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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钏影楼回忆录最新章节!

得自由自在。夕阳影里,已近市区,及至归家,便到黄昏时候,和姊丈及我姊淡谈家常,即行安眠。

    关于访问亲戚故旧的事,真是思之惘然。最可悲者,我的两位最爱好,最友善的异姓兄弟,一位表兄尤子青,一位盟弟戴梦鹤都逝世了。梦鹤逝世后,我从此便没有到过他的家里,他夫人甚贤慧,而青年守志,我一向未见过面,未便访问。子青哥的两个儿子,都是我的学生,年均幼穉,我们的这位表嫂,我也未见过,这是旧礼教和大家族的封建制度所限制了。再回忆到子青和梦鹤弟,生前有多少著作,我后死者没给他们收拾整理一下,至今思之,实在很多愧憾呢。

    亲戚中,我的顾氏表姊也逝世了,她还死在我祖母之先,表姊丈朱静澜我师,续娶了一位夫人曾到我家拜我祖母,认为外孙女,以慰老怀。但她的年纪比我还轻,我叫她表姊好呢?还是叫她师母好呢?朱师那时也很憔悴,他既不能再做教书先生,也不能再做职业慈善家,那个急救误吞生鸦片烟的机构,也取消了,家计也日趋困窘。其时我家有个亲戚,是我一个远房表弟吴霞赤,得了一个什么厘卡差使,请他相助为理,大约在浙江省某一处地方,不想朱师就在那里得病,急即送归家中,不数日便即逝世,此时我尚在山东青州府,还不能向我师抚棺一恸呢。

    还有我师徐子丹先生,自从乡试中举以后,赴京会试时,我去送他,联捷中进士,以即用知县,分发山东。连任了山东三处地方的知县官(县名我已忘却)。有一时期,我还在山东,但不相闻问。但徐先生却殁于最后任所,自赴京会试送他后,从此便不曾见面。这一次回家,知道徐先生已由其公手扶柩回藉安葬,在家择日开吊。我知道了信息后,做了一副挽联,那天从上海回去,拜奠了一下,徐先生是我巽甫姑丈的好友,也是我的恩师呀。

    诸亲戚中,只有桃坞吴家,却还兴盛。我舅祖清卿公早已故世了,现在砚农表叔当家。他们家的产业,本来只限制于苏州本地,近来也渐有发展到上海之势了。这有两个原因:一则是苏沪铁路通后,交通便利,一天可以来回;二则是上海日趋繁盛,商业发达,获利容易。清卿公在日,他是一向持保守主义的,也曾有人劝他在上海有所营运,他总是摇头,他说:“上海是鬼子世界,我们也不想发什么洋财。”

    其实上海自开埠以来,最先到的便是苏州商家,当时的大商业,如珠宝业、绸缎业、药材业、参茸业、典当业,以及钱庄、金铺,都是苏州人来创始。说句可耻的话,因为苏商的发展,妓馆也借说书为名,号称书寓,而成为苏帮了。上海在一年一年发展中,于是几个大商家,宁波人也来了,广东人也来了,各省的人都来了。但是像宁波帮、广东帮,都是从海道来的,不免带了一点洋气,而苏帮却是从内地来的,营业也就有国粹意味。

    不过近岁以来,苏人以近水楼台,也想分我一杯羹,因此在上海营地产事业,迁居上海的也就多起来了。

    此外,还有几位旧友,从前开东来书庄,出“励学译编”的同好,也都散处各方,媒求职业,只有我的谱弟李叔良还在故乡,在中小学校教书,约了他,在“吴苑深处”喝茶,以叙契阔。这个吴苑,是我在苏时常去的地万,现在许久不来,熟友甚少,觉得“旧雨不来今雨来”了。还有我的岳父母还住在苏州,一位姨妹已嫁,我妻带了女儿,亦必须去省视一下,以叙别情。这样也有四五天工夫,便须要回上海去了。

    至于家具器用,箱笼衣物,想运一些到上海的话,那只是空想罢了。以家具而言,我父亲从前置备甚多,从厅堂以至卧室,都是上好木材,比上海那些木器店里的要好得多。以前没有什么外国家货沙发椅之类,可是中国式的太师椅、杨妃榻等等,我们也是应有尽有。后来屋子住得越来越少了,家具便成了供过于求。因此有的寄给人家,有的借给人家,有的老老实实卖给人家了。但是还留下不少,即如我结婚时的一张新牀,虽不大考究,却是照苏州迷信的俗例,不能卖去的,可是这个庞然大物,如何搬运到上海去呢?还有箱笼等物,我母亲的嫁妆红漆箱四只,我妻的嫁妆红漆箱四只(还是簇新的),还有白皮箱,黑皮箱,单是这箱子就有十余只,不管里面都是些旧衣服、破衣服,但是如何把它安顿呢?

    还有我的书橱、书箱,开出来一看,蠹鱼先生已经据为己有了。无论新的、旧的,有用的、无用的,好像都不忍舍弃。我妻也是一样,对于衣服器物,甚至厨房用具,都有恋情。我说:“除去木器以外,对于细软,我们现在只好拣最切要需用的带一点去,以后不是常常要到苏州来吗?来一次带点回去就行了。”有了这缓冲之法,便把此事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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