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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管。可惜他没有马上把它交给高思先生,但那是他想先把另外六十镑凑足以后再说;他便是抱着这个目的,把二十镑揣在口袋里当作种子,要让它们在判断力的栽培下,幸运的灌溉下,生长出三倍的谷子。然而打这算盘的却是一位大少爷,他有的只是一颗不着边际的心,因此尽管他掌握了各种数字,他的运算并不准确。

    弗莱德不是一个赌徒,他没有生过这类特种病,以致把全部神经活动集中在一次投机或一次冒险上,像酒鬼见了酒便会忘乎所以。他有的只是一种逢场作戏的赌博方式,这种倾向不具备酒精的威力,而是靠乳糜哺育的健全血液培植的,它保持着无忧无虑的想象力,按照愿望构思事实,对自身的遭遇不以为意,对别人在这场鏖战中取得的利益,也只会啧啧称奇。好在任何冒险都能给希望提供乐趣,因为成功的可能性永远存在,而抛出尽量多的赌注,可以使这种乐趣带有更多慷慨的性质。弗莱德喜欢玩乐,尤其是打弹子,正如他喜欢打猎或越野赛马一样。由于他需要钱,希望赢钱,这种爱好更是不可抑制。但是二十镑谷种钱投在诱人的绿台面上,顿时变得无影无踪————至少除了零星花掉的以外,全都丢在这儿了。弗莱德发现,还债的日期已近在眉睫,可是他的口袋却空空如也,只有八十镑还安然无恙,放在母亲身边。他骑的那匹患气喘病的马,代表了费瑟斯通姨父很久以前赠予他的一笔钱————他的父亲允许他养一匹马,因为文西先生本人的爱好使他相信,哪怕对一个老是叫父亲怄气的儿子说来,这要求也不算过分。那匹马便是弗莱德的唯一财产,现在他既然有了燃眉之急,需要还债,他决心牺牲他的所有权,尽管失去了马,生活会变得毫无价值。他怀着英雄气概,作出了这一决定,但这是不得已的,原因只在于他怕失信于高思先生,也在于他爱玛丽,怕引起她的反感。他打算上亨斯利,那儿明天早上有马市。那么,是不是单单把马卖了,带着钱搭驿车回家?可是那匹马还卖不了三十镑,何况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去碰碰运气,未免太傻了。机会是难得的,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他越想越觉得,机会还是要靠自己争取,如果没有勇气,不敢一试,那才是坐失良机呢。他要跟班布里奇和霍罗克一起上亨斯利,霍罗克也是个行家,到时候,哪怕他们一声不吭,他也能估摸到他们的意思,从中捞到一些好处。出发以前,弗莱德把八十镑从母亲那儿取了出来。

    弗莱德骑了马,跟班布里奇和霍罗克一起离开了米德尔马契,这自然是前往亨斯利马市场,凡是看到他们的人,大多认为小文西仍像平时一样,是去玩的。确实,要是没有那件大事压在心头,弄得他寝食不安,他自己也会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像一个快乐王子在到处游荡。弗莱德不是粗野庸俗的人,对没有进过高等学府的年轻人的言谈举止,毋宁说是瞧不起的,何况他写过牧歌和高雅的诗篇,还会吹笛子,因此,他跟班布里奇和霍罗克这么如鱼得水,未免不可思议,哪怕对马的爱好也不足以解释这点,但是人们的议论发挥了神秘的作用,因为任何名称往往能规定我们对事物的态度。正由于有了“玩”这个名义,与班布里奇和霍罗克在一起才不致变得索然无味。说真的,要不是这个名义对弗莱德的精神起了支持作用,仿佛这次跋涉只是为了“寻快活”,那么在一个濛濛细雨的下午,跟两个马贩子一起来到亨斯利,在一条煤灰飞扬的街上下了马,走进红狮饭店的餐厅,弗莱德一定会觉得大失面子,很不自在。这里的全部陈设只有一幅积满灰尘的本郡地图,一张简陋的画————画的是马厩中一匹没有名头的马————一幅乔治四世陛下的全身立像,以及一些大小不一的铅痰盂。

    霍罗克先生总是显得高深莫测,仿佛可以为想象力提供广阔的天地。他的装束叫人一看,就不由得联想到马(只要提一下帽边就够了,它有一点向上翘起,那角度正好使人不致怀疑它会向下弯折)。大自然赋予他的脸,由于生着一对蒙古人的眼睛,鼻子、嘴和下巴又似乎在效法帽边,略微向上翘起,因此脸上始终有一种强自克制的怀疑论者的嘲笑,这对一颗敏感的心灵是最严峻可怕的表情,它在相应的沉默的配合下,会造成一种印象,仿佛这人具有举世无双的理解力,无边无际的幽默感————不过已经干得没有水分,也许还凝结成硬块了————以及深刻敏锐的鉴别力,凡是他的裁决,如果你三生有幸得以知道的话,一定万无一失。在各行各业的人中,都能看到这样的相貌,但最使英国的年轻人折服的,大概还是那些评马专家。

    弗莱德提起他的马的马蹄球节,向霍罗克先生请教,后者从马鞍上斜过眼去,端详了一会儿马的行动,时间共三分钟,然后旋转身子,拉了拉缰绳,依然保持沉默,脸上不多不少仍是一副怀疑论者的神色。

    霍罗克先生在谈话中扮演的这路角色,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弗莱德只觉得心里有两种情绪在交战,一种是恨不得把他揍上几拳,逼他把意见讲个明白,另一种是想不如留些交情,以后还可利用。不论怎样,到了一定的时刻,霍罗克总会透露几句价值不小的话的。

    班布里奇先生的态度比较开朗,他似乎从来没有舍不得发表他的高见。他身强力壮,嗓音洪亮。有时人家骂他“胡作非为”,这主要是指他喜欢骂人,喝酒,打老婆。有的人上过他的当,说他为人阴险,但他认为贩马是一门奥妙的艺术,因而振振有词地向你证明,它跟道德毫不相干。不可否认,他生意兴隆,一帆风顺,喝了酒比别人不喝酒的时候还清醒,总的说来,他像一棵常绿的月桂树,欣欣向荣。但是他的谈话范围狭窄,三句不离本行,正如那首古老优美的民歌《喝几口白兰地》,隔一会儿便回到了原来的旋律上,这样回荡反复,身体虚弱的人听了,甚至会头晕目眩。但是在米德尔马契的某些圈子里,班布里奇先生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出现可以影响整个气氛和情绪。他在绿龙酒家的酒吧间和弹子房里,是个头面人物。他知道跑马场上那些好汉们的轶事,侯爵和子爵的各种新奇花招,这似乎证明,哪怕在骗子中间,贵族也高人一等。但是他那纤毫不爽的记忆力,主要表现在他经手买卖的马上。直到几年之后,他还能告诉你,它们一口气可以跑多少英里;谈起这些,他总是眉飞色舞;为了促进听众的想象力,他还一本正经、赌神发咒地说,这样的事他们是从未见过的。总之,班布里奇先生是一个开心人,也是一个有趣的朋友。

    但是弗莱德也很有心计,他没有告诉两位朋友,他上亨斯利是打算卖他的马的。他想先从侧面探听一下,他们对它的价值的真实看法。他不明白,要从这些大行家打听他们的真实意见,那是比登天还难的。无缘无故奉承别人,这不是班布里奇先生的缺点。说真的,他以前从没发现,这匹倒霉的栗色马会呼哧呼哧喘气,它坏到什么程度,除非用尽地狱里最不中听的话,才能讲清楚。

    “你上当啦,你要买马,就得找我,文西!可不是,除了那栗色马,你从没骑过更好的马呢,你就把它当宝贝啦。你让它跑一下试试看,那倒像二十个木匠在锯木板。我一辈子还没见过喘气喘得更凶的马,只有一次,那是一匹花斑马,它是粮食贩子佩格韦尔的,七年前他老是用它驾车,他要我买它,我对他说:‘谢谢,佩格,我不是做喇叭生意的。’我就是这么说的。这是一句笑话,后来它传遍了全国。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那匹马比起你这匹来,还算是一只小喇叭呢。”

    “喂,你刚才还说,他的马喘气喘得比我的更凶呢。”弗莱德说,今天他比平时更容易生气。

    “那么我是哄你的,”班布里奇先生斩钉截铁地回答,“两匹马半斤八两,分不出好坏。”

    弗莱德用踢马刺催马快跑,几匹马跑了一小段路。等马慢下来以后,班布里奇先生又道:

    “不过那匹花斑马跑起来还是比你的好。”

    “我可是对它的步子相当满意,”弗莱德说,他必须提醒自己,他是跟他们一起来玩的,这才没有发脾气,“我认为,它跑得非常利索,霍罗克,你说呢?”

    霍罗克先生望着前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倒像是哪位大画家画的一幅肖像。

    弗莱德放弃了获得真实意见的荒谬希望,但仍在回味他们的话,他发现,班布里奇的贬抑,霍罗克的沉默,其实都含有赞美的意思,这说明他们对马的评价,并不像嘴上讲的那么坏。

    真的,市场开始以前,当天晚上,弗莱德就看到了一个有利的机会,可以把他的马善价脱手,这使他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暗暗庆幸,因为他没有忘记把八十镑随身带着。一个青年农民,是班布里奇先生认识的,来到红狮饭店,偶然谈起他有一匹猎马要出售,他说,那就是叫金刚钻的那匹马,言下之意,这是一匹名马,无人不知。但他自己只要一匹实用的马,有时能拉拉车子就成了;他快要成家,不想再玩打猎了。猎马寄在一个朋友的马厩里,离这儿不远,先生们如果要看,天黑以前还来得及。到朋友的马厩去,得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巷,那里臭气熏天,在那个不卫生的时代,那些阴暗的小街大抵如此,你要是不用一点药,很容易中毒。弗莱德不像他两个朋友喝过白兰地,不怕臭气,但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有利可图的马,机会不可错过,以致他兴致勃勃,第二天早上一起身,便又往那儿跑,他断定,如果不跟农民马上成交,班布里奇会抢先下手。情况十分紧急,必须当机立断,他开动脑筋,作了多方面的推测。班布里奇曾把金刚钻试骑了一段路,要是他不想买它,何必多此一举(因为这是他朋友的马)。凡是见过这牲口的,显然都对它的优点留下了深刻印象,连霍罗克也不例外。跟这号人打交道,要想得到好处,就得用心体味他们的话,不能像傻瓜一样,光从字面上理解。这是一匹有深灰色花斑的马,弗莱德刚好知道,梅德利科特勋爵的听差在物色这样一匹马。试骑以后,班布里奇在当天晚上,等那个农民一走,便露出了一句话,说他看到过一些比这坏的马,也卖了八十英镑。当然,他的话前后矛盾了二十来次,但只要你懂得辨别它们的真假,你就知道他赞成什么。弗莱德对自己鉴别马的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的。农民也对弗莱德那匹虽然不时喘气,但还不错的马,端详了好久,这说明他认为它还值得考虑,很可能他愿意要它,让它与金刚钻交换,只要再贴上二十五镑。如果这样,那么弗莱德带着他至少值八十镑的新马离开的时候,他口袋里还有五十五镑,他就可以有一百三十五镑还他的债,暂时得由高思先生垫补的亏空,至多二十五镑。早上,在他匆匆忙忙穿衣服的时候,他已胸有成竹,相信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可失之交臂。尽管班布里奇和霍罗克都劝他别干,他可不能上当,对他们的意图作直截了当的理解;他必须认识到,这些家伙诡计多端,不可能真的替一个年轻人着想。在马的问题上,不信任他们还是唯一可靠的方针。但是我们知道,怀疑一切是行不通的,否则生活就会停止不前,总有一些事是我们必须相信和照办的,不论这有些事叫作什么,它实际就是我们自己的判断,哪怕从表面上看,它好像是对别人最奴性的依赖。弗莱德相信,这笔交易是万无一失的,因此集市还没正式开张,他已把那匹深灰色花斑马弄到了手,代价是他原来那匹马另加三十镑————比他的预料只多了五镑。

    但是他觉得有些厌烦和疲倦了,也许这是由于思想斗争的缘故,因此他没有逛马市,便独自踏上了十四英里的归途,打算安安静静地回家,也让他的马保持充沛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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