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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红的五百块,够他浪一会的了,男人充满兴味地打量着她。

    苏礼和陶竹一个套间,她躺在床上玩手机,陶竹也咚地倒在她旁边:“我怎么觉得这合租生活有点让人担惊受怕的呢……”

    就这样,狂风骤雨的话题被轻巧揭过,苏礼穿过实木拱桥,坐进了大厅,等待办理入住。

    “你好,我的name是吕怡然,当然你可以call me克莉丝汀,我的work时间在早十点到晚十点,最喜欢的country是美国,boyfriend谈了三年,有什么情感上的problem可以随时来问我。”

    “要这么说的话,那个司机确实是活该,不过……”

    “……”

    苏礼解开绑在一边的外套,朝他扔了过去。

    啤酒肚再度被惹恼,猛地一巴掌掴在女人的脸上,力道之大,让苏礼的耳边都嗡鸣片刻。

    苏礼越走越累,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打开包检查,果然在防晒和伞之外,还发现了一沓很有年代感的东西。

    她舔了舔唇,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就出去逛了趟村子,下午一直待在酒店,真没坐车。”

    虽说附近有几家小饭馆,沿路也有村民吆喝着几百块骑一次马,但仍有许多村民只是单纯地住在这里,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

    吃过午饭,她随意地在院落中散步,雪山温泉徐徐流淌,水声泠然,她抽了个速写板到小亭子上去画画,垂眼就能眺望整个古城的景致。

    她的那叠“纸钞”很难拆,就算啤酒肚发现她是在耍他,也不会是这一时片刻的事,现在都逃到了这里,到时候报警也来得及。

    的确是模糊性很强的一张图,她刚看到都吓了一跳。

    “嗯,”他不怎么意外似的,“终于发现了?”

    今天是正式上班沦为社畜的第一天,苏礼引为纪念。

    对面的陶竹也不甘示弱:

    程懿想到很久之前,她也用耳机伪装过听不见,这会儿倒没重复方才的话,反而挑眉看向她:“真的在听歌?不会又是空的?”

    好像有什么已经悄悄产生了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苏礼将包放在地下,双手紧紧抓着两端,是极具防御感的姿势,宛如战士抱着唯一的盾牌。

    这边海拔高,紫外线强烈,虽然天气不热,但防晒一定要做好。

    男人如此轻描淡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唐突。

    怎么会用到终于两个字呢,苏礼想,她才该用终于两个字吧。

    苏礼咬着叉子正迷蒙着呢,程懿忽然发现了她,于是脚步更快,还带一丝担心,足下生风地推开了茶室的门。

    她装作挣扎地思考了很久,这才从包中摸出另一沓,“山穷水尽”道:“我只有这么多了。”

    想到这里,苏礼不禁发笑。

    她趿着拖鞋去吃下午茶,蛋糕才挖了两口,露台下起了小雨,二楼又没位置,她只好端着去了茶室吃。

    明明有很多机会,却没人愿意帮她们。

    她眉一蹙,还没来得及答话,身侧的扶手蓦地被人握住,沉木的气息如丝如缕,浸入她鼻腔。

    苏礼猝不及防,过了半晌才忍住笑意。

    “……”

    他拍了拍她的背,按下氧气按钮说:“吸。”

    结果她刚打开朋友圈,发现程懿在五分钟之前,罕见地发了条动态。

    酒店叫雪墅,服务挺到位,苏礼没坐多久,就有人给她送来果盘和饮品,还拿出小册子为她介绍附近的景点。

    他的鼻尖被风吹得微红,苏礼忘了带外套,此刻身上披的薄羽绒服是他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蓝色衬衣。

    晚上的古城很漂亮,但除了漂亮几乎一无所有,就连小糖人都弥漫着一股不正宗的味道。

    走到门口,男人身形微滞,这才回过身继续道:

    “女性帮助女性,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

    “那这么点不够……”男人见她好说话,开始狮子大开口,咧出一嘴的黄牙,“再来一万。”

    不过他也觉得总裁的确是夸张了点,当时听说车祸,他把图片发过去之后,男人立刻就在不显眼角落处找到一件女式外套,并对他发出质问:“这是不是苏礼早上带的那件?”

    他不是话多吗,随便回个问号也能自己找话题先聊起来吧。

    而现在就算报警也不是最快解救母女的方式,警察最后只会当家庭矛盾调节,其他什么也不做不了。

    五分钟前,好像正好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

    男人被绊了一下,险些摔跤,怒不可遏地回头:“谁啊?!”

    她被寒气呛得咳嗽了两声:“玩玩而已的话,你不用到这种地步的。”

    氧气迎面而来灌入肺腑,思绪也在某些时刻开闸,无法抵抗洪水。

    既然是景点酒店,势必要提供很多能留念的活动和服务,酒店本身就修葺得如同景点,以花圃划分区域,每栋楼房只有两层高,楼下还有草坪和吊椅,入口处养着肥肥的锦鲤,水波清透。

    “我要什么?”

    苏礼坚持着爬到了山顶,景色很美,只是这终究不是观赏雪山的最佳季节,薄薄的雪断断续续,一直接连到顶点。

    “我只选了房子外加知道有俩室友!其他的哪清楚!”陶竹把手垫在脑后,“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

    苏礼破案了,揉揉太阳穴说:“我下午碰到他,然后把外套给他了,没坐车。”

    演唱会的音乐声太大,咚咚咚地撼人心房,身体迟迟无法进入平静期,她们聊到凌晨三四点才来了些微困意。

    苏礼只在写生的时候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常接触,看着用石块砌起的墙,不免生出几分新奇和有趣的感受来,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知哪里有笑声传来,惊走枝桠上逗留的鸟雀。

    免得有人明知道你应该不会嗝屁还生怕你掉一根头发流落在哪儿而把整个古城都翻过来玩儿命地往死里找。

    ……

    男人是开面包车载客的,虽说这里游客不少,但他好吃懒做,赚钱也是得过且过,常在家里休息,又不知怎么染上赌瘾,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女人平时要照顾小孩,半夜还要做些针线活养家。

    晚上,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何栋就站在门口。

    陶竹:

    昨天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今天他就发朋友圈了。

    “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络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何栋:“长什么样不知道,好像叫罗康来着。”

    年轻人的旅游是为了舒服,而阿姨们的旅游目标则是——站在各个有字的地方拍摄打卡照,然后发朋友圈。

    她一边听一边喝着梅子水,只是心猿意马,脑海中总循环不断地播放着某一幕。

    有人驾着马频频回头,想管却又怕惹上一身腥,最后一步三回头地选择离开;也有小孩天真懵懂地抬头问了句“妈妈他怎么在打人”,就被母亲飞快地捂住嘴抱走了。

    她怕自己沦陷于他的靠近,他的每一步冥冥中都与贺博简是如此相似,于是她在必要的时刻将暧昧朝另一种方向解读,只要不贴上恋人未满的标签,就永远不会有发展成为恋人的机会。

    “他们恐怕不知道你就是苏礼吧,”陶竹灵光一现,“这还不简单,你就说想要你参加,就要把单笛踢掉——”

    一旁的霍为看程懿久久未动,禁不住凑过来查看原委,这一看就把自己给看乐了,笑声还没来得及彻底从嗓子中天然释放,面前杯子里的酒忽然被人全部倒掉。

    这座城市是旅游胜地,坐落在市中心的古镇也是商业化到不行,但雪墅外面的村落却保留着一丝淳朴和天然。

    霍为:“……!!!”

    “冬天再带你来,那时候雪山更漂亮。”

    苏礼仰头看空中垂下来的装饰伞,正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资本家的公司从来不会温和,她上班第一天就接到了新的任务,是给某个设计师酒店定制十套适合拍照的衣服。

    啤酒肚盯了她一会,看到她袖子里遮不住的钻石手镯,以及瞧一眼就能看出名贵的背包,这才猛地抽走她手里的两万块,眯着眼端详片刻,竟是一点疑心都没起。

    看到这里,男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古城里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一小时后他们收工回程,到房间后,苏礼收拾好洗澡的衣服,打算刷刷手机就进浴室。

    “怎么了?”陶竹戛然而止。

    “啊——原来是顶小绿帽啊!”

    女人:?

    “上来。”

    苏礼将门狠狠拉关上,深呼吸,闭眼睁眼,这才二次拉开车门。

    或许其实某些时刻,早就学会装傻了吧。

    有可能是坐飞机坐晕了,或者今早还没睡醒,又或是还没来得及吃菌就已经菌中毒出现了幻觉——

    苏礼带了防晒衣,又往包里装了伞和防晒喷雾,这才背上包出发了。

    可一旦她离开,无异于亲自将微弱的火光狠心踩灭。

    见面包车消失在街口,苏礼立刻搀扶起女人和小孩,将她们带到曲折难找的小道里,这才翻着包开始找创可贴。

    苏礼发点头的表情包,又看到陶竹发来的消息:

    好在孩子很争气,成绩也好,一连跳了好多级,只是最近家庭愈发穷困,今天男人喝了酒又想去赌博,翻出孩子的学费,女人死活不愿意,一场纷争便由此展开。

    今天她起得早,脑袋还有点不清醒,因为今早要去爬玉章雪山,六点就得起来,七点就要出发。

    他将那张合照,存储为了朋友圈的背景图。

    于是她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说:“没看到已经打出血了吗,再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男人表情异常严峻,苏礼再次秉持自我怀疑的态度思考了一会。

    女人和小孩为了逃避抽打,已经滚到了最里面,男人却穷追不舍,口中念着什么“叫你不给我”,抬腿就要追过去——

    身后的小女孩哭得更大声,都快说不出话:“别打妈妈了,别打妈妈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住多久?”

    “忘了说,”他像是好不容易想起来,不经意提起,“酒店老板是我朋友,我顺道去看看他。”

    苏礼笑,朝她挤眼睛:“那可是你自己选的。”

    一周后她交上了五套,关卡层层递进,稿子最终被送到程懿那里过目。

    小女孩却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说:“姐姐。”

    又抬头看着男人,“这是我家湫湫下学期的学费,都是她自己奖学金挣来的,凭什么要给你赌博喝酒啊?”

    苏礼拽着把手坐了上去,将包搁在腿上,终于有功夫去关注屏幕亮起的手机。

    “不过呢,如果你的大学是排名前十的,这个利息就不用还啦。”苏礼激励地拍拍小女孩脑袋,“要加油哦,希望你赚回利息钱。”

    最高点海拔近五千米,视线所及是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楼梯。

    …………

    就连去机场都有专车接送,这让她怀疑程懿是送自己去度假的。

    男人就坐在她对面,看着设计纸沉吟良久,不置一词。

    苏礼忽而打断:“那多没意思。”

    好像是小时候的愚人节,她为了整蛊谁,就找来一堆尺寸和纸币相同的白纸,上下再垫上百元纸钞,最后把边沿涂上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万块的现金在手,不拆开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午饭吗?饿了。”

    但出乎意料的,程懿并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原来是站在标志景点处的阿姨们:“小美女,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苏礼的意识快于理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足尖就已经挑起地上晾衣服的竹棍,猛地朝男人踢了过去!

    “玩玩?”程懿笑了笑,将氧气口对准她的鼻腔与嘴唇,贴上,“公司,学校,校企合作,就差把我想追你做成牌匾挂在车顶全程展览了。”

    女人还在拼命护着小孩,长发沾着眼泪胡乱散落在脸上,手中却紧紧攥着个牛皮纸袋。

    她揉了揉脑袋,正想说受工伤的应该是我吧,忽然有闪光灯咔嚓的声音,她一转头,发现刚才的阿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程懿站起身,拿起桌边的表扣着表带,神态漠然。

    ……

    程懿听到熟悉的打榜词语,不由得倾身靠近了些,见她飞快地打着字。

    霍为:?

    陶竹气急攻心,发了段语音来:“你是榆木脑袋吗,这是加好友打游戏的事吗?闻臣诶,闻臣想添加你,就是愿意经常带你的意思啊!这种帅哥在对面,我要是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趴在游戏上,你以为就是单纯的打游戏?这可是交流感情啊!”

    苏礼一概不知,

    车窗反光,若有似无地倒映出男人再度挑起的笑意。

    车里的男人岿然不动,压根不是什么幻影,甚至还放下手中的杂志,淡淡拧眉看向她。

    次日上午,闹钟在十点才响起,但苏礼和陶竹都没睡得太好。

    ——他的脸颊,软的。

    ……

    她顺势调出音乐,头抵在窗户上看风景,不知怎么地就浅眠了过去。

    刚刚就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股千金气质,看来没轻易下手果然是对的,居然这么爽利。

    苏礼的状况就没有程懿这么惬意了,陶竹那边发来了一连串59秒死亡语音,她取出耳机承受着好友的怨念,直到十分钟后,陶竹的游戏开局,一切才终于消停。

    举个栗栗子:

    苏礼看着组长发来的酒店照片,又看了些视频资料找感觉,泡了杯咖啡,开始寻找设计灵感。

    苏礼一把抓住男人黝黑的手,顿了顿,拉开包,从里面取出五张为特殊情况准备的纸币。

    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换了背景图,就几乎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甚至还有发小在底下留言:

    终于能正视他的情感,终于终于,不能装傻了。

    苏礼:“不过什么?”

    次日上班打卡,校企合作终于正式结束,苏礼那组最终留下了两件衣服,一件针织外套,和一条牛仔连衣裙。

    她从雪墅后门出去,程懿的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苏礼非常熟悉地拉开门坐了进去,和他一起坐在后排。

    他笑起来的时候伴随着胸腔震动:“……搞袭击?”

    苏礼僵硬地微微后仰,男人也在此刻若无其事地撤离。

    这里的土路没有特别修过,走起来有些崎岖不平,身后的包也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重量带着肩膀往下压。

    程懿蹙眉:“……”

    程懿借着姿势拉开了车门,神态自若地走了下去,站在石子路上朝她伸出手臂,说:“下来吧,这里路不好走。”

    可能是回家整理行李的时候一顿乱塞,不小心把这个也塞进包里了吧。

    “噢,new friend!”

    又想了想:“嗯,还得收利息。”

    她拍了张照片,正想给陶竹分享大无语事件,一边拍一边走,结果刚路过个拐角,就听到了嘶哑的哭声。

    苏礼拧开矿泉水瓶,冲洗着小孩被沙石裹住的伤口,又给小孩贴上创可贴,听见女人为难又感激的声音:“谢谢你啊,但是那么多钱,我……”

    她挺有礼貌,又很认真,一连拍了五张,还都是不同角度的,把手机还回去之后,她下意识回头找程懿,却不期然撞进一片温热胸膛。

    反正连几千块一晚酒店都住得起的旅客,来拍组漂亮的照片自然也不在话下。

    “刚刚你帮我们拍,现在我也帮你拍一张。来吧,阿姨把照片传给你。”

    她明明想找他,但又嘴倔地想要体面,于是手指在第一时刻选择了这种迂回的方式,保全了骄傲的尊严,绝不容许自己先服软,先坦白喜欢。

    其实这就是皓苏的资助计划,只要她跟苏见景打声招呼,没什么不行的。

    苏礼愣了下,错愕地抬头,发现面前的树下正有人在家暴。

    他蹭了蹭自己的脸,想到方才的情况,不满道:“妈的,被这娘儿们挠了一脸伤。”

    她问:“你想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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