惜弄虚作假,冒充内行。前不久他还装模作样,敲打一个人的脑袋,要从里边取出水银来呢。”

    “我的老天爷!这么折腾人的身体,多可怕!”塔夫脱太太说。

    这以后,大街小巷便议论纷纷,都说利德盖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把人的身体当一回事,他那些异想天开的实验,非把医院的病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可。很清楚,金樽酒店的老板娘说得一点不错,他会不顾一切,把死去的病人开膛剖肚。他给戈比太太看过病,她后来死了,显然是心脏病,只是症状不太明显,利德盖特居然敢要求她的亲属让他解剖尸体,这事马上在帕利街传开了,老太太住在那里已经多年,有固定的收入,现在他竟把她的遗体与伯克和黑尔盗取的尸体等量齐观,这自然岂有此理,是对死者的极大侮辱。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利德盖特向多萝西娅提起医院的事,也是在这个时期。我们看到,他正以坚强的毅力,面对着仇恨和愚蠢的误解,同时意识到,这些谣言的产生,一部分也是由于他的幸运和成功造成的。

    一天,在费厄布拉泽先生的书房里,利德盖特向他推心置腹地说:“他们休想把我撵走。我在这里获得了很好的机会,能够实现我的目的,这对我是最重要的。我完全相信,我今后的收入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我要使我的生活尽量安静一些,现在除了家庭和工作,什么都不能吸引我。我越来越相信,一切器官组织都来源于同一物质这点,是可以得到证明的。拉斯珀伊 [8] 和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探索,我已经失去了一些时间。”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费厄布拉泽先生说,利德盖特讲话时,他一边吸烟斗,一边沉浸在思索中,“但是城里那种敌对情绪,只要你谨慎一些,是不难克服的。”

    “你叫我怎么谨慎一些?”利德盖特说,“我所做的一切正是我应该做的。人们的无知和仇视,叫我有什么办法,正如维萨里 [9] 也无能为力一样。一个人不能迁就愚蠢的结论,谁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产生的。”

    “完全正确,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考虑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你应该尽量与布尔斯特罗德疏远一些,当然,你可以继续在他的帮助下,干你认为正确的事,但不要跟他连在一起。我这么说,也许像出于个人情绪,我也承认,这种情绪确实不少,但个人情绪不见得都是错的,只要不是意气用事,有真实的印象作根据,它便是纯正的意见。”

    “布尔斯特罗德对我根本算不得什么,”利德盖特满不在乎地说,“我与他只有职务上的来往。至于与他发生密切关系,我想还不至于,因为我不喜欢他的为人。但你考虑的另一件事是什么呢?”利德盖特问,一边在腿上轻轻按摩,尽量使它舒服一些,他不太觉得需要别人提供意见。

    “哦,这样。千万小心,不要给金钱问题拖累————我是过来人,我这话还是经验之谈。有一天,我从你随口说的一句话知道,你不赞成我完全为了钱打牌。这一点,你讲得对。但是要做到永远不缺钱用并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做到。也许我的话是多余的,但一个人总喜欢装得比实际高明一些,举出自己的不幸事例来教训别人。”

    费厄布拉泽先生的忠告,利德盖特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尽管这些话出在别人嘴里,他可能受不了。他不能不想起,他近来欠了些债,但这些债看来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他不想再亏空下去,决心在家中保持俭朴的生活。他欠的家具账,今后不会再有了,他贮存的酒也还可以维持一个很长的时期。

    那时有许多思想鼓舞着他,这也是合理的。一个人怀着雄心壮志,想干一番事业,在卑鄙的打击面前,就会想到不少伟大人物为了开辟自己的道路,往往弄得遍体鳞伤,这些人像保护神一样,活跃在他的心头,无形中支持着他。跟费厄布拉泽先生闲谈的当天晚上,利德盖特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把长长的腿向前伸直,头向后仰起,按照他沉思时喜爱的姿势,把两只手合抱在脑后。罗莎蒙德坐在钢琴前面,演奏了一支又一支曲子,这些曲子,她的丈夫只知道(他是一只懂得感情的象!)跟他的情绪很对劲,好像它们是从海上吹来的一阵阵节奏分明的清风。

    这个时候,利德盖特显得神采奕奕,谁见了都敢打赌,说他在事业上一定一帆风顺。他的黑眼睛里,他的嘴角和眉宇间,都有一种安详的神色,那是头脑中深沉的思想的流露————他的心不是在探索,是在观看,那目光也似乎蕴藏着丰富的内容。

    不久,罗莎蒙德离开了钢琴,坐到靠近沙发的一张椅子上,面对着丈夫。

    “这些曲子够了吧,我的老爷?”她说,把双手合抱在胸前,露出了一点温柔体贴的神情。

    “够了,亲爱的,如果你已经疲倦的话。”利德盖特和蔼地说,把眼睛转过去瞧着她,但没有其他动作。这时对他说来,罗莎蒙德的出现也许只是在一个湖泊中增加了一匙茶水,她那女性的本能对这点自然不会毫无感觉。

    “你在想什么?”她问,俯前一些,使她的脸更贴近了他。

    他把两只手伸过去,轻轻按在她的肩膀后面。

    “我在想一个伟大的人物,他在三百年前跟我一样大的时候,已经给解剖学开创了一个新时期。”

    “我无法想象,”罗莎蒙德说,摇摇头,“在莱蒙夫人的学校里,我们常常玩猜想历史人物的游戏,但从没想过解剖学家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叫维萨里,那时他要懂得解剖学,只有一个办法,他便是那么做的,那就是在黑夜到墓地和刑场去盗取尸体。”

    “哎哟!”罗莎蒙德惊叫道,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我很高兴,幸亏你不是维萨里。这太可怕了,他应该找一些其他的办法。”

    “那不可能,”利德盖特说,一心在想自己的问题,没太留意她的回答,“他只能在深夜,从绞架上把犯人发白的尸骨取下,埋在地里,然后一点一点偷偷运回家中,这样才拼成一具完整的骨骼。”

    “我希望他不是你崇拜的英雄之一,”罗莎蒙德半真半假地说,“要不,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也会在深夜爬下床,跑进圣彼得教堂的墓园。你自己说过,人们为了戈比太太的事多么生气。你的敌人已经太多了。”

    “维萨里也是这样,罗莎。米德尔马契医务界的老顽固嫉妒我,这并不奇怪,当年维萨里也遭到过一些最伟大的医师的残酷攻击,因为这些人相信盖仑 [10] ,他却指出,盖仑错了。他们称他骗子,凶恶的妖魔。然而事实证明,人体结构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这才使他们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以后怎样呢?”罗莎蒙德问,有了些兴趣。

    “ ,他奋斗了一生。那些人一度使他非常气愤,以致他焚毁了他写的不少手稿。后来,正当他离开耶路撒冷前往帕多亚大学任教时,船只失事沉没。他死得很惨。”

    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接着罗莎蒙德说道:“泰第乌斯,你可知道,我常常想,要是你不是一个医生,那该多好。”

    “别那么说,罗莎,”利德盖特说,把她拉到身边,“那等于说,你希望嫁另一个人。”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觉得,你那么聪明,做什么都成,你完全可以干别的事。你那些在夸林汉姆的堂兄弟们都认为,你选择的职业,使你落到了比他们低一等的地位。”

    “夸林汉姆的堂兄弟们见鬼去吧!”利德盖特说,露出了轻蔑的口气,“如果他们跟你说那样的话,这只是证明他们厚颜无耻罢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罗莎蒙德说,“那不是 一种美好的职业,亲爱的。”我们知道,她心里有了什么想法,总是很难改变的。

    “这是世界上最崇高的职业,罗莎蒙德,”利德盖特严肃地回答,“说你爱我,却不爱作为医生的我,这无异是说,你喜欢吃桃子,却不喜欢桃子的味道。亲爱的,别再讲那种话,它使我感到痛苦。”

    “一定从命,一本正经大夫,”罗莎说,露出了两个酒靥,“我将来要宣布,我最爱骷髅,还爱盗尸人,还爱药瓶,还爱跟每个人吵架,还爱最后在海里淹死。”

    “不,不,还不至于那么坏吧。”利德盖特说,不再提出反驳,只是无可奈何地抚摩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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