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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林肯郡邸宅的许多窗户,又变得黑洞洞的,而伦敦城的公馆却灯火辉煌。在林肯郡,德洛克家族的先人在相框里打瞌睡,微风吹过长长的客厅,发出低微的响声,仿佛是他们匀称的呼吸。在伦敦,这一代的德洛克夫妇驾着灯火如炬的马车在黑夜里驰骋。德洛克公馆的使神们,头上洒着白灰(发粉),表示他们是毕恭毕敬的,这时正懒洋洋地靠在大厅的小窗口上,消磨那使人昏昏欲睡的早晨的时光。上流社会——这个巨大的星球,差不多有五英里方圆——正在团团地转动,而太阳系的星体也都恭恭敬敬地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

    哪里的人群最密,灯火最亮,一切感官能得到最美妙、最细致的满足,哪里就有德洛克夫人的芳踪。她的倩影永远不会从她所攀登、所征服的那个光辉的顶峰消失。她以往相信她能用高傲的态度来掩饰她想隐瞒的任何事情,今天这种自信心却已消失;她明天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在周围的人的心目中仍然是德洛克夫人,她却没有把握。然而,尽管如此,她生性就是不能在人们妒忌的眼光下表示软弱或屈服。他们议论说她近来变得更美丽,也更高傲了。那个身体虚弱的本家兄弟议论她时说,她真美极了——替女人增了不少光——可是这种女人很危险——事实上,使人想起——那个令人不安的女人——从床上爬起来,在公馆里走来走去——莎士比亚不是这样说过的吗?(1)

    图金霍恩先生不言不语,也不露一点声色。他用柔软的白领带随便打了个旧式领结,现在正和以往一样,站在房门口,听着累斯特爵士的指示,一动也不动。谁也想不到他竟有左右德洛克夫人的力量,同时,谁也想不到她竟会对他有所畏惧。

    自从上次他们在切斯尼山庄顶楼他那个房间里谈话以来,她一直牵挂着一件事。现在她已下了决心,准备把它解决。

    这时,在上流社会里还是早晨,对于那些小人物来说,却已经是下午了。刚才直往窗外望的那几个使神,早已没精打采,在大厅里睡着了;这些打扮得很漂亮的仆人,像萎谢的向日葵一样,沉重的脑袋垂了下来;同时,又像向日葵谢了以后大量结籽那样,他们穿的衣服边上的流苏和饰物也像是结了籽哩。累斯特爵士刚才在书房里阅读议会某个委员会的报告,但由于为国珍重,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德洛克夫人坐在她接见过那个叫格皮的年轻人的房间里。露莎在她身边,刚才替她写什么东西和朗诵书给她听。现在露莎正在绣花,或者在干这一类的细活儿;当她正低着头做活,德洛克夫人一声不响地看着她。这在今天已不止一次了。

    “露莎。”

    这个漂亮的乡下姑娘带着愉快的神色抬起头来。但等她看到夫人那副严肃的样子,又变得迷惑而惊讶了。

    “看看房门关上了没有?”

    她答应着,走去看了看,然后又回来,脸上露出更加惊异的样子。

    “我想告诉你一些心里话,孩子,因为我觉得,虽然我不敢相信你的判断力,但我可以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要做什么事情,我至少是不会瞒着你的,我信任你。所以我对你讲的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这个腼腆的漂亮小姑娘极其认真地保证决不辜负夫人的信任。

    “你知道不,”德洛克夫人问她说,一边示意她把椅子挪近一些,“你知道不,露莎,我待你和待别人不一样?”

    “是的,夫人。比待别人和气。我常常想,我知道您真正的为人。”

    “你常常想,你知道我真正的为人?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她说话时带着一种蔑视的口气——当然不是蔑视露莎——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带着茫然的神色望着她。

    “你知道不,露莎,你对我是个安慰?你是不是想到,因为你年轻纯洁,喜欢我同时又感激我,所以我喜欢把你留在身边?”

    “我没想到,夫人;我不敢这么想。可是,我倒真希望这样。”

    “是这样的,孩子。”

    看到夫人那张美丽的脸沉下来,这个漂亮姑娘脸上的欢乐突然消失了,她怯生生地现出希望能知道原因的样子。

    “如果我今天说,你走吧!离开我!那么,我不得不说这一定会使我感到非常痛苦和不安,使我感到非常寂寞。”

    “夫人!我得罪了您吗?”

    “没有。到这儿来。”

    露莎俯身靠在夫人脚边的脚凳上。夫人带着钢铁大王来访的那个令人难忘的晚上所表现的母爱,把手放在她那头黑发上,轻轻地搁在那里不动。

    “我告诉你,露莎,我希望你快活,如果我能够使这个世界上的人快活的话,我一定使你快活。可是我没有这种本领。根据我知道的一些同你毫无关系的原因,你最好不要再呆在这里。你不应该再呆在这里。我决定不让你呆下去。我已经写信通知你未婚夫的父亲,他今天就要到这里来。我是为你着想才这样做的。”

    姑娘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吻着夫人的手,并说她们分开以后,她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夫人吻了吻她的脸,只说道:

    “孩子,但愿你在一个比这里好的环境里能够快活。但愿你的未婚夫爱你,同时你也快活。”

    “啊!夫人,我常常想——请您原谅我这么大胆——您并不快活。”

    “我吗!”

    “您把我送走以后,是不是会更不快活呢?我求您再想一想。让我在这儿再呆些日子吧!”

    “我已经说过,孩子,我这样做是为了你,而不是为我自己。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对你的态度,露莎,是我现在的态度——而不是过一会儿的态度。你记住这个,而且别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为了我,你就这样做吧,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完结了。”

    她离开了这个天真的姑娘,走出屋去。到了傍晚,当她又在楼梯上出现的时候,她露出了最高傲、最冷淡的样子。冷淡得好像一切热情、情感和兴趣在人类历史初期已经消耗净尽,同其他灭绝了的巨兽一样从人间消失了。

    使神刚才报告朗斯威尔先生到来,所以夫人就出现了。朗斯威尔先生不在书房里,但她却往书房走去。累斯特爵士在那里,她想先同他谈谈。

    “累斯特爵士,我想——啊,你正忙着哩!”

    啊,亲爱的,不忙!一点儿也不忙。这里只有图金霍恩先生。

    他总是如影随形到处缠着你,一会儿也不让你得到安宁。

    “请原谅,德洛克夫人。请允许我告辞了。”

    她告诉他不必告辞,那样子显然是说“你自己知道只要你愿意,就有权留在这里”,一边向椅子走去。图金霍恩先生替她把椅子向前挪动了一下,笨拙地鞠了一躬,往对面的一个窗口退去。他站在那里,遮住了那从静悄悄的街上射进来的落日余辉,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使她眼前变得一片黑暗。甚至使她的一生都变得黑暗。

    这条街,即便是在全盛时期,也是冷落的;长长的两排房子各自板着面孔,彼此瞪着眼,因此,有五六幢最有气派的大公馆仿佛当初不是用石头建造的,而是由于彼此瞪眼,才慢慢变成了石头。这条街虽然气势宏伟,但是死气沉沉,好像下定决心不屑热闹起来,因此,那些上着黑漆、积满灰尘的门窗本身也是阴沉沉的,后面发出空荡的回声的马房,也显得空旷和缺乏生气,仿佛是准备给那些显赫人物的雕像的石马去做马厩。在这条庄严肃穆的街上,房子门口的台阶都安着花样繁多的铁制装饰品;从这些又像化石的亭子般的门灯里,那一个个已经过时的大蜡烛的灭烛器,仿佛被那突然时兴的煤气灯吓得张大了嘴。在这一片长满锈的铁制花饰当中,到处可以看到一个个不结实的小铁环,它们使人怀念起那些已经不再使用的油灯;大胆的小孩总想把朋友的帽子从这些铁环中间扔过去,而这就是它们现在唯一的用途。而且,甚至那经过很长时期还残留在一个奇形怪状的小玻璃缸里的灯油(缸底有个像牡蛎似的灯芯),也像贵族院里高贵而死气沉沉的油灯一样,每天晚上对着新兴的煤气灯蛮不高兴地眨着眼睛。

    因此,坐在椅子上的德洛克夫人,即便从图金霍恩先生挡住的那个窗户也看不到什么景色。可是——可是——她还是朝那个方向望了望,仿佛她衷心希望把那个妨碍她的人物除掉。

    累斯特爵士请问夫人,她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什么,不过是朗斯威尔先生来了(是我约来的),我们最好把那个女孩子的问题解决吧。我被这件事烦死了。”

    “我能帮——什么——忙——呢?”累斯特爵士有点惶惑地问道。

    “我们在这里接见他,把事情解决了。你叫人请他上来好吗?”

    “图金霍恩先生,请你拉一下铃。谢谢。请,”累斯特爵士对使神说,一时想不起钢铁大王这个称呼,“请钢铁绅士到这里来。”

    使神去找那位“钢铁绅士”,找到以后,把他领来。累斯特爵士和蔼地招待这个“铁人”。

    “你好,朗斯威尔先生,请坐。这是我的法律顾问,图金霍恩先生。我的夫人想同你,朗斯威尔先生,”累斯特爵士很庄重地摆了摆手,巧妙地将他转给了夫人,“想同你谈谈。嗯!”

    “很荣幸,”钢铁绅士答道,“德洛克夫人有什么赐教,我一定洗耳恭听。”

    当他转身面对夫人的时候,他发现她给他的印象不如上次见面时那么和蔼。一种疏远而傲慢的神色使人感到她冷若冰霜;同时,她的态度也和上次一样,根本不能使人开诚相见。

    “对不起,先生,”德洛克夫人没精打采地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同你儿子有没有谈过他那意中人的事情?”

    当她这样问的时候,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几乎懒得看一看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德洛克夫人,上次我见到您的时候说过,我要认真地劝我儿子赢得他的——意中人。”钢铁大王在重复夫人所用的那个字眼时稍为加重了一点语气。

    “你这样做了吗?”

    “啊,不错!”

    累斯特爵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呀!这位钢铁绅士答应去做,就一定做得到。在这方面,金子和铁是没有丝毫差别的。做得很对!

    “请问他也这样做了吗?”

    “说实在的,德洛克夫人,我不能给您肯定的答复。我想他还没有这样做,大概现在还没有。根据我们的身份,我们看中了一个人,往往是要同她结婚的,因此,这个人要断绝这种关系,也不太容易。我想,我们这样的人做起事来,倒是很认真的。”

    累斯特爵士担心这句话含有瓦特·泰勒尔的口气,所以有点冒火。朗斯威尔先生的样子很愉快,也很有礼貌;但是,在一定的限度以内,他说话的口气还是要看别人怎样对待他而定。

    “因为,”德洛克夫人接着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真把我烦死了。”

    “我实在感到很遗憾。”

    “而且我还在考虑累斯特爵士当初对这件事的意见,我对他的意见是很赞同的;”这时累斯特爵士听了,感到受宠若惊,“如果你不能担保就此了结这件婚事,那我的结论是这个女孩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我不能这样担保,德洛克夫人。绝对不能。”

    “那么,她只好离开这里了。”

    “对不起,夫人,让我说句话,”累斯特爵士很体贴地插进来说,“不过,这样也许会使那个年轻姑娘受到损失,这对她太委屈了。这个年轻姑娘,”累斯特爵士说,神气十足地把右手一伸,那动作好像是摆餐具那样把问题摊出来,“她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位高贵的夫人的赏识和宠爱,而且在那位高贵的夫人的庇护下,在她的生活环境中享受到各种应有的优厚待遇,对于一个处在她那样的社会地位的年轻姑娘来说,这种待遇确实是很优厚的——先生,我想是非常优厚的。现在的问题是,究竟应不应当单纯为了她被朗斯威尔先生的儿子看中了,”累斯特爵士抱歉地,然而又很庄重地对钢铁大王点了点头,把话说完,“就不再让她享有这么许多优厚待遇和得到这样的运气呢?难道她应该受这种惩罚吗?这对她公平吗?我们以前有过这样的谅解吗?”

    “请原谅,”朗斯威尔先生儿子的父亲插嘴道,“累斯特爵士,请允许我大胆地说,我可以尽早地解决这个问题。请您不必再考虑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了。如果您还记得一些重大要事的话(我想您一定记不得了),您就会想起,关于这件事,我从一开头就坚决反对把她留在这里。”

    不考虑德洛克家的恩惠?天啊!累斯特爵士要不是因为他不得不相信他那双由这样一个家族传给他的耳朵,那他真会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把钢铁绅士的话给听错了。

    “我们彼此都不必再谈这些事了,”德洛克夫人看到爵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便用最冷淡的态度说,“这个女孩很不错;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是,她对她所享有的许多优厚条件和运气,却丝毫不能体会,因此,她跟人恋爱了——或者说,我假定她跟人恋爱了,可怜的傻丫头——对于这一切也就顾不上了。”

    累斯特爵士要求插一句话,他认为正因为如此,一切也就变了。他本来就相信夫人的意见是有最充分的理由和根据的。他完全赞同夫人的意见。那个年轻姑娘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朗斯威尔先生,上次我们被这个问题弄烦了以后,累斯特爵士曾说过,”德洛克夫人懒洋洋地说下去,“我们不能同你讲条件。由于没有讲好条件,同时根据目前的情况,这个女孩在这里是不合适的,最好还是走吧。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你希望把她送回乡下呢,还是亲自领走,再不然,你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

    “德洛克夫人,如果能让我坦白地说一句——”

    “请说吧。”

    “——我想尽快地不再麻烦您,让她辞去现在的工作吧。”

    “让我也坦白地说一句,”她还像刚才那样故意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也宁愿这样。你打算亲自把她带走,是不是?”

    钢铁绅士像块铁似的直直地鞠了一躬。

    “累斯特爵士,请你拉一下铃吧。”可是图金霍恩先生却从窗子那边走过来,拉了一下铃。“我忘了你还在这儿,谢谢。”他像平时那样鞠了一躬,又悄悄退回原处。使神一听铃声,马上进来,一听到要叫露莎,便赶紧去把她带来,然后又退了下去。

    露莎一直哭着,这时还很难过。她一进来,钢铁大王立刻站起来,挽着她的胳臂,同她站在靠近房门口的地方,准备要走。

    “你看,你有照顾了,”德洛克夫人带着那种厌倦的神气说,“你离开了这里,也有人好好照应你的。我刚才说过,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所以不必哭了。”

    “看样子,”图金霍恩先生背着双手,慢吞吞地往前踱了两步,“她还是因为不愿意离开这里才哭的。”

    “什么?您也知道她没有很好的教养,”朗斯威尔先生有点迫不及待地答道,似乎高兴能有机会对这位律师反驳一下,“她是个很幼稚的小姑娘,不大懂事。如果她在这里呆下去的话,先生,我相信她必然会有进步。”

    “那是必然的,”图金霍恩镇静地答道。

    露莎哭着说,她离开夫人,心里非常难受,她在切斯尼山庄过得很快活,跟着夫人也很快活,还一再对夫人表示感激。“别说了,傻丫头,”钢铁大王低声地制止她,倒没有生气的样子;“如果你喜欢瓦特,那就高兴起来!”德洛克夫人只是冷冷地挥了挥手,叫她不要再说了,“好啦,好啦,孩子,你很好,走吧。”累斯特爵士一直摆着无上尊贵的样子,不去谈论这个问题,而在那里正襟危坐,一声不响。图金霍恩先生在外边街上灯火闪烁的夜景的衬托下,身影显得很模糊,但在德洛克夫人的眼中却变得更庞大、更阴森可怕了。

    “累斯特爵士和德洛克夫人,”朗斯威尔先生停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告辞了,我很抱歉,又在这个讨厌的问题上打搅了您们两位,尽管这并不是我造成的。请相信我很了解德洛克夫人对于这样一件小事必定感到非常厌烦。如果我对自己处理这个问题有所怀疑的话,那也只是因为我最初没有悄悄地尽量想法把我这位年轻朋友带走,而根本不来打搅您们。但是我觉得——也许我夸大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把问题的实际情况向您们说明,并且坦白地征求您们的意见,决定怎样处理比较方便,这是应有的礼貌。我和上流社会的人士不大来往,希望您们原谅。”

    累斯特爵士听了这些话,感到不能再坐在那里一声不响了。“朗斯威尔先生,”他答道,“请你不必客气了。我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再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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