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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毛姆短篇小说全集最新章节!

    他中等身材,膀大腰圆,虽已五十岁,是身体发福的年纪了,但他并不肥胖。他脸色红润,没有被这里的毒日头晒黑,也没有受到恶劣气候的侵蚀。看得出他仍精力旺盛。他有一头浓密的褐色头发,只有鬓角处有些花白。他留着精心修剪过的漂亮胡子,一双蓝眼睛时不时地闪现出和善的神色。谁见了他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没有被生活亏待过的人。这是因为从他的外表看得出他性情温和,从他充沛的精力看得出他身体很健康。他会让你想起荷兰古典画作中那些面色红润、养尊处优的商人,通常身边陪伴着脸蛋红扑扑的妻子,享受着生意成功带来的优裕生活。但事实上,他是个鳏夫,名叫路易·雷米勒,囚犯号68763,因谋杀妻子而在法属圭亚那的马罗尼河畔圣洛朗监狱营服刑,刑期十二年。由于他曾在家乡里昂市的警察局做事,同时也因为品行端正,所以他在这里担任了一份官职。他在近两百名申请者中脱颖而出,被选中担任行刑官。

    正是在他当上了行刑官之后,他才获准留起了那帅气的胡子,他可没少在留胡子上花心思。他是所有服刑人员中唯一留胡子的,他把留胡子看作他担任官职的标志。也是因为他的职位,他可以穿自己的衣服,而其他服刑人员都穿粉色和白色条纹的囚服,头戴圆草帽,脚蹬木头跟儿的笨拙皮靴。路易·雷米勒光脚穿法国草编鞋,下身穿蓝色棉布长裤,上身是卡其布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毛茸茸的富有男子气的胸膛。有时可以看到他在公共花园里悠然漫步,用和蔼的眼神望着在那里玩耍的黑人或混血儿孩子,那时你可能会以为他是一位颇有身份的店主,正在享受一小时的休闲时间。他有自己的住处,这不仅是他的职位带来的福利,也是必要的安排,因为如果他住在牢房营里,那些囚犯很快就会解决掉他。可能某个早上他就会被人发现肚子开膛死在了牢房里。他住的是一间小木屋,屋旁搭了个小棚子做厨房。房子周围有一个小花园,围着栅栏,花园里种着芭蕉、木瓜和一些适合在这里的气候下栽种的蔬菜。花园正对着大海,坐落在一片椰林中。这里景色优美,距离监狱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平时领取监狱配给的生活用品也相当方便。生活用品都是他的助手去取的。他的助手同他住在一起,那是个身材高大、其貌不扬的汉子,眼窝深陷,目光呆滞,下颌宽大,因犯有强奸罪和谋杀罪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不是很聪明,不过他入狱前是个厨师,厨艺还真不错,总能用花园里种的蔬菜和路易·雷米勒从华人开的杂货铺买来的调味品做菜,炖汤啦,做土豆、卷心菜啦,还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变的牛肉,这是监狱厨房供应的。就是因为看上这个人有一手好厨艺,路易·雷米勒一再催促监狱长派这个人给他当新的助手。说来也怪,平常总是笑呵呵的路易·雷米勒认为,他的前一名助手变得神经衰弱,越来越害怕给犯人执行死刑了。那名助手现在因神经崩溃被送到了关押精神失常犯人的“恶魔群岛[法属圭亚那一个臭名昭著的流放地,原名圣约瑟夫岛。从1852年起,法国把最严重的罪犯流放到该群岛,当时称“恶魔群岛”]”。

    他现在的这个助手碰巧生病了,发高烧,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死了,必须把他送到医院去。路易·雷米勒感到难过,他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厨师。而眼下发生这种事真是太倒霉了,因为第二天就有工作要做,有六个人要被处死,两个阿尔及利亚人,一个波兰人,一个西班牙人,还有两个法国人。他们集体越狱,逃到了河边地区,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偷窃、强奸、杀人,作恶多端,引得整个殖民地人心惶惶,当地居民几乎都不敢出门。这六个人最后终于又被抓获,都被判处死刑,但是这个判决必须得到殖民地事务部部长的批准,这个批准刚到。路易·雷米勒没有助手不行,而且行刑之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得不去依赖一个缺乏经验的助手,那真是雪上加霜。监狱长从看守人员中选了一个派给他做临时助手。这里的看守也是服刑人员,只是因表现好而当上了看守,他们住在单独的宿舍里。这些人都站在监狱当局一边,所以别的囚犯都不喜欢他们。路易·雷米勒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他一心要让第二天的处决不出丝毫差错。他安排了这个临时助手第二天下午到存放绞刑架的行刑现场来,他要详细给他解释处决程序如何进行,让他在现场学习他要做的事。

    平时不用的时候,绞刑架存放在监狱大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有一道单独的门进出。路易·雷米勒在约定的时间来到现场,见到他的临时助手已经在那里等候。此人四肢发达,面相粗野,身穿囚服,但因为他是看守,所以头上戴的是毡帽,而不像一般囚犯那样戴草帽。

    “你是犯了什么罪到这里来的?”

    这人耸了耸肩。

    “我杀死了一个农夫和他的妻子。”

    “嗯。判了几年?”

    “无期。”

    这人长相野蛮,不过人不可貌相。路易·雷米勒曾亲眼见到过一个高大魁梧的看守还没接近处决现场就吓晕过去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助手在关键时刻吓昏头。他对助手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用大拇指指了指存放绞刑架的那个房间关着的门。

    “这活儿不可小看,”他说,“你要知道,一共有六个人呢。一帮坏蛋!越快送他们上路越好。”

    “哦,没事儿的。我在这里什么没见过?我什么都不怕,叫我说,这就跟剁掉鸡头没啥不同的。”

    路易·雷米勒打开了门锁,走进了那间小屋。助手跟着他进去。那间小屋真的很小,绞刑架放在里面几乎占满了整间屋,这东西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路易·雷米勒听到跟在身后的助手倒抽了一口凉气,回头一看,只见他满眼惊恐地盯着那绞刑架。他脸色发黄,这里的所有囚犯都会时不时地发烧,还会患上钩虫病,所以他的脸色本来就显得憔悴,而此时更是苍白得像个死人。行刑官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东西很可怕,是不是?以前从没见过吧?”

    “从没见过。”

    路易·雷米勒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要是你见过,我想你也活不到今天了。你是怎么逃过死刑的?”

    “那时我快要饿死了。我求他们给我点吃的,可他们放狗来咬我。我是被判了死刑的。我的律师去了巴黎,他拿到了总统的缓刑令。”

    “活着总比死了好,谁都否认不了。”路易·雷米勒说,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神还是那样和蔼。

    他平时总把这绞刑架维护得一尘不染。那上面的深红色木头是本地产的,有些像桃花心木,总是擦得油光锃亮,至于铜件部分,路易·雷米勒很自豪地认为应该像游艇上的黄铜船架一样干净明亮。铡刀也是明晃晃的,仿佛刚从工厂打造出来似的。他不但要确保所有环节都不会出差错,还必须让助手学会每一步操作。铡刀落下后需要用绳子重新拴起来,这是助手的职责,他要爬到梯子上去做。

    路易·雷米勒就像一个精通自己手艺的能工巧匠一样得意地对助手详尽交代一切细节。他在讲解这副绞刑架如何精妙时,心里居然暗暗生出一丝快感。先要把死刑犯绑到一个摇架上,用一个简单的装置调节摇架上下前后移动,方便把死囚犯的脖子正好移到铡刀下面。这位行刑官果然办事认真,他拿来了一根约五英尺长的芭蕉梗,他的临时助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他要学习的了。这芭蕉梗同人的脖子差不多一样粗,看上去也挺像的,所以很有用,不但可以给新手演示绞刑架的运作方式,还可以事先确保处决过程中不会出差错。路易·雷米勒把芭蕉梗放到架子上,然后松开铡刀,铡刀以惊人的速度落下,哐当发出一声巨响。从犯人被绑到摇架上到他的脑袋落地,前后只需半分钟。砍下的头掉进一只筐子里,然后行刑官抓住耳朵拎起来,展示给所有监督处决的人看。验证无误后,行刑官就用法语严肃宣布:

    “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伸张了正义。[原文为法语]”

    最后,他将尸首扔回到筐子里。明天有六个犯人要被处死,砍下尸首后,还要把尸体从摇架上解下来,同尸首一起放到担架上,再把下一个死囚绑到摇架上。行刑的先后顺序依照他们犯的罪行轻重决定,罪行最轻的犯人最先处决,免去他们目睹自己的同犯被处死的恐惧。

    “我们必须很小心,一定不能把尸首和尸体配错了,”路易·雷米勒还是用他那开开心心的腔调说,“否则在复活日就乱套了。”

    他把铡刀放下了两三次,确保助手完全学会了怎么操作,然后他从架子上拿起事先放在那里的清洁用品,吩咐助手擦拭绞刑架上的黄铜件。虽然已经一尘不染,但他认为最后再擦一遍总没有坏处。这时,他靠到墙上,闲适地抽起烟来。

    最后,一切就绪。路易·雷米勒叫助手先回去,到午夜他们再过来把绞刑架拆下搬到监狱的行刑场上。在行刑场重新装好绞刑架并不容易,可是天亮前一个小时必须装好,那是行刑的时辰。路易·雷米勒慢悠悠地走回到他住的小屋去。时近黄昏,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群收工回牢房去的囚犯。这些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他猜想他们是在说他,有的低着头,有两三个人朝他投来厌恶的目光,有一个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路易·雷米勒叼着快抽完的烟,嘲讽地看着他们。这里的囚犯对他的态度是厌恶中夹杂着害怕,他对此早已熟视无睹。就算没有一个人愿意同他说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他都觉得好笑。他对这些犯人根本不屑一顾。他可以保护好自己。他用刀的功夫不逊于他们中的任何人,他对自己的力气也充满信心。这些犯人都知道第二天有人要被处死,他们在行刑日之前总会心情阴沉,神经紧张。他们一声不吭地闷头干活儿,所有的看守都要比平日加倍警戒。

    “行刑结束后他们就消停了。”路易·雷米勒走进他的小院子时自言自语道。

    他一路走来听到了狗叫声。虽然他很勇敢,但是听到这阵狗叫声还是感到心里很踏实。他自己的助手病了,只有他一个人住在房子里,有这两条凶猛杂种狗的保护当然是好事。它们整夜都会在他院子外的椰树林里窜来窜去,如果有人潜伏在那里,它们会及时发出警示。要是有陌生人胆敢靠近大门,它们会扑上去咬住他们的喉咙。要是他的前任当初有这样两条狗,他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路易·雷米勒的前任只在行刑官的职位上干了两三年,有一天突然失踪了。当局认为他是逃走了,大家都说他很有钱,很可能是他花钱买通了一艘大帆船的船长把他送到巴西去了。他的神经崩溃了,有两三次他找到监狱长说他担心有人要他的命。他相信这里的囚犯都在摩拳擦掌要杀死他。监狱长则坚信他的担心毫无根据,不予理睬,可是当这个人失踪后,监狱长却又断定他准是吓破了胆,宁可冒险逃跑,承受可能会被抓获再次入狱的风险,也不愿去面对被囚犯中的仇人一刀捅死的风险。大约三个星期后,一位看守带领一队犯人在丛林里干活儿时注意到有一大群秃鹫聚集在一棵树的周围。这些秃鹫俗称老鹰,是一种凶猛的黑色大鸟,它们经常飞到圣洛朗的集市上去叼食饥肠辘辘的刑满释放犯人丢弃在那儿的动物内脏,也会出现在镇上整洁的街道上,扑扇着沉重的翅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它们还会飞到监狱大院里去提醒囚犯,如果有人胆敢逃到丛林中去,十有八九会被这些猛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这会儿它们围着那棵树拼命争抢,不停地尖叫,那位看守感觉有些蹊跷。他向上级报告了这个情况,监狱长派了一队狱警来查看,发现有个人被绳子套住脖子吊在一根树枝上。他们砍断绳子把他放下来后,发现就是那个失踪的行刑官。监狱对外宣布他是自杀的,可是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刀,所有囚犯都知道他是被人刺中后背,人还活着再被拖到丛林中吊死的。

    路易·雷米勒并不害怕自己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知道他的前任是怎样落入陷阱的。那不是犯人干的。根据法国的法律,被判刑的犯人刑期满后必须在法属圭亚那继续住满同样长的时间,他们的行动是自由的,但不能随便离开指定的住所。在某些情况下,他们还可以减少拘押时间,如果努力工作,他们可以勉强生活,但是由于长期监禁,强制劳动,他们会失去生活能力,加上发烧、钩虫病的折磨,他们已经不适合长时间从事重体力劳动,所以大多数服满刑期的人都靠乞讨、偷盗、给犯人走私烟草勉强度日,另外就是每月两三次有轮船到港时帮忙卸货装货。干掉路易·雷米勒前任的幕后策划者是某个刑满释放犯人的妻子。她是一个黑肤色的女人,身材娇小,相貌漂亮,有一双调皮可爱的眼睛。整个计谋设计得很巧妙。这位前行刑官是一个体格壮实、性情开朗的人,很热情。那女人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看到他投来欣赏的目光时,她便露出俏皮的神情。过了一两天他在公共花园里见到了她。他没有唐突地同她说话(平时没有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会同这位行刑官说话的),不过他对她眨了眨眼睛,她报以微笑。有一天傍晚,他在自己住处周围的椰树林里散步时遇到了她。附近没有人。他同她聊了起来。两个人只交谈了几句,因为她显然特别害怕被别人看到同他有交流。不过她后来又到这个椰树林里来了。她很小心地同他保持若即若离的交往,直到他的疑虑渐渐消除。她挑逗起了他的欲望,她先是要这个男人送给她一些小礼物,最后,他承诺给她彼此都认为是很大的一笔钱后,她终于答应在一个深夜到他的住处去。那天刚好有一艘船到岸,她的丈夫要干活儿干到天亮。他给她开门后,她犹犹豫豫地不肯进门,仿佛是到了最后一刻还拿不定主意似的。他跨出门外想要把她拉进来,突然背上狠狠地挨了一刀,扑通倒在了地上。

    “笨蛋,”路易·雷米勒嘀咕道,“他这是活该。他早该嗅出这事儿有猫腻。男人啊,永远是虚荣心作怪。”

    他早就不同女人鬼混了。他今天落到这个下场就是因为女人,至少也是因为那一个女人。再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激情早已衰退。生活中还有别的事可做,一个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后,只要没有失去理智,总会有些别的兴趣。他擅长钓鱼,在他出事入狱之前,他在法国的老家每天一下班就拿上鱼竿到罗纳河边钓鱼。现在,他在这里也经常钓鱼。每天早上,他都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块岩石上钓鱼,直到日头高照才收工,他钓到的鱼通常够监狱长一家吃的了。监狱长的妻子很精明,不管他提出什么价钱,她总会压价,但是他并不为此埋怨她。她知道自己付得再少他也得接受,哪怕多付一分钱也是犯不着的。对他来说,好歹有点儿钱可以买烟叶、朗姆酒和别的什么日用品了。但是今天晚上,他钓到的鱼只想自己享用。他从自己搭建的棚子里取来了鱼饵,再拿上鱼竿,坐到那块岩石上钓了起来。天下没有比自己钓的鱼更美味的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这里钓的哪些鱼好吃,哪些鱼肉硬无味,只能扔回海里去。有一种鱼很好吃,用正宗的橄榄油煎一下,就像鲻鱼一样鲜美。他坐下还不到五分钟,就感到浮标猛地抖了一下,他赶紧收竿。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钓上来的正是一条这种好吃的鱼!他从鱼钩上取下不停扑腾着的鱼,抓住鱼头在岩石上磕了一下,然后把鱼放到一边,再次装上鱼饵。有四条这样的鱼就可以做一顿美味的晚餐,够一个人饱餐一顿啦。他夜里还要辛苦干活儿,太需要吃一顿丰盛的晚餐。明天早上他就没有时间去钓鱼了。行刑结束后,他先要把绞刑架拆掉,再一点点搬回到那间小屋里,还要费劲儿清洗半天。那是血淋淋的活儿,上回干这活儿时他的裤子全被血浸透了,再也不能穿,只能扔掉了。绞刑架上的铜件必须擦亮,铡刀必须磨快。他不是一个活儿没干完就可以丢下不管的人。等到活儿全部干完后,他就会饿得不行。他一心想现在再多钓几条鱼,冷藏起来,那样明天早上就可以好好吃一顿早饭了。一杯咖啡,两个鸡蛋,加上一条煎鱼,就够他美餐一顿。然后他会好好睡一觉,一整夜没法坐下歇息,还要担心缺乏经验的助手或许会出纰漏,最后还有一堆清理工作要做,老天知道他不能太亏待了自己。

    他眼前的海湾景色很美,一望无际,远处有一座绿树掩映的小岛。午后四周一片静谧,他的心灵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出神地望着在水面漂动的浮标,陷入了沉思。其实回过头来想一想,他现在的境遇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他指的是犯人,就在离他几百码远的监狱里挤来挤去的那些犯人——看看他们中的有些人思乡心切,终日郁郁寡欢,简直要发疯;而他自己还是挺想得开的,只要还能钓鱼就知足了。至于是在南太平洋钓鱼还是在老家罗纳河钓鱼,真的有区别吗?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往日。

    他的妻子是个让人忍无可忍的女人,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自己杀死了她。他本来就根本没想要娶她。她是个裁缝,他喜欢上她只是因为她总是穿戴时髦。她看上去好像是个端庄的上流女子,就算她觉得一个警察是配不上她的,他也没有感到惊讶,但是他不会轻易放弃。很快她就给他留下了一个印象,觉得她并不是势利眼。当他施展出情场惯用的手段时,他发现她也没有放不开手脚,这使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是那种认为对方越忸怩就越有征服感的男人。他喜欢带她出去吃饭,享受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目光。她谈吐得当,也很节俭。她知道去哪里吃饭价钱最便宜。大家都羡慕他运气不错。再说,像他这样身强力壮的人自然会有难以抑制的情欲,他居然没花多少钱就得到了满足,这就让他感到更加满意了。所以,当她过来找他,说自己已怀有身孕的时候,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他挣的薪水不少,生活也该安顿下来了,一日三餐在餐馆吃早就腻了,他多么渴望有个自己的家,能吃上自己家做的饭。结果,她说怀上孩子是弄错了,好在路易·雷米勒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他没有为此责难阿黛尔。但是,就像很多娶了妻子的男人一样,他也在结婚后发现妻子和恋人压根儿不是一回事。妻子动不动就嫉妒,占有欲很强。她认为星期天下午他应该带她出去散步,而不可以去钓鱼,他下班后去小酒馆坐坐,也会惹来她的满腹牢骚。有一家小酒馆是他经常去的,他在那里可以遇到不少同他一样喜欢钓鱼的人。他总觉得下了班后去那里喝一两杯啤酒,打打牌,消磨时光,要比坐在家里陪他的妻子开心得多。妻子开始大吵大闹。他虽然生性随和,好交友,但脾气有些急躁。在里昂,蛮横粗野的人不少,有时就得拿出点儿强硬的手段,否则应付不了局面。每当他的妻子无理取闹时,他只会让她领教自己的拳头有多狠,从没想过是否还可以采用什么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她是个明智的女人,她也应该会学乖的,可惜她不是个明智的女人。他发现妻子越来越烦人,有必要一再拿拳头教训她,而她采用的报复手段便是在家里声嘶力竭地叫喊,还出门去告诉邻居——他们住在一栋大公寓楼五层的一套两居室里——说她丈夫是个凶神恶煞的人,她告诉邻居们说,他总有一天会杀了她。然而,从来没有人见过比路易·雷米勒脾气更好的男人了,可她还是整天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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