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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如果我要保守的秘密完全是属于我个人的秘密,那么,婀达来了以后,用不着多久,我就一定会把秘密告诉她。但是,这个秘密并不完全是属于我个人的。我觉得,除非真是到了危急关头,不然,甚至是告诉监护人,我也没有这个权力。要独自肩负这个重担是很吃力的;不过,我目前的责任是什么,这已经很清楚了,而亲爱的婀达又是这样热爱我,所以我完全有魄力、有勇气挑起这个担子。在婀达入睡以后,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想起我母亲,就常常睡不着,整夜都很难过。不过,我在别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因而,在婀达眼里,我还是从前那样——当然啰,关于容貌改变这件我一提再提的事情应当除外,如果可能的话,我暂时也不打算再提它了。

    第一天晚上,我和婀达正做针线活儿,婀达问我,切斯尼山庄的主人在不在家,我只好回答说,大概是在家,因为德洛克夫人前一天还在林子里和我说话——在这一问一答的时候,要我保持镇静,可真不容易啊。后来,婀达又问我,她说了些什么话,我回答说,她对我很客气,也很关心,婀达又说,她确实很漂亮,很有风度,只是太骄傲了,让人望而生畏——这会儿,要我保持镇静,可就更困难了。不过,查理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忙,她告诉我们:德洛克夫人从伦敦到附近郡里的某个大户人家去作客,路过这里,所以只在切斯尼山庄呆了两夜;她在我们说的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同我们见面以后,第二天一清早就走了。查理这个人就像俗语说的那样,“小孩子耳朵长”,因为她在一天里听到的新闻,比我在一个月里听到的还要多。

    我们准备在波依桑先生家里呆一个月。我记得,在亲爱的婀达来后不到一个星期,有天晚上,我们帮园丁浇完花,屋里刚刚点上蜡烛,查理就一本正经地走到婀达椅子后面,怪神秘地打了个手势,叫我出去。

    “噢,小姐,”查理低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德洛克家徽酒店有人找您。”

    “得了吧,查理,”我说,“酒店里怎么会有人找我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姐,”查理回答的时候脖子伸得长长的,手揪着小围裙的带子——原来她碰到什么神秘或秘密的事情,总是做出这种得意的样子,“不过,要找您的人却是一位绅士,小姐,他还问您好,问您能不能去一趟,而不跟别人说。”

    “谁要问我好啊,查理?”

    “他要的,小姐,”查理回答说,她的语法学习虽然有进步,但提高得并不快。

    “你怎么成了送信的啦,查理?”

    “我不是送信的,小姐,”我的小侍女回答说。“送信的是韦·格鲁伯,小姐。”

    “韦·格鲁伯是谁啊,查理?”

    “您不知道格鲁伯先生吗,小姐?”查理回答说。“德洛克家徽酒店——韦·格鲁伯,”查理说最后一句话时,好像在慢慢地念那个招牌。

    “啊?你是说酒店老板吗,查理?”

    “是啊,小姐。他老婆很漂亮,不过,她的踝骨断了,一直没有接起来。她哥哥是个锯木工人,关在牢里,人家说他整天喝啤酒,恐怕要一直喝到死呢,”查理说。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再加上现在自己遇事就提心吊胆,所以我想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我让查理赶紧把帽子、面纱和披巾拿来,戴上以后,就沿着盘山小道走下去,那地方我很熟悉,就像是在波依桑先生的花园里一样。

    格鲁伯先生只穿着衬衣,站在他那非常整洁的小酒店门前等我。他看见我过来,就双手摘下帽子,像捧着铁锅似的拿在手里(那帽子看上去的确很沉),领我穿过铺了沙子的过道,来到他最好的会客室里。那是个很整洁的屋子,铺着地毯,摆着各种花草,只是摆得太多了,反而显得碍手碍脚,还有一张卡罗琳王后的彩画像,几个贝壳,许多茶具,两条放在玻璃罩里的干鱼标本,天花板下面还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是鸟蛋呢,还是南瓜(我相信很多人看了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格鲁伯先生常常站在酒店门口,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是个中年人,样子快活,体格魁梧,甚至坐在自己家里的炉火旁,也得戴着帽子,穿着长统靴,不然就好像很不舒服,不过,除了上教堂,从来不穿外衣。

    他把烛芯剪了剪,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怎么样,然后,突然出去了,我也来不及问他,是谁让他去叫我的。对过的会客室敞着门,我听见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可是这会儿停住了。有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来,这不是别人,正是理查德!

    “亲爱的埃丝特!”他说,“我最好的朋友!”他确实很热情、很恳切,我乍一看到他那亲如兄弟的态度,不禁感到又惊又喜,激动得几乎连告诉他婀达很好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正说到我心坎上呢,你永远是那么可爱!”理查德一边说,一边把我带到椅子跟前,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我把面纱撂起,但没有完全撂开。

    “你永远是那么可爱!”理查德还是很热情地说。

    我把面纱完全撂开,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他的脸,告诉他,我很感激他这样欢迎我,也很愿意和他见面,因为我早在害病的时候,就决定要和他见一次面了。

    “亲爱的,”理查德说,“我也很想跟你谈一谈,因为我希望你能了解我。”

    “不过,理查德,”我摇摇头说,“我倒希望你能了解另外一个人。”

    “既然你一下子就提到约翰·贾迪斯——”理查德说,“你指的是他吧?”

    “就是呀,我指的正是他。”

    “那么,我也要说,我很愿意谈这个问题,因为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亲爱的,我是说,要你——你来了解我!我无须对贾迪斯先生或别的什么先生负责。”

    我听他这种口气,感到很痛苦,这一点他也察觉到了。

    “好吧,好吧,亲爱的,”理查德说,“我们暂且不谈这个问题。我上这里来,是想挽着你的手,悄悄到你们的别墅去,让亲爱的婀达表妹高兴高兴。你对约翰·贾迪斯当然是很忠诚啰,不过,你总不至于拒绝我的要求吧?”

    “亲爱的理查德,”我答道,“你知道,你到贾迪斯先生的家去是很受欢迎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把它当作你的家。你到这里来也是很受欢迎的!”

    “你这个小老太太可真会说话啊!”理查德愉快地喊道。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职业?

    “噢,还算喜欢吧!”理查德说。“还算不错。就目前来说,并不比别的事情坏。我知道,等案子解决以后,我就不干这一行了,我可以把军衔卖掉——不过,我们目前先不要谈这些麻烦事儿吧。”

    他这样年轻、英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和弗莱德小姐完全相反!但是,他脸上掠过的那种忧虑、烦躁和期待的阴影却非常像她!

    “我现在请了假,呆在伦敦,”理查德说。

    “真的吗?”

    “是呀。在——在大法官庭的歇夏期间以前,我赶来看看我的案子,”理查德一边说,一边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我告诉你吧,我们终于把这桩古老的案子推动起来了。”

    我听了当然要摇摇头!

    “你说得对,这个问题很讨厌,”理查德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像刚才那样掠过一道阴影。“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谈它吧——算了!不谈啦!——你猜猜是谁和我一起来的?”

    “是斯金波先生吗?我刚才好像听见他的声音。”

    “是他!他对我最有帮助。真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我问理查德,有没有人知道他们一起到这里来。他回答说,没有,没有人知道。原来他去看了一趟亲爱的老小子(他就是这样称呼斯金波先生的),亲爱的老小子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他就跟亲爱的老小子说他要来看我们,亲爱的老小子马上就说他也要来,于是,他就把老小子带来了。“他这个人真是个宝贝——替他付点账倒也值得,”理查德说。“他总是快快活活。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毫无人生经验!”

    斯金波先生的账由理查德来付,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地方,不过我没有提这一点。而且,这时候斯金波先生已经进来了,我们只好谈别的事情。他看见我很高兴。他说:六个星期以来,他常常为我洒下快乐和同情的眼泪;后来听说我渐渐好了,便非常高兴;他这时也就懂得,世界上为什么又有好事又有坏事;他觉得,在别人害病的时候,他更能珍惜自己的健康;他觉得天下的事情可能是这样安排的:某甲长着斗鸡眼,是为了让某乙感到自己有一双正常的眼睛而高兴。或者说,某丙安了一条木腿,是为了让某丁对自己穿着丝袜的肉腿感到更心满意足。

    “亲爱的萨默森小姐,你看看我们的朋友理查德,”斯金波先生说,“他从大法官庭的黑暗中,找到了非常美好的未来。瞧,这多么振奋人心,多么叫人高兴,多么富有诗意!古时候,牧羊人心里想着山林神吹笛,仙女漫舞,就觉得森林里其乐融融,而不那么孤单寂寞。目前的牧羊人就是我们这位富有田园诗人色彩的理查德,他让命运女神和她的侍女,随着法庭宣读判决书那抑扬顿挫的声调,载歌载舞地穿过死气沉沉的四个法学协会,使它们变得生气勃勃。你瞧,这多么好玩!有些脾气不好、爱发牢骚的人,可能会对我说:‘一般法院和大法官庭的弊病很多,留着这些弊病有什么用处?你怎样替他们辩护呢?’我回答说:‘我的爱发牢骚的朋友,我不想为这些弊病辩护,不过,我倒是觉得它们顶好的呢。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位年轻的牧羊人,在我这个头脑简单的人看来,他把这些弊病变成了非常吸引人的东西。我并不是说它们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存在——因为在你们这里爱发牢骚的世人中间,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用不着对你们或对自己负任何责任——不过,它们也许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存在的。’”

    我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理查德同这样的人交朋友,实在糟糕。在这样一个时刻,他本来是最需要正确的原则和目标的,现在却纵情游乐,对什么事情都采取敷衍塞责的态度,把一切原则和目标全都置之脑后,我想到这里,心里更感到不安。我想我是能理解像监护人这样的人的:他富有阅历,饱经世故,却又不得不考虑在这场家庭纠纷中如何去对付,如何才不被牵连;他看到斯金波先生毫不隐讳自己的弱点,处处现出天真烂漫的样子,也感到莫大的快慰。不过,我也不大清楚,他是不是真的那样天真烂漫,说不定这也和其他的手法一样,都是为了达到好吃懒做的目的,只是在做法上更加省力罢了。

    他们两人都和我一起走回来,斯金波先生来到大门口就走了,我悄悄地和理查德走进去,喊道:“婀达,亲爱的,我带了一位绅士来拜访你。”婀达吃了一惊,满脸通红,这不难看出她的真情。她深深地爱着他,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不过显而易见,他们这一次只是以表兄妹的身份见面。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竟会这样胡乱猜疑,不过,我已拿不稳,理查德是不是真心爱她。他倒是非常爱慕她的——其实,谁不爱慕她呢?——我敢说,要不是他知道她会遵守对我监护人许下的诺言,他一定会怀着骄傲和热情,和她重订山盟海誓。但是,有一个想法折磨着我,那就是贾迪斯控贾迪斯案的影响甚至波及到他的爱情:在他把那案子撂开之前,他无论是在爱情方面或是在别的方面,总是迟迟不把真心诚意拿出来。啊,我的天啊!我现在真不知道,要是没有这件不幸的事情,理查德后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非常坦率地对婀达说,他到这里来,不是要偷偷地破坏贾迪斯先生给婀达订的条件(他认为,婀达当初接受这些条件,似乎过于盲目和轻信),而是要光明正大地来看看她,看看我,还要说明他和贾迪斯先生的关系所以不好,并不是他的过错。因为那个老小子马上就要来找我们,他请我定个时间,明天早上和他见面,他要和我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以表明他的态度是对的。我提议明天早晨七点钟,跟他到猎园里散步,事情就这样说妥了。不一会,斯金波先生就来了,让我们开心了足足一个钟头。他一定要我们把小柯文塞斯(指查理)叫来,他以长者的姿态对她说,他在她父亲生前,曾经尽到他的力量,给她父亲找了许多买卖,如果她那个小兄弟快快长起来,继承了父业,那么,他相信,他也会给她的小兄弟找许多买卖的。

    “因为我总是陷入这些圈套里,”斯金波先生一边说,一边隔着那杯掺了水的酒,眉飞色舞地看着我们,“而且又总是像船舱里的水,让人戽了出来(1)。或是像船上的水手,算清账就卷铺盖开路。反正有人付了账。你们知道,我是不能付账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钱。但是有人替我付账。我就是靠别人的力量才摆脱了困境,我不像燕八哥那样,我没有被关在笼子里。如果你要问我那个人是谁,那我可真说不上来。让我们为他干一杯吧。上帝保佑他!”

    第二天早晨,理查德来晚了一些,不过,我也没有等多久;我们走进了猎园。空气清新而湿润,天空万里无云。小鸟纵情歌唱;凤尾草、青草和各种树木,露珠点点,晶莹悦目;这树林子比昨天漂亮多了,仿佛它在黑夜里沉睡的时候,大自然通过每一片奇妙的叶子的细微处表明它为了迎接光辉灿烂的明天,比平时还要警醒。

    “这地方真可爱,”理查德环顾四周说。“这里没有打官司的那种争执和纠纷!”

    不过,这里却有过别的麻烦事儿呢。

    “亲爱的姑娘,我跟你说说吧,”理查德说,“等我把这些事情大体解决了以后,我就来这里休息休息。”

    “现在就休息,不是更好一点吗?”我问道。

    “噢,”理查德说,“现在就休息,或者现在就干点固定的事儿,那可不容易啊。简单地说,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埃丝特。如果你住在一所没有盖好的房子里,屋顶可能安上,也可能拆掉——说不定明天,后天,下个星期,下个月,下一年——整所房子会从上到下拆掉,也可能重新盖起来——那么,你一定会觉得很难安下心来休息。我也是这样。你说现在就该做些什么事情。可是,对我们起诉人来说,没有什么现在不现在的。”

    我那可怜的朋友,疯疯癫癫的弗莱德小姐,曾经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大法官庭的魔力,她的话我现在差不多相信了,因为我看见理查德脸上又像昨晚那样掠过一片阴影。想想多么可怕啊,他脸上还有那个故去的不幸的格里德利先生的阴影哩。

    “亲爱的理查德,”我说,“我们一开头就这样谈,可不好啊。”

    “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这样说,德登大妈。”

    “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想,理查德。当初可不是我劝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件倒霉的事情上头的。”

    “你又提约翰·贾迪斯了!”理查德不耐烦地说,“好吧!我们迟早总要谈到他的,因为我要谈的正是他,我们现在就谈好了。亲爱的埃丝特,你怎么这样糊涂呢?难道你不明白他也是这场官司的当事人?我要是不了解这件案子,不过问这件案子,对他可能很有利,而对我就很不利!”

    “噢,理查德,”我反驳说,“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没听过他说话;你又不是没跟他相处过,或者不了解他的为人,你怎么能在背地里跟我讲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呢?”

    他的脸涨得通红,好像他那豪放的性格使他感到了良心的谴责。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放低声音说:

    “埃丝特,想必你也清楚,我不是一个卑鄙的家伙,我懂得在这样的年纪就疑神疑鬼并不好。”

    “我清楚得很,”我说,“再清楚也没有了。”

    “这才是个可爱的姑娘!”理查德回答说,“这才像是你说的话,我感到很痛快。这件事情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我也实在应该痛快点儿呢,因为将来就算结局很好,也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这一点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了。”

    “这我很明白,”我说。“我和——理查德,我该怎么说呢——我和你一样明白,这种误解不符合你的性格。你和我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使你的性格大大改变的。”

    “嗐,嗐,我的大姐,”理查德更高兴了,“你对我到底是公平的。如果说我不幸受到这桩案子的影响,那么,贾迪斯也同样受到它的影响。如果说这桩案子把我的性格改变了一些,那么,它也把贾迪斯的性格改变了。我并不是说,由于这些乱七八糟和悬而未决的事情,贾迪斯的为人就不光明磊落了;我肯定他是光明磊落的。不过,这桩案子感染了每一个人。你也知道它感染了每一个人。你听到贾迪斯说这样的话绝不下五十次。那么,他为什么偏偏能不受感染呢?”

    “因为,”我说,“他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早就下定决心,躲开这个圈子,理查德。”

    “噢,你总是因为因为的!”理查德用他那种快活的口吻答道。“你说的那个我可不晓得,亲爱的姑娘,不过,在外表上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能是聪明的,能迷惑人的。这样一来,别的当事人就可能不那么关心自己的利益了;有的当事人也可能死掉,有些争论之点也可能忘掉,而许多便宜的东西也可能顺顺当当地捞到手。”

    我非常同情理查德,甚至不能用眼神来谴责他。我记得,我的监护人对他的过错很宽大,在谈到他的过错时,一点也没有发脾气。

    “埃丝特,”理查德接着说,“你别以为我到这里来是要在背地里说约翰·贾迪斯的坏话。我只是来表明自己是对的罢了。我要跟你说,我小时候对这桩案子毫不关心,那时一切都很好,他和我的关系也很好。可是,等我对这桩案子发生兴趣,想研究研究它的时候,情况就完全变了。于是,约翰·贾迪斯就发现,我和婀达应当分开,而且,如果我不改变那种不能令人满意的做法的话,就配不上她。你瞧,埃丝特,我并不打算改变那种令人满意的做法,因为我不想对约翰·贾迪斯作出让步,接受他强加在我身上的不公平的条件,来博得他的好感。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一定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婀达的权利。这件事情我已经想过好久了,我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这样。”

    可怜可爱的理查德啊!这件事情他的确想过好久。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态度,全都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因此,”他说,“我开诚布公地告诉他(你要知道,关于这些事情,我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我们之间是有分歧的,我们宁可公开表示有分歧,而不要遮遮盖盖。我感谢他的好意和照顾,不过,我和他不妨分道扬镳,因为,事实上,我们的道路是不同的。根据争论中的某个遗嘱,我应当得到的钱比他多得多。我并不是说,那个遗嘱会得到法律的认可,可是,的确有那么一个遗嘱,而那个遗嘱也有认可的可能。”

    “亲爱的理查德,你写信的事情,我不是从你这里知道的,”我说道,“贾迪斯先生早就告诉我了,他当时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责备你的话。”

    “真的吗?”理查德口气缓和下来了。“我很高兴,我刚才说对了,他虽然碰到这些倒霉事情,但还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一直就是这样说的,而且从来也不怀疑。你瞧,亲爱的埃丝特,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的看法太苛刻了,你把我和贾迪斯之间的事情说给婀达听,她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如果你像我这样深入了解这桩案子,如果你像我从前在肯吉事务所那样钻到那些文件里去,如果你知道那些文件上写的是一大堆控诉和反控诉、怀疑和反怀疑,你就会觉得我还是比较客气的。”

    “也许是这样,”我说。“不过,理查德,你认为在那一大堆文件里面,有什么真理和公道吗?”

    “这桩案子的某些地方是有真理和公道的,埃丝特——”

    “也许是很早以前有过吧,”我说。

    “现在就有——现在就有——在某些地方一定会有,”理查德急躁地说,“而且我一定要把它们公之于世。如果让人家把婀达当作贿赂的手段,来堵我的嘴,那就不能把它们公之于世了。你说这桩案子使我变了样儿,约翰·贾迪斯也说,这桩案子过去、现在、将来,都使每个牵涉到案子里的人变了样儿。那么,我岂不是更有理由,下决心尽一切力量把这桩案子结束掉吗?”

    “尽一切力量,理查德!难道你以为这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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