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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羞恼之下,我躲开他的手,拉起被衾挡在胸前。

    真正目睹那一幕,我并没有昏厥,甚至没有惊恐失措。

    “退下。”萧綦顿了一顿,又道,“药给我。”

    萧綦不来,我只能向身边医侍婢女询问。

    陌生而强烈的男子气息将我包围,隔了衣襟,隐隐感觉到他的体温

    他叹口气,一手将我圈住,一手拿起药膏,“再乱动,只好脱|光了衣服上药。”

    我不知所措,心中越发跳得急了,一时竟满手是汗。

    我恼了,尽力提起声气,脱口道,“站住。”

    然而,我记得大夫的话,“所幸这一掌未用足三成力道,否则……”

    药味很辛涩,我皱眉喝完,立即转头道,“蜜水。”

    他大步赶过来,霍然掀起罗帷。

    “没事的。”他柔声道,“良药苦口,睡一觉醒来伤势又会好很多。”

    “这本是大婚之夜,就该送你的,不料欠了这么久。”我仰脸直视他,手掌火辣辣的痛,心中却畅快之极,恨不能大笑出声。

    “多谢,现在我们两清了。”他唇角微牵,笑意渐浓,握住我火辣作痛的手掌,翻过来看了一眼,见掌心红肿一片,当即失笑,“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狂怒之下的一掌,他只用了三成不足的力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手下留情,也不知道那一刻,他是否良心复苏。这些疑问,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只是每每想起那一掌,想起当日种种,当初立誓杀他的恨意,不觉已淡去,徒留怜悯与怅然。

    方才还寒意凛冽的一双眼睛,仿如深雪渐融。

    想来,我一定是不仁厚的。

    隔了罗帷,我定定看他,分不清心中纠结酸痛的滋味,到底是不是恨。

    床幔被掀起,他坐到床边,与我近在咫尺。

    “不,我恨你。”我直视他。

    “我有愧于你。”他蓦然道。

    只有一名姓宋的将军,每日都奉命前来询问医侍,将我的情形回报萧綦。

    只有一个圆脸大眼的小丫头,年少活泼些,偶尔能陪我说说闲话,也不过是有问便答。

    侍女说王爷军务繁忙……我默然以对,分不清心中晦涩滋味,究竟是不是失落。

    手指触到脸颊,我一颤,随即低下头,任由他掌心粗砺的皮肤抚过我脸颊。

    金铁交触声里,橐橐靴声直入内室,萧綦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王妃可曾睡了?”

    胸中一口怒气涌上,我气极,转眸见他笑容朗朗,整个人身上有灼人的光芒。

    当年洞房之夜,不辞而别,他一直欠我一个解释。

    “这样舒服么?”他扶住我肩头,低头凝望我,目光温和专注。

    萧綦、贺兰箴、徐绶……他们都活在怎样可怕的圈套中。

    耿耿三年,最令我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一口意气。

    侍女全部退出内室,静谧的房中更是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凝立不语,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我。

    他目光一凝,随即笑了,“不错,我确实可恨。”

    他用手指蘸取药膏,仔细涂在我肩颈手腕的外伤处。伤处已经愈合,不觉怎么疼痛,他的手指停留在我肌肤上,缓缓按揉药膏,带起一片酥|痒……偏偏,他还含笑看着我。

    他已伫立良久,等待我的选择,等待我开口唤他,或是继续沉默。

    “看够了么?” 他看着我,不掩揶揄,“看够就喝药吧。”

    我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心里不知为何,软软的,似塌下去一个地方。

    我惊得呆住,在他杀机凛冽的目光下,竟忘了反抗。

    萧綦微略一怔,笑容不减,“是什么?”

    此刻这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似笼罩了浓雾。

    夜里,靠在床头看书,不觉乏了,刚恹恹阖眼,便听见外面一片跪拜声。

    我闭着眼,仍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

    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沉香缭绕。

    烦闷之下,我越发思念锦儿。

    我虽神志昏沉,心中却清醒明白,前后种种事端,翻来覆去地思量,隐隐觉出叵测,似有极重大的关系隐藏其中。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被他们里里外外一起蒙在鼓里。

    一路凶险,命悬顷刻的关头,都不曾落泪……而此时,在他面前,我竟无端落了泪。

    萧綦松手,脸上笑容敛去,淡淡扫我一眼,“他们对你用刑?”

    他语声沉缓,却令我心中一窒,屏住了气息听他说下去。

    我看他,隐约只见形影;他看我,也只怕不辨面目。

    我靠近他,扬眉浅笑,忽然挥手一掌掴去。

    他朗声大笑,将药碗递到我唇边,一面看着我喝,一面轻拍我后背,落手极轻,也笨拙之极。

    真的如此简单吗?

    可如今,与他近在咫尺,与他共历生死,见过他在我眼前杀人……我还怕吗?

    我侧首看着他,心里怦怦急跳,似惴惴又茫然。

    在此刻,是谁抚着我额头,又是谁在握紧我的手……

    之后数日,我总在药效下整日昏睡,内伤旧疾似乎日渐好转。

    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我身子一颤,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双颊火辣辣地发烫。耳中听得他低声笑谑,“原来有人睡着了也会脸红?”

    侍女上药从来没有这许多麻烦,他是故意作弄我。

    或许原本就不该存有期许,或许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仍是他,我仍是我。

    我怔怔凝望萧綦,只觉他的眼睛越看越是深邃,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

    “区区流寇,何需劳动三军。”他淡然道,“突厥的人马早已挡在疆界,岂会放他们过去。”

    我顿觉脸上发烫,慌忙低眸,不敢看他。一场伤病竟将我变得这样胆小了,我低头,忽觉暗恼,为什么要怕他……一时倔傲心起,我蓦的抬头,迎上他目光。

    “贺兰箴不是突厥王的儿子吗?”我愕然。

    两人一时僵持,他脸上渐渐显出泛红指印和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立在床前,负手沉默,并不看我。

    他愣愣受了这一巴掌,没有闪避,灼人目光直迫住我。

    这一声耗尽气力,牵动胸口伤处,我一时痛楚得说不出话。

    我一时窒住,被他的目光迫得忘了呼吸,忘了开口。

    他身影一顿,蓦的驻了足,怔怔回头,“你,叫我站住?”

    “什么?”他愕然,我亦呆住……往日在家,母亲知道我怕苦,每次喝过药,总是立即递上雪莲蜂浆调制的蜜水。我低头,想起母亲,想起父亲和哥哥,泪水不由自主涌上。

    望着他模糊身影,万千慨然,终于化作无声一叹。

    侍女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静谧,药香弥漫。

    片刻僵持沉寂,他一言不发,断然转身而去。

    我脱口低呼,腕上青紫淤伤处被他握得生痛。

    连一句辩解开脱的话都没有,他就这么承认了,我一时语塞。

    “回禀王爷,王妃还在看书。”

    偶尔清醒的片刻,我会期待从侍女口中听到萧綦的消息。

    见我身上并无更多伤痕,他眉心的纠结这才松开,将我衣襟掩上,淡淡道,“没事就好,他若对你用刑,那十七个贺兰人也不用留全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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