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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毛姆短篇小说全集最新章节!

演任何重要的角色。我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基于我的身份地位,结婚有好处,而且也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性这个问题。我希望生两个儿子,并且真的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性对我而言就无关紧要了。我一直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这种事,而且,像我这样生活在公众的视线中,如果爆出丑闻,那结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一个政治家的最大成就,就是不乱搞男女关系。我最讨厌那些为了女人而毁了自己事业的男人,我对他们只有鄙视。坐在我腿上的那个女人喝醉了,她不漂亮,也不年轻,事实上,她只是一个放荡的妓女。我厌恶她,然而当她把嘴凑到我的嘴边吻我的时候,尽管她的呼吸散发着啤酒的臭味,满口蛀牙,尽管我厌恶自己,我还是想要她,甚至情难自禁。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这就对了,老伙计,祝你玩得开心。’我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竟然是欧文·格里菲思。我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那个可怕的女人不让我起来。‘别理他。’她说,‘他就爱管闲事。’‘继续吧。’格里菲思说,‘我认识摩尔。她会让你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你知道,我倒不是气他看到我处在这么荒谬的境地,我气的是他竟然叫我‘老伙计’。我把那个女人推开,站起来面对他。‘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我说。‘我可是很了解你呢。’他说,‘摩尔,我给你个建议吧,一定要先把钱拿到手,不然他一有机会准会赖账。’附近的桌上有一瓶啤酒。我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抓住瓶颈,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我太用力了,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那种梦并不是不可理解的。”奥德林医生说,“这是大自然对那些品格无可指摘的人的报复。”

    “这个故事也太愚蠢了。我给你讲这个梦,并不是为了让你解梦,而是为了第二天发生的事。我当时急着查找一条信息,于是去了议会的图书室。我找到我要找的书后看了起来。我坐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格里菲思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另一个工党议员走了进来,走到他跟前。‘你好,欧文。’他对格里菲思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舒服呀。’‘我头痛得厉害。”他回答,‘就跟我的脑袋被人用瓶子砸破了一样。’”

    此时,蒙特拉格勋爵的脸因痛苦而变得灰白。

    “那时我就知道,我之前那个想法是真的,而我当时却认为那很荒谬。我知道格里菲思在做我做的梦,而且和我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这也可能是个巧合。”

    “他这话可不是对着他的朋友说的,而是故意对着我说。他看我的眼神里写满了愠怒。”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出现在你梦里吗?”

    “我不知道。”

    奥德林医生的眼睛没有离开病人的脸,他看出他在撒谎。他拿起一支铅笔,在吸墨纸上胡乱画了一两条线。让人们说出真相往往要花很长时间,但他们也知道,除非说实话,否则他根本帮不上他们。

    “你刚才向我描述的那个梦是三个多礼拜前做的。从那以后你又做过梦吗?”

    “每晚都做。”

    “这个叫格里菲思的人是不是一直都出现在你的梦里?”

    “是的。”

    医生在吸墨纸上又画了几条线。他想让那个小房间里的寂静、单调和暗淡的光线对蒙特拉格勋爵的情绪产生影响。蒙特拉格勋爵向后靠在椅背上,把头扭开,不看对方那双严肃的眼睛。

    “奥德林医生,你必须帮我。我已经没办法了。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我害怕睡觉。我有两三个晚上没合眼了。我一直坐着看书,困了我就穿上外套走来走去,直到筋疲力尽。但是我必须睡觉。我有这么多工作要做,我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我必须完全控制我的头脑。我需要休息,可我就是睡不着。我一睡着就开始做梦,而那个人每次都出现在我的梦里,那个小个子,粗俗的无赖,他咧嘴对我笑,嘲笑我,鄙视我。我受尽了煎熬。告诉你,医生,梦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用那个我来判断现实中的我是不公平的。对此,你大可以随便找人去打听。我是一个诚实、正直、正派的人。无论公私,都没有人能说我的道德品质有问题。我的全部抱负是为我的国家服务,让我的祖国一直强大下去。我有钱,我有地位,不如我的人受到的那些诱惑对我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因此,我的清廉也不是什么大功劳,但我可以说,任何荣誉、任何个人利益、任何私心,都不会使我动摇,让我忘记自己的职责。为了成为现在的我,我牺牲了一切。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代伟人。我眼看就要成功了,而我却失去了勇气。我不是那个可恶的小个子看到的那种卑鄙、懦弱、下流的人。我讲了我的三个梦,但那几个梦其实并不算什么,那个人见过我做了极为残忍、可怕和可耻的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那些梦告诉你。可是他全都记得。我几乎不敢去看他眼中的嘲笑和厌恶,我甚至不敢和他说话,因为我知道我的话在他听来也许只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看到我做了一些只要有自尊的人都不会做的事,而但凡做过这些事的人,一定会被赶出社会,并被判处长期监禁。他听过我说脏话,看过我可笑又令人反感的样子。他看不起我,也不再掩饰这一点。告诉你吧,如果你帮不了我的忙,我要么自杀,要么杀了他。”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杀他。”奥德林医生用他那能抚慰人的声音冷冷地说,“在这个国家,杀人的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我是不会因此被绞死的。谁会知道是我杀了他?我的那个梦向我展示了怎么要他的命。我告诉过你,就在我用啤酒瓶打他头的第二天,他头痛得要命,连眼睛都看不清楚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这表明他醒了之后,梦中发生的事对他的身体依然有影响。下次我不会再用瓶子打他了。总有一天晚上,当我做梦的时候,我会拿着一把刀或者在口袋里装一把左轮手枪,我一定会的,我太想这么做了,然后,我就会抓住机会。我会像杀猪一样把他捅死,我会像杀狗一样开枪把他打死。就打心脏。那之后,我就可以摆脱这种可怕的迫害了。”

    有些人可能认为蒙特拉格勋爵疯了,多年以来,奥德林医生一直在治疗人类的病态灵魂,他很清楚理智和疯狂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他知道,多少人外表看来是那么健康和正常,看似缺乏想象力,尽心尽力地履行日常生活中的职责,为自己赢得了荣誉,为他人带来了好处,可当你赢得了这些人的信任,他们撕掉了平时面对这个世界的面具,你往往就会发现他们的心理不仅畸形到可怕,还具有怪异的缺陷,他们在精神上脱轨得厉害,这样一看,叫他们疯子一点儿也不夸张。如果把他们送进疯人院,那就算把这世界上的疯人院都用上,也住不下那么多人。无论如何,一个人做了怪梦而精神崩溃,并不能证明他是个疯子。这种情况很特殊,但比起奥德林医生治疗过的其他病例,蒙特拉格勋爵的情况只是比较严重一些而已。然而,他怀疑他平时发现有效的治疗方法这次也许不管用了。

    “你去我的其他同行那里看过病吗?”他问。

    “我只在奥古斯都爵士那里看过。我只说我这是噩梦。他说我工作太累了,建议我乘船出去玩玩。这太荒谬了。现在的国际形势需要持续关注,我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外交部的。少了我可不成,这我很清楚。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我的前途。他给我开了镇静剂,可惜没什么效果,后来他又给我开了补药,结果更糟。那个老东西真是废物。”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是这个人一直出现在你的梦境里吗?”

    “你刚才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确实如此。但奥德林医生对答案并不满意。

    “刚才你谈到迫害。为什么欧文·格里菲思想迫害你?”

    “我不知道。”

    蒙特拉格勋爵的目光有些飘忽。奥德林医生确信他说的不是真话。

    “你曾经伤害过他吗?”

    “从来没有。”

    蒙特拉格勋爵一动不动,但奥德林医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勋爵仿佛缩进了一个保护壳。医生面前的这个男人高大而骄傲,让人觉得向他提出那些问题是在侮辱他,然而,在这样的表象背后,他像是在逃避和闪躲,让人觉得他就像陷阱里一只受惊的动物。奥德林医生向前倾了倾身子,用他的眼睛的力量迫使蒙特拉格勋爵直视自己。

    “你肯定吗?”

    “很肯定。你似乎不明白我和他不是同路人。我不想再啰唆下去了,但我必须提醒你,我是国王的大臣,格里菲思只是工党里一个默默无闻的议员。我们之间自然没有交往,他出身卑微,我在常去的场合里都碰不到他。在政治上,我们两个人的立场相差太远,不可能有任何共同之处。”

    “除非你把全部真相都告诉我,否则我帮不了你。”

    蒙特拉格勋爵扬起眉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习惯别人怀疑我的话,奥德林医生。如果你打算那样做,我想再占用你的时间只能是浪费我自己的时间。请把诊费的数目告诉我的秘书,他会给你开支票的。”

    从奥德林医生脸上所能看出的所有表情来看,你可能会认为他根本没有听到蒙特拉格勋爵所说的话。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严肃。

    “你对这个人做过什么事,使他可能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蒙特拉格勋爵犹豫了。他把目光移开,然后,仿佛奥德林医生的眼睛里有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力量,他回过头来,闷闷不乐地回答:

    “除非他是个肮脏的无赖,否则他不会这么认为。”

    “但你口中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蒙特拉格勋爵叹了口气。他被打败了。奥德林医生知道,这一声叹息意味着他终于要说出他此前一直隐瞒的话了。现在他不再坚持了。他垂下眼睛,又开始在吸墨纸上画一些模糊的几何图形。沉默持续了两三分钟。

    “我急于把对你有用的一切都告诉你。就算我之前没提,也只是因为那件事并不重要,我并不觉得那与我做梦有关。格里菲思在上次选举中赢得了一个席位,他一来就招人讨厌。他的父亲是一名矿工,他自己十几岁时也在矿井里工作,他在一所寄宿学校做过老师,还当过记者。他是那种半吊子知识分子,自以为是,缺乏足够的知识,想法不成熟,计划不切实际,是出身劳动阶级、受过义务教育的典型。他骨瘦如柴,脸色灰白,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外表总是很邋遢。天知道现在的议员竟然这么不修边幅,他的衣着有损议院的形象。他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太显眼了,他的领子从来没有干净过,领带也从来没有系好过,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月没洗澡了,他的手也很脏。工党有两三名成员是前席议员,这些人倒是有些能力,但其余的人都是蠢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格里菲思能说善辩,对许多问题都有一些肤浅的了解,所以只要有机会,他身边的鞭策者就开始怂恿他发言。他似乎对外交事务很感兴趣,不断地问我一些愚蠢烦人的问题。我不介意告诉你,我故意怠慢他,我认为他活该。从一开始,我就讨厌他说话的方式,他说起话来哼哼唧唧,口音很粗俗,一看到他那紧张兮兮的小动作,我就来气。他说话相当腼腆,吞吞吐吐,好像说话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然而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激情却迫使他说话,他常常说一些令人非常不安的话。我得承认,他有时说起话来慷慨激昂,滔滔不绝,这对工党内那些思想混乱的人有一定的影响。他们对他的认真印象深刻,可不像我那样对他的多愁善感感到恶心。多愁善感是政治辩论的常见特点。国家受其自身利益的支配,但它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目标是利他的,如果政治家能用公正的言辞和优美的措辞说服选民,他为国家利益所做的艰苦谈判有利于人类的福祉,那么他就是有道理的。像格里菲思这样的人所犯的错误在于只看表面,把这些好听的话当真了。他是个怪人,而且是个有害的怪人。他自称是理想主义者。多年来,知识分子一直用冗长乏味的废话来烦我们,他能把这些话说得滔滔不绝,像什么不抵抗、人类都是手足兄弟。你知道的,就是那些没用的废话。最糟糕的是,这不仅给他自己的政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还动摇了我们党内一些更愚蠢、更粗心大意的成员。我听到谣言说,有一天工党组建政府,格里菲思可能会得到一官半职,我甚至听说他可能成为外交部长。这种想法很荒唐,但并非不可能。有一天,我负责就格里菲思主持的一场关于外交事务的辩论做总结陈词。他讲了一个小时。我心想这可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好机会,天哪,我是一点儿情面也没留。我驳得他没有还口之力,我指出了他推理中的缺陷,强调了他知识的不足。在下议院,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嘲笑。我嘲笑他、逗弄他,那天我的状态很好,整个议院充满了笑声。他们的笑声使我兴奋,于是我拿出了超常的表现。在野党成员闷闷不乐地坐着,一言不发,就连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忍不住笑了一两次。你知道,看到一个同事,也许是一个竞争对手被愚弄,可是非常有意思的。那天我把格里菲思好一通戏谑。他瘫坐在椅子上,我看见他的脸都白了,不一会儿他把脸埋在手里。当我坐下的时候,我简直和把他杀了一次差不多。我彻底毁了他的声誉,若是有朝一日工党政府上台,他当部长的机会就像站在门口的警察当部长一样渺茫。后来我听说他的矿工父亲和他的母亲,连同他在选区里的各种支持者,都从威尔士赶来观看辩论,并且都以为他会取得胜利,却只看到他蒙受了极大的耻辱。他当初是以微弱的优势在选区里获胜的。这样的事很容易使他失去在议会的席位,但那不关我的事。”

    “如果我说你毁了他的事业,有没有夸张?”奥德林医生问道。

    “我想没有。”

    “你对他的伤害太重了。”

    “这是他自找的。”

    “你从来没有对此感到不安吗?”

    “我想,要是我早知道他的父母在那里,我也许会稍微手下留情。”

    奥德林医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开始用他认为可能有用的方式治疗病人。他试图通过暗示使他在醒后忘记梦里的情形,还试着让他睡得很沉,从而不会做梦。然而,他发现根本无法破除蒙特拉格勋爵内心的抵抗。一小时后,他把病人打发走了。从那时起,他又见过蒙特拉格勋爵五六次。他没能治好他。这个不幸的人依然每晚都做噩梦,显然他的身体状况正在迅速恶化。他整个人都很疲惫,根本不能压抑怒火。蒙特拉格勋爵很生气,他接受了治疗,却没有好转,但他还是继续治疗,这不仅是他唯一的希望,而且有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奥德林医生最后得出结论,蒙特拉格勋爵要想解脱,只有一个法子,但他对勋爵非常了解,确信他不可能主动这么做。若要拯救蒙特拉格勋爵,让他不至于崩溃,就必须劝说他放弃出身的优越感和自满。奥德林医生确信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拖延。他一直通过暗示来治疗病人,治疗过几次后,他发现病人更容易受暗示的影响。最后他终于使他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他用低沉、柔和、单调的声音抚慰着他那备受折磨的神经。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话。蒙特拉格勋爵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呼吸十分平稳,四肢非常放松。接着,奥德林医生用同样平静的语调说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话。

    “你要去找欧文·格里菲思,为你给他造成的巨大伤害道歉。你要说你会尽你所能弥补你对他造成的伤害。”

    这些话对蒙特拉格勋爵的影响就像脸上挨了一鞭子一样。他从催眠状态中惊醒,跳了起来。他目露凶光,愤怒地冲奥德林医生骂出一连串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的辱骂。他咒骂不已。奥德林医生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脏话,有时是从贞洁而高贵的女性嘴里说出来的,但勋爵使用的语言是如此淫秽,奥德林医生听了只觉得震惊不已。

    “向那个肮脏的小个子威尔士人道歉?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相信这是你恢复平静的唯一途径。”

    奥德林医生很少见到一个神志应该还算清醒的人会愤怒到这种不可控的程度。勋爵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凸出,嘴边都是白沫。奥德林医生冷静地望着他,等着暴风雨逐渐平息下来。不久,他看到几个礼拜以来因为紧张而虚弱不堪的蒙特拉格勋爵终于瘫软下来。

    “坐下吧。”他严厉地说。

    蒙特拉格勋爵瘫倒在椅子上。

    “天哪,我太累了。我必须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就走。”

    他们默默地坐了五分钟。蒙特拉格勋爵是一个粗鲁、咆哮的恶霸,但他也是一位绅士。当他打破沉默时,他已经恢复了自制。

    “恐怕我对你太无礼了。我为我对你说过的话感到羞耻,我只能说,如果你拒绝继续为我治疗,也是有道理的,但我希望你不要那样做。我觉得我来这里几次后,确实好了很多。我想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没必要纠结你刚才说的话。那不算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你千万不能让我做,那就是向格里菲思道歉。”

    “关于你的情况我想了很多,我不想假装能理解,但我相信你要想解脱,就只能按照我的建议去做。我认为我们并不只有一个自我,而是有很多个自我,你身上的一个自我强烈反对你对格里菲思所造成的伤害,于是在你的脑海里创造出格里菲思的形象,并为你残忍的行为而惩罚你。如果我是牧师,我就应该告诉你,是你的良心使用那个人的模样,来鞭笞你悔罪,劝你赔罪。”

    “我的良心是清白的。就算我毁了他的事业,也不是我的错。我毁了他,就像踩死花园里的鼻涕虫一样。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在蒙特拉格勋爵说完这些话后,那次的诊疗就结束了。此时,奥德林医生一边等蒙特拉格勋爵来就诊,一边翻阅笔记,琢磨着怎样才能最好地使病人的精神状态恢复如初,他常用的治疗方法都不奏效,他认为只有病人自己才能帮助自己。他瞥了一眼时钟。六点了。蒙特拉格勋爵还没有来,这可真奇怪。他知道蒙特拉格勋爵计划要来,因为那天早上有个秘书打来电话,说勋爵会在老时间来就诊。他一定是由于工作太忙而耽搁了。念及此,奥德林医生又想起一件事:蒙特拉格勋爵现在完全不适合工作,也不适合处理重要的国家事务。奥德林医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官方,比如总理或外交部的常任副部长,通知他们自己认为蒙特拉格勋爵心态失衡,将重要事务交给他处理存在风险。不过这件事太棘手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别人还可能觉得他多管闲事。他耸了耸肩。

    “毕竟,”他想道,“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政客们把世界搞得一团糟,我想他们疯了也好,神志清醒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按了按铃。

    “如果蒙特拉格勋爵来了,请告诉他,我六点十五分要接待另一个病人,恐怕不能见他了。”

    “好的,先生。”

    “晚报来了吗?”

    “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仆人拿着晚报进来。头版上的大标题是这样写的:外交部长不幸去世。

    “老天!”奥德林医生喊道。

    仅此一次,医生失去了惯常的平静,他震惊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发生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他曾多次想到蒙特拉格勋爵可能会自杀,现在,他丝毫不怀疑勋爵就是自杀身亡的。报纸上说蒙特拉格勋爵一直站在地铁站台边缘,当列车进站的时候,有人看到他掉到了铁轨上。人们认为他是突然晕倒了。报纸还说,蒙特拉格勋爵几个礼拜以来一直连轴工作,他认为现在的国外形势需要他持续关注,所以他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休息。现代政治要求政界要人不眠不休地工作,蒙特拉格勋爵是其中一个深受其害的政治家。报纸上还有一篇简短的文章,介绍了这位已故政治家的才华、勤奋、爱国情怀和远见卓识,文章中还猜测了首相可能会选择的继任者。奥德林医生把相关内容都看了一遍。他不喜欢蒙特拉格勋爵。勋爵的死给他的情绪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让他对自己不满,因为他没有治好勋爵。

    也许他没有和蒙特拉格勋爵的医生取得联系是他的失误。他觉得很沮丧,每次他在认真努力后失败,总是受挫不已,对他赖以谋生的经验论的理论和实践也总是感到厌恶。他所面对的是一种黑暗而神秘的力量,这也许是人类头脑所无法理解的。他像一个蒙着眼睛的人,摸索着去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他无精打采地翻着报纸。突然,他吓了一跳,嘴里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叫。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竖栏底部的一小段文字上。他看到了这样的内容:一名议员突然死亡。“某党”成员欧文·格里菲思先生下午在舰队街病倒,在被送到查令十字医院时已无生命迹象。据推测,死亡原因无可疑,但依然会进行调查。奥德林医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前一晚蒙特拉格勋爵终于在梦里发现自己拥有了想要的武器,可能是刀也可能是枪,并杀死了一直折磨他的那个人,而这可怕的谋杀,就像在梦里被酒瓶打第二天醒来后会头疼一样,在他醒来的几个小时后真的发生了?还是说,更神秘、更可怕的是,当蒙特拉格勋爵在死亡中寻求解脱的时候,这个他曾经残忍地冤枉过的敌人依然不肯善罢甘休,竟然放弃生命,追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折磨他?真是太奇怪了。明智的做法就是把这件事看作一次诡异的巧合。奥德林医生按了按铃。

    “告诉弥尔顿夫人,很抱歉我今晚不能见她了。我不太舒服。”

    他没有说谎。他就像感染了疟疾那样浑身发抖。带着某种灵性的感知,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凄凉可怕的空洞。灵魂的黑夜吞没了他,他感到一种莫名而原始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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