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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认得你。”书生想起来,原先是有个表妹嫁到了济南。于是两个人就慢慢地聊了起来。书生问:“你这么早赶路要上哪去?”少妇回答说:“昨天和你妹夫一起到舅母家去探问她的病情,本来打算当天就赶回来。可舅母家碰上了件打官司的事,央求你妹夫到京城去周旋,就没能在当天赶回来。我今早回来是为他收拾行装的。”少妇说话时眉目传情,神态妩媚动人,还流露出早在十几岁时就对书生一见钟情的意思。书生有点动心了。等走到岔路口时,少妇邀请书生到家一起吃顿饭。书生高兴地答应了,就和一起赶路的人约定晚上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但他们一直等到报晓的钟声敲响也不见书生来。第二天,还是没消息。后来他们又到那天分别的地方,沿着岔路寻找,发现他骑的那头驴还在田野中,驴鞍子都没卸下来。又找遍了村子的各个地方,竞没有一个人认得那两个女人。于是又打听到书生的表妹家,而他表妹早就死去半年多了。那个书生到底是被鬼所迷惑、被妖怪吃掉了呢,还是让盗贼诱拐,就都不得而知了。而这个书生从此也就再没有消息了。这件事也足以让那些轻薄的青年男子引以为戒。当时方可村也在座,他说:我曾经去过秦陇一带,也听说过一件类似的事情。有个男子死后,家人打算给他和亡妻合葬,打开墓穴一看,发现里面有个男人的尸首。真不知这对夫妻的鬼魂,该怎么在阴间相见呢。焦延寿《易林》中写道:‘两个丈夫娶一个妻子,妻子死后不知该随哪一个。,好像就是为这种事占、的。”戴东原也在座,他说:“<后汉书》中还记载了三个丈夫共娶一个妻子的事呢,您的见识怎么这么不开阔呢?”我开玩笑地说:“你们二位别吵。山阴公主有三十个面首,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但是,那种女人都是不怕丈夫的。而这个女鬼却私藏着年轻男人,不考虑以后与丈夫合葬的事,未免太放纵情欲而不顾及后患了。”戴东原长叹一声说:“放纵情欲、忘记后患的人,难道只有这个鬼吗!”

    据杂书记载,“娈童”最早始于黄帝时代,这大概是出自后人的伪托。玩弄娈童的事始见于<商书》,但<商书》属于晋人梅赜的伪古文,也不足以作为根据。<逸周书》有美男破老的记载,大概指的就是娈童吧?《周礼》谈及生理有缺陷的男子打官司的事,注释认为这种人是先天生理缺陷,不能与女子交媾。然而从古到今,没有因为不能与女子交媾而打官司的事。经文简洁,我怀疑说的也是娈童一类的事。大凡女子纵欲放荡,是出自她们性欲的本能。而娈童没有这种欲望,只因他们年幼而受骗,或被胁迫,或被利诱。相传某个富豪喜欢玩弄娈童,可又怕他们拒绝,就买回许多不足十岁的端丽男孩。当他和娈童亲昵时,就让小孩们手持蜡烛在一边侍奉。久而久之,种种淫秽的情状,小孩子看惯了,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等过了三几年,孩子们长大些时,就可以供他玩弄了,都像顺水船一样,听从他摆布。有一个由富豪供养的和尚规劝他说:“世上常有这种亭,我也不能禁止施主不去做这等事。然而要出于他们的自愿,就如同玩弃妓女一样,罪过还算轻些。假如处心积虑,去摧残孩子纯洁的本性,恐怕天神也会发怒的。”富豪不听劝告,终于招致大祸。凭借权术谋取,是造物主所忌恨的,更何况是这种下三烂的事呢?

    东光县有一条王莽河,即是胡苏河。天旱时水干见底,发大水时河流涨满,经常使人过河感到困难。岳父马周口先生说:在雍正末年,有个讨饭妇人,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扶着生病的婆婆,涉水过河。走到河中间,婆婆摔倒,讨饭妇人把儿子抛到水里,用力背起婆婆出水。婆婆大骂道:“我是七十岁的老太婆,死了有什么关系!张家几代人,就指望这个孩子承继香火,你为什么把儿子抛开来救我?断绝祖宗的祭祀的人,就是你呀!”讨饭妇人只是哭,不敢回答,直挺挺地跪着。过了两天,婆婆痛哭孙子,绝食而死。讨饭妇人哭到发不出声音,痴痴呆呆地坐了几天,也很快死了。不知她是那里人,只听婆婆骂她时,知道她姓张。有人写文章议论,说儿子与婆婆比较,婆婆重要;婆婆与祖宗比较,祖宗重要。假使讨饭妇人还有丈夫,或者丈夫有兄弟,那么抛开儿子是对的。既然两代穷寡妇,只有一线单传的独子,那么婆婆的责备是对的了。这个讨饭妇人即使死后,还是应该后悔的。姚安公说:“讲理学的道学家责备人真是没个完。在汹涌湍急的河流中,机会一下子就过去了,怎能有时间深思熟虑从长计议呢!在势不两全的形势下,抛开儿子去挽救婆婆,是天理的正遭,也是人心可以感到安帖的。假使婆婆死了,儿子活着,讨饭妇人一生就不会于心有愧吗?不是又有人会责备她因为爱护儿子而抛弃婆婆吗?而且,儿子还只是手抱的婴儿,能否养活下去还不知道。假使婆婆淹死后儿子也养不活,讨饭妇人更不知道怎样后悔了。这个讨饭妇人的行为,超出一般情况已经许多了。她婆婆不幸自尽,她又跟着去死,这也真够悲哀的了!还有人还唾沫横飞地张口乱讲,认为是精深的理学,这不是使死者受到冤屈,阴间的灵魂也要怨恨吗?孙复写《春秋尊王发微》,对二百四十年中的人物,只有批评没有表扬。胡致堂写《读史管见>时,写到夏、商、周三代以后,就没有一个品德完美的人了。这些议论雄辩倒是够雄辩的了,只是并非我所愿意听到的。”

    郭石洲说:明经朱静园,与一狐精交了朋友。有一天,狐精来静园家饮酒,喝得大醉,在花木下睡着了。当他醒后,静园问道:“我听谠贵族们醉后多会变成原形,所以用被子给你盖上,并亲自在旁边看守。你竟然没有变,为什么?”答道:“这就要看道力的深浅了。道力浅的能够变成人形或幻化人形,所以酒醉则变,睡着则变,仓皇惊怕的时候也会变回原形;道力深的能够脱掉形骸,就像神仙的尸解一样,已经归入人道了,人就是它的本形,还有什么可变的呢!”静园想跟他学道。他说:“你不能够学。对修道过程来说,人比较容易而动物比较难,这是因为人的气纯,动物的气杂;而修成道,则动物较易达到,而人很难达到,是因为动物的心单纯,人心则复杂。要修炼形体,必须先炼气,要炼气又须先炼心,这就是所谓志为气之主帅。内心安定才能使气凝聚、形体牢固;内心摇荡就全使气涣散、形体枯坏。广成子对黄帝所说的话,确实是道家的核心要义,并非是庄子的寓言。在深山幽谷之中,不看不听,凝聚精神下导引功夫,精神与天地阴阳一起变化流转,百年如一日地这样修炼,人能够做到吗?”朱静园听了此话,打消了修道的念头。我由此想起我的一位丁卯年的同年某御史,曾经问他所喜爱的一个男伶说:“你们演戏的多了,你为什么能胜过众人?”答道:“我们以男身演女子,必须要将心也变成女子之心,然后才能表达出来柔情媚态,使观者意往神迷。假使演戏时还存有一丝男子之心,则必然有一丝不像女子的地方,这样怎能争得观众对女子一样酌爱悦呢?说到登场演剧,演贞洁的女子则要端正其心,即使在笑谑的时候也不能失其内在的贞洁;演淫荡女子的时候则要淫荡其心,虽然端庄而坐的时候也掩蔽不住其内心的淫荡;演身份高贵的女子时也要使其内心尊严起来,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也要使其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演身份卑贱的女子则要收敛压抑其内心,即使穿着高贵华丽的服装也总显示出卑贱之态;演贤慧的女子则要使其内心温柔婉顺,即使在发怒时也没有窘急的神色;演性格蛮横凶暴的女子则要使其内心乖戾,虽然在理屈词穷的时候也不说懦弱的话。其他喜怒哀乐、恩怨爱憎等各种感情,都要一一设身处地去体会,在内心不以为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生活,观众看起来也就当作真的一样了。别的演员在演女子的行为时不能保存女子心态,做种种女人的姿态时不能有种种女子的心理,这就是所以只有我能够胜过众人的原因。”李玉典说:“这些话意义猥亵不值得称道,但是包含的道理却很精辟;这种事情虽然渺小,却可用来说明大的事情。天下没有心不在某事而能使某事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的,也没有专心在某事而不能使某事登峰造极的。专心用在某种技艺上,必然使这种技艺精巧;专心用在某种职务上,必然使这种职务完成得很好。小至熊宜僚之弄丸,轮扁之斫木造车轮,大至皋、夔、稷、契等人之治理国家,其道理都不过是专一罢了。这与狐精所谈的炼气、炼心之说,可以相互参证。”

    郭石洲又说,一个书生家中有座花园,园中有一座亭子。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一人独坐。忽然一个女子掀帘子走了进来,说自己就住在园墙外,对书生爱慕已久,现在冒雨前来与他相会。书生说:“暴雨下得那样急,你的衣服鞋子都没湿,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女子无话可说,只好承认自己是狐女。书生说这一带年轻人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来和我相会呢?狐女回答:“因为我们俩前世有缘。”书生说:“这缘份是由谁记载下来的?由谁来掌管?又是谁把这缘份告诉了你?你前世是什么人?我前世又是什么入?我们又因为什么结下了缘份?这缘份又结在哪一朝代、哪个年份?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狐女仓促回答不上来,吭哧了半天才说:“你长年累月也不到这里来,恰巧今天来到这里;我见过上百上千的男人,都不喜欢,唯独见到您才有了爱慕之心。这就是缘份所定,这不很清楚吗?请您别再拒绝了。”书生说:“既然前世有缘,我就该喜欢你。可我刚才坐在这里,你从外面进来,你却并没引起我的好感,可见我们俩没有缘份,这也是很清楚的,你不能留在这儿!”正当狐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只听窗外喊道:“你这个小女子怎么这样不懂事,何必非得找这种榆木疙瘩一样的男人!”狐女举起衣袖一挥,扇灭油灯离开了。有人说,这是汤文正公年轻时候的事。狐怪们怎么敢靠近汤公呢?我估计是曾有这种事附会到汤公身上去了。

    乌鲁木齐的野牛很多,像普通的牛却高大些,成百上千的聚集成群,牛角锋利如同长矛。野牛群行动时,强壮的牛在前面领头,瘦弱年幼的跟在后边。假如在前边向牛群射击,野牛们就会狂奔冲撞,就连枪炮也抵挡不住,即使身经百战的强健兵卒也不能包围它们,假如在牛群后面袭击,野牛群则绝不回头。野牛群中有一头个头最大的,就像蜜蜂有蜂王一样,牛群都跟随着它或行或止。曾有一头为首的野牛,因失足跌进了深渊,群牛也都随着它一个个跳了下去,重重叠孟地摔死在一起。乌鲁木齐还有野骡子和野马,也是成群结队地行动,却不像野牛那样凶猛暴躁,见到人就逃跑。它们的样子和家养的骡马一样,只是给它们带上鞍子或拴上缰绳时,它们就趴在地下不起来了。然而,也时常能见到背上有鞍花的骡马,也有蹄子上镶有铁掌的骡马。有人说那是山神骑过的,但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间长了,人们才知道,那是家养的骡马逃进了深山,久而久之就变成

    据杨槐亭说,即墨县有个人到崂山去,晚上借住在山民家里。那间屋子有个后门,门外围了一圈矮墙,墙里就是菜园。当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打开窗户纳凉,看见墙头上有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子,露出一张脸,冲他微笑。那人正盯着女子看,就听见墙外一群孩子喊叫:“快看!一条大蛇把身子缠绕在树上,脑袋放到了墙头上!”那人一听,才知道是蛇妖变成了如果小人有了好兆头,那是上天似此来加重他的罪恶;君子没有不祥之兆,如果君子有了不祥之兆,那是上天向他报警。

    琴师钱生(钱生曾在裘文达公家作清客,我和他很熟悉,但忘记问他的姓名籍贯)说:他家乡有个人,家庭十分贫苦,他做雇工所得的钱粮,都交给他那守寡的嫂嫂,嫂嫂竟得以守节到去世。有一天,他在灯下搓麻线,看见窗缝里有个人面,像铜钱那样小,双眼炯炯有神地向屋里看着。他连忙伸手抓进来,原来是一个玉雕孩儿,长约四寸多,制作精巧,长久埋在泥土中的癍纹十分明显。乡下偏僻,没有地方可以出售,只在当铺当得四千铜钱。当铺把玉雕孩儿放在木箱子内,过一天后就不见了,当铺很怕这个人来赎取。这个人听说这件事,就说:“这玉雕孩儿本来是奇怪的东西,我偶然间抓到,怎能以此再来威胁人家博取赔偿金呢!”他就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还把当票还给当铺。当铺很感激他,经常请他来做工,加倍给他工钱,而且逢年过节经常周济他,他竟然家道变得不愁温饱了。裘丈达公说:“这是上天对他友爱的报答。不然的话,玉雕孩儿在他家时为什么不变走,要到当铺才失去呢!至于归还当票,更是人情难得,但不过是他的品质所必然产生的行为罢了。世界上还没有刻薄奸狡却友爱兄弟的人,也没有友爱兄弟却又刻薄奸狡的人。”

    王庆口的一位老妇人,是常常走无常的巫婆(即《滦阳消夏录》所记见到送妇再醮之鬼的那位)。有贵族家庭的姬妾问她:“我们这些人都做人家的姬妾,是从何因果而来?”她说:“阴间的法律是小的善恶行为可以相互抵偿,大的善恶则不能相互抵偿。你们都积下了小的善业,所以此生可进入富贵家庭;又都兼有恶业,所以使你们还有关中不足。你们在此生如果能增修善业,则可抵偿过去的恶业,善业相加,下辈子就能十全十美了。此生如增修恶业,将善业抵销,恶业相加,下辈子恐怕就不堪闻问了。但增修善业,并非是烧香拜佛之举,孝顺长辈,尊敬嫡妻,使家庭和睦,才是真正的善业。”其中一人又问:“有子无子,这必然是命运前定的,请你查一查。如果阴间的簿籍上注定我无子,我也就不再作这梦想了。”她说:“这不必查,只要常作有子的善事,即使阴籍注着无子.也可改注有子;要是老作无子的恶事,即使阴籍上注着有子,也可改注无子。”先外祖父张公雪峰,是王庆口曹家的女婿,平生严肃正直,最恨媒婆、巫婆等类走家串户的“六婆”,但却常常叫这位妇人来说话,并说:“这个老妇人所说的,虽然不见得都符合事实,但从不劝妇女信佛或向僧人施舍财物,这是她的可取之处。”

    翰林院供事茹某说,从前,我到邯郸去拜访一位朋友,主人不在家,就暂时住在城隍庙里。刚好有个卖瓜的人,把担子一放,就横躺在神像前面了。一个住在庙里的卖线人对卖瓜的人说:“你可别躺在这里呀,神可是有灵的。”卖瓜人说:“神怎么会呆在这破旧的房子里呢?”卖线的老人说:“当然在这儿。我半夜起来乘凉,就听见过殿堂里有人声。我蹑手蹑脚地听了一阵,原来是一只狐狸在神像前诉苦呢。大概意思是:邻居家的一只狐怪把一位青年迷惑住了,在年轻人快要死去、但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那狐怪还想吸取他的精气。年轻人家里的人气极了,就埋伏下猎人用枪、箭袭击狐怪。狐怪惊吓得现了原形逃跑了。大伙吵吵嚷嚷地在后边追赶。那狐怪不钻自己的窝,却跑到离自己家一里多远的一个邻居的窝里去了。大家把网安置在洞口外面,用火熏,一窝的狐狸都被熏死了,而这只狐怪反倒趁机逃走了。所以狐狸在神像前告状,说迷惑人致死的狐狸嫁祸于人。城隍说:‘它杀了人而你家遭了难,你状告它是应该的。可是,你的子孙中也有迷惑人的吗?,过了很久,狐狸才答道:‘也有。川也杀死过人吗?,又过了很长时间,狐狸才回答:‘或许也有。川杀了几个人呢?,狐狸不吭气。城隍发了怒,命手丁人扇狐狸的嘴巴。狐狸这才说‘有几十个人。,城隍说:‘你们杀死几十条命,又用几十条命抵偿,这样一来,也就相当了。这是冤魂依凭着狐狸,借助它而报仇。你还告什么状呢?”城隍说完,就让人翻查生死簿让狐狸看。狐狸看后,只好哭着走了。你怎么能说神灵不存在呢?”由此可知:灾祸不会凭空出现,即使是突如其来的灾祸,也一定有导致灾祸的原因。只是那些就事论事的人,不能一一搞清其中的原因罢了。

    据主事汪康谷说,有人在西湖扶乩,降坛诗道:“我游天目还,跨鹤看龙井。夕阳没半轮,斜照孤飞影。飘然一片云,掠过千峰顶。”还没来得及写上姓名,一个游客就议论道:“既然是夕阳一半落了山,就该是光线反射,正如司马相如所说的‘凌倒影,,怎么能说是‘斜照,呢?”吊笔的架子突然震动起来,又写下四个大字:“小儿无礼!”之后就不再动了。我觉得那位游客说得很有道理,那位乩仙何必过于护短呢,难道就没听说过古代有一字师吗?

    俞君祺说:以前在姚抚军的衙门里时,独住一个小房间。每当灯前月下,自己睡到将醒未醒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桌子边有个人影,睁开眼睛看时,又不见了。怀疑自己眼花,但是也不会夜夜都眼花的呀。后来,我装睡等着,原来人影是个粗使婢女,慢慢从墙角走出来,仔细听了很久,才敢移动脚步。我稍稍翻身,她就缩进墙角去了。我这才醒悟,这个幽魂滞留此地不能离开,又怕人,不敢走近,用心也很仔细。因此,心里想她也不是作怪,何必靠近她.使她不安宁呢?不如搬出去算了。刚一有搬出去的想法,就仿佛看见婢女远远地向自己行礼。可见人的心思一动,鬼神都会知道。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人们的耳目,难道不是这样吗?第二天,我就找个借口搬了出去。后来,俞君祺做了我的幕僚,才把这件事说出来,还说:“我不想让主人受到惊吓。”我说:“先生一生谨慎,但是还没有了结这个鬼的事情。以后一定还有人到那小房间住的,你辜负那婢女对你行礼了。”

    我的本族侄子肇先说,从前,中涵叔在旌德做官时,有个人挖地发现了一座古墓,棺材、骨头都化成了灰土,只有一颗心还在,血的颜色还是红的。这人害怕,就把心扔进了水里。墓穴里还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石碑,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中涵叔听说后就派人取来看看。可是乡里的百姓害怕因此而受连累,就砸碎了石碑,把碎块扔进河里,都说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是乡里人在瞎传。中涵叔被罢官后,才买到那块墓碑的抄本,碑文上写道:“白玉有瑕疵,却在黄泉蒙耻。灵魂断送在水边,白骨埋葬在山脚。我写下誓词,把祝告埋在坟里。过千百年后,定会有人挖开此穴。你若是不贞节,就会化作泥土。倘若你含恨而死,则心永不会枯朽。”碑石题写着:“壬申三月,耕石翁为第五女作。”因为耕石翁的女儿是含冤而死的,老人在借碑文替女儿申冤明志。看那颗心依然不朽,就知道那女子确实是受了冤枉。可是,那位耕石翁没有留下姓名,也没留下女子的夫族的情况,岁月没有年号,不知冤死的到底是谁。没办法考察事情的原委,就使这奇特的事迹无法显扬,实在太可惜了。

    许文木说:康熙末年,有一个卖古玩的李鹭汀,是他父亲的朋友。善于阴阳五行的占卜之术,只是每天早晨起来,为自己占一卦,而不肯为别人占,据说是:“太多泄露未来的事,会遭到神灵的厌恶。”有人将他与康节相提并论。他说:“我不过得到康节之术的六、七分罢了。我曾算出某日当有神仙拄着竹杖到来,饮酒并题诗而去。当天立刻焚香等候。原来是有人来卖一个竹雕的吕纯阳像,雕着吕纯阳斜倚在一个装酒葫芦上,还刻着他的<朝游北海》-诗。康节哪里会有这种失误呢?”他五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家里有一个妾。有一天,许文木的父素去拜访他,听到他的妾在那里哭,并说:“这是什么事,能拿来开玩笑,是不是在试探我?”又听到鹭汀使劲辩解说:“这是真话,不是开玩笑。”许父打听他们吵架的原因。鹭汀说:“此事真是特别奇怪!今天占卦,有两个客人要来买古玩:一个是她的前世丈夫,还有一夜之缘;另一个是她的后夫,在半年内就要与她结合,加上我一共是三个丈夫,都生在一处。我将这卦告诉她,她立刻发起怒来。命数已定,不可更改,我不为此哭泣而她倒哭泣,我不忌讳而她倒忌讳,真是个痂女子啊!”过了半年,鹭汀果然死了。他的妾被卖到一个翰林家中,因为嫡妻不能容纳,只过了一夜就被打发出来。又卖到一个中书舍人家,这才安顿下来。

    庞雪崖刚结婚时,梦中来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位穿着黑衣、梳着高髻的女子。旁边一个人指着她说:“这就是你的妻子。”他醒启很不高兴。后来他第二次结婚娶了殷家的女儿,她长得很像梦中见到的人。因此他在《丛碧山房集》中写了首悼亡诗:“漫说前因与后因,眼前业果定谁真?与君琴瑟初调日,怪煞箜篌入梦人。”诗中记载的就是这件事。关于“箜篌入梦”在古书中有两处记载:一是《仙传拾遗》记载薛肇摄来陆长源的女儿与崔宇见面,一是《逸史》记载卢二舅摄来柳家的女儿与李生相见。这两件事都把当事人的未婚妻当作歌女来为他们劝酒,太恶作剧了,最近听说吕道士等人也有这种法术。

    叶旅亭说,他的祖父还见到过刘石渠。一天,他们在夜晚相聚喝酒,有位好友逼着他召仙女来。石渠就让人打扫出一间屋子,门上挂着一个竹帘子,在几案上点燃起两根蜡烛。喝酒的人都坐到院子里,石渠则走着禹步念起咒语来。然后用界尺在几案上“啪”地一拍,竹帘内果然有一位女子风姿绰约地站立在那里。好友仔细一看,那仙女竟然是自己的姨太太,他跳起来要打,石渠赶忙又拍了一下界尺,只见一道火光弯弯曲曲的像一道闪电,穿过竹帘消逝了。刘石渠笑着对好友说:“咱们相交了二十年,哪能真拿您的姨太太开玩笑?刚才,我只是招来一只狐女,化作你姨太太的模样来激怒你,博取大家一笑而已。”好友听后急忙跑回家去看,他的姨太太一直在刺绣,没有中断过。像这样的法术,差不多都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让人隐约去看的。由此我想起李少君为汉武帝招引来李夫人,只允许他远看而不让他接近,恐怕也是招来了妖精,化作夫人的模样。

    费长房能用符咒惩治各种鬼怪,后来失去了符咒,终于被鬼怪杀死。明崇俨死时,有刀插入胸膛,也不知凶器从何而来。有人说,他驱使鬼怪很刻薄,最后被鬼怪刺杀。依赖法术的人,最后会失败在法术上面,这是很多的。刘香畹说:有个很会念惩治符咒的僧人,被狐精引诱到荒野的地方,成千上百的狐群围着他又叫又咬。僧人挥动金杵,击倒了一个化作人形的老狐狸,突围逃出来。后来崔路上遇到那只老狐狸,老狐狸跪在地上行礼,说:“感谢您以前没有杀我,我也觉得十分后悔。现在,我愿意皈依佛法,接受五戒为僧。”僧人正想摸摩老狐的头顶,老狐忽然把一片面膜掷在僧人脸上,马上变形逃走了。这块面膜不是丝绸,也不是皮革,颜色像琥珀,粘胶像油漆,贴在脸上剥不下来。僧人又盲又闷,不能忍受,就请人用力把这层膜揭掉,连脸上皮肤都剥了下来,僧人痛得几乎晕死过去。后来脸上结痂脱落之后,僧人已经不像人样了。还有一个云游僧人,在门上张贴告示,自称能够驱赶狐精。也有狐精来引诱,被僧人识破,摇起铃儿,念动咒语,狐精吓得逃走了。一个月后,有个老太上门,说家里靠近坟场,天天被狐精骚扰,请僧人前去禁制惩治狐精。僧人拿出一枚小镜子照照老太,确实是人类,就跟着她前往。老太带僧人走到堤岸边,突然抢过僧人的书袋丢到河里去,里面的符口、施法的器具,都沉没到水里了。老太跑到庄稼地里躲起来,找也找不到。僧人正在懊恼时,忽然有碎砖烂瓦砸过来,打得他头破血流。好在僧人还会念咒自卫,狐精不能靠近,狼狈地逃回来。第二天,就惭愧地走了。时间一久,人们才知道老太是当地人,她的女儿和狐精很亲密。狐精就利用女儿的关系,用钱收买老太,让她去抢僧人的符口。这些都是有法术可以战胜狐精,最终却被狐精用计打败了。因为狐猜有计谋,僧人没有准备;狐精有同党,僧人没有帮手,何况,法术并不十分高明,而轻易和狐精对抗呢!

    舅氏安五占公说:留福庄的一个木匠,向卖、者占问婚姻之事,卖、者对他开玩笑说:“从此地向西南走一百里,某地的甲某现在要死了,他的妻子按定数应该嫁给你。快点去找,就能成事。”木匠相信了,到了那个地方,住在村中客店里。他碰到一个人,就问“甲某在哪里住?”那人问他:“找他作什么?”木匠就如实对他说了。没想到这人就是甲某,听了以后羞愤难当,从身上抽出佩刀就要杀他。木匠逃进客店里,翻墙跑了。这人怀疑店主将木匠藏在屋里,要进去搜。店主不许,就格斗起来,格斗中竟失手将店主杀了,官府判甲某死刑。而木匠的姓名籍贯,连甲某也没来得及问。过了一年多,有位老妇人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年轻的少妇路过献县,据说是小叔和守寡的嫂子。老妇人突然病死,他们无钱敛葬,小叔就提议让他的嫂子再嫁。其嫂子也没办法,只好委曲答应了。那个木匠这时还没婚娶,众人就为他说媒撮合。后来木匠询问这少妇的前夫是谁,哪知正是甲某。真是怪事啊!假如卖卜者不开玩笑,木匠不会去;木匠假如不去,没有和甲某争斗的原因;假如没有与甲某争斗,店主就不会死;店主不死,甲某就不会判死刑;甲某不判死刑,则这少妇就不会嫁给木匠了。真是平地生起风波,辗转牵连,终于凑成一对配偶,这难道不是命运使然吗?又听说京城西四牌楼,有个卖、的人曰日在大街上摆摊算卦。雍正庚戍年六月,此人自己算了一卦,算出他自己当在此月十八日遭横祸死亡。只差一两天就到日子了,他想不出有什么死的道理,但爻象显示得很明白。于是他就闭门不出,倒要看看会怎样遭横祸死。没想到那天忽然发生地震,房屋倒塌,被砸死了。假使他不为自己占、,那天必然会在大街上摆卦摊,怎会被砸死?这也是定数不可逃,反而利用卖卜者先知的特点将他自己葬送了。

    画师张无念,住在京城的樱桃斜街。他的书斋贴了一张叵大的画纸,窗户中间没有一根窗框,为的是便于南窗采光。每到天清月朗的夜晚,肯定有一位女子的全影映在画纸的中央。打开房门看,却什么也没看见;那全影依然映在窗纸上。画师觉得那身影既不惹祸,也就随它的便了。一天夜里,画师仔细地端详窗上的全影,觉得女子体态生动,可以入画。他就随便用笔在那全影四周勾画了下来。从那以后,那影子就再没有出现;而墙头上却不时有一位女子露出脸来向下看。画师突然明白,这个鬼想让我为她画张像,前些时候,让我看到她的身形,现在又想让我看看她的相貌。画师和她说话,她却不吭声;注视她时,她也不害羞躲避,过了很久她才隐去。画师于是补画了女鬼的眉毛、眼睛及衣服的褶皱,终于创作出一幅仕女图。夜里,画师听见窗外有人说:“我的名字叫亭亭。”再问她,就悄无声响了。画师就把“亭亭”的名字也题写在画纸上。后来仕女图被一位知府买走了。有人说那女子是狐女,而不是鬼。这种猜测更近于情理。有人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是张无念自己编造了一通神话而已。这也说不定。然而香魂才鬼,常常想让自己名垂千古。从现在追溯到古代,人的习性都是相同的。按道理说,这是自然的事。

    姚安公任刑部江苏司的郎中时,西城移来一桩案子,是一个少年奸污一名幼女。少年十六岁,幼女十四岁。这个少年从外面回家,发现女孩在菜园里摘菜,就胁迫女孩。巡逻的兵卒听到女孩呼叫,就把少年抓起来。审讯还没结束,男女两家的父母都到衙门里说,女孩本是男孩的未婚妻,因为不认识才冒犯了女孩。按照法律条文规定,未婚夫妻发生性关系,没有罪;男子强奸女子,则不能宽容。官员们正在商量如何处置,女孩的口供也改了,说男孩只是调戏了她。于是官员不疼不瘁地训斥了少年一通就让他走了。有人说:“这个女孩的父母接受了男方的一大笔贿赂,女孩也看上了少年的翩翩风度。男孩的家境宽裕,所以才编造了一套假话来解决这场纠纷。”姚安公说:“这桩案子只事关婚姻,与那些贪赃枉法、使死者含冕九泉的案子不同。少年强奸未遂,就查不出什么,贿赂没有证据也无法对质。女孩已经认可了这桩婚事,父母也同意,媒人、保人加以证实,街坊邻居也都没有什么异议,男女双方的话也没有一丝矛盾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君子只能听信这种哄骗,却不能重定罪名,让一个少年去戍边。”

    某公子在夏天退朝之后,拉着婢女在幽静的房间里午睡,刚好守门人来报告事情,就问:“主人在哪里?”一个僮仆故意同守门人开玩笑,就随口说:“主人正抱着你老婆在某处睡觉。”守门人老婆恰好来这里,听了就愤怒地臭骂僮仆。主人出来问明原因,就把僮仆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过了三四年后,守门人老婆死了。又碰上那个婢女顶撞主人,失去宠爱,主人也忘记以前的事,就把婢女配给了守门人。事后,主人记起以前的事,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岂是偶然的事呢!”

    文水的李华廷说:离他家百里远的地方有一座荒废的寺庙,据说其中有鬼怪,没人敢住。有十几个贩羊的人,为了避雨住在那里。夜里听见呜呜的声音,然后看见一个东西,圆浑浑的,显得很臃肿,看不出面目来,它蹒跚走过来,行动非常迟缓笨重。那些人本来都是无赖少年,一点儿也不害怕,一同用碎砖头砍它。打中时发出铮铮的声音,它渐渐缩回要跑。众人觉得它也没什么本事,就大喊着追上去。那东西跑到庙门边倒塌的墙边,就立住不动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口破钟,里面还有许多碎骨头,想来是被它吃掉的人骨。第二天,他们告诉了当地人,将这钟重新冶炼以铸成别的东西。从此庙里就不再闹妖怪了。按说这种东西愚钝极了,还要出来害人,终于坏了自身。可能是它见过一些善于变幻的怪物,有作怪害人的,它也就跟着仿效。我家有个婢女,是沧州山果庄人。说那个庄就是个强盗窝,有人看强盗获利很多,很是羡慕,就跟着他们走。恰巧捕捉强盗的人急急追上来,别的强盗厮杀一番逃跑了,而这人却被抓住杀了头。这与那口作怪的钟也是一路货色吧。

    我舅舅安介然说,有个姓柳的人和一个狐狸友好,关系非常亲密。柳某很穷,那狐友就常常救济他。柳某欠一个大户的钱,大户想让柳某的女儿去当人质。狐友替他从那家偷出了借钱的字据,了结了这事。狐友时常到柳家去,妻子儿女全都和狐友说话,但只有柳某能看到狐友的形。后来这位狐友媚惑了一个富家女,用符口也赶不走。富家就用一百两银子招募能制伏狐狸的人。柳某夫妇一向了解狐友的情况,柳某的妻子贪图赏金,就怂恿柳某找机会杀死狐狸。柳某觉得那样做背弃友情,对不住狐友。妻子骂道:“那狐狸能勾引某家的女儿,就不能勾引你的女儿吗?昨天它还用五两银子为女儿做了一身棉衣,恐怕它有这种心思吧。这个祸害非除掉不可。”柳某于是暗地里买回砒霜,打了酒等狐友来喝。狐友已经知道了柳家夫妇的歹心,它趁柳某和几个乡邻在一起,就在房檐上叫柳某的名字,先叙往日交情的深厚,然后又述说周济柳某家已有很长的时间,之后一一揭发他们夫妇商定的阴谋。它说:“我并不是不能给你家带来灾祸,只是我们交往时间长了,不能忍心与你们为敌。”说完,又把一匹布、一束棉花从房檐上扔下来,说:“昨天你的小儿子哭着喊冷,我答应为他弄条被子。我禾能对小孩子失信。”大伙听了狐狸的话,都愤愤不平,一起谴责柳某。狐狸说:“我交友没选择好对象,这是我的过失。世态人情就是这样,你们又何必过多地指责他呢?我姑且让他心里明白就是了。”狐狸说完,叹着气离去了。从那以后,柳某就被乡人看不起,也没人肯资助、救济他了。他只得携带一家老小连夜逃走,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舅氏张梦征公说:沧州佟家花园没有荒废时,三面环水,绿荫覆盖,常常有人借那地方举办宴会,游赏风景。守园人在夜里老听到有鬼唱歌,歌辞是:“树叶儿青青,花朵儿层层。看不分明,中间有个佳人影。只望见盘金衫子,裙是水红绫。”这样唱了好几年。后来有个妓女,受到客人的殴打和羞辱,悲愤至极,在园中的树上上吊自杀了。她穿的衣服颜色与那歌辞形容得完全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这是吊死鬼在等候替身,她已经预知替身是什幺模样,所以高兴得唱歌。

    青县有个农民,生病不能劳动,眼看就要饿死,想把老婆卖掉,只望两个人都能活下去。他老婆说:“我走了,你怎能自理呢?而且卖我得到的钱用完之后,你仍会饿死的。不如把我留下侍奉你,使饮食医药,都有人照料收拾,或者你能恢复健康。我宁可去做娼妓。”十几年后,这农妇病重,昏迷过去又醒过来说:“刚才恍惚之间到了阴间,阴间的官员说当娼妓的应当投胎为麻雀鸽子,因为我念念不忘丈夫,所以还可以再托生为人。”

    我的姨太太郭氏,她父亲是大同人,流落到了天津。郭氏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梦见端午节有个卖彩符的人,当即买下一枝,后来就用“彩符”给她取了名字。她十三岁那年嫁给了我,生了几个儿子,都没有养活,只有一个女儿,长大以后嫁给了德州人卢荫文,他是观察使卢晖吉的儿子。卢晖吉喜欢占、天像、替人算命。他曾推算郭氏的命运,说她活不到四十岁。果然,她在三十七岁时就死了。我崔西域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她到关帝庙里求了一签,询问:“我还能不能和老爷再见上一面?”她得到一签,上写:“喜鹊檐前报好音,知君千里有归心。绣帏重结鸳鸯带,叶落霜雕寒色侵。”说我应该在秋冬之际回到京城,她看后心里非常高兴。当时,我的弟子邱二田正在我家住,他听后说道:“你们见面倒是一定能见面,可是诗的最后一句可不是吉利话呀。”后来我在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回到家中,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到了九月,病情忽然恶化,而且一天比一天重,最后竟去世。郭氏死后,翻晒她生前用过的衣箱物品,我写下两首感怀诗,一首道:“风花还点旧罗衣,惆怅酴片片飞。恰记香山居士语:‘春随樊素一时归,”。另一首道:“百折湘裙画栏,临风还忆步珊珊。明知神谶曾先定,终惜‘芙蓉不耐寒。,,’。这两首诗就化用了郭氏所求神签的意思。

    传说算命是从唐朝人李虚中开始的。他只要了解人出生的年、月、日,而不问人出生的时辰。这种说法来自韩愈为他写的墓志铭。李虚中论述算命的书,《宋史·艺文志》中有记载,现已失传,只有<永乐大典》还保存了他的<命书》三卷,还算是个完好无缺的本子。他所说算命实际上兼论到生辰八字,并不是不问出生的时辰。有人怀疑《命书》是宋朝人假冒的,没有谁能说得清。韩愈在<殿中侍御李君墓志铭》中说李虚中对阴阳五行学说最精通,他只要把人出生的年、月、日以及生辰记录下来,就可以利用干支相生相克的规律去推求,从而推算出人的寿命、地位等。一天有十二个辰,所以一天分为十二个时。太阳运行到某一辰,也就是到了某一时刻,因此“时”也叫作“日辰”。《国语》中说“星与日辰的位置,都在天空的北方”,就是这个意思。<诗经》中说:“织女三星鼎足而立,从早到晚历经七辰。”孔颖达的疏说:“织女星从清晨到天黑经历了七个时辰,因此人们把这称作‘七襄,。这就是日辰即时辰的证明。<楚辞》中有“吉日啊良辰”的句子,王逸作注说:“日指的是甲乙,辰指的是寅卯。”把“辰”与“日”分开说,就显得格外明白了。根据上述推论,似乎“所直日辰”这四个字,应该马上文的“年、月、日”相连,变成一句话。后人却错误地把这四个字与下文拼接在一起了,因此才出现李虚中算命不考虑出生时辰的说法。我在编写<四库全书总目》时,也说过李虚中算命不考虑出生的时辰,仍然沿用了旧说。现在把这事写在这里,记录自己的过失。至于用金、木、水、火、土来算命的学问,传说是从唐朝人张果开始的。可他的学说在典籍中没有载入。《列子》一书说:人禀承天命,隶属于星辰,命中该吉则吉,该凶则凶,命数早已注定,即使鬼神也不能改变,即使有超凡才智的人也无力回天。王充在《论衡》中指出:“自然界给人元气而众星散布光明。”天施予元气而众星之气也就包含在其中了。人的命运取决于含气的多少,元气充足生命才能生长,该贵则贵,该贱则贱。尊贵的人有等级高低的差别,富裕的人钱则有多有少,这些差别都是人所归属的星位的大小尊卑决定的。因此利用五星算命,自古就有,不一定是从张果开始的。此外,韩昌黎的《三星行》中写道:“我出生的时刻,正值月亮居于南斗之位,牛宿用力昂起犄角,簸宿张开了簸箕口。”杜牧替自己写的墓志铭说:“我出生时正值角宿、星宿、昴宿、毕宿同时出现在中天,而角宿居于主疾患、厄运、生杀的第八宫,即‘疾厄宫,,也叫做‘八杀宫,,当时土星正守在这里,而木克土,火克木,火星不久将紧随木星运行到土星所守的位置。杨说:‘木星守于张宿,刚好角宿处于第十一福德宫。木星是福分大的星,所以您不会有忧患。,我说:‘我担任湖州刺史还不到一年就被提升为中书舍人,当然是木星把福分带绘了角宿,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而火星步木星后尘,运行到土星所守的位置,又把死亡带给了角宿,这对我来说也是应该的呀!,,’五星算命起源于唐代,占、的方法也和今天不一样。术士们假冒张果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他们伪托的书籍,语言都俗不可耐,水平远在李虚中的《命书>之下,决不是唐人的作品。

    霍养仲说:某大户人家墙上悬挂了一幅仙女骑鹿图,落款是赵仲穆的名字,不知是否是真迹(仲穆名雍,是赵松雪的儿子)。每当屋子里没人的时候,画中人就沼着墙壁走动起来,象是走马灯的情景。有一天,人们预先周长绳系在画轴上,埋伏下等候。等到画中人走得远一点时,赶快把画轴拽出屋子,画中人只好将形象附在墙壁上,彩色还很鲜艳。过了一会儿,色彩渐渐变淡,渐渐变无,过了半天连轮廊也没有了。人们怀疑它消散了。我过去总认为画上的东西既没有质地,也没有精气,说它能通灵幻化,似乎不可能。后来看林登《博物志》,记载北魏的元兆,抓住了云门黄花寺的画妖,元兆责问它说:“你本来不过是一片虚空,画出来的东西,怎会有你这种妖怪的体形呢?”画妖回答说:“形象以画为根本,画是为了摹写真实的,真实的显示之中,就含有精神在里面。何况画出的形迹,使精灵有凭借可以通神,这就是我能够感通,并由感通而幻化出形迹的原因。我确实是有罪的”等等。这种说法似乎有道理啊。

    骁骑校尉萨音绰克图与一只狐狸为友。有一天,狐友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我家里有妖精作怪,想借您家的玟地安顿我的家眷。”萨音绰克图奇怪地问:“我只听说狐狸给人捣乱,却没听说过有别的妖精给狐狸捣乱的,这到底是什么妖怪?”狐友说:“是天狐,它的变化神奇莫测,不可思议:进出如同鬼怪,闪电般地迅疾,谁也搞不清它们的行踪。如果天狐害人,人肯定来不及防备;要是和狐狸为难,狐狸也看不见它。”萨音绰克图说:“天狐与狐狸本是同类,为什么不彼此怜惜呢?”狐友说:“人与人也是同类,可是照样强大的欺负弱小的,聪明的哄骗愚笨的,难道人类彼此怜惜了吗?”狐怪又碰上了天狐,这事非常稀奇。从天下的大势看来,都是一物降一物。天下的奇能异技,层出不穷。世上万物千变万化,怎么能只持一端就能穷尽事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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