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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过河入林最新章节!

    他们走出旅馆的边门,来到码头上,一阵风朝他们迎面刮来。从旅馆里射出的灯光照亮了凤尾船漆黑的轮廓,把水映成了绿色。它看上去多美,就像一匹骏马或是一艘赛艇,上校想。我以前怎么就没留意过凤尾船呢?是什么样的手和眼睛建造出如此匀称有致的形体[这句话套用了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1757—1827)的诗《老虎》中第一节的第三、四行。]?

    “我们到哪儿去?”姑娘问道。

    她站在码头上,身旁停泊着一只黑色的凤尾船。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往后直飘,从旅馆门窗里射出的灯光照耀着她,使她看上去像一尊立在船头的塑像。处处都像,上校想。

    “我们乘船穿过公园,”上校说。“或者掉头穿过博伊斯,让他把我们送到阿尔梅诺维莱。”

    “我们去巴黎吗?”

    “行啊,”上校说。“告诉他带我们往最容易行驶的地方划一小时。我不想让他顶着风划。”

    “由于风大,水位涨高了不少,”姑娘说。“我们要去的一些地方恐怕过不了桥。我能告诉他上哪儿去吗?”

    “当然,女儿。”

    “把冰桶放到船上,”上校对出来送他们的二等侍者说。

    “团长嘱咐我在您上船时告诉您,这瓶酒是他送您的礼物。”

    “好好谢谢他,告诉他不必这样。”

    “他最好先顶着风划一会儿,”姑娘说。“然后我就知道该上哪儿去了。”

    “团长让我送来这个,”二等侍者说。

    这是一条折好的美国军需部发的旧毛毯。雷娜塔正跟船夫说着话,她的头发随风飘拂。船夫身穿一件厚厚的藏青色绒衫,没有戴帽子。

    “谢谢他,”上校说。

    他往二等侍者手里塞了张纸币,侍者把它推还给他。“您已经在账单上付了小费。您和我以及团长现在都没有挨饿。”

    “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好吗?”

    “我没有妻子和孩子。你们的中型轰炸机炸毁了我在特里维索的房子。”

    “真对不起。”

    “您不必道歉,”二等侍者说。“您是步兵,跟我一样。”

    “请允许我表示歉疚。”

    “好的,”二等侍者说。“可那又有什么区别?祝你快乐,上校。也祝你快乐,小姐。”

    他们上了凤尾船,像往常一样,轻巧的船身起了一阵晃动。他们立即挪动了一下位置,使船在黑暗中保持平衡。船夫开始划桨,将船身稍稍偏向一侧,以便控制,这时船才真正平稳下来。

    “现在,”姑娘说。“我们到家了,我爱你。请你吻吻我,要用全部的爱。”

    上校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的头微微朝后仰,他不停地吻着她,直到把一切抛置脑后,只留下不顾一切的狂热。

    “我爱你。”

    “不管这是什么意思,”她打断了他。

    “我爱你,我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画像很美。但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你。”

    “性子野?”她问。“还是粗心大意,或者不整洁?”

    “不。”

    “最后那个词是我从家庭教师那儿最早学来的。意思是说你的头发没梳整齐。晚上没把头发梳一百下就是疏忽大意。”

    “我想用手抚弄它,把它弄得更乱。”

    “用那只受伤的手?”

    “是的。”

    “那我们坐的位置反了。换一下。”

    “好,这个命令很合理,而且表达简洁明了。”

    调换位置是件挺有趣的事,他俩小心不让游船失去平衡,可后来还是又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好了,”她说。“用另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我。”

    “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这样说是不是不像个姑娘?‘不像个姑娘’这个词也是从家庭教师那儿学来的。”

    “不,”他说。“这样说很可爱。把毯子拉好,别让风吹着。”

    “风是从高山上吹来的。”

    “是的,在高山那一边,是从别的更远的地方刮来的。”

    上校听见波浪的拍击声,感觉到刺骨的冷风和毛毯那熟悉的粗糙质地,也感觉到姑娘温暖美妙的身体。他用左手轻轻摸着她隆起的胸部,然后用那只受过伤的手抚弄她的头发,一次,二次,三次。接着又亲吻她,这次比不顾一切还厉害。

    “请停一停,”她说,声音几乎是从毯子底下发出的。“现在让我来吻你。”

    “不,”他说。“让我再吻你。”

    风儿很冷,一阵阵从他们脸上吹过。但是毯子底下没有风,什么也没有,只有他那只残废的手,在两岸陡峭的大河里搜寻着岛屿。

    “在这儿,”她说。

    他吻了她,寻找着岛屿,找到了,又失去了,后来终于永久地找到了。管它是好是坏,他想,永久和一切。

    “我的宝贝,”他说。“我亲爱的,来。”

    “不,要紧紧地抱住我,也紧紧地守住这隆起的地方。”

    上校什么也没说,他正在干一件事,或者说在实施一次行动,除了男人偶尔的勇敢之外,这是他所相信的唯一一件神秘的事。

    “请别动,”姑娘说,“然后再使劲儿动。”

    上校继续着;他在风中躺在毯子里,心里明白:除了为祖国所做的那些事情外,这是他作为男人保留着的唯一一件能为女人做的事,无论你怎样评价。

    “请别,亲爱的,”姑娘说。“我想我受不了了。”

    “什么都别想,完全不要想。”

    “我不想。”

    “别想。”

    “哦,请别说话。”

    “这样好吗?”

    “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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