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的人而经常同布克特来往,因为那个人得罪过他。我知道这个图金霍恩,先生。他替我带来了种种不幸。”

    阿伦自然要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你是问他的相貌吗?”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我指的是他跟人打交道的态度,一般地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先生,”骑兵答道,这时,他把话打住,胳臂交叉抱在宽阔的胸前,气得满面通红;“他是个坏蛋,老是在慢慢折磨别人。他不像人,而像一支生锈的旧卡宾枪。他是这样一个人——该死的东西——使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对自己总不满意。他给我的痛苦超过了一切人给我的痛苦!图金霍恩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不起,”阿伦说,“我触到了你的隐痛。”

    “隐痛?”骑兵把腿叉开,用唾沫弄湿他那只宽大的右手手心,搁在唇上,好像那里长着胡子似的,“这不怪你,先生;但是你可以替我评评理。他有控制我的权力。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能把我从这里轰走的人。他使我经常提心吊胆。他对我既不放松,也不抓紧。如果我要付钱给他,要求他同我见面,或是找他办些什么事情的话,他却不见我,也不理我——只让我到克里福德法院街的梅尔希谢戴契事务所去,而克里福德法院街的梅尔希谢戴契事务所又让我回来找他——他使我跟在他后面团团乱转,好像我也是他那样一流人。嗐!我这半辈子的时间,不是在他门前转,就是躲着不上他的门。他才不管这些哩!他就像我打比的那支生锈的旧卡宾枪一样。他给我刺激,叫我生气,到后来——呸,真是胡扯——我说到哪里去了。伍德科特先生,”骑兵继续迈着大步来回地走,“我要说的是他已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但是我很高兴我再也不会有机会骑上快马,同他公公平平地一决雌雄了。因为如果我有这种机会的话,那么,他一旦激怒了我——他就会倒下去的,先生。”

    乔治先生说话时非常激动,因而不得不用衬衣袖子擦擦额头。他用口哨吹着国歌,使自己安静下来,但即便这样,他的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晃动,呼吸仍旧急促;而且有时还匆匆理一理他那敞着的衬衣领子,仿佛领口不够宽大,使他觉得气闷似的。总之,阿伦·伍德科特不大怀疑图金霍恩先生会在上述的情况下倒下去。

    乔和他的指挥官不久便回来了。体贴入微的菲尔帮助乔在垫子上躺下来;阿伦亲自照料乔吃了药,又告诉他一切必要的措施和应该注意的事项。现在上午的时间已经快过去了。他回到寓所去换衣服并吃早饭;后来,他没有休息就到贾迪斯先生家去,通知他找到了乔。

    贾迪斯先生独自跟阿伦来,悄悄告诉他有种种理由需要对这件事严守秘密;并且表示非常关心。实际上,乔把早上说的话又向贾迪斯先生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他只补充了一点:他拉的那辆车子更重了,而且声音也不那么轰轰地响了。

    “让我安静地躺在这里,不要再赶我往前走了,”乔嗫嚅地说,“要是有人从我以前扫街的地方路过,谢谢他好心替我告诉斯纳斯比先生,说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乔很守本分地正往前走。要是有办法让我这个倒霉的人实现这个希望,那我还要谢谢他哩。”

    乔在这一两天内老是提到法律文具店老板,所以阿伦同贾迪斯先生商量了以后,决定到库克大院去一趟,特别是因为那辆车子好像快要垮了。

    于是,他就到库克大院去了。斯纳斯比先生穿着灰色上衣,戴着套袖,正在柜台后面检查誊写人刚送来的几张羊皮纸的法律文件;这份写着法律字体的羊皮纸文件,好像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沙漠,其中点缀着的一些大型字体,则像是绿洲,这就使整个景色不致过分单调,同时也使沙漠的行旅不致产生绝望情绪。斯纳斯比先生读到其中的一个绿洲便停住了,他对着陌生人咳了一声,这是他在做生意前的一种习惯。

    “你不记得我了吧,斯纳斯比先生?”

    法律文具店老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因为他原有的恐惧一直没有消失。他只能这样回答:“不,先生,我记不得了。我想——请原谅我太直言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先生。”

    “见过两次,”阿伦·伍德科特说,“一次在一个穷人的病床旁边,还有一次——”

    “事情到底不妙了!”苦恼的法律文具店老板突然记起了往事,心里想道,“现在已经露了头,快要爆炸了!”但是,他还算镇静,把客人引到小账房里,关上了门。

    “您结婚了吗,先生?”

    “不,我没有结婚。”

    “虽然您还是个单身汉,但是否能请您,”斯纳斯比先生用一种忧郁的声调轻轻地说,“说话时尽量小声一点?因为我那位好太太正躲在什么地方偷听哩,如果让她听到的话,我的买卖和那五百英镑就完了!”

    斯纳斯比先生垂头丧气地在凳子上坐下来,背靠着办公桌,满腹牢骚地说:

    “我自己从来没有一点儿秘密,先生。自从我那位好太太和我结婚以来,我想不起我什么时候为了自己的好处而想欺骗她。我决不会那样做的,先生。请原谅我太直言吧,我不能而且也没有那样做。但是,我觉得人家总认为我有什么秘密,最后我感到日子真不好过!”

    他的客人听到这些话以后,表示很同情,同时问他是否还记得乔?斯纳斯比先生压低声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啊,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除我以外,您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乔那样叫我好太太讨厌的人了,”斯纳斯比先生说。

    阿伦问他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斯纳斯比先生跟着说了一遍,一边拼命揪着他那秃顶脑袋后面的一撮头发,“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原因?您是个单身汉,先生,但愿您永远不要结婚,这样您就能向一个已婚的人提出这种问题了!”

    斯纳斯比先生表示了这种善良愿望以后,便没精打采地咳了一声,表示无可奈何;现在,他只好听听他的客人要跟他谈的事情了。

    “又谈这些了!”斯纳斯比先生说,他态度严肃、声音低沉,连脸色也变了。“又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谈这些了!有个人以最严肃的口气叮嘱我不要对任何人谈起乔,甚至连我的好太太都不要谈。接着,又来了一个像您这样的人,以同样的口气叮嘱我千万不要对另外的人谈到乔。唉,我这儿岂不成了私立贫民收容所了吗?唉,请原谅我太直言,先生,这儿岂不成了疯人院了吗?”斯纳斯比先生说。

    但是最后事情倒不像他预料的那么糟,因为在他脚下并没有地雷爆炸,而他在泥潭里也没有愈陷愈深。由于他心肠好,同时听到乔的情况也很受感动,所以他爽快地跟客人约好,只要他能悄悄进行的话,晚上一定尽早地“找机会去瞧一瞧”。到了晚上,他悄悄地去瞧了;但是斯纳斯比太太可能也像他那样悄悄地进行的。

    乔见到了老朋友非常高兴;当他们单独在一起时,他说斯纳斯比先生为了他的病,不怕种种麻烦来看他,他太感激了。斯纳斯比先生看见乔的那种样子很受感动,立刻把一枚两先令半的银币放在桌上;这是他用来医疗各种创伤的万灵药。

    “你现在觉得怎样,可怜的孩子?”法律文具店老板问道,同情地咳了一声。

    “我运气很好,斯纳斯比先生,真好,”乔答道,“我什么也不需要。您简直想不到我现在多么舒服。斯纳斯比先生!我做了那件事,心里很难过,但我不是有意那样做的,先生。”

    法律文具店老板轻轻地又放下一枚两先令半的银币,问他做了什么事情而感到难过。

    “斯纳斯比先生,”乔说,“我到他们家去,把病传染给那位小姐,从此,她就变了样。因为他们心肠好,而且又觉得我很可怜,所以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昨天,那位小姐亲自到这里来看我,她说:‘乔啊!我们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她这样说。她坐下来,不声不响地对我微笑着,没有说我把病传给她,脸上也没有怪我的样子,她真没有那样,不过我却把脸转过去对着墙,真的转过去了,斯纳斯比先生。我看见贾迪斯先生忍不住也把身子转了过去。后来,伍德科特先生为了减少我的痛苦,给我一些药吃——不论早晚都是这样——当他低下身来看着我,和气地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掉下了眼泪,斯纳斯比先生。”

    那位法律文具店老板,受到感动,又在桌上放下一枚两先令半的银币。只有一再使用那服包治百病的灵药,才使他心里好受一些。

    “我刚才一直在想,斯纳斯比先生,”乔继续说道,“您大概会写很大的字吧?”

    “上帝保佑你!乔,我会写,”法律文具店老板回答说。

    “也许是很大很大的字吧?”乔热切地问道。

    “是的,可怜的孩子!”

    乔高兴地笑起来了。“我刚才想的是,斯纳斯比先生,当我往前走,到了尽头,不能再往前的时候,您是不是会好心地替我写很大的字,大到哪个地方的人都看得见,说明我对自己做的事确实是非常难受,不过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伍德科特先生有一次为这件事哭了一场,他很伤心。我希望他在心里真会原谅我。如果这些能用大字写出来,那他大概会原谅的。”

    “能写出来,乔。字写得大大的。”

    乔又笑起来了。“谢谢您,斯纳斯比先生。您对我真好,先生。我从来没这样舒服过。”

    那位性情温和、个子瘦小的法律文具店老板咳了半声就停住了,偷偷放下第四枚两先令半的银币——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花这么多银币的事情——准备走了。而乔和他在这个渺小的世界上再也不会见面了。从此永别了。

    因为那辆难拉的车子已经快到旅程的终点,现在正在石子路上吃力地慢慢向前挪动。整天二十四小时,在那条崎岖不平的路上,这辆破烂不堪的车挣扎着往上爬。过不了几天,在这条难走的路上,就不会再看到它了。

    脸上被火药熏得黑黑的菲尔·斯夸德,一边担任护士,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修理枪械;他常转过身去看,戴着绿色呢帽的头点一点,眉毛向上耸一耸,鼓励乔说:“打起精神来,孩子!打起精神来!”贾迪斯先生一天来好几次,而阿伦·伍德科特几乎一直守在这里;他俩常常思索命运之神是多么令人难以捉摸,因为他把这个不幸的流浪儿同许多社会地位不同的人拉在一起。此外,骑兵也常跑过来看看,他那魁伟的身体把门口堵住,身上那股充沛的精力仿佛注入了乔的体内,使他暂时强壮起来,因为乔在回答他那种乐观的问话时,总是比较像个健康的人那样说话。

    乔今天睡着了,或者说是在昏睡中。阿伦刚来不久,站在他旁边,望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过了一会儿,他悄悄地坐在床边,脸朝着他——就像他从前在那个法律文件誊写人房间里那样坐着——按按他的胸部和心口。这辆车子快垮下来了,但它还要勉强向前走一段路程。

    骑兵默默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菲尔那边的低微的玎珰声也停止了,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锤子。伍德科特先生脸上带着一个医生所有的那种关切和注意的严肃神色,向四周望了望,意味深长地看了骑兵一眼,示意菲尔把桌子搬出去。等他下一回再使用那把小锤子的时候,那上面就会因为他滴下的泪水而长了一点铁锈。

    “喂,乔!你怎么啦?不要害怕。”

    “我觉得,”乔说,他刚惊醒过来,向周围张望,“我觉得我又回托姆独院去了。伍德科特先生,这里除了您,没有别人吧?”

    “没有。”

    “不要把我送回托姆独院去。不把我送去吧,先生?”

    “不要把我送回去。”乔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我很感激您。”

    阿伦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而清楚地对他说:

    “乔!你知道怎样祷告吗?”

    “一点儿也不知道,先生。”

    “连个短短的祷告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先生,一点儿也不知道。恰德班德先生有一次到斯纳斯比先生家讲道,我去听了,但他讲的话好像是给他自己听的,不是给我听的。他作了好多祷告,可是我全不懂。又有几次,别的牧师到托姆独院来讲道,可是他们几乎都是说别人讲错了,几乎都像是对自己讲道,不然,就责备别人讲错了,反正不是对我们讲道。我们什么都听不懂,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乔费了好长时间才把这番话讲完;而只有一个有经验的、精神集中的人才能听见,或者说,在听的时候能听懂他的话。乔又睡了或者昏迷了一会儿,突然竭力挣扎着要起床。

    “不要动,乔!你怎么啦?”

    “现在该我到那个坟地去了,先生,”乔神色慌张地回答说。

    “躺下来。告诉我什么坟地,乔。”

    “就是他们把他埋在那里的坟地,他待我很好,真好。现在我该到那个坟地去了,先生,让我躺在他旁边。我要到那儿去,埋在那里。他当初总是跟我说:‘乔啊,我今天跟你一样穷了。’他就是这么说的。我想告诉他,我现在也跟他一样穷了,到坟地去同他躺在一起。”

    “等会儿再说,乔,等一会儿。”

    “啊!要是我自己不去,他们也许不送我去的。可是,您答应把我送到那里,让我躺在他身边,行不行,先生?”

    “行,我一定这样做。”

    “谢谢您,先生。谢谢您,先生。他们必须先拿到大门的钥匙才能把我送进去,因为那扇门总是锁着。门口还有个台阶,从前一向是我打扫的——眼下一片黑了,先生。等会儿还有亮光吗?”

    “亮光很快就会来的,乔。”

    很快。那辆车子已经支离破碎,崎岖不平的道路快到尽头了。

    “乔,可怜的孩子!”

    “我在黑暗里听见您的声音,先生,我正在摸索——正在摸索——让我抓住您的手。”

    “乔,我说的话,你能跟着说吗?”

    “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跟着说,先生,我想那都是好话。”

    “在天我等父者。”

    “在天我等父者!——对啊,这句话真好,先生。”

    “我等愿——”

    “我等愿——亮光就来了吗,先生?”

    “就来了。尔名见圣!”

    “尔——名——见——”

    亮光已经照到一片漆黑的道路上。死了!

    死了,陛下。死了,王公贵卿。死了,尊敬的和不值得尊敬的牧师们。死了,生来就带着上帝那种慈悲心肠的男女们。在我们周围,每天都有这样死去的人。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