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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钏影楼回忆录最新章节!

    以后,我也常常回到苏州去,只不过一两天就回来了,沪宁路的特别快车已通,甚而至于早车去了,夜车回来,也是有的。可是有一次回到苏州去,似乎重要,却是带有戏剧性的。

    有一天,吴讷士先生,到时报馆来访我,他说:“我们苏州即将开一次运动会,为了提倡体育,召集各学堂学生,在城中王府基操场,作竞赛运动。”我鼓掌赞成道:“这是我苏州破天荒的事,届时我一定到苏州来观光。”他说:“不是观光的事,我今天特地来拜访你老兄,届时要请你在会场上当一位临时记者,报告运动会场上一切的事。关于家乡的事,你老兄一定要帮忙。”我说:“家乡的事,应当尽力,但是那些体育运动的事,我完全是外行。”讷士笑道:“你是外行,我们在外行上还加一『瘟』字呢。(按这一“瘟”字,吴语作愚蠢解)不过还要请抚台大人到场检阅(按当时的江苏巡抚是陈夔龙)至于他们官场中人,更加是莫名其妙了。”

    那时苏州的学堂,分为几派:一派是官办的,那就是庚子、辛丑以后,清政府诏令各省都要设立学堂,省有高等学堂(大学堂则设在京师),府有中学堂,县有小学堂,苏省当然是遵办了。一派是公立的,有许多中小学堂,那是地方上以公款办理的,由地方上举出人员来办。一派是私设的,许多富厚之家,扩大他们的家塾的制度,如彭氏小学堂、潘氏小学堂等等。还有一派是外国人以传教性质,到苏州来办学堂的,那是别开生面,便不在此例了。

    在苏州的办学经费而言,却不必愁,即那三个书院(正谊、紫阳、平江)都有它们的产业,如田地房屋等。还有什么“宾兴”款项,那是补助士子们乡会试所需的。现在科举既废,以之办理公立学堂,最是适宜。而这种公款,一向是地方上绅士所管理的,称之为绅董。现在的公立学堂,也是这样,承袭此制。吴讷士便是绅董之一,他是吴清卿先生的嗣子,对于办学堂等事,饶有兴味。即如出了许多的知名之士如顾颉刚、叶绍钧等的草桥中学,也是他和吴中的一班同志所创办的呢。

    讷士所说的王府基,是什么地方呢?原来是在苏州城内的一片大荒场,在元朝末年,张士诚在这里起造的王府,当时占地很大,想起来也必定是宫殿巍峨的。后来张士诚为朱元璋所灭了,留下这一片瓦砾之场,为的是王府的基地,至今称之为王府基,苏人也称之为“王废基”的。苏州城内,好几个阅兵之场,都不在郊原,像北寺塔后面有一个校场,也是个练武操兵之地,见之于范成大诗集,可见在宋朝即已有之了。现在这个王府基,原亦是操兵场之一。

    据讷士言:今已把这个地万修茸整治起来,野草乱石,概行扫除,也还可用。那边还有一座演武厅,本来空空洞洞的,此刻也临时打扫安排起来,招待许多官绅,总要做得像模像样,不能太觉寒伧。

    我答应了他,但说:“我一个人独木不成林,要几个人帮助才是。”他说:“放心!帮助的人有的是,早已预备好了。”那个时候,时报在苏州销数不少,城市和乡镇,共约有三千份,为上海各报之冠,即申、新两报,亦望尘弗及,(申、新两报,本埠销数最多。)我便想借此为时报出出风头。便去买了一块近两尺见方的白纺绸,做成一面旗子,正中有“优胜”两个大字,傍侧有“时报同人赠”五个小字,请狄楚青写的。又嘱我妻震苏绣成红字(这时她正买了一部缝衣机器,可以绣花的,结果她说不好,还是用手工绣的),雪白的纺绸上,绣出的红字,倒也觉得鲜艳夺目,到了那一天,带到运动会上,作为献礼。

    开运动会的时候,记得是在秋天,这正是“已凉天气未寒时”,日子可已经忘怀了。王府基的场地,果然整理扫除一清,在南面扎了几十丈的篱笆,不是与运动会有关的人,都只能在篱笆外观看。苏州地方的人,原是最容易起哄,即如城里人看三节会,乡下人看草台戏,每足以哄动一时。况且这种运动会,是洋学堂里带点洋气的玩意儿,从古以来,也没有见过。有位老先生说:在书上见过,有什么吴宫中教美人战的故事儿,说不定苏州将来的“小娘唔”(小娘唔,乃苏人对一般少女的称谓),都要上操场咧。这时万人空巷,都来观看,一早便已挤了不少人,儿童辈则都带着长櫈来的,好像上海的跑马厅周围看跑马。更有许多做小生意的人,也来凑热闹,有卖水果的,有卖糖食的,有卖油豆腐线粉的,有卖五香茶叶蛋的,真是有吃有看,十分写意。

    那个演武厅上,今天更热闹了,因为今天抚台大人要来,所有苏州城内,司、道、府、县各官,都要迎候站班;还有本地的绅士们,够得上与官场交际,并能与抚宪说几句话的,也一齐都到。演武厅上挂红结彩,气象堂皇,加着那些官绅们,翎顶辉煌,友冠整肃。只听三声炮响,先有报马报到:“抚台大人已出辕了。”

    当这位江苏巡抚陈筱石中丞的绿呢大轿,抬进运动场,在演武厅阶前停下时,各属员,各绅士都群趋迎候。那时候的陈筱石,还不过五十多岁吧,白白的脸儿,黑黑的胡子,真是一位漂亮而和蔼的人呢。

    那时候,各学堂的学生运动员,早已一队队鱼贯入场,也都有他们的地盘与岗位,准备一显身手。我们的临时新闻发行所,就在演武厅傍边新搭盖的一间席棚,很为宽大。已预备了几具油印器,都是日本货,从各学堂借来的。几捆毛边纸,那都是国货。还有好几架脚踏车,有的教员与学生,已经学会了,可以在观前街飞驰出风头了,如今也借来一用。那就是每一个比赛节目开始,与每一个此赛节目结束,用油印器印出了报告,以脚踏车环走于会场,散发观众的。但是他们怎样的比赛,那样的节目,我现在已经全然不记得了,总之不外乎跑跑跳跳而已。西方的运动新花样,在上海方才发轫,在苏州更是望尘莫及。但在那天最后一个节目,是八百八十码赛跑,那奸像京剧里的压轴戏,陈筱石中丞见了,他说:“八百八十码,未免太剧烈了,可否改为七百七十码呢?”在他也是体卹学生呢,但大家听了,不觉好笑,便传谕奉抚宪命,八百八十码,要改七百七十码了。此事大家引为笑谈,但我想八百八十码是谁立的法?七百七十码有何不可呢?

    这种关于体育运动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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