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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金斯脑海里清晰地蹦出一件事,那时他终于坐下来,手边有一杯烈性朗姆宾治,他用铅笔在军官手册上写满了字,因为他得在十一点之前拟好一篇报告,说明给他的小分队开一门关于战争起因的特别课程有什么好处。他坐在自己的睡袋里,身上盖着六条行军毯,旁边的轻便折椅上是一本廉价的法国小说————他脑海里突然蹦出那件事,像参谋官的铭牌那样尖锐:他想到列文那个浑蛋真是够可悲的。没有掌过钉子的靴底让列文在上了冻的山坡上寸步难行,他换着脚蹒跚了一两步,然后一动不动地停下来,抓着提金斯的手肘,上气不接下气地蹦出几个令人疑惑的,一味铺陈着非凡、快活、情绪化的句子。列文紧紧抓住提金斯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跟着他挪下山又爬回来,对他说了太多关于西尔维娅的丑闻,没有先后顺序,而且说实在的,也没有任何明显的目的,除了他自己对提金斯特别的喜爱以外……各种独立的事件似乎在他身边的模糊地带发生,在这个全神贯注的灰土色世界之外,模糊地发生着……噢,那些非军方人士,那些缺少黄油的下午茶会!……

    提金斯,用两条大腿坐着,支着两只膝盖,把软软的脏毛毯扯到下巴处,咒骂煤油暖气又放出了一阵新的、特别的臭气。他认为,这整件事就像在两个月之后重回军中,还要努力熟悉营部的命令……你回到了熟悉的、稍微有些破旧的军官食堂接待室里。你叫食堂勤务兵去把最近两个月的指令拿来,因为里面写的或没写的东西是生死攸关的……可能有一条陆军委员会指令叫你带上头盔回到前线去,或者一条营部指令说左胸口袋里一定得装着手榴弹,或者还有一条指令,详细地教大家如何戴上新型防毒面罩!……勤务兵递给你一团乱七八糟的、用墨色很淡的打字机打印的纸,所有清晰的部分都被手指揉花了,十一月十六日的指令紧紧地夹在十二月一日的里面,而十日、十五日和二十九日的全都不见了……你拼凑起来的只发现,总部关于A连有很多极为伤人的话要说:一个你不认识的名叫哈托普的家伙被剥夺了军职;一个军事调查法庭确认C连缺乏资金是威尔斯上尉的责任,可怜的威尔斯,他将被罚款二十七英镑十一先令四便士,并被勒令立即交付给副官……

    所以,令提金斯震惊的是,在黑色的山坡那边,将军让列文认为他,提金斯,是个非常凶恶的家伙,绝对会在列文告诉他他妻子在营地门口等他时,一拳把他打倒。列文认为他自己是一个古老的贵格会[30]家族的后裔……(提金斯听了以后说了句“老天!”)列文害怕的那些神秘“麻烦事”指的一直都是西尔维娅接连不断寄来烦扰将军的信……西尔维娅指控他,提金斯,偷了她两条最好的床单,还有一大堆别的事情。但是,面对着他所认为的最糟糕的情况,提金斯冷静下来回顾他和妻子分居的每一个细节。他准备回顾每一个细节,不光光是社交方面,直到那时,他还下意识地认为他们的分居依赖于社交生活。因为,在他看来,出身好的英国人认为一切婚姻结合或分离的基础是那句格言:不要闹大。显然,这是因为用人的缘故————用人就相当于公众。因此,考虑到公众,不要闹大。而且,说真的,对他而言,保护隐私的本能————他的人际关系也好,他的热情也好,甚至他最不重要的目标也好————都像他的求生意志一样强烈。他,毫不夸张地说,宁死也不愿意公开他的私生活。

    直到那个下午,他还以为他的妻子和他一样,宁死也不愿她的绯闻被士兵们传来传去。但回头看看,一定是他想多了……当然,他可以说她疯了。但是,如果他说她疯了,他得反思他们的亲密关系中很大的一部分,覆盖面会很广,时间也会很长……

    医生的勤务兵在小屋的另一头。“〇九摩根太可怜了!”他用唱歌般戏谑的声调说。

    虽然,几个小时之前,提金斯还满以为,在他重重地倒在跟医生借来的小屋里吱吱作响的行军床上之后,他的身体可以得到放松,好冷静地思考他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这并没那么容易。这间小屋暖和得不合常理:他邀请麦肯基————他的真名其实是麦基奇尼,詹姆斯·格兰特·麦基奇尼————住到屋子另一头。用一块帆布和一块条纹印第安帘幕隔开。麦基奇尼,他睡不着,干脆和医生的勤务兵进行起一番长长的、无休无止的谈话。

    医生的勤务兵也睡不着,而且,像麦基奇尼一样,有些疯疯癫癫的。他是一个几乎不说英语的威尔士人,天知道他从哪个北方山谷里来。他长着加勒比野人那样乱蓬蓬的头发,两只充满恨意的深色鼓鱼眼;作为一名矿工,他觉得坐在脚后跟上比坐在椅子上更舒服。他用几乎让人无法理解的嗓音低低地哭泣着,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别人竟然能听懂的词语。

    这谈话很烦人,但又有充分的正当理由。一年多以前,格拉摩根郡兵团的第六营被德国佬的烈性炸药炸了个七零八落,那时候,说实在的,勤务兵也几乎被炸得精神错乱了。看起来,在那之前他曾在那个营麦基奇尼自己的连里服役。一位军官跟曾经在他自己的排或者连里的列兵闲聊非常正常,尤其是如果这还是在其中一方受伤而不得不长期分离之后的第一次会面。而麦基奇尼第一次重遇这个小无赖琼斯,还是伊万斯什么的,在夜里十一点————两个半小时以前。所以,现在,在一支插在矮瓶子里的蜡烛的烛光下,他们显得很宁静。勤务兵蹲坐在军官脑袋旁边;军官,穿着睡衣,趴在枕头上,从床里探出来半个身子,双手大张着伸出去,偶尔打个哈欠,问一句,“连部准尉副官霍伊特怎样了?”……他们可能要一直聊到三点半。

    但是,这对一位试图回顾他和妻子的确切关系的绅士来说,颇有些烦人。

    在医生的勤务兵突然说起〇九摩根而打断他的思绪之前,提金斯已经简要地总结了他的想法:那位女士,提金斯夫人,说得重一点肯定是个婊子;他自己则肯定毫无保留地在肉体上对妻子及他们的婚姻保持忠诚。因此,在法律上他绝对是占上风的。但这事实轻于鸿毛。因为在她上次专横地背叛了他之后,他仍然向这位夫人提供了他的住所和一个名分。在那之后几年她都在他的身边,显然满怀着仇恨和误解。但是,前提当然是保持贞洁。这样,在那些脆弱而悲伤的短暂时光,在他再次出征来到法国之前,她几乎疯狂地对他表现出报复性的激情。不论怎么说都是种肉体上的激情。

    对,那些时候确实有过疯狂的、短暂的爱情。但是就算在最冷静的时期,一个男人也做不到让一个女人作为房子的女主人和继承人的母亲跟他住在一起,却不许她同他建立某种类似所有权的关系。他们不睡在一起。但精神上的结合和肉体上的结合一样,可以合情合理地被当作一种所有权。这难道不可能吗?这完全可能。好吧……

    在上帝的眼里,什么才能斩断两人的结合?他一直以为————直到那个下午为止————他们的结合已经斩断了,像阿喀琉斯的脚筋一样。清晨里,在他的公寓外,西尔维娅用清脆的声音对一位车夫说:“帕丁顿!”他尝试着非常仔细地回想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每个细节,在他还几乎像夜晚一样黑暗的会客室里,她在房间的另一头,看起来只是个白色的磷光物体……

    于是,他们就在那一天永远分别了。他要远走法国,她要去伯肯黑德附近的一个修道院隐居————途经帕丁顿。那么,这就是一次分别。他很确定,这让他可以自由追求那位姑娘了!

    他喝了一口身旁帆布椅上放着的那杯掺了水的朗姆酒,不冷不热,非常糟糕。他交代勤务兵给他拿一杯热腾腾的、浓烈的、甜甜的饮料,因为他确信自己刚刚感冒着凉。他拖着没喝,因为他想到自己要无情地考虑关于西尔维娅的事情。而他有个习惯,当将要久久地沉浸于思考时,从来不会碰酒精。这一直是他的原则,他在战争中的经验更从实用角度大大巩固了这一点。

    在索姆河上时,夏天,早上四点就要备战,你会从防空洞里爬出来,带着一整套悲观主义思想,站在单调、薄得过分的胸墙前向外侦查,而胸墙之外是昏沉、灰暗、令人厌恶的风景。那里有令人反感的要塞,缠成一团的、非常脆弱的带倒钩的金属线缆,损坏的车轮,石头残屑,一团团飘在德国佬头顶上的、令人作呕的雾气。灰暗的寂静,灰暗的恐怖,在前线,在后方的非军方人士之间!每个念头都带着清醒而坚硬的轮廓……然后你的勤务兵给你拿来一杯茶,带有一点————真是一点————朗姆酒在里面。三四分钟以后,你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你发明的金属线缆防护网变成非常有效的保护,你得感谢老天赐予你如此精良的技术;破损的车轮变成方便晚上在无人区发起突袭的标志。你得承认,在你把最近被堵塞的那段胸墙重新立起来之后,你的连队把它利用得还不错。说到德国佬,你来是为了干掉那些蠢猪的,但是你并不觉得想到他们就会先让你感到恶心……你,实际上,已经变了。你头脑中那种特别的严肃态度变得不一样了。你甚至都看不出朝霞的那抹深粉色的晨雾其实不是朗姆酒造成的效果……

    因此,他决定不去碰他的朗姆酒。但是他的喉咙变得非常干渴,于是,他机械地伸手去抓了点喝的,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为什么他的喉咙会这样干渴呢?他本来并没有在喝酒,他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为什么他现在的状态这么不同寻常?……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同寻常。这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他和他妻子分开就意味着他可以自由地追求他的姑娘了……这个想法到那时为止从来没有进入他的脑海。

    他对自己说,我们一定要有条不紊地考虑这件事!有条不紊地考虑他在尘世中最后一天发生的事……

    因为他可以发誓,这一次启程来法国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已经和尘世断了联系。在待在这里的几个月间,他似乎和尘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联系。他想象西尔维娅待在她的修道院里,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而温诺普小姐呢,他根本没办法想象,但她似乎也跟他没有关系了。

    让他的思绪回到那天晚上有些困难。你没法硬逼自己的心去慎重地、连续地回忆一件事,除非你当下的心情正适合这么做。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论你想不想这么做都能成功……当时,大约三个月以前,他和妻子度过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早晨,痛苦源于他突然确凿地相信他妻子逼着她自己关心他的事情。可能那只是一种态度,因为,说到底,西尔维娅是一位淑女,不会允许她自己去关心全世界最不适合她关心的人……但是,如果她认为那会给他带来极度不便的话,她完全有办法逼自己伪装出一种态度……

    但这并不是,并不是,并不是他激动的头脑对他说出的话。他激动的原因是,温诺普小姐同样有可能并不希望他们的分别即是永别,这给他打开了一个广阔的视角。不论怎么说,从这个广阔的视角思考问题,并不是冷静地分析他和他妻子关系的好办法。这个故事的事实成分的陈述必须基于道德。他告诉自己必须使用确切的语言,就像为驻防部队总部写一份报告那样,描述他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中他自己的经历……与温诺普小姐的关系也一样。“最好写下来,当然。”他说。

    那好吧。他抓过他的手册,用很大的铅笔字写道:“在我和赛特斯维特小姐结婚的时候,”————他尝试模仿交给总司令部的报告的口吻————“我自己并不知道,她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叫作德雷克的家伙的孩子。我认为她并没有。这件事尚需考虑。我很热心地爱着那孩子,他是我的继承人,还是一个地位相当不错的家族的继承人。这位女士随后,在若干不同的场合,尽管我不知道到底有几次,对我不忠。她离开我,和一个叫作佩罗恩的家伙私奔了,她常常在我教父,爱德华·坎皮恩将军家里和他会面,佩罗恩是我教父的手下。这是战前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当然,将军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俩之间的亲密关系。佩罗恩又回到坎皮恩将军的手下,将军对曾经的下属很有感情,但因为佩罗恩并不是一位称职的军官,所以他只被安排到了比较华而不实的岗位上。否则,显然,因为他是一名年资很高的正规军人,按年资他应该已经是一位将军了,而他现在还仅仅是一位少校。我把话题转到佩罗恩身上,因为他现在在我这边的驻防部队里,而这让我自然而然地感到有些恼怒。

    “我的妻子,在和佩罗恩一起消失了几个月以后,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她希望我把她带回家来。我答应了。我的原则不允许我和任何女人离婚,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就更不行。因为我并没有公开提金斯夫人私奔的消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和别人私奔了。提金斯夫人,是罗马天主教徒,也不能主动和我离婚。

    “在提金斯夫人和这位佩罗恩先生私奔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位年轻女性,温诺普小姐,我父亲最老的朋友的女儿,而这位朋友也是坎皮恩将军的老朋友。我们在社交上的地位很自然地让我们建立起密切关系。我立刻意识到我对温诺普小姐产生了怜爱之情,但并不过分强烈,我也自信地认为,我的感情得到了回应。无论温诺普小姐还是我本人都不是那种会谈论我们感情状态的人,我们也并不交换任何秘密。作为一个有点地位的英国人,这么做是有些不利的。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年————六七年。从和佩罗恩的出走中回来以后,提金斯夫人,我相信,十分忠贞。我有时候见温诺普小姐很频繁,有一段时间,常常在她母亲的房子里或者在社交场合会面;有时候会面间隔得很久。我们中间的任何一方都从未表达过自己的爱慕之情。谁都没有。从来没有。

    “在我第二次出征法国的前一天,我和我妻子闹得很不愉快,在那过程中,我们,第一次,谈到了我们的孩子的出身和其他的事情。那个下午,我在陆军部外面遇见了如约前来的温诺普小姐。约会是我妻子定下的,并不是我。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妻子一定更加了解我对温诺普小姐的感情,比我本人更加了解。

    “在圣詹姆斯公园,我邀请温诺普小姐当晚做我的情人。她同意了,并定下了和我的约会。可以猜想,这是她对我的感情的证明。我们从来没有互诉哪怕一句衷情。可以推测,如果一位年轻女性对一位已婚男性没有感情的话,她是不会答应和他上床的。但是我没有证据。那时,当然,距离我出发去法国只有几小时了,对年轻女性来说是很容易动情的瞬间。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更容易同意这样的请求。

    “但是我们并没有那么做。我们深夜一点半还在一起,靠在她郊区房子的花园大门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认为我们是那种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取得一致的。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完。然而那是一个充满深情的场面。所以,我碰了碰我的帽檐,说‘再见’或者我可能都没有说‘再见’;或者她……我不记得。我记得我当时的所思所想,还有我认为她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可能并没有这么想。没办法知道。强求细节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我仍觉得,她认为那就是永别了。可能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我可以给她写信,而且活下来。”

    他叫道:“上帝啊,我怎么直冒汗!”

    说真的,那汗珠正从他的太阳穴往下流。某种热情让他本能地放任思绪在各种形容词之间游走,自说自话地前进。

    但是他卡住了。他下定决心要表达出来,又继续写道:“我大概深夜两点到了家,走进黑暗中的餐厅。我不需要开灯。我坐在那里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坐在房间另一头的西尔维娅开口对我说话。那情景非常可怕。从来没有人用如此强烈的恨意对我说话。她,可能,已经疯了。显然,她指望如果我已经和温诺普小姐有了肉体接触,我可能就会平息自己对那姑娘的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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