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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燕归来最新章节!

    伍健生干了一杯酒,说是愿意帮燕秋的忙。这虽是他心里别有作用,可是在他表面上,那态度是取很公正的。昌年忽然哈哈大笑,这可叫杨、伍两人都有些愕然。昌年看了大家的样子,他毫不惊慌,向健生瞟了一眼道:“我想你大概是兴奋得太过了。你敬燕秋的酒,怎么把我的酒杯子拿了去了?”

    健生再低头看时,可不是把自己面前这杯酒放到一边,里面还有大半杯酒,昌年面前呢,可是空着没有酒杯子了。也就禁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面前的酒杯放着,倒把你的酒杯取过来了。我想着,准是你偷偷儿的把酒杯送到我的面前来的。”

    昌年笑道:“这话在情理上,可有些说不通。我要劝你喝酒,尽管明说,何必偷着送到你面前去?再说,我送了一杯酒到你面前去,你都不知道。你两只眼睛,是干什么事的?”

    健生道:“我因为燕秋说的话,实在是勇敢,引起了我的共鸣。”

    昌年鼓了掌道:“这不结了!我说你是兴奋过甚,这不是兴奋过甚吗?”

    健生抬起手来,连连的搔了几下头发,笑道:“也许我是兴奋过甚吧!”

    昌年在说话时,已经是不住的向燕秋偷看着,这就笑道:“这话又说回来了,健生虽是兴奋过甚,我们倒也赞成的。来!我也陪燕秋一杯,以后燕秋有要我效劳之处,我也是这样一杯酒。”

    说着举了起来,一饮而尽。燕秋微笑着,点了两点头。符单骑在他们这样酌酒联盟之下,也就有些明白了,因笑道:“杨女士回西北来为故乡尽力,那应当的。费、伍两先生,也跟了来,可不能说应当两字。由我这短短一小时的观察,这二位实在够得上说一声热心朋友。我想:一定是怕杨女士一人出门,千里迢迢,多有不便,所以陪着同走一程。同朋友一块儿去游西湖游上海,这是常事,也是乐事;若说到同游甘肃这种干净水也喝不到的地方,可不大容易。”

    燕秋看到符单骑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还有一套话要向下说,因笑道:“符县长也觉得我们的友谊不错呵。原来我们由南京动身的时候,共约好的四个人。不想没上火车,就有一个朋友,出了问题,不能同来。后来到了西安,有一个朋友接得上海来的电报,又回去了,因此只剩下这二位。”

    说着,眼珠转动着,左右看费、伍二人,又道:“费先生是学政治和经济的。他到西北来,多少有点补助他的学问。伍先生呢,是学科学的;西北正需要科学建设,他也应当来考察一下。我要求他二位送我回来,自然是便于我个人的,不过我多少也愿朋友得些好处。可是到了平凉以后,究竟还是便于我私人的多些。而且路上也觉得太苦了,因此我就和二位商量,打算请他二位就由平凉回去。承蒙他二位始终如一的友谊,还要继续的送我。我对于这件事,是非常之抱歉的。为了我的私事,不免中断了他二位在学校里的学业,也很对他二位的家庭不起。”

    符单骑笑道:“好在你三位已经订好了盟约,要回首都去请愿的了,就是耽搁两个月的功课,对于费、伍二位先生似乎也得了相当的代价。”

    昌年笑道:“这全是杨女士过谦的话,符县长不必相信。我们到了西北,看到西北人民这种穷苦样子,看到西北生产能力,是这样薄弱,一切全不是我们理想中的西北,这就对我二人很有补益了。说句文话,是求仁得仁了。在这种求仁得仁的情形之下,正应当我们感谢杨女士,感谢她肯带了我们来。”

    燕秋微笑着,回过头来,向他道:“昌年真会说话。”

    健生就接嘴道:“我虽不会说话,但是我对于昌年的话,是表示同情的。我们既然帮了燕秋一点忙,这忙就帮到底,决不中道而止。就是她回去请愿,我总也可以找一些群众出来和她助助威。”

    燕秋听了这话,只管微笑着。单骑道:“这样的说,我就明白了,二位是送杨女士回西北来的,还不肯居功,这友谊真是难得。交朋友不应当如此的吗?来!我敬你三位一大杯。”

    说着他斟满了一杯酒。

    还不曾举起来喝,这就有一个卫兵捧了一只大瓦罐子,送到桌上来。里面热气腾腾,是一只煨汤的全鸡。单骑皱了眉对卫兵道:“我们这样一个穷寒的衙门,已经是够在人面前献丑的了,你还不够,又把这黑钵子端了上来。”

    昌年笑道:“这不要紧,我们在南方吃馆子,就很欢迎砂锅鸡砂锅淡菜之类。”

    单骑皱了眉笑道:“若是这样的砂锅鸡,送到南方让人去吃,恐怕也没有人过问。第一,这瓦罐子不过是黄土做了来烧成的,并没有含砂子在内,也没有上釉;第二,是这只鸡,不如江南的鸡,有粮食喂它,这里的鸡多半是吃一些青草就算了,并不肥实的。不过话虽如此,可是鸡这样的东西,在西北还是一样无上的好菜。凭了这一瓦罐子鸡,我就请三位再喝一杯。”

    说着,站了起来,将杯子高高的一举。燕秋笑道:“就没有这一钵子鸡,符县长要我们喝一杯酒,我们也是义不容辞的。来!我敬陪一杯。”

    她随了这一句话,把杯子端了起来,先就一饮而尽。符单骑放下杯子,倒是抬起手来,搔了几下头发笑道:“这一句义不容辞的话,却是从何而起呢?”

    燕秋道:“并不是我们有那封建思想,说到县长是父母官,非服从县长的命令不可;这不过是因为符先生为人很爽直,在符县长所居的地位,肯告诉我们许多消息,很难得的。”

    单骑笑道:“为了这一点吗?其实我有我的想法,我以为人做了小坏事,可以瞒住人;像这样的大坏事,就是不告诉人,人家也未必不知道。就像各县这样摊捐款吧,这在甘肃内,已经是公开的事,我就是不全说出来,三位也会知道。而且知道了,不但会说一班县长,全无心肝,就是当了面,和兄弟有说有笑,暗地里也不免说兄弟是一个赃官。现在我自己说了出来了,一来可以减除人家的疑心,二来也落个爽直的名。说句实在话吧,这叫真中套假,也是要不得的手段。”

    说毕,昂了头哈哈大笑。昌年道:“就凭符县长这几句直话,也就值得恭贺两杯。来!我这里奉陪了。”

    说着,也就把酒杯子举了起来。单骑看到,早是连连的点了几下头,连说多谢多谢!健生道:“我不愿符县长陪我喝酒。听这样的话,请你多报告几样,我们心里就痛快了。”

    符单骑道:“若论别的学问,我不知道,论到这里老百姓的苦处,那我自有一肚子,诸位若是在此地能多耽搁几天,我可以慢慢的奉告。”

    昌年笑道:“慢慢的告诉我们,我们可等候不及。县长心里有话,最好立刻就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多喝两杯酒。”

    符单骑笑道:“恐怕不但不能多喝两杯,也许还要少喝两杯吧!”

    说到这里,把颜色正了一正,摇着头道:“没说出来,我心里就要先凄惨一阵。”

    在叹这口气之后,又斟上了一杯酒,端起来在鼻子上闻了一闻,复又放下,因道:“我现在不谈老百姓,谈谈我们县太爷的痛苦吧。将来各位回京去,要把游记到报上去发表的话,借这个机会,也可以和我们同行出一口怨气。”

    健生笑道:“其实符先生就是不说什么,我们在这里看看你那卧室里一张土炕,一张黑木头破桌子,也就大可以描写一下子。”

    单骑笑道:“我早已说过了,我那卧室,和江南县衙门的号房打比,也有些比不过。”

    昌年道:“我们不要打岔,还是请符县长现身说法吧。”

    单骑扶起筷子,在菜碗里胡乱指点了一阵,笑道:“大家随便的请吃菜,不要因为我的谈话,误了各位的吃。”

    说着,缩回筷子来,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要说起来,那真是王八蛋不如呀。是我初到甘肃来做县太爷的那一回,可不是隆德县。有一次,县里应解的本月份款项,已经照数解上去了。不想过了三天,有一个连长,带了七八名带枪的弟兄,到衙门来找我。各位要知道,我这大堂上,摆了公案,系了红桌围,老百姓看到,足为吓一大跳。可是带了枪的弟兄,他可不怕那些,一直冲了进来;而况这大堂后面,就是县太爷的卧室,也就是县太爷的办公室和客室,他要冲进来,谁也拦阻不了。当他走到了卧室里的时候,四名弟兄全是挂了盒子炮的,分在房门口两边一站,瞪了眼向门里望着。我是正伏在桌子上写字,看到他们这来势不善,料到就有问题。但是我那屋子连一个可以钻人出去的窟窿也没有,我有什么法子躲避,因之只好站立起来,笑脸相迎。那连长把防线布置好了,身上背了手枪,手上拿了藤条鞭子,挺了胸脯,一脚踏了进来。他仿佛是一位屠户,我仿佛是一只驯羊,他用了那一副眼光望着我,我不得不心惊胆战起来。可是为了保持我县太爷的尊严起见,我还是沉住了气,向他微笑着。他说:符县长!你知道来到这里,我是什么用意吗?我看了他这情形,就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只是我若把话真说出来,那他就更要和我讨债了,我只好勉强作出开心的样子,笑着说:曹连长来了就很好,我这里虽没有菜,可是倒有两瓶好酒,是平凉带来的。我虽是这样说了,他简直不理会,伸手把桌子一拍,瞪了眼睛说:你不用废话,我是来要钱的,你拿出钱来就算事。我就说:曹连长就是来要钱的,我们也应当慢慢的商量。我口里说着,立刻打开抽屉,取了一根香烟,两手递了过去,而且还擦了一根洋火,弯腰递了过去。笑着说:请你先抽一支香烟吧。他口里抽着烟,还把眼睛瞪着我,我很快的把桌上的茶壶取过,又斟了一杯茶,两手递到他面前,笑着说:请喝茶。我想对他这样客气,既敬条,又敬烟,他也就当带出一些笑容来了。不想他越受我的抬举,那气焰倒是越大。这就站住了发呆,只管捧了拳头,连连和他作了几个揖。他把口里那半截的烟卷,抛了出来,用皮鞋尖子一踢,踢得很远很远。然后他就坐在炕沿上,架起两只脚,只管乱摇晃。手上拿了那细条鞭子,上下飞舞着。你想:我这个作东的县太爷,怎样的去对付这位恶客?只得正好了颜色,连连的向他笑着说:还有几位弟兄,都请到……他就抢着说:不,他们全奉有命令,在门外伺候的。我兄弟有一件公事带给县长看。说着,在怀里掏出一封公函交给了我。这西北穷地方的公文,大概费、伍两先生都没有看到过吧?这里就是一张灰色的草纸,上面写几个墨笔字,圈上几个红圈。纸折叠着,共有两叠;掀开来,就是一张大纸;那纸不但是不大好看,而且拿在手上,稍微一用劲,就会撕破的。”

    说着,打开桌子抽屉,在里面抽出一张灰色纸的公文,给大家看看。这正是和他口里所说的那东西一样。他放下公文,又继续着道:“我看那公文,倒是很简单的几句话:说是现在军需亟亟,文到之日,立刻筹款五千元,着来员解回。我看了那公文,再看看曹连长的颜色,我简直答复不出一句话来。那连长似乎也知道我为难,就瞪了眼对我说:我告诉你,我们是不能空回去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去筹钱吧。我就说:县城里向来是没有什么存款的;说要钱,就叫我筹出钱来,这可是不容易;不过既有这道公文,我当然要出去碰碰看。曹连长倒说:你要出去可不行,就在这屋子里坐着筹款,你跑了,我到哪里找你去?我也是觉得他这话有些过于幼稚,就笑了说一句:这是笑话。我这四个字,刚刚说出了口,不想他跳下炕来,伸手对我就是两个嘴巴。当时我只觉得身子向东边一倒,又向西边一歪,头脑子发晕,连人在什么地方站着,自己都不知道。”

    昌年听着,仿佛自己脸上也挨了两个嘴巴,这就红了脸问道:“这是真话吗?”

    单骑道:“这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我何必自己向脸上贴金。可是当县长的人,挨武人的嘴巴子,那很算不得一回事,让武人绳捆索绑鞭子抽的,那还多着呢。”

    健生道:“这样说,符县长挨了这几下,竟没有一点办法了?”

    单骑道:“我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我也知道,士可杀而不可辱的这句话。当时我头脑清醒过来了,我就说:你要我找钱,又不许我出门。我分辩一句,你伸手就打人,你不讲法律,难道你也不讲人情吗?既然如此,你开枪把我打死得了,我没有法子筹款。我这样一说,他倒是显着短理,就向我说:他不管那些,有了钱他就去交差,没钱就捣乱;打是已经打了,你若不服,只管将来再算帐。至于现在,我可不能开枪打死你,我若是打死你,同谁去要钱呢?”

    燕秋笑道:“他倒说了一点直心眼子的话,可是这未免太让符县长难堪了。”

    单骑淡淡的一笑道:“若在别人看来,倒觉得我是强硬着占了胜利。可是自此以后,问题就来了。他喝着说:来人啦!只这三个字,那四个带枪的弟兄,走了进来,向他行礼。他指着我说:你们四个人,把他看守住,他到哪里,你们也就跟着到哪里,一步也不许放松,你们还记着:别让他寻死。那四名弟兄,总算是听话的,在我身前身后,树立蜡烛台似的,齐齐的站着。曹连长就把鞭子指了我说:你不是要去筹款吗?现在可以听你的便,你到哪里去,我也不拦阻你。各位!我也是扛过枪杆儿的,这一套,我并不放在心里。大不了,不过是一死罢了。他们打死一个县长,可以随便了事吗?当时我索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脸一板,也不管那连长,眼望了天说:我堂堂一个县长,挨了两个嘴巴子,就这样算了吗?今天情愿让你们打死,要我去筹款,那可是不行。经我这样一来,他们倒没有了法子,站的站,坐的坐,全把两只眼睛,向我望着。我索性把一只手撑了头,呆呆的想着。那曹连长决不肯对我说,那两巴掌是他打错了。也只好坐在那里,白白的向我望着。后来他跳了起来,问我:拿钱出来不拿?我还是说,不能白让他打两个嘴巴子。这一下子,他不能忍耐了,跳起来说:你既是不筹款,一不作,二不休,打你个半死再说。打!只这一个打字,那四名弟兄,拖住了我,拳打脚踢,一齐同下,打得我滚在地上。我一人怎能抵抗五个人?只把两手抱住了胸脯,让他们去打。自然的,真打了我一个半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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