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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大骗子克鲁尔的自白最新章节!

灭绝了,而经过一番垂死挣扎后,这种虎也就同它们的颌骨和口中的犬牙一起很快死去了,不复存在了。只是由于有不断繁衍的犰狳存在,这种虎才竭尽全力使自己不致落后,并保持着干净利落地剥开它们的外壳的本事。而那些犰狳,倘若没有这些爱食它们肉的虎存在,肯定永远不可能长得如此巨大,皮变得如此之厚。是啊,大自然既然要让犰狳长出愈来愈难以撕破的硬外壳来保护自己不受虎的伤害,那么,为什么又在同时让它们的天敌的颌骨和长犬齿愈来愈锋利呢?大自然维护了两者————也可以说没有维护任何一个,只是同它们开了一个玩笑,当它们的本事达到顶峰时,把它们都遗弃了。大自然是怎么想的?它什么都不想,而人类对大自然也不可能有所苛求,只能对它所采取的一视同仁的态度表示赞叹,而且当有人作为库库克的博物馆的贵客来参观,看到大自然中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生物形态时,也只能忽左忽右地看上一眼表示赞赏;博物馆各展室里摆满了各种标本模型,有些是非常出色的,其中有一部分还是乌尔塔多先生亲手制作的。

    人们还领我看到了:毛发蓬乱的猛犸,门齿向上弯曲地露在嘴外,这种动物早已绝种;披着一身松弛的厚皮的犀牛,这种动物虽然今天还存在,但外貌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攀缘在树枝上的狐猴,用特大的反光的眼睛向下盯着我;那只小夜猴始终铭记在我心里,除了它的那双眼睛外,它的双手和双臂是那样小巧玲珑,从而显示了最古老的陆地动物所共有的骨骼;长着一双茶盘式圆眼睛的眼镜猴,它那捂在胸前的小手的手指既细又长,然而趾却粗壮得出奇。大自然似乎希图以这种怪相引人发笑,不过我在观看时没有笑出来,因为,显而易见,所有这些动物尽管使用的是一种隐蔽的、忧郁而又诙谐的方式,但最终却都是一个模样地对着我。

    我怎么可能把博物馆展出的所有动物都一一列举出来并加以称赞呢?有那么多的鸟、正在筑巢的白鹭、乖戾的鸺鹠、腿细长的火烈鸟、鹰和鹦鹉、鳄鱼、海豹、蛙、蝾螈和浑身是疙瘩的蟾蜍,总而言之,所有会爬的和会飞的动物!有一只小狐狸,由于它那机智狡猾的面部表情,使我永志不忘。所有这些动物,包括狐狸、山猫、树獭和狼獾,甚至那只藏在树里的美洲豹(它用双眼斜视着,眼睛是青绿色的,显出一副虚伪神态,嘴上的表情却令人感到它所扮演的角色是破坏性的和残忍的)————所有这些动物,我都想抚摸一下它们的头,而且有时确实这样做了,尽管禁止触动展品。而有什么自由是我所不能享受的呢?我的陪同者们看到,我手伸向那个直立行走的熊,敲敲那个用两条后腿站立着的大猩猩的肩膀以示鼓励,都感到很高兴。

    “可是,人类哪?”我说,“教授先生!您曾经答应给我看人,究竟在哪儿?”

    “在底层,”库库克回答说,“您如果把这里的一切都看够了,侯爵,我们就下去。”

    “上去,您应该说,”我插话说,显得很有头脑。

    这底层的光线是人工照明的。我们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设置在玻璃窗后墙壁里的一幕幕戏剧场面————一些反映人类早期生活的场景,雕塑的人物同真人一样大。我们在每个场景前都逗留了一会儿,听取博物馆主人的讲解,但是在我的请求下,我们又总是从每一个场景又再回到刚刚看过的前一个场景,尽管我们在那里已经停留了不少时间。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回忆起,我在童年时代由于好奇,想知道自己的这副讨人喜欢的完美无缺的尊容的起源,曾经到我的祖辈的遗像中去探寻同我本人有联系的最初的启示,是吧?在生活里,最初的经历往往会以更高级的形式反复出现!这时,当我心情激动地、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这些从十分灰暗的远处射向我的东西时,我感到自己仿佛又完全置身于从前的那种活动中。噢,我的天啊,那一小撮毛发蓬松的人胆战心惊地蹲在那里在干些什么?他们似乎在用一种早期语言嘀嘀咕咕地低声探讨着,怎样才能在这个已存在的、由具有更有利条件和更强有力手段的造物掌管着的地球上找到出路并生存下去?另外,人们给我讲过的自然发生,也就是人从动物的分化过程这时已经完成,还是没有?倘若有人这样问我,我可以肯定地回答:已经,已经完成。这些毛发蓬松的人生存在这个现成的世界上,尽管已经不再需要长角和獠牙,也不需要有颌骨、硬外壳或铁一般的爪,但是他们的那种心惊胆战的陌生感和无所依托的神情恰好说明了这一点。不过,我相信,他们已经意识到并且蹲在那里偷偷讨论的正是这样一个问题:同所有其他动物相比,他们是由更高级材料制成的。

    一个十分宽敞的洞穴出现在我们面前,尼安德特人[78]正在这里点燃着一堆火————无疑,这是一些脖颈短粗、身材矮小的人,但是,如果没有他们,就需要有某个人,比如说威风凛凛的森林之王来到这里钻木取火,并将它点燃起来!不过,要做到这些,仅仅有君王的威严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具备某种素质。尤其是这个氏族的首领,脖子特别短粗,嘴上留着髭须,后背圆厚,一条腿被划破,鲜血淋淋,手臂同身材相比显得过长,一只手抓住一只被他打死的鹿的角,正在往洞穴里拖。所有这些人都是短脖子,长手臂,稍微弯腰曲背,大家都围在火堆旁:一个男孩满怀崇敬的心情望着他的这位养育者和带来猎获物的人;一个女人怀里抱着孩子,正从洞穴里走出来。可是,你们看,这个孩子同今天的婴儿毫无二致,完全是现代的,超出了大人的发展水平,但是长大以后可能还会后退到这个水平上。

    我同这些尼安德特人简直难舍难离,后来又在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前流连忘返:这个人在数十万年前独自一人蹲在一个光秃秃的岩石洞穴里,以其罕见的勤奋在墙上画下了表现野牛、羚羊和其他野兽以及猎人的画。无疑,他的伙伴们确实在外边从事过狩猎,而他就用带颜色的液体将这些场面画了下来。显然他在作画时曾用沾有颜色的左手撑着岩石墙壁,因此在各幅画之间留下了几处痕迹。我观看了很久,虽然我们大家都已经走远了,但是我仍然想重返到这个孜孜不倦的特殊人处去。“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库库克说,“他正在把他想象出来的东西尽可能精细地刻到一块石头上。”这个人弯着腰正在石头上勤奋地刻着,其形象也是十分感人的。在另一个场面中,可以看到一个人牵着狗,手持一把长矛正在勇敢善战地向一只狂怒的野猪刺去,这只野猪当然是以一种低级动物所固有的方式同样毫不示弱地进行着争斗。他牵的两条狗中有一条是今天已绝迹的奇特品种,教授称它为泥沼猎狗,是人类生活在木桩屋时期驯服的;这两条狗埋伏在草丛里,张大了嘴,要追捕的野兽是很多的,但是,它们的主人已经举起长矛对准这头野猪了。这场搏斗的胜负结局是毫无疑义的,所以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了,让这只野猪去承受自己的悲惨命运吧。

    接着,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绮丽的海上风光,渔民们正在海滩上从事着他们的不流血的、却很先进的捕捉活动;他们用一种亚麻鱼网捕捉了大量的鱼。就在这旁边,出现的是一种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情景,同那些尼安德特人、那个捕获野猪的人、拖网的渔民,甚至那个特别勤奋画画的人相比,都更富有重要意义:在这里竖立起了石柱子,而且是大量的;这些石柱子构成一个石柱大厅,没有顶盖,以天穹为屋顶,太阳在外边的平原上升起,像一团红火球冉冉升起在地球的边缘上。而在这个无顶的大厅里,站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举起双臂,向着正在升起的太阳献上一束鲜花!有人曾在别处见过这种情景吗?这个人既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是一个儿童,而是正当壮年。恰恰由于他是这样强壮,所以他的这一举动就具有特殊的温柔性。他以及那些同他一起生活并出于某些个人原因推举他来做这件事的人们,当时还不懂得建房和架屋顶;他们只能将石头堆砌成一个个柱子,围成一个圆圈,以便在其中从事一些像这个壮年人所进行的活动。当然,这些粗糙的柱子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东西,那些狐狸或獾的洞穴和筑造得非常精致的鸟巢却显示了更多的智慧与技能。当然,所有这些洞穴和鸟巢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实用目的————藏身与繁衍后代,仅此而已。而这种柱子所构成的圆圈却有所不同;它同藏身与繁衍后代的目的毫不相干,藏身与繁衍已不再是摆脱了低级需求而具有高尚情趣的人类所追求的主要东西。否则的话,那还真的需要有某个人降临到自然界,想出这样的主意:向天天都升起的太阳毕恭毕敬地献上一束鲜花!

    我在动了很多脑筋之后,在自己的心里宣布了这一挑战,这时我的头部感到有些烫,由于聚精会神地观看而感到有些发烧。我听到教授说,我们已经看到了所有的展品,可以上楼了,继而到卢昂·德·卡斯蒂略斯街去,他家的两位女士在等着我们去吃早饭哪。

    “看这样的展览,差点儿使人把这都给忘记了,”我回答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忘记,相反倒是把来博物馆的参观视为同这母女的重逢的准备,正如库库克在餐车上的那席话是我的这次参观的准备一样。

    “教授先生,”我尝试着发表几句简短的结束性的讲话。“我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尽管还没有参观过很多博物馆,但是您的这座博物馆却是最激动人心的之一,这是毫无疑义的。城乡的所有人都应该感激您创建了这个博物馆,而我要感谢您亲自陪同我来参观。对您,乌尔塔多先生,我也要表示最诚挚的感谢。您把那个可怜的恐龙和那个讨人喜欢的巨大犰狳复原得多么逼真啊!可是现在,尽管我是这么不高兴离开这里,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库库克夫人和佐佐小姐等着我们。母亲与女儿————这确实是一种激动人心的关系。当然,一对兄妹往往同样有很大的魅力,但是,母与女,恕我直言————我的话听起来可能有点过分,母与女却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成双成对的形象中最富有吸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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