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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记忆之莲最新章节!

方调查结束之后,地区检察官根据几项关键证据同时对他提出了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的指控:

    “她是谁?”

    九月十一日,星期五,上午十一点,女佣从工作通道进入四十九楼E室做例行打扫,发现Eli York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死了,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打开的威士忌和两只玻璃杯。

    Esther摇摇头,这一次,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他低下头,似乎被逼到记忆的绝境。

    第一,Han曾公开威胁过Eli。

    “价钱便宜些总会有人考虑的。”Ward道,“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风景。换作是我也愿意住在那里。”

    Han看着她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根本没听懂她的问题,两秒钟之后才回答:“对不起,恐怕不行,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Esther想了想,说稍等,起身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铜版纸杂志。她坐下来,翻开其中的一页,交到李孜手上,说:“法国版,去年的九月号。”

    Ward连忙笑着说不用了,免得老婆当他金屋藏娇。两个男人说笑着,只有李孜还端着望远镜在看——的确,从那间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便是哈德森河的码头,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得到艾利斯岛,甚至更远的地方。到了夜里一定是一片灯海,像是飘浮在星空里。换作是她也愿意住在那里。

    “他说他们在巴黎又遇到了,有家杂志给他们拍了一些照片。你知道这事情吗?”李孜又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有时候,我记得是我把胶囊拆开融进酒里,有时候又看到是他自己吃了那些药。”

    第二,Han对Osler说,他会跟着Eli,后来也的确为此更改了回纽约的航班。

    一开始,经手这件案子的警察倾向于自杀或是误食致死,因为这些年吃抗抑郁药致死的事情不胜枚举。他们只是按照程序找死者的亲友来认尸,但Eli York离开美国很久了,似乎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友,最后只找到他在纽约的律师Guary Criton(格尔·克赖顿)。Criton听到Eli的死讯非常意外,他告诉警方,几天前刚刚收到Eli从巴黎发出的一份快件,是一份遗嘱,另外还附有一封短信,解释说自己受到死亡威胁,为以防万一,想交代一下身后的财产归属。在此之后,警方才开始朝谋杀方向展开侦查。

    “当时她也在场?”

    “为什么这么说?”李孜问。

    “那是Eli York的产权公寓,他五年前离开纽约之后一直委托物业公司出租,去年夏天才收回来的。”Ward在一旁解释,转而又问管理员,“那房子现在还空着?”

    “案发之前,有证人看见Han在巴黎一家商店里打了Eli,并威胁要杀了他,两个人打碎了大约价值一万五千欧元的瓷器。”Ward停顿了一下,似乎肯定李孜会发出惊叹,但却什么都没等到。他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纽约这里有Han在案发当天尾随Eli进入公寓的监控录像,公寓里有他的指纹,但没有口供——Eli死了,而他什么都不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孜试图辩解。

    “Ward之前的那个律师告诉我,如果我不能肯定,就什么都不要说。”

    离开那里之后,Han告诉Osler,那几天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他从前的女友,Eli York知道她在哪里,所以他会一直跟着Eli,直到找到她。

    “那个G?”Ward特别挑出这三个字来问她。

    九月十日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也就是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之后,Han一个人离开了那里。

    Eli York,李孜记得自己看到过这个名字,公诉书上被害人的名字。去年九月十日凌晨,Eli在西四十二街一栋高层公寓的第四十九层中毒身亡,根据大楼监控显示,Han Yuan那天晚上也去过那里,而且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跟Eli接触的人。李孜不明白那个寻找Ballerina的过程与这场谋杀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听Han的叙述,却不觉得冗长。

    “他说他婚礼前夜的派对,那个G也来了。”

    李孜摇摇头,回答:“Han只说他看到Eli走进那家商店,他追进去问Eli,G在哪儿?之后两人发生了口角,他打了Eli,几个店员和他芭蕾舞团的同事Lance Osler把他们拉开了。”

    “两次司法精神鉴定你都是知道的,精神病史很可能左右鉴定结果。”Ward继续说,“我需要他所有的就医记录,然后再申请一次精神鉴定,不管怎么说……”

    “我不知道。”

    假如生活如此好……

    Esther回答:“那天晚上有差不多一百五十个人,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他那方面的朋友,我完全没印象。”合情合理的解释。

    “证人是宣了誓要说实话的。”李孜提醒他。

    九月九日晚七点十分,Han和Eli乘坐的班机从巴黎戴高乐机场起飞,整个飞行时间约八小时,因为时差的关系,在纽约落地的时间是美国东海岸时间晚上九点十分。

    Ward指示司机朝西四十二街驶去,直到那两座银厦近在咫尺。两人付了钱从车上下来,李孜记得案卷上写着,案发的那套公寓在A座,但Ward却径直带她走进B座的大堂。她知道此人总有些超出常理的门道,便只管跟在他后面。

    而眼前的Esther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还不至于彻底乱了方向。她穿着简单,却不随便,英语说得无可指摘,只有极少一些词还是可以听出来她并非是出生在美国的。

    李孜也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想帮他。”

    “后来她去了别的地方,欧洲。工作上的原因,我们就分开了。”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十分简略。

    “这不可能。”李孜肯定,任何一个哪怕受过一点点心理专业教育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叙述当中出现的问题。

    Esther欲言又止,倒是Ward先开口了,“那不是普通的医院,对吗?”他挪了一下身体,屁股下面那张转椅的关节发出难听的声响。

    “去年八月份之前,你没再见过她?”

    “Lance Osler。”Ward摸了摸下巴,感叹道,“这个Lance Osler也是个奇怪的角色。”

    “那他怎么接受的精神鉴定?”她又问。

    “这不是没有可能,在你之前,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段经历。”

    管理员点点头,回答:“据我知道的,根本就没挂牌租售,好像是因为遗产继承的事情还没落实。再说,现在空房子多得很,谁会要住死过人的地方。”

    Ward低头想了一下,说:“警方的调查记录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他说过更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吗?”

    “能说说去年九月九日夜里到九月十日凌晨发生的事吗?”她问,想要把谈话拉回主题。

    “如果可以,当然好了。”李孜回答,好奇Ward究竟要怎么把她带进去。

    Han的妻子跟李孜差不多年纪,也是纤小的华裔女人,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她的名字,Esther Poon,头衔是画廊经理。她请Ward和李孜去二楼她的办公室里坐,那是一间半开放式的房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河岸的风景。这样的天气鲜有船只出航,泊在码头的小型轻钢游艇清一色盖着靛蓝油布,上面再覆着一层糖霜似的薄雪。窗边的白色玻璃柜里陈列着许多老式照相机,既有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古董,也有波普时代流行的宝丽来和乐摸。一旁的办公桌上摆着几只镜框,李孜注意到其中一张Esther和Han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像一对初绽的花儿一样,年轻、漂亮、犀利。

    “他很配合,各种各样的测试都很配合,只是拒绝谈发生的事,他说全忘了。”

    八月二十九日晚,Han登台演出,当天的剧目是乔治·巴兰钦的作品《珠宝》。据那场演出的导演回忆,Han在第二幕红宝石主题中错了三个拍子的舞步。台下的观众未必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但剧团里的人都知道出了纰漏。演出结束之后,导演曾找Han谈话,他只说了抱歉,没做任何解释。

    李孜不解地看着Ward。

    “你跟G交往过?”

    离开银厦,李孜和Ward如约去找Han的妻子。他们来到切尔西,按照地址找到哈德森河公园旁一栋战前建筑的顶层阁楼,这里已改成一家画廊,不很大,却布置得精致高雅。

    Ward做了一个“噢,我的天啊”的手势,“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

    李孜很容易想象出Han面对警方的样子,因为,在她面前,他仍旧保持着那样的态度——不急于辩白也没有反抗,带着一种旁观者般释然的态度,仿佛灵魂出壳,飘在房间一角的半空,对着自己的耳朵幸灾乐祸地低语轻笑:这下你要怎么收场?

    当班的物业管理员是个中年男人,黑色西服,别着铭牌,看到Ward进来,朝他点点头,显得十分熟稔,很有默契地把他们带到大理石影壁后面,乘一部货运电梯上到四十九楼。电梯门打开,外面便是消防通道。Ward也不多解释,走到通道尽头,推开一扇气窗,从包里拿出一支小巧的数字式望远镜,调好焦距,让李孜看西面A座的房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试着找到她。”Ward说道,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转而又笑起来,问李孜,“想见见他妻子吗?”

    “不如直说吧,你根本就不相信他是无辜的,或者说你根本就无所谓,只想要他认罪,然后进精神病院了事……”Esther看着Ward大声喊叫,几乎要哭了。

    李孜抬起头,刚好碰到Esther的目光,她不甘心线索就这样断掉,试探着说:“Han说他和G是六年前在康涅狄格一所医院里认识的。”

    从餐馆出来,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切尔西见Han Yuan的妻子。一路上,Ward尽量简略地为李孜叙述了一下案情。

    李孜在Esther脸上看到一种复杂的表情,介乎于两种毫不相干的情绪之间,是宽慰,也是紧张。她很想知道那表情背后的东西,便接过话头问Esther:“他提到一个人,一个名叫G的女人。事情发生的那天,她可能也在场。你认识她吗?”

    “Han的妻子告诉我,Osler和Han曾是同学,后来又做了同事,Han结婚的时候,他是伴郎。”Ward说,“但在这桩案子里,他是检方最有力的人证,几乎可以说是他亲手把自己的朋友送进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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