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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芳姑担心地问。

    大家反倒安心了许多。先前老三那种凶劲儿——谁也不敢想象他会干出些什么事来。如今他这么一走,他们往实际上面想一想,觉得他故意要去捣蛋倒是不容易的。

    丁文侃很放心地说:

    “怕他!——他会怎么样?”

    他断定了老三这回是发酒疯。他用做哥哥的身分下了一个考语,他认为老三人倒是厚道,有时候还会上人家的当。他并不是不明白事理,可是一醉了就乱来了。

    小凤子马上插嘴。

    “好玩哩:他跟我都吵起来了!我跟他说了什么嗄!——姆妈晓得的,我说了什么话没有。我不过说,家用不够……”

    这里老太太摆了摆手,证明小凤子这句话不错。她细细对大儿子报着帐,叫他知道家里开销不过来。

    丁文侃抽着烟,皱着眉头。他咳一声清清嗓子,谈公事似地谈开了:

    “这个我也晓得,钱的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教育不教育倒还在其次。这个话我也跟梁冰如说过。不过你们不晓得——如今不比从前。如今是——咳,只能靠这点个呆薪水。办事情固然不在乎钱,但是这个生活——生活——唔,大家也都是穷干。……老三总当我有钱。硬说我替自己留下一笔家私。我哪块来的钱嗄?我怎么会有钱嗄?……这真是笑话!他一吃醉了就这样瞎说八道!”

    “不家来怎么办呢?”芳姑太太一直在想着什么,突然抬起眼睛来。

    “你放心:他醒了酒就家来,他顶多是到省城去嫖窑子。”

    过了会儿丁文侃又抬起眼睛来看看芳姑太,确定地加了一句,好象这件事已经证实了似的:

    “唔,他到省城去嫖窑子。”

    小凤子打烟罐里拿起一支烟来,似乎怕人责备——悄悄地擦了一根洋火。她瞟一下文侃的脸色,又对老太太瞅一眼。她想随便插进点嘴去,跟这位不常在家的哥哥谈谈闲天,可是老找不出一句话来:这样那样都仿佛有点顾忌。

    “三哥哥真是个孬种!”她把嘟起来的嘴巴动动——没发出声音。

    这时候——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哥哥眼睛盯到了她脸上,简直要勾出她心底里什么秘密的样子。一面他还满不在乎地抽着烟,跟大家哇啦哇啦着,他跟他们谈到了田上的事。

    她脸上发了热。她拿出平素在街上对付那些讨厌男子的办法来——避开了她哥哥的视线。她只瞧着手里的烟,连两个眼珠成了斗鸡眼也不管,好象她在研究那一卷烟草似的。可是心总定不下来,隐隐地总觉得自己赌输了一笔钱。

    “嗨,都是老三!”

    已经巴望了好久的,打算了好久的,给那个冒失鬼一下子搞糟了。他怎么要打架嗄!这里小凤子很重地拍下烟灰:哼,他还要怪到她做妹妹的身上来。在这么个局面里——她当然要派三哥哥的不是,她当然不服:她宁可帮着大哥哥来说几句公话!

    可是侃大爷全没顾到。他还是发他的议论:那些字音一个个象小石子那么往她耳朵里跳:

    “况且我是没得钱!就是有钱——如今这年头还能够买田啊?……老三不懂嘛。”他瞅了小凤子一眼。“胡闹嘛!”

    那位小姐吃了一惊:怎么他凭空这么瞅她一眼呢?

    “田是个祸,田是个祸!”丁文侃把熄了火的雪茄抽几口,看一看,很失望地喊着。“部里有好些同事——家里田送不掉,贴人家钱都送不掉。”

    芳姑太害怕地问:

    “什么道理呢?”

    “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这个年成田上还有东西啊?年成一好点个呢——稻子多了不值钱。钱粮可年年要完,比如甘肃陕西——”

    有谁在嘴里“啧啧”了两声,还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那位温嫂子。

    老太太点点头:

    “甘肃陕西的确是这个样子:我看见报上说的。不过我们这块好点个。……”

    “好什么!”丁文侃大声说。“我们这一带——乡下没得土匪啊?没得大水啊?前年年成好,稻子不是不值钱啊?”

    芳姑太可发起慌来:

    “这个——这个——”

    她欠欠身要站起,又倒了下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身子里面什么都给掏空了:觉着她辛辛苦苦造好一座什么东西,费了许多心血的,如今可一下子塌了下来,摔得粉碎。她想再多知道点儿,可是她不敢向侃大爷发问。仿佛他是个不吉利的东西,一碰着他就会背时的。

    随后她用着报答那样的忙乱劲儿喊起她儿子来。

    “祝寿子,祝寿子!”她拿眼睛四面找着。她没了主意,似乎要找她少爷来商量一下。“你在哪块,你在哪块?”

    那个孩子正坐在她椅子后面。他手里拿着一把杭州剪刀,用心用意在椅背上刻画着。他想要刻成一个“唐”字。可是那上面很滑很硬,刀尖子老是吱的一声溜了开去,他给搞得很不耐烦。

    他母亲拖开了他:

    “呃,这个不能画。……呃,祝寿子!……”

    祝寿子眼睛发直,嘴一扁一扁的:他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向来就先来这一手。

    芳姑太太叹了一口气,她生怕这孩子气出病来。

    “你到下房里去画罢。那块的椅子随你画,好不好?……来,放乖点个。……叫温嫂子陪你去。”

    不知道怎么一来侃大爷他们谈到了史部长。老太太带着关切的脸色——很仔细地问了许多话。史部长怎么会那么胖呢?他也爱打牌么?他看见了部里的同事是怎么个劲儿呢——笑不笑?还是大模大样摆出一副大官派头嗄?

    侃大爷很小心的样子回答了她。他沉思地说:

    “唉,他那个病很讨厌。医生说的:他以后随时有那个的危险。”

    说了他又瞟小凤子一眼。他觉得她们这种漠不关心的神气很可恶。

    “我怎么说这些话呢?……人家还巴不得部长中风——忽然死掉:我的政治生活一定完结,人家就高兴!……”

    可是小凤子关心着部长太太:

    “史太太年纪不大吧?烫头发不烫?”

    “怎么老说这些的嗄!”芳姑太太想。她掉转脸来瞧一瞧:温嫂子跟祝寿子都不在这里。她心底里忽然涌出一种凄凉感觉,好象她的那块肉跟她离别得很远似的。

    这天——她又没有机会跟文侃谈那件事。“叫我怎么办呢,我们孤儿寡妇?”她悄悄地脱了衣,悄悄地睡上床。耳边又飘起了三太太的哼声。仔细一听,可又不大象。黑地里她又看见乱七八糟的一团,叫她眼睛发胀。她极力叫自己定一定心,好好打算一下,可是不知道要从哪块想起。一切越来越不顺手,仿佛天地万物都结成了帮——一个劲儿来欺凌她跟祝寿子。

    “田是个祸——就尽让唐老二去卖啊?”

    隔壁老太太在那里打鼾:她听来竟成了一种威胁。外面似乎有一点风,搞得院子里两棵树沙沙响了一阵,然后打屋顶上飘了出去。于是三太太那不成调的哼声又荡了起来:永远不会停止,永远是这么捉摸不定,仿佛并不是真的有人哼,只是打你自己心里迸出来的。

    现在芳姑太太看见了文侯老三那张红脸。他打着三太太,把桌上什么东西都打碎,跳着发着脾气。接着他点个火把这屋子烧起来。

    旁边静静地站着唐老二——嘻嘻地笑着。一面掏出田契给何云荪,还说明着:

    “我这个田——是侃大爷叫我卖的。”

    她冲过去抢着打着。……她醒来了,她满身的汗。

    “温嫂子,温嫂子,”她轻轻地叫。

    四面静悄悄的。她打了个寒噤。

    叹了一口气,自己听着这声音忽然害怕起来,她老实想要叫几声,叫醒随便哪个都可以。她要找一个人说几句话,找一个活人,就是几句不相干的话也好。……

    这时候文候跟唐老二的脸子又在眼前显现着,她全身的肌肉一阵缩紧,又松了下去。

    “我受不了!”她说呓语似的。“我马上——我马上——嗯!”

    她一下子坐起身,把衣裳一披。她下床趿着拖鞋,往前跨了两步就停住了,渺茫地看看四面。指尖象浸在冷水里一样。胸脯一起一伏地在喘着气。然后慌慌张张走到窗子跟前,把窗挡掀开一角——往外面望了一下。

    一个冰冷的月亮挂在屋檐上,发着青灰色的光。这世界上好象只有她一个人:她生命里的一切东西可给谁抢走了,给剥光了。

    她往床上一倒,抽抽咽咽痛哭起来。

    什么都没有惊动她。她哭了很久。未了她给搞得很疲倦,闭上了眼睛。心里可平静了许多。

    “唉,马上就要谈。……要快点想办法。……”

    娘家这些人可满不在乎,还是热热闹闹打牌,还是不断地有许多客人。他们竟好象故意要叫芳姑太没法子谈这件事——免得听着这些背时话来扫兴。唐老二也常来拜访他们,简直显得有点骄做的神气。

    晚上客人散了之后,她一想到她现在就得开口,她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其实要说的话她早准备好了的,可是心总跳得很厉害。她迟疑着。

    “等下子吧。”

    等下子大家各人回自己屋子里睡觉去了,她这就焦急得脸都发了热。怎么又不开口!——等到哪一天呢?老太太跟小凤子也真是!——这个事她们分明晓得,可是她们不提一句头!连提醒她一下都不!还有侃大爷——她就不相信他连她的委屈都不明白!

    那位侃大爷也不向她问起。他并且还——故意要避开这个麻烦似的,马上就要走。

    梁秘书搓搓手告诉新闻记者:

    “是的,是的。我跟秘书长明后天就回京里去:部里事情忙得很。”

    于是芳姑太毅然决然地叫,脸色很严厉:

    “祝寿子,来!”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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