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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秦默默地想，王姣姣似乎变了许多，最近每天老老实实待在手术间，下班就回宿舍，遇到学校的大赛小赛，也不咋咋唬唬了。
舒秦垂下眼睫，自从输了竞聘，章副主任脾气一天比一天大，然而现在科里一下子增设了两名副主任岗位，章副主任在行政上的影响力早就今非昔比。
“各位前辈，各位老师，众所周知，癌症已成为威胁居民健康的重大疾病之一，仅仅2018年，全球就新增1800万癌症患者，在我国这个数字约为400万，而且因为种种原因，我国癌症患者的五年生存率目前还远低于欧美发达国家。”
吴墨目瞪口呆：“太可怕了。”
前排的柯荣挪了挪肩膀，不再动了。
早就有人持怀疑态度，碍于是同事，顶多只在私底下讨论几句，谁知就这样被校方摆到了台面上。
主持人宣布计时开始。
舒秦仰头将眼里的涩意逼回去，她终于知道禹明的两双鞋是怎么坏的了。
最粗糙的泵买下来也要一两千，清平县麻醉科总共买了两个。一个被当做宝贝摆在唯一一个做全麻的手术间，剩下一个，被禹明要去了疼痛病房。
对于大部分基层患者来说，这无疑是个“无底洞”。哪怕禹明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说服患者同意使用。
舒秦激动得用双手捂住鼻子，周围爆发如雷的掌声，一听就明白谁是冠军了，看过济仁这么多场比赛，没有哪一回像这次让人心服口服。
刘主任陡然出现在台上,台下的人面面相觑。
舒秦垂下眼睫，又抬眼看着台上，他还在注视着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又像近在眼前。笑意像在嘴边融化了，她迎着他的视线，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看她一眼，拿着奖杯下了台。
半年时间内能收集这么多样本，只有一个可能：负责人不光每天扎在手术间，还以最严苛的方式将符合条件的手术从头到尾跟下来，而且不只负责人如此，组员们也必须同步收集其他手术间的样本数据。
主持人继续说：“虽然评委会同意增设一名汇报人，但考虑到对其他选手的公平性，讲课时间依然限定在十五分钟以内，希望禹明和刘主任注意这一点。各位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接下来轮到第二轮的讲课者抽签了，请各位课题负责人上台。”
“那段时间禹明老师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治疗上，搞完义诊又来病房调整医嘱，一天忙下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他的治疗措施很到位，县里卫生系统又是第一次在老百姓当中做癌痛方面的宣传，从那个时候起，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所谓的疼痛病房。
综上所述，禹明的日常治疗手段无非三种：阿片类药物、医用臭氧输注治疗、ct引导下腹腔神经丛损毁术。
“William有位朋友癌症晚期，正好也在中国，他想介绍他这位位朋友来疼痛病房。”
遥想刚进科时的情形，谁能想到三人帮成立才不到半年，便彻底宣告分裂。
吴墨似乎对此有所察觉，近来也与盛一南走得远了。
具体流程和比赛规则事前已经出过公告,突然增加一位讲课者的确不合常规。
罗主任他们过去，问：“怎么了？”
刘主任说到这脸都胀红了，双手握紧话筒：“占用大家时间了，感谢领导们和老师们给我这个机会，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
如果说这几个月她什么地方变了，那就是学会了过滤杂音。禹明一旦认准了目标，只会心无旁骛往前走。
“如果我没有记错，去年他们肿瘤科总共才收治370例患者，就算如你所说，肿瘤科愿意将一部分门诊患者分流给疼痛病房，可他们自己也才三四百例，分给你一半，一年也顶多180-200例，但是在你的报告里，短短三个月就收到了113例——”
一行人从另一侧依次上台，林景洋和潘教授也在其中。
主持人起身做了几次“请安静”的手势，岂料根本压不住。
当然也没有射频消融，治疗一次就要几千——肿瘤治疗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为了疼痛花这么多钱不可能。反正都得“癌”了，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奋斗到第十二个年头，禹明铺陈得到位了，在麻醉年会上，他争取到跟William的中美合作，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全力扩大这件事的影响。
“谢谢汪阿姨，您的演讲也很精彩。”
“刚到清平县的头两个星期，我只收到了两位患者，第一位住进来的患者从未听说过‘疼痛病房’，非但拒绝我给她做检查，还于当天就办了转院。这种状况持续了十来天，到了第三个星期，我不得不换一种工作方式。
禹明看着问话那人，笑笑：“汪主任好，清平县肿瘤科今年第四个季度的工作汇报还没交到卫计委，但数字已经出来了，正因为两科合作，今年肿瘤科光第四个季度就收到了215例患者，加上前三个季度，全年一共400多例。”
禹明笑笑：“好，先祝汪阿姨新年快乐。”
“我先回济仁找科领导和院领导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思路，得到院里批准后，我请了一院肿瘤科的周主任到清平县坐诊。周主任针对一位刚收入疼痛病房的胰腺癌患者，和我一起做出了第一例两科联合诊治的模型。
“今天晚上的冠军有点‘寒酸’。”老院士推了推鼻梁下滑的镜架，声音宽厚而徐缓，“因为冠军的样本只有131例。”
“我不放心你叫车回去，王南已经去开车了，你爸爸不用开车，你早点起啊，明天我得干一件大事。”
禹明仰头看了看，又低眉看着她，这么些年头一回这么高兴，只要想起这事，他就发自内心地想笑。
记得章派上位呼声最高的那段时间，盛一南曾因为林景洋得到后备人才名额屡次向他道贺，竞聘结果一出来，盛一南马上不往林景洋跟前凑了。
老师也就算了，学生们整天待在济仁，相对“没见识”，看到屏幕上的照片，一致觉得不可思议，并非针对清平县的患者，而是清平县的情况艰难得超乎想象。
刘主任长了一幅老好人的面孔，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他语气的郑重和钦佩，就算有人想接着嘲笑和讽刺，也都憋了回去。
吴墨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刷手机看美食攻略，只要有空就窝在阅览室刷考博的卷子。
刘主任激动得红光满面：“各位领导，各位老师，我叫刘凡波，是基层的一名麻醉医生，这些年我们单位经常受到上级单位的指导和帮助，各方面都获益良多，早就想表达谢意，奈何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能站在这里跟禹明老师一起汇报工作，我感到很荣幸。”
“小舒，禹明呢？”汪教授将羊绒围巾系到脖子上，戚曼穿着件白色的大衣，挽着汪教授的胳膊。
不只限于济仁系统，他还将技术纵向推到基层去。
只要他站在那，只要他开口，服也好不服也好，下意识就会往下听。
“三十年来，国内外前辈们为了攻克癌痛做出了不懈努力，在原有的三阶梯药物基础上，制定出了多套诊疗指南，根据目前的诊疗条件，只要患者接受治疗，约80%癌痛可以得到有效控制。
“何况还是国字号，难怪胜出的呼声高。”
禹明点开下一张幻灯片，众人从满脸惊讶变成了满脸疑问。
舒秦无意识地望着台上，直到周围投来一道道善意的含着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
他揉揉她的头发，举起手里的东西：“想要吗？”
禹明还说最近他和刘主任也申请了购买医用臭氧相关设备和耗材，报告交上去了，暂时还没批下来。
舒秦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然而，仍有10%-20%的患者无法得到缓解，我们称之为。
她心潮起伏，正要重新坐下的时候，突然看到右前方坐着林景洋，他整个人坐在阴影里，本来是一动不动的，后来像是想通了什么，默然片刻，背靠着椅背，两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慢慢举起，鼓掌。
“如果禹明把重心放在本院疼痛病房就好了，非要把中美合作跟基层挂钩，输给景洋还是其次，要是被人发现病例有水分，可算是完咯。”
“我们医院对口扶贫单位是其他县级医院，我没去过清平县，但清楚麻醉科的业务。
“实不相瞒，在禹明老师到我们清平县以前，我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拼。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也曾经热血过，后来在临床待久了，有点麻木有点疲。可是经过这三个月，我了解到一件事，就是咱们这个行业如果有人总是走在前面，只因为这个人付出了足够多的心血。”
只有盛一南——
禹明用手指挠挠眉毛，正要说话，刘主任突然拿过话筒，笑容满面说：“作为课题的另一名汇报者，我有话想说。”
“口碑就这么传开了，病人一天天多起来，后来连肿瘤科的效益也提高了，肿瘤科的人吵着要请禹明老师吃饭，禹明老师只说他没空，每逢周六周日，禹明老师第一个去病房查房，只要有点时间就会在医院门诊坐诊，哪怕周末没患者，他也会跑到肿瘤科发放关于癌痛的科普宣传册。
三个月加起来共113例。病房的床位也从两张扩到了四张。
最后一句话接近呵斥了，形势急转直下。
至于第三种Ct引导下神经损毁技术，定位需占用介入科的场地，费用也存在两个科室分配比例的问题，要解决这些困难，必须由院领导出面在其中斡旋。
挑起话题的林景洋的大师兄柯荣。
两组新生儿脐带静脉血数值有统计学差异，得出的结论是分娩镇痛可以改善胎儿宫内环境。
仿佛得到了来自官方的默许，邻座聊得更肆意了。
出了门，寒意拂面扑来。
就听盛一南：“禹总那个也是国字号，他也很拼。”
封面有张照片是清平县病房的全景图。
柯荣笑着说：“禹明和林景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争执，年轻人嘛，难免争强好胜，禹明当时放话说，这次科技进步奖他会让林景洋输得找不着北，话是说出去了，可惜基层情况不会像禹明自己想的那么理想。”
“还有这事？不过这么一说，禹明是有点虚张声势，自己一个人汇报不就行了，怎么还把基层的主任带上来了？”
主持人拿回话筒：“增设汇报人并非临时起意，参选课题名单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确定，但是自从公布了名单，校方和卫计委就听到了不少关于禹明基层课题病例真实性的质疑。上周五，清平县刘主任主动找到校方，表示他这三个月跟禹明一块工作，现在禹明要拿这个课题来参赛，他作为清平县疼痛病房的负责人之一，也想一起汇报课题，评委会经过讨论，就在一个小时前，同意了刘主任的请求。”
林景洋上台了，淡蓝色衬衣配宝蓝色领带，站在灯光下，谦和而有风度。
“记得有一次，从肿瘤科转来两位患者，患者在肿瘤科接受了近一个月的治疗，因为肿瘤导致疼痛加剧，服用传统的阿片类药物效果并不理想，禹明老师根据患者情况做了CT下腹腔神经丛损毁术，顽固性癌痛当晚就得到了极大缓解，肿瘤科其他患者头一次听说这种程度的癌痛有办法解决，主动要求转到疼痛病房来接受治疗。
刘主任冲台下鞠了一躬：“这个成绩的确容易引来揣测，换做在三个月前，我也绝对不会相信有这回事，所以我一到本市就去找校方，目的就是为了争取跟禹明老师一起上台做汇报。
禹明打声招呼，又扭过头来看舒秦，订的东西明天就可以去拿了，只要商场开门就能拿到。
她做的是分娩镇痛相关课题，课题小组在尊重产妇意愿的前提下，排除年龄、孕期并发症及难产等因素，将产妇分为分娩镇痛组及非分娩镇痛组。
“想在本市多玩一天，特地提前动了身，天气这么冷，你先回家，明早我去接你爸妈，还有顾伯伯和黄伯伯，头一次见面，一家人正式在一起过个节。”
前一种方法古老传统，让舒秦感到意外的是后两种。
最后，在众人的推举下，由老院士上台公布得奖名单。
“这个、这个。”这人呵呵笑着，两边看看，“谷院长、林院长，你们说呢。”
他看向禹明：“禹医生，我们上个星期就讨论过，你提交上来的课件里并没有附带有关病志的影印件，都知道你做得很不错，但光从一份书面报告里，我们无法看出来你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收到这么多病人的，既然大家都有疑问，不如先跟我们说说你的日常工作流程，可以另外给你五分钟现场答疑，不算在课题的汇报时间里。”
舒秦昨天就看过比赛名单，为了体现“源于临床，归于临床”的宗旨，入选的课题既有前沿热点也有在临床沿袭了多年的传统课题。比如戚曼的导师汪主任，报选的课题就是相对保守的“儿童糖尿病分子遗传学进展”。
禹明指了指幻灯片：“这是用来评估肿瘤患者疼痛指数的检查，只要筛选出罹患中-重度疼痛者，患者会直接从肿瘤科门诊收入疼痛病房，后面家属的沟通工作，将会由我和刘主任来做。肿瘤科知道两科合作对患者整个治疗阶段和预后有好处，也很支持这种方式。
车发动了，舒秦摇下车窗：“明天顾伯伯他们都会来对？”
“我想来想去，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拼。”
那位领导嘴张了张，旋即举起话筒：“一个季度赶上了前三个季度？就因为增设疼痛病房？”
礼堂那么热，外面雪停了。
“禹明老师负责周一到周四的门诊，我负责周五的门诊，剩下的时间禹明老师每分钟都泡在病房，晚上不走，周末不回，第一批济仁专家下乡义诊，禹明老师及时提醒医院宣传科联系媒体，经过半个月的宣传，肿瘤科和疼痛病房的门诊量增长了四倍。
舒秦没等来禹明，倒是等到了戚曼和她导师。
“冠军发表获奖感言。”台下爆发出欢呼声。
正因为他从来不会让这些质疑和抨击绊住脚步，所以才走得又快又坚定。
“这种疼痛形成机制复杂，肿瘤侵袭部位及转移情况各有不同，既需多学科合作，也需根据每位患者的具体情况实施个体化诊疗措施。
舒秦满肚子的话想跟禹明说，犹豫片刻：“别麻烦王南师兄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你明早几点来接我们，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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