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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哼,”乔治先生说,“这算什么意思?是空枪呢,还是实弹?是走火呢,还是放枪?”

    原来这位骑兵在反复推敲一封拆开了的信,这封信似乎使他感到非常苦恼。他一会儿把信举得远远地看,一会儿凑到眼前看;一会儿用右手拿着,一会儿用左手拿着;一会儿把头歪到这边念,一会儿歪到那边念;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竖起双眉。然而,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弄不明白。后来,他把信放在桌上,用那大手抚平它,又若有所思地在打靶场里来回地踱着,踱到那封信跟前的时候,往往站着不动,从一个新的角度去念它。然而,这样做也还是不行。“这是空枪呢?还是实弹?”

    菲尔·斯夸德在打靶场的另一头,拿着一个刷子和一罐石灰水在刷那些靶子,一边用快步进行曲的拍子——好像是战鼓和笛子齐鸣似的——轻轻吹着口哨;他吹的那个歌有两句歌词说,他必须而且也要下定决心,回到他留在老家的那个姑娘的身旁。

    “菲尔!”骑兵招了招手,喊他过去。

    菲尔还是像平时那个样子走路:一开始是侧着身子走,好像他要往别的地方去,然后,又像用刺刀冲锋似的,向他的司令官扑过去。在他那脏脸上,有几点石灰水,显得非常刺眼;他还用那刷子的木柄蹭着他那只剩下一道的眉毛。

    “立正,菲尔!你听听这个。”

    “慢一点,长官,慢一点。”

    “‘先生:前经马休·贝格纳特先生担保,由阁下开具借据,贷与阁下玖拾柒英镑肆先令玖便士之款,原订两月归还,明日即届期满,用特函告(如阁下所知,根据法律,本无须多此一举),希备款掷还为荷。约舒亚·斯墨尔维德谨上。’——你觉得怎么样,菲尔?”

    “真糟糕,老板。”

    “怎么?”

    “我看,”菲尔用刷子柄顺着额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揉来揉去,想了想才答道,“人家来跟你要债,那总是很糟糕的事情啊。”

    “听我说,菲尔,”骑兵一边说一边坐到桌子上去,“总的来讲,我可以说,我在利息和别的方面给的钱,已经超过本金的一倍半了。”

    菲尔莫名其妙地皱着眉头,侧着身子退了一两步,表示他认为这虽然是事实,但是不见得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帮助。

    “你再听我说说,菲尔,”骑兵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不让他把那过早的结论说出来。“我和他本来说好,借据到期可以重订,而事实上不知已经重订过多少次了。现在,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觉得这一次是到了头啦。”

    “是吗?哼!我也是这么想。”

    “约舒亚·斯墨尔维德就是那个让人用椅子抬进来的人吗?”

    “不错。”

    “老板,”菲尔一本正经地说,“从他的为人来看,他是一条吸血的蚂蟥;从他做事的手段来看,他是一个螺丝钻子或者是一把老虎钳;从他那些坏心眼来看,他是一条毒蛇;从他那贪婪的魔掌来看,他是一只大龙虾。”

    斯夸德先生意味深长地发表完他的感想,又等了一会儿,看看他的老板是不是还想听他说点什么,然后才用平时走路的姿态,回到他刚才粉刷的靶子那边去。接着,他又精神饱满地吹起口哨,表示他必须而且也下定决心要回到他那理想的年轻姑娘的身旁。乔治把信叠好朝他那边走去。

    “长官,”菲尔一边说,一边很狡猾地瞧着他,“要对付这件事情,倒是有一个办法。”

    “你是说还他钱吧?我要是有钱,我倒想还他。”

    菲尔摇了摇头。“不是,老板,不是还钱;还不至于这么糟糕。有倒是有一个办法,”菲尔说到这里,很老练地把手里的刷子挥了一下,“瞧,就像我现在干的这样。”

    “把债务一笔刷清!”

    菲尔点了点头。

    “这办法真不错啊!这么一来,你知道贝格纳特一家子会怎么样?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替我还了这笔债就会破产?你真够义气,”骑兵瞟了他一眼说,他的态度是宽宏大量的,但还是很生气,“说真的,你真够义气,菲尔!”

    菲尔屈着一条腿,蹲在靶子旁边,尽管像刚才打比喻的时候那样不停地挥着刷子,并用大拇指抚平白靶子的圆边,但听了这话还是非常认真地分辩说,他刚才忘了贝格纳特家应负的责任,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伤害他们家那些好人一根毫毛——他正在这样分辩的时候,外面的长廊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笑嘻嘻地问乔治在不在家。菲尔瞧了他老板一眼,一瘸一拐地迎上去说:“老板在这里,贝格纳特太太!他在这里!”接着,那位老伴儿在贝格纳特先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不论春夏秋冬,这位老伴儿出门的时候总要披上一件灰呢斗篷。这件斗篷又粗又旧,但非常干净;在贝格纳特先生看来,这显然是一件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因为贝格纳特太太当年就是穿着这件斗篷,拿着一把伞从千里迢迢的海外回到欧洲来的。说到那把伞,那也是老伴儿的忠实伴侣,她每次出门总要带着它。伞的颜色很特别,在这人世间是极其罕见的,这伞有一个波状的木头弯手把,在那好像船头或鸟嘴的把端上镶着金属,整个看起来,很像大门上扇形气窗的一个小模型,或者像眼镜上的一块卵形玻璃片。这件装饰品并不像一般同英国陆军有过悠久关系的东西那样,具备坚守岗位的顽强特点。老伴儿的这把伞在中间的地方老是显得松松散散,好像需要一件紧身褡给它勒勒腰——看样子,这很可能是因为多年以来,这把伞在家时用来当碗橱,出门时又用来当手提包。她因为觉得那件久经考验的斗篷和那个大兜帽很可靠,所以从来也不打伞。平常她只把伞当作手杖,在市场里买东西时,用它来指一指排骨或蔬菜,或者亲切地用它捅捅那些买卖人,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她还有一个两边都带盖子的柳条菜篮,她每次出门都得带着它。有了这些可靠的东西,她那张晒得又黑又红的朴实面孔,在一顶粗草帽的衬托下,总是显得分外爽朗,这会儿她来到乔治的室内打靶场,就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

    “喂,乔治老弟,”她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跟他亲热地握了握手以后,贝格纳特太太因为刚才走了很远的路,便舒了一口气,坐下来好好休息一番。她倒是有一种本事,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休息,这种本事显然是在行李车的车顶上和在诸如此类的座位上锻炼出来的;你看她现在坐在一条粗板凳上,解开了草帽的带子,把帽子往脑后一推,双手抱在胸前,那样子非常舒服。

    这时候,贝格纳特先生和他的老战友以及菲尔都握过手;而贝格纳特太太对菲尔也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喂,乔治,”贝格纳特太太兴高采烈地说,“我和大木头都来了,”原来贝格纳特先生长得粗眉大眼,贝格纳特太太为了恭维他,就管他叫这个名字,因为,据说他们俩认识的时候,贝格纳特先生在那个团的外号叫“愈疮木”(1);“我们也是顺道进来看看,打算像平时那样把作保的事情办一下。乔治,你把新借据拿来让他签个字,他一定痛痛快快地给你签。”

    “今天早上我本来就要上你们家去,”骑兵说,态度显得很勉强。

    “不错,我们也想到你今天早上要来的,可是我们把伍尔维奇那个天下最好的孩子留在家里照顾妹妹,一早就出门到你这儿来了!因为大木头现在忙极了,很少运动,出来散散步对他有好处。可是,你怎么回事,乔治?”正说得高兴的贝格纳特太太突然把话打住,问道。“你怎么有点失常啊。”

    “是有点失常,”骑兵答道,“我觉得有点不大好办,贝格纳特太太。”

    她那双敏锐的眼睛马上就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乔治!”她举起一只手指。“别跟我说大木头作的那个保出了毛病啊!看在孩子们分上,乔治,别这么说啊!”

    骑兵瞧着她,脸上现出非常为难的样子。

    “乔治,”贝格纳特太太说,挥舞着两条胳臂来加强语气,有时候还用手掌来拍打膝盖。“如果你让大木头作的保出了毛病,如果你让他惹了什么麻烦,如果你让我们落到倾家荡产的地步——瞧你这样子,乔治,准是要弄得我们倾家荡产的——那你实在太丢脸,把我们坑苦了。我跟你说,乔治,把我们坑苦了!”

    贝格纳特先生平时就像一台抽水机或路灯杆那样一动不动,这会儿忽然举起他那只肥大的右手,按着光秃秃的头顶,仿佛是淋浴时要挡着上面喷射下来的水,同时,很不安地望着贝格纳特太太。

    “乔治!”那位老伴儿说,“你这人真奇怪!乔治,我真替你害臊!乔治,我真想不到你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乱滚的石头不长苔,流浪的汉子不招财,可是真没有想到你连贝格纳特和孩子们靠它过活的那一点点钱财也要弄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一个勤勤恳恳、稳稳当当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魁北克、马耳他、伍尔维奇是多么好的孩子——我真想不到你会这么狠心,你能这么狠心对待我们。哎呀,乔治啊!”贝格纳特太太掀起她的斗篷擦眼泪,看那样子一点也没有装假。“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贝格纳特太太不说话了,这时候贝格纳特先生把手从头顶上放下来,仿佛是沐浴完了,郁郁不欢地望着乔治。乔治的脸色变得煞白,他苦恼不堪地瞧着那件灰斗篷和草帽。

    “马特,”骑兵对他低声说,但眼睛仍然望着他的太太,“真抱歉,我没想到你们会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因为我认为还不至于那样糟糕。今天早晨,我确实收到了这封信;”说到这里,他把那封信大声地念出来;“可是我认为这还是可以想办法补救的。说到乱滚的石头,不错,你说得很对。我确实是一块到处乱滚的石头;而且我完全相信,我无论滚到谁那里都不会给他带来好处。不过,谁能像我这个老流浪汉那样喜欢你的太太和你的儿女呢,马特,我希望你尽可能原谅我才好。千万别以为我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你。我收到这封信还不到一刻钟呢。”

    “老伴儿!”贝格纳特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劳驾你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好吗?”

    “唉!他当初在北美洲的时候,”贝格纳特太太回答的时候,又是哭又是笑,“为什么不和乔·波奇家的寡妇结婚呢?要是结了婚,他就不会惹这些麻烦了。”

    “老伴儿说得对,”贝格纳特先生说,“你当初为什么不跟她结婚呢?”

    “嗐,我希望她现在已经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丈夫。”骑兵答道。“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在这里,没有跟她结婚。那怎么办呢?这周围的东西你都看见了。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是你们的。只要你说句话,我就把全部东西卖掉,一点也不剩。如果卖东西的钱够还那笔债的话,我早就把它们全部卖掉了。别以为我会给你或你们一家子惹了麻烦就撒手不管。我宁可先把自己卖掉。我真想知道,”骑兵一边说一边自责地捶了一下胸口,“有没有人愿意买下像我这样一个不成材的次货。”

    “老伴儿,”贝格纳特先生低声说,“再把我的看法告诉他。”

    “乔治,”那位老伴儿说,“仔细想一想,你也没有太大的错儿,只不过你当初既然没有钱,就不该做这个买卖。”

    “这是我的不对!”后悔不及的骑兵说,一边摇着头。“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

    “别说话,”贝格纳特先生说,“老伴儿这样说出我的看法是很对的,你听我把话说完!”

    “因此,从各方面考虑,你当初就不该要我们作保,乔治,就不该做这个买卖。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你这个人虽然浮躁一些,但只要有点办法,倒还是公公道道和老老实实的。从另一方面说,你也必须明白,像这样一件事情压在我们心上,我们怎么能不着急呀?所以,你也不能怪我们呀,乔治。说真的!你不能怪我们呀!”

    贝格纳特太太很诚恳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并把另一只伸给丈夫,乔治先生也伸给他们每人一只,和他们一边握着手,一边说话。

    “不瞒你们俩说,只要能还清这笔债务,我就是赴汤蹈火也愿意。可是我想方设法攒下来的钱,每过两个月就得拿出去付利息,好继续借债。菲尔和我两个人在这里的生活都很简单。可是打靶场的生意并不如原来想象的那样,它并不是——一句话,它并不是个造币厂啊。我当初做这个买卖是不是错了呢?唉,看样子是错了。不过我当初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倒是抱着点希望的;我以为这能使我安定下来,使我有所作为,可是你们也不必因为我抱着这样一个希望就原谅我,说真的,我非常感激你们,我对自己也实在感到惭愧。”乔治先生说完这几句话,又把他拉着的两只手使劲握了一下,然后松开,挺起宽阔的胸膛,往后退了两步,仿佛他刚做完最后的忏悔,摆出一副军人气概,等待枪决似的。

    “乔治,听我把话说完!”贝格纳特先生说,一边向他太太看了一眼。“老伴儿,说下去吧!”

    贝格纳特先生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发表自己的见解说,这封信必须加以处理,绝不能有所拖延,最好的办法是由乔治和他立即去见斯墨尔维德先生;最主要的目的是要保住无辜的贝格纳特先生,使他不致受到牵累,因为贝格纳特先生没有钱替他还债。乔治先生全都同意了。他戴上帽子,准备和贝格纳特先生奔赴敌营。

    “乔治,你肯听听我这女人家的话不?”贝格纳特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把我的大木头拜托给你啦,希望你能帮他渡过这一关。”

    骑兵说她太客气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大木头渡过这一关。贝格纳特太太听了这句话,又快活起来了;她披上斗篷,拿着藤篮和雨伞,回家看孩子们去了;这两个老战友也满怀希望,出发去说服斯墨尔维德先生。

    人们自有理由要问,在英国是不是还找得出两个人同斯墨尔维德先生打交道,比乔治先生和马休·贝格纳特先生同斯墨尔维德先生打交道更差劲的。同样也要问,尽管他们相貌威武,肩膀宽阔,步履稳重,但在英国是不是还找得到两个人对斯墨尔维德家的那套手法比他们更一无所知,更缺乏经验。他们神情严肃,穿过一条条的街道,向快活岭那一区走去,这时候,贝格纳特先生注意到他的伙伴满怀心事,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朋友,有必要解释一下贝格纳特太太刚才对乔治的责备。

    “乔治,你是知道老伴儿的为人的,她跟牛奶一样香甜,一样温柔。可是,你要是碰着她的孩子或者碰着我,她就会像炮弹那样炸开了。”

    “这点值得赞扬,马特!”

    “乔治,”贝格纳特先生正色对他说,“老伴儿——样样都能干——这多少值得赞扬。我在她面前决不这么说。纪律还是要维持的。”

    “她真是贵比黄金啊。”骑兵说。

    “黄金?”贝格纳特先生说。“我告诉你吧。老伴儿体重一百七十六磅。你说我肯拿老伴儿换同样重的金银吗?不换。为什么呢?因为老伴儿的这种金属比世界上最贵重的金属都贵重。她是金属之王!”

    “你说得对,马特!”

    “她嫁给我——接受我的戒指的时候——她就是要——全心全意——为我和孩子们——终身效劳的。她认真负责,”贝格纳特说,“忠贞不渝——要有人动我们一根毛发——她就会挺身而出——拿起武器。如果老伴儿——为了忠于职守——偶尔——把枪打歪了——那只好原谅她,乔治。因为她是忠贞不渝的呀!”

    “可不是吗?上帝保佑她,马特!”骑兵答道,“我为了这件事情,对她的评价就更高啦!”

    “你说得对!”贝格纳特先生说这话时,尽管还是那样严肃,那样板着面孔,但内心却非常激动。“对老伴儿的评价——就算评得跟顶天柱一样高——那你对她那些美德也还是评低了呢。不过我在她面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纪律还是要维持的。”

    他们一路上尽在赞扬贝格纳特太太,不久就来到快活岭,来到斯墨尔维德爷爷家了。那位青春永驻的朱狄开了门,丝毫没有表示好感,只是带着恶意的冷笑把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让他们站在门口,便去问那位圣哲让不让他们进来。那位圣哲大概是同意了,因为她回来时微启朱唇传话说:“如果他们要进来就进来好了。”得到了特许以后,他们就进去了。他们看见斯墨尔维德先生把脚放在椅子下边的抽屉里,好像那抽屉是一个脚盆似的;斯墨尔维德太太则被一个椅垫压着,好像鸟被蒙起来不让唱歌似的。

    “亲爱的朋友,”斯墨尔维德爷爷说,同时又热情地伸出两只瘦小的胳臂。“你好吗?你好吗?这位朋友是谁,亲爱的朋友?”

    “什么?这位是,”乔治答道,他一开始的时候做不到和颜悦色的样子,“马休·贝格纳特,我向你借钱,就是他替我作保。”

    “哦!贝格纳特先生吗?久仰,久仰!”那老头用手挡着亮光,打量着他。

    “你好啊,贝格纳特先生?真不错,乔治先生!很有军人气概,先生!”

    没有人给他们搬椅子,乔治先生只好搬过两张来,一张给贝格纳特,一张给自己。他们都坐下了;看样子贝格纳特先生只有在坐下来的时候,腰和臀部才会弯一弯,别的地方都是直僵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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