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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不喜欢自己时一样尖锐。

    俊三离家出走后,弓子做梦也没想到父亲会死去。当她听到父亲可能已经自杀的消息时,犹如霜打孤蓬、无力自持。

    小时候,弓子是“父亲的女儿”,靠着父亲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

    “你指的是什么?”敬子给弓子解围。

    “算了,没什么。”清欲止又言,“我想问来参加法事的人要是表示哀悼,该怎么回答?”

    “你吗?”

    “不,弓子。”

    弓子从清不悦的声音中感受到他的关怀。

    “要不默默地低头,要不说一声谢谢,只能这样吧。”敬子回答说。

    停在车站前的出租车在阳光照射下热气烘烘。年轻的司机穿着白衬衫,后背沁出汗水。他车开得太野,坐在里面提心吊胆。

    “爸爸在外头人缘很好。”敬子说,“公司的同事说,缅怀会开完以后,再打追悼麻将,还有奖品,说一等奖奖品是爸爸的烟盒。”

    弓子点点头,看着坐在右边的敬子。

    长期以来,弓子甚至含着一种同性恋的感觉,对敬子修长的粉颈、浑圆的窄肩、丰腴的胳膊无比羡慕。但是,父亲不在了,自己还能像以往那样偎依在敬子白嫩温暖的胸怀里吗?弓子忐忑不安。

    弓子被敬子娇生惯养,这样的养女在自己身边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少女,其实对敬子起到一种“嫁接”的作用。这一点,不仅弓子没有发现,恐怕连敬子也没有觉察到。敬子为了长葆姿色,对镜精心妆饰的时候,也时常从弓子朝气蓬勃的青春中吸取营养。

    “还打麻将……”清不以为然地嘟囔着。

    清生性孤僻,不爱交往,对人也不随和,但不像朝子那样冷若冰霜、独断专行。

    清见过朝子的未婚夫小山,也认识昭男。清对昭男印象不错,但看到敬子主动接近,两人打得火热,甚至弓子也跟他融洽相处、谈笑风生,心里当然不能平静。

    清对川村那副色迷迷的猥琐嘴脸一直十分讨厌。

    这一阵子,这个川村还常常出入家门。清知道敬子做买卖需要依靠他,但这小子好管闲事、多嘴多舌,叫人心烦。

    “白井夫人您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川村一来,这句话就挂在嘴边。他反对卖房子,“比如说,关西的珠宝商每个月都要来东京几回。要是不住饭店,住您这儿,月租得两万日元吧。”他劝敬子把房子租赁出去。

    有时清气得真想找茬狠狠整他一顿,叫他再不敢到家里抛头露面。

    清觉得,自从传言俊三自杀以后,敬子被那些进进出出踏破门槛的客人弄得晕头转向,自己把握不定。

    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前紧咬着前面的大轿车的屁股,来一个急刹车。

    “危险!”敬子大叫一声。弓子一下子抱着敬子。

    但清十分沉着。“田部先生兄弟两人都来吗?”他心里还在惦念。

    “说不好,弟弟在医院上班,这个时间恐怕来不及吧。”

    下了出租车,从楼房侧门进去,看见黑白相间的幕布已经张挂在走廊上,还摆着几个花圈。

    俊三的现代社从楼房侧门进去后在走廊尽头。这是一栋小楼房,一楼除了仓库、楼梯,出租做办公室的房间就一间。这样,走廊就可以利用起来,给俊三举办这种既是辞灵仪式又是追悼会的治丧活动。

    把屏风撤掉,办公室显得宽敞,再打开三面的窗户,比想象的要凉快。灵桌上摆着披挂黑色缎带的俊三的大照片。照片里的俊三爽朗地微笑着,细一端详,似乎略带忧愁懦弱,但轮廓端庄深沉,气质风雅凝重。

    “他们挑的这张照片很像弓子。”敬子不留神话到嘴边,赶紧收住。她看见弓子已经在忍着不让泪水淌下来。

    办公室布置成一个肃穆庄严的灵堂。敬子心想,这儿既不是家也不是寺院,这种异常不正是象征着俊三无处安身的不幸吗?

    虽说还了谷村装订厂的部分债务,但俊三毕竟还是挪用公款,尽管如此,公司还给他举行葬礼,这无疑出于同事的善意,或者由于俊三平时的人品。

    但是,即使俊三不在了,公司照样存在下去。正如俊三所说,即使谷村死了,两国照样放焰火。

    “大家吵吵嚷嚷要重建公司,其实要重建的不仅仅是事业,人的生命也要重建。活一天,就是生命持续一天,也可以认为是生命的重建。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每时每刻地重建着。”俊三对敬子说过这样颇为费解的话,是出于生存下去的强烈愿望吗?

    公司开始崩溃以后,俊三星期天在家里也待不住,跑到涩谷和新桥买马票。“不去吗?”他还叫敬子一起去,但敬子不喜欢这种地方。

    打麻将能通宵不归,也是想忘掉现实,却消耗与现实作战的精力,加重神经衰弱。

    清、弓子和敬子并排站在遗族的位置上。

    一会儿,与楼房气氛很不协调的和尚念经的声音勾起敬子无法抑制的悲哀。

    灵前烧香结束后,参加岛木俊三缅怀会的人们集中到离公司两三条街的一座楼房五层的餐馆里。形式像鸡尾酒会,考虑到日本人不习惯自始至终站着,便摆上每张坐五六人的桌子。上的菜有冷盘、三明治,还有啤酒、橘汁,服务员转来转去,往大家的鸡尾酒高脚杯里斟日本酒。

    敬子从方才开始一直惦念着两个人。一个是俊三的前妻京子。她既没来烧香,也不来参加这个缅怀会。另一个是美根子。她在敬子的左边,正背对窗户坐在桌旁,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杯中酒,比平时美丽。

    美根子上身是黑白格纹罩衫,配上黑色百褶裙,衣领旁边别着一个金色贝形饰针,贝壳里面的珍珠精致得足以乱真。面部化妆格外讲究,连指甲也抹上指甲油,丰采绚丽。刚开始敬子一下没认出来。

    参加者到齐以后,三四个人发表即席讲话。因为敬子和弓子在场,谁都避讳直接提及俊三自杀一事。

    “我们在为岛木君举行葬礼之后,又在这里召开岛木君缅怀会,我总觉得岛木君在冥冥之中正注视着我们。”在俊三之后继任当总经理的高尾说,“啊,大家辛苦了。岛木君常这样勉励大家。也许他会像平时一样面带最美好的微笑出现在我们面前。”

    敬子往门口瞥了一眼。

    “如果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便是岛木君此生最杰出的幽默。遗憾的是,岛木君并非如此出色的演员。我们举行葬礼和缅怀会,不是为岛木君吊丧,而是希望他仍然活在我们之中;同时也因为似乎是我们导致了他的身故而向他表示歉意。岛木君从不责难别人,所以大概也不会责难我们。但他离开我们以后,我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不责难别人的人无论对家庭还是对公司是何等重要!”

    一个客人谈到俊三打麻将的故事:“那些一直没有收到稿费的作家来公司催索,岛木先生就拉他们打麻将。作家一打就输,心里非常窝囊,但看到岛木先生的笑脸,自己也就轻松下来。仔细想来,那笑脸其实‘面无表情’。他采取的大概是借麻将减轻债务重负的苦肉计吧?”

    敬子通过人们的这些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出俊三富有魅力的活生生的形象。

    即席讲话过后,大家自由交谈。有的人从那张桌子过来,也有的人从这边过去。男人们情不自禁地时常瞟几眼一身黑色丧服却哀艳动人的敬子,还有一身素净连衣裙如天仙般光彩耀眼的弓子。

    “京子好像没来……”敬子一直惦念这个人怎么不来,她想矢代可能知道。

    矢代的妻子是俊三的姐姐,曾陪俊三去热海找京子谈离婚的事。

    “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说没有丧服。”

    敬子觉得被京子暗算了一下。但是,要是俊三的两个妻子同时在葬礼上露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谁的脸都没地方搁。

    京子的回避即使不是为着敬子,莫不是也为着弓子吗?

    “您家的大小姐最近还上电视吗?”矢代问。

    “您说的是朝子吗?最近她忙着舞台演出……”敬子一边回答,一边觉得朝子今天不该不来,“您认识她吗?”

    “还是梅雨季节,我和岛木在餐馆吃饭,她刚好也进来。岛木君就介绍给我。”

    “还有这桩事呀?”

    “后来在电视上看过她的节目,是关于美容的……”

    “我没看过。”

    “非常时髦漂亮。我老婆没女儿,羡慕极了,说您有这么好的闺女,能不能把弓子给我们……”

    弓子心头一惊,看着敬子。

    清一听,气呼呼地说:“妈妈最疼弓子了。”

    “当然是开玩笑。”矢代连忙笑着说,“弓子,钢琴又进步了吧?”

    “没有呢。”

    “夫人,有空请上我家来,弓子也来玩。姑妈可喜欢你了,常提起你。”说完,矢代离去。

    祖母去世以后,弓子三四岁时曾经在矢代家住过一段时间,并没有留下什么记忆,但记得矢代姑妈给过自己过年的压岁钱和学校郊游时的一些东西。

    弓子跟敬子过以后,与矢代姑妈就像断绝关系一样没有来往。

    年幼的弓子抛弃了父母亲的所有亲戚,一心一意依靠敬子,也的确是下了决心,付出努力,做出牺牲。

    不知不觉,边上的桌子开始冷清,三三两两的已经有人走了。敬子知道川村和田部都从位置上时时看着这边,但她忙于应付人们的慰问寒暄,根本无法离座。

    昭男没来。田部和行业不同的陌生人坐在一起,没有话题,寂寞无聊。敬子一边觉得必须主动过去打招呼,一边却问身旁的高尾:“那个漂亮的短头发姑娘是公司的小林小姐吧?”

    高尾瞟了一眼美根子,脚尖踩着桌子横杆,探出身子点点头。“那姑娘可怪了。”他压低声音说,“她在公司的年头很长,老是萎靡不振,人倒很朴实,却显得阴暗忧郁。她好像很喜欢岛木君,照顾得挺周到尽心,不过岛木君似乎没把她当回事。现在闹不清楚,岛木君最后那一天跟她在一起,我们都觉得是个谜。她说觉得岛木君不正常,那天天刚亮就在您家附近等他。”

    这个情节,敬子也听美根子说过。

    “一听说岛木君死了,那姑娘立刻辞了公司的工作,现在在酒吧间当招待。”

    “酒吧间的女招待?”

    “您觉得吃惊吧?就最近的事。现在经济萧条,又是夏天的淡季,不会有好工作,我这样挽留过她。公司的人都说岛木君的死对她刺激很大,脑子有点不正常。可是离开公司以后,她立刻换了一个人,快活明朗,真是女人十八变,把我们惊得目瞪口呆。”

    “她今年多大?”

    “不年轻了,有二十五六吧。”

    “啊,好。”敬子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美根子。她的目光与美根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相遇时,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吓得心头扑通乱跳。

    美根子却不卑不亢地送来致意的目光,那眼神甚至还含着微笑,像一只漂亮的白猫。

    俊三是和美根子同衾之后才去死的吗?那又是在何时何地?敬子满腹疑团,俊三的往事又历历在目,浮现上来。

    尽管人们都说自己依然年轻漂亮,其实……敬子的眼光落在已经黯然失色的手指上。这时,美根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坐在弓子身旁攀谈起来。

    “您爸爸这样开导我:‘你要开朗活泼,这样才能时来运转。’说得真好。我现在就照他说的那样生活,我想幸福不久一定会降临的。”

    美根子说话的强调语气都变了样。但她没把俊三“自我感觉长得漂亮,你就是美女”这句话说出来。

    “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又要工作又要弄钱,脑子已经不正常了。我不能把他留在世上,我自己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他人太好了……”

    美根子似乎把想对敬子说的话说给弓子听:“当时我没有信心,要是现在……”她的眼睛闪动着火热的光焰,对用自己的身体把俊三留在世上充满自信。

    敬子也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古怪情绪,真担心她还会冒出什么话来。

    “我在这儿工作,恐怕这地方你未必来……”美根子把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名片背面印有酒吧间的位置图,弓子天真好奇地看着。

    敬子看田部站起来,便对美根子点点头,离开座位走过去。

    她和田部站到安静凉快的廊窗前。

    “这么大热天特地前来参加,实在不好意思。”

    “昭男说今天要去大学做剖检,可能来不了。”田部先提到了昭男。

    什么是“剖检”?大概就是“解剖”吧。敬子说:“最近,我们一家子都受到昭男大夫的关照。”她微微低头表示感谢。

    田部伸了伸宽厚的后背。“弓子好漂亮呀。夫人,把这位小姐配给昭男怎么样?”

    田部又不是没看见敬子一身丧服。在俊三的追悼会上,怎么提起亲来?!太不懂规矩了,不像平时说话办事周全得体的样子。

    要是开玩笑,莫不是最近对昭男神魂颠倒的心思被他看穿了?敬子心头打鼓,表面若无其事地敷衍着:“今天可怪了,有两家找弓子……”

    “哦,还有另一家吗?”

    “还有一家要她做女儿。”

    “拒绝了吗?”

    “啊。”敬子远远看着弓子的侧面,“您刚才提的事,是昭男大夫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敬子胸口一阵难受。

    田部使劲摇摇头。“我刚才一直瞅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趁早求您,怕被别人抢走。我也给四五个人介绍过对象,年轻人往往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我看只要合适,就从旁帮他们撮合一下。”说完,发出爽快的笑声。

    “您看中弓子了?”

    “您觉得昭男怎么样?”

    敬子被田部出其不意地反问,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但没等她回答,人们便从室内出来,向她告辞。田部也相机告辞:“那再见……请多保重。”说完,走上天色还很明亮的街头。

    清和弓子站在敬子身旁,很自然地向告辞的人们低头致谢。

    川村也走出来,缩头缩脑地站在敬子身边。“夫人,这鸡尾酒会有点走过场呀。”

    “是没喝够吧?”

    “不,不是这个……怎么说呢?不论是气氛还是时间,都让我这样的人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就是说,不严肃。”

    “实在对不起。”

    “说是岛木先生缅怀会,我对岛木先生的回忆什么也没讲。这不成了闲聊瞎侃的杂谈会?!”

    “这么大声,别人听见……”

    “没关系。我是来追悼的。即席讲话时故意说点俏皮话,这算什么?岛木先生和我是同年出生的吧?”

    “他是日俄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年生的。”

    “明治四十年吧?是同年。真可怜呀。”

    “啊。”

    “你们直接回家吗?”

    “当然。”敬子脸色不悦,觉得被这个老熟人川村耍弄了。

    敬子回到会场,向高尾表示感谢。川村还在对清和弓子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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