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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此事,听说了这事非常惭愧。自己打着嘴巴说:“我真不是人!”急忙拉着牛回家。数月后牛病死,董某哭着把它埋了。这老头儿很有些滑稽风格,与东方朔救汉武帝乳母的故事竟然相合。

    姨夫王萦府,原是文安县的大族。家境没有衰落时,一次屠宰场架上一个猪头,忽然脱钩落地,跳着往前走。市人呼喊着追赶,猪头直入姨丈家才停下来。从此王家日渐衰落,以至连粥都吃不上,现在子孙后代也没有了。这是王氏姨母说的。先父姚安公也说,某表亲家,一天清晨开门,有只兔子缓步而入,一点儿不怕人,走到卧室上了床。于是家人把它炖吃了。数年中他家人死得差不多了,屋宅也拆为平地了。这都是衰败之气所召来的。

    听王菊庄说,有位书生夜里泊船在鄱阳湖。他在月下散步纳凉。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酒店前,碰到许多人,他们各自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一经介绍后,才知道彼此都是同乡,于是他们买酒一起小饮,谈笑融洽,彼此都讲起鬼来,他们各自搜罗奇闻怪事,多数都在意料之外。一个人说:“这些怪异之事固然都新奇,然而其中没有比我所见的奇异。从前,我在京师的丰台一家花匠家住,不料碰到一位读书人,彼此闲谈起来。我说:‘这里养花很好,只是坟墓间有鬼,太令人恐怖了。,读书人说:‘鬼也有雅俗之分,不可一概否定。我从前游西山时,碰到一个人正在谈论诗文,见解精辟。他吟诵自己的诗,如‘深山迟见日,古寺早生秋,;‘钟声散墟落,灯火见人家,;‘猿声临水断,人语入烟深,;‘林梢明远水,楼角挂斜阳,;‘苔痕侵病榻,雨气入昏灯,;‘鸺岁久能人语,魍魉山深每昼行,;‘空江照影芙蓉泪,废苑寻春蛱蝶魂,等诗句,都很有情致。我正想问他住在哪里,忽然昕到驮铃琅琅作响,这人忽然就不见了。这鬼还可憎恶吗?我就喜欢这位读书人的洒脱,想留他共饮,那人站了起来说:‘能不令您憎恶已是大幸了,怎么敢麻烦您下厨呢!,说着一笑就不见了。我才知道那个说鬼的人原来也是鬼。”书生听了后开玩笑说:“这些奇异的事前所未闻,然而,正如阳羡的鹅笼,幻中生幻,能辗转相生,怎么知道说鬼的人不是鬼呢!”一听到这里,大家都变了脸色。这时候发起了一阵风,灯光也变得昏暗些,那些人化作薄雾轻烟,一下子就没见了。

    庚午年四月,先母太夫人病情危重时,对子孙说:“旧时听说地下家眷,临终的时候一一相见,今天果然如此。幸而我平生处事严谨,面对他们还不致有羞愧的脸色。你等在世,家庭骨肉之间,应当处处为将来相见留些余地。”姚安公说:“聪明阜绝的人士,事事都能知道,而独独不知道人有死的时候;经纶满腹、开创济世的人才,事事都能够筹划,而独独不能够为死的时候筹划。倘使知道人有死的时候,一切作为必定有意兴索然自己回头的;倘使能够为死的时候筹划,一切作为必定有所戒惧自己停止的。可惜人们往往求之于天地四方之外,而失之于眼前。”

    一位南士善长文章,周游公卿之间。一次,他偶然得到了一个汉代的玉璜,质理莹白,但是血斑浸彻了玉骨。因是一稀有古物,便用来镇纸,一天,他偶尔借居于某位大官家中。夜晚,正在灯下构思文章,闻听窗隙有声响,忽然伸进来了一只手。他怀疑是盗贼,拿起铁如意想打;可是见到这只手又白又嫩,就象春天的葱一样可爱,不忍下手,又缩回铁如意来。他把窗纸挖开一个小洞,向外偷看,只见窗外站着一个青面罗刹鬼,顿时吓昏倒地。等他苏醒以后,书案上的玉璜已经不翼而飞了。他怀疑玉璜是狐鬼的幻形,也没再追查。后来,他在市上偶然又见到了那个血斑玉璜,问卖主是哪里得到的。问知的情况是已经转易数主,无从寻出头绪。又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知道当年玉璜丢失的真相,原来是那个大官的家奴伪作鬼装所窃取。董曲江开玩笑地对南士说:“他知道你是一位惜花御史,舍不得打美女,所以敢伸出一只白嫩纤手。假设遇到我们这等粗人,他绝不敢去冒断腕的危险。”我认为这个家奴伪作鬼装,有两个明显的用意:一是使物主不敢当场捉贼,二是让物主不想事后追究。还有,如果灯下一掌破窗,去取玉璜,必定遭到捶击,所以要伪作少女纤手,造成不是盗贼的假象;而且,用这种方式引诱他隔窗偷见鬼状,造成不是人而是鬼的假象。其用心可说是太周密了。这种人为主人做事,迟钝得像木头;至于作奸犯科,就能奇计环生,如鬼如蜮,机灵得狠。大体都是如此,不仅是这一个人一件事。

    御史朱竹坪曾到阎梨材尚书家小聚。饮酒间,竹坪慨然说:清廉耿介本是君子份内之事。如若以清廉耿介自恃,欺凌他人,就太嫌虚妄不真实了。昔日某公做御史时,居住此宅,闲谈中偶言及狐仙之事。某公痛骂狐仙。数日后,他在月下见一盗贼跳墙而入。令人内外搜捕,却不见形迹。忙乱了一夜,到天亮,忽见厅上卧一老人,欠身而起说:长夏偶然投此宅纳凉,致使主人一夜不安,深感惭愧。一笑不见了。无缘无故侵犯狐仙,狐仙以此戏弄他。这岂不是自找羞侮吗?

    有个叫朱天门的人,他家里正在扶乩求神,有许多人跑去观看。其中有个狂妄的读书人以自己的书画自负,态度非常狂做,旁若无人,以致当着众人面,脱袜搔脚上的泥垢,并嘲笑神人说:“请把你的神诗拿给我看看。”乩神题笔写道:“回头岁月去,几度沧桑又到今。曾见会稽王内史,亲携宾客到山阴。”大家议论说:“这样说来您看见过王右军啦?”乩神写道:“岂止见过王右军,还见过顾恺之呢!”狂妄的读书人听到这里,站起来说:“王右军、顾恺之两位先生都是风流盖世的,既然您说曾亲眼看见了,那么当着现在有许多的贤人在场,您就说说古今贤人相差多少吧!”乩神又写道:“两位先生虽然技艺绝顶,但却非常谦虚,大有雅人风度,见到他们的人都会意气有所收敛,同骂座的灌夫相比,相差甚远。离间今古贤人彼此的美德,又何苦呢!”旁人听到这番话,知道他有所指,相互之间笑了笑。回头再去看狂士,他已经穿好袜子溜了。这不知是哪方神灵,这么戏弄他。惠安舍人陈云亭曾为这位狂士的《寒山老木图》题过诗,诗是这样写的:“憔悴人间老画师,平生有恨似徐熙。无端自写荒寒景,皴出秋山鬓已丝。”“使酒淋漓礼数疏,谁知侠气属狂奴。他年倘续宣和谱,画师如今有灌夫。”原来乩神所说的“骂座灌夫”就是指的这首诗。只是不知道这灵鬼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舅舅张梦征说,儿时听说沧州有一太学生,住在河边。一天晚上,有一吏持名帖叩门,说新太守路过此地,听得这家是本地豪族,邀主人到舟中相见。恰逢主人因参加葬礼住在姻亲家,距此十余里地。看门人手持名帖奔往通报。太学生急忙命人驾车返回,但舟已走了。于是又叫人准备车马礼物,沿河岸急追,一昼夜奔跑了二百多里,已到山东德州地界。逢人便问询,不但没人知道这个新太守,而且连船也没看见,于是狼狈而归。他好几天迷迷惘惘如做梦一般。有人怀疑太学生家有钱财,盗贼想诱他出来劫持他,因为他出门在外而幸免。又有人怀疑他视贫穷亲友如仇人,而不惜重金结交权贵;村中原来就有狐仙,因为厌恶而戏弄他。这些都无证据。然而乡亲们都传言:太学生遇到鬼了。外祖父雪峰先生说,这不是狐不是鬼也不是强盗,而是贫穷亲友们干的。这话较符合实际。

    俗传鹊蛇争斗的地方是风水好的坟地,在争斗的地方点定墓穴,子孙就会大富大贵,称之为龙凤地。我十一二岁时,淮镇孔家田中曾经有过鹊蛇争斗这样的事,舅舅安公实斋亲眼见到过。孔用这地筑坟,也没有什么效验。我说鹊拿虫蚁作食粮,有时见到小蛇就去啄取,蛇游动抗争,有点像争斗,这也是事物情态所常有的。必定当时曾经有看风水的人替人家选择葬地,指着鹊蛇争斗的地方是圹穴,就像陶侃葬母,仙人指点牛睡眠的地方是圹穴罢了。后人见到它有应验,就传闻失实,说凡是鹊蛇争斗的地方必定吉祥。这样说起来,那么因为陶侃的事情,就可以说凡是牛睡眠的地方都必然吉祥了吗?

    庆云、盐山之间,有个人夜间经过坟墓,被群狐拦住去路,剥光衣服,反捆起来,倒悬在树杪上。天亮以后,人们才发现,于是搬来梯子,将他解救下来。人们发现他背上书写着“绳还绳”三个大字,没人知道其中之意。过了许久,这人才悟出自己二十年前曾捕捉一狐,当时也是倒悬起来,所以才有今日的报复。胡厚庵先生模仿西涯新乐府的诗中,有一篇名叫《绳还绳》:“斜柯三丈不可登,谁蹑其杪如猱升?谛而视之儿倒绷,背题字日绳还绳。问何以故心懵腾,恍然忽省蹶然兴,束缚阿紫当年曾。旧事过眼如风灯,谁期狭路遭其朋。吁嗟乎!人妖异路炭与冰,尔胡肆暴先侵陵?使衔怨毒伺隙乘。吁嗟乎!无为祸首兹可惩。”就是说的这件事。

    刘香畹说,沧州近海的地方有一牧童,十四五岁。虽然是农家孩子,却长得非常白净。一天在河边午睡醒来,感觉背上好像压着一个东西,然而看去却无形,摸也摸不到,问又不回答。他害怕回冢,把此事告诉了父母,父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数日之后牧童渐渐感到怪物在拥抱他,抚摸他,渐渐地好像梦魇,终于被怪物玷污了。从此后,怪物不时地戏狎牧童,但仍然无形无影无声。怪物有时给牧童钱物,但不多。邻居一私塾先生告诉牧童的父亲说:“这恐怕是狐仙,应当在家藏只猎犬,等听到狐仙声音时,破门而入抓住狐仙。”父亲按他所教的去做,狐仙则吼着破窗而出,在屋上跳着骂牧童负心。私塾先生对狐仙说:“你能幻化通灵,一定懂得世事。男女间相互爱慕,是以情互相感动。然而早上发誓生同寝,死同穴,晚上却到了别人那里,这种人不知有多少。至于娈童,本不是女性,与人同床共枕,不过是出卖色相。当他傅粉施香,含娇流盼,缠头万锦,千金买笑之时,莫不像碧玉那样多情,投靠他人怀抱;当有钱人财尽,显贵者权力丧失,便会转身就走,有的反戈一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古都这样。萧韶对待庾信、慕容冲对待符坚的事已载入史册,这都是非常明显的。庾信、符坚所施恩惠那么大,尚且得到如此回报。而你们的交情如抟沙做饭那么容易,况且你所赠与的,还不及五陵豪贵的万分之一,却想让这牧童的心坚如金石,你不是太糊涂了么?”说完,对方一声没有。很久,忽听狐仙顿足说:。先生别再讲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太痴心了。”狐仙长叹几声就离去不见了。

    听姜白岩说,有一位士人正在桐柏山走,忽然遇到有仪仗队做前导的车队,从他们的衣冠形状来看,像是鬼神。于是他躲进树林里,但不料车中的贵官已经看到了他,态度很亲切地叫他出来说话。于是他没有办法,只得上前去拜问对方。那个高贵的官员说:“我就是这座山的神。”这位士人又问他是哪个朝代的神,希望告诉世人以增长见识。贵官回答说:“你所要打听的是人与鬼间的事,但我是地神。自开天辟地以来,我就存在,所以神灵和天地是相生并存的,只有圣人才会通晓天地造化的原理。因此才将燔柴祭天、瘗玉祭地这些条款写进《六经》中,但自从小说杂记一类的野史出现后,就编造出了不少陈词滥调,说某神姓刘姓张啦,说天帝有兴废之变化啦,说河伯姓吕姓冯啦,竟然有夫有妇的,一派胡言。儒士对此十分不满。因此宋代兴起了朱子理学,用‘理,来阐释天,把《诗经·皇矣》中‘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的说法都给予否定,而把鬼神的存在归之于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木石的精气还能生出夔罔等妖怪,雨土的精气都能生出羊等动物,哪里有乾坤运转、元气浑沦,反而不能聚万物之体而上升,成为至尊的主宰的呢?我看你的衣着是个丈人学士,请给我传话,让儒家学者懂得圣人尊崇上天的缘由。”士人拜了几拜就退下了。他每将这个经历告诉给别人,别人都说他是痴人说梦语,没有人相信。我认为用这话去推论鬼神的始末,寓意深刻,这不过是姜自岩的寓言,假托鬼神的话罢了。赫赫神灵,哪有功夫去跟讲学家争论这些是非呢?

    翰林院编修裘超然说:丰宜门内玉皇庙街有几间破屋,封锁关闭已经很久,说是其中有狐精。刚巧江西一个举人同几个朋友过夏(唐代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下第以后,读书等待再次考试,叫做过夏),看中这个地方幽雅僻静,在旁边租了房屋。有一天,他看见一个少妇站立在屋檐下,神态很是妩媚,心里知道是狐狸精,因少年豪气旺盛,意下并不惧帕。黄昏以后,他走到门前行礼,用轻薄的言词问候。当天夜里,他听到床前有口口的声音,心里知道狐狸精到了,暗中举起手拉她上来。她就纵身投入怀抱,二人立即互相亲昵戏,万般淫荡,举人忙于应付,弄得疲困不堪。等到月上窗明,仔细一看,竟是一个白发老妇,黑丑可憎,吃惊地问:“你是谁?”她并不羞愧,自己说:“本是城楼上的老狐,娘子怪我贪吃懒做,斥逐居住这所房屋,寂寞已经数年。感念您的见爱,所以冒着羞耻自献罢了。”举人恼怒地她的脸颊,要想捆起来鞭打。撑持挣扎之间,同屋的人听到声音,都来帮助捕捉,忽然一脱手,已经的一声破窗逃走。第二天晚上,她还自己坐在屋檐头,用温柔的语言相呼唤,举人斥责辱骂,忽然被飞来的瓦片所击中。又一天晚上,揭开帐子要想睡觉,她竟然裸体躺在床上,笑着招手。举人抽刀向她砍去,才泣骂而去。举人害怕她再来,只好迁移住处回避她。登上车的时候,突然见以前看到的少妇从里面走出,秘密地派遣小奴打听,才知道是寓所主人的外甥女,前几天偶而到街上买花粉的。

    琴师钱某说,有位候补官员居住在会馆,在馆后墙缺口处看见一少妇很有些姿色,衣着破旧但修饰得很干净,心里很爱慕她。会馆主人的老母年纪五十多了,原是大家婢女,进退应答都还有些规矩。每每替儿子应酬。候补官料她有干才,以钱贿赂她,请她策划与那少妇约会。老妇说:“从未见过这女子,好像是新来的,姑且试试,请官人别抱太大希望。”过了十余天,她才告知,已说好了。少妞本是良家女,因家贫寒,忍耻干这事。她怕人知道,等夜深月黑才可来。切勿点灯,勿说笑,勿让仆人及同馆人听到声音,钟声响了就让她走。每夜给二两银子就够了。候补官员按她说的办,这么往来月余。一夜,邻居不小心引起火灾,候补官员惊慌起床,仆人都跑进来抢救行囊书箧。一仆人急忙拉开床帷,拽主人的被褥,嘭地一声响,一赤身妇人掉落床下。原来是馆主的老母,大家无不笑弯了腰。京师里的媒婆最奸诈狡黠,遇有候补官人纳妾,多以美女引见,而到时候就暗中调换丑女。有的发觉后去打官司;有的蒙头入门,背着灯光、挡着扇子,等完事后才让你看见真相,只好委曲迁就。这老妇人习惯于这种风俗,却以身自代。事后访问四邻,墙缺口外并没有什么少妇。有人说这是狐仙。裘文达先生说,这是老妇人招来的妓女,以诱惑候补官员。

    从舅安氏善用鸟枪,在原野上追逐野兔,百发百中,没有一兔能够逃脱。他所杀的野兔,已经数以千计。一天,遇到一只野兔,像人一样立起来向他拱手,目光炯炯,似乎很愤怒。他举枪要打,忽然枪管炸裂,伤了手指,再看野兔,已经不见踪影。他心知这是兔鬼前来报仇,也就停止了猎兔的活动。还有一次,他猎鸟归来,天色渐已昏黑。见刮来一个小旋风,小旋风中裹着一件东西,火光荧荧,像车轮一样旋转。他举枪射中,原来是一支秃笔,笔管上微有血渍。明人小说中记载了牛天锡供状一事,说凡是物品,如果在庚申这天得到人血,都得成精。也许是这样口巴!

    听奴仆王廷佑的母亲说,青县有户农家,在除夕的时候有一个卖通草花的人叩门大喊:“我站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不给我花钱?”主人听到后,问家中人是否有人去买过花。全家人都说没有。卖花人却坚持说有一个垂着发髻的女子拿走了花。正在争吵中,只听到一个老妇人大喊:“真是大怪事,厕所中的破扫帚把上插有几朵花。”等拿来一检验,果然是从卖花人那里拿来的花。于是主人命人把扫帚烧掉,只听到这扫帚发出呦呦的声音,同时还冒出缕缕血迹。这也奇怪,既然这鬼怪能变化形态,就应潜养灵气,为什么要无事生非,让人发觉消灭它呢!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唉,天下那些未有所成,却要妄自炫耀的人就像这把破扫帚啊!

    外祖父张公雪峰家的僮仆王玉,善于射猎。曾经从新河带着盐租返回,碰到三个强盗,连发三箭把他们一个个射倒,在各人脸上唾了唾沫,放他们走了。有一天,他带着弓箭夜里行走,看见一只黑狐像人一样站立向月而拜,就拉满弓箭射去,黑狐应着弦声中了箭。回来以后,他寒热大作。这天晚上,绕着房屋有哭泣的声音说:“我自己拜月修炼形体,对你有什么妨害?无缘无故地被杀害,所以我一定要对你进行报复。可恨你还没有衰败,当向司命之神申诉罢了。”几天以后,窗格上发出铿铿的声音,他惊异地察看询问,听得窗外说话道:“王玉,我告诉你,我昨天到阴间去告你,冥官检查簿册,才知道你过去一生中含冤告状申辩,我做掌刑法的官,暗中庇护私党,使你理由正当却得不到伸雪,抑郁愤恨,自己刺杀而死。我堕落此身成为狐,这一箭正用来报复,因果分明,我不怨你。只是当日违心冤枉地拷问你,还欠你鞭打一百多下。你肯发愿免子偿还,那么阴司就可以在簿册上注销,来生拜受你的恩赐多多了。”说完,好像听到叩头的声音。王喝叱说:“今生的债还不清楚,谁能够讨前生的债呢?妖鬼快去,不要打扰我的睡眠。”于是寂然无声。世上看见作恶的没有报应,动不动就怀疑神理的没有根据,哪里知道在冥冥之中有像这样的曲折哩!

    雍正十二年,我初随先父姚安公到京师。听说御史某公性情多疑。他最初租住宣武门外永光寺一宅。这地方空旷,他担心有盗贼,就在夜里派家奴数人,轮流打更敲梆子。他怕打更人松懈,即便是严寒酷暑,也必秉烛亲自巡视。他不胜劳苦,又租住崇文门外西河沿一宅。这地方店铺林立,他又怕有火灾,便在每间房里备上水缸,还和以前那样夜里亲自巡视。他不胜其劳,又租住虎坊桥东一宅,与我只有几家之隔。他见房屋幽静深邃,又疑心有鬼。先是请僧人诵经,放焰口超渡亡灵,钹鼓响了好几天,说是驱除鬼魂。又请道士设法坛,招神将,念咒挂符,又是好几天钹鼓,说是驱除狐媚。这座屋宅本来没什么,自此后却真的闹鬼了。扔砖瓦,砸器皿,整夜不得安宁。仆人们借此机会行窃,所损失的钱财不可计算。人们议论说这鬼魅是人为的。住了没一年,他又租住绳匠胡同中一宅。他离开后,没通信息,不知他又搞什么防范措施了。先父姚安公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某御史不正是这种人吗?

    钱塘人陈乾纬说:以往他与几位朋友到西湖深处泛舟,秋雨初晴,登上寺楼向远方眺望。一位朋友诗兴大发,偶尔吟诵出“举世尽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这一诗句,众人相与慨叹。寺僧微笑着说:“据诗人的所闻所见,人死后还是仍然不肯罢休的了。几年前,一个秋月明亮的夜晚,我坐在这座楼上,听见桥旁有辱骂争吵声,吵了很长时间,越吵越急。此地没人居住,我心知是鬼在争吵。仔细听他们吵些什么,由于你争我抢吵得很激烈,分辨不太清楚,只是听出拟乎是在争夺坟墓地界。忽然听到另有一人呼劝说:‘二君不要吵,能否听老僧说一句话?人在世间,忙忙乱乱,那是由于不知道人生如梦而已。可现在二君的梦已经醒了:经营百计,以求富贵,富贵如今在哪里呢?机械万端,以报恩怨,恩怨如今又在哪里呢?青山没改,白骨已枯,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魂魄。那一梦黄梁的人,还能省悟过来;为什么二君这亲身阅历的,反不懂万事皆空呢?况且,真仙真佛以外,自古以来没有不死的人;大圣大贤以外,自古以来也没有不灭的鬼。都是这么孤零零一个魂魄,时间一长又都不免于要消失,可你们还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兴动兵戈,这不是梦中之梦吗?,语罢,只听呜呜的哭泣声。接着,又听到自称老僧的人长叹一声说:‘喜怒哀乐还没忘记,必然也就不能把得失看得毫无差别。这样挂念尘世利害,老僧也不能解脱二君了。,以后再没听见说话声,可能他们的纠葛还没结束。”陈乾纬说:“这是大师的生花之舌巧妙编出来的。不过,默验世间人情,实际上也很合乎情理。”

    陈竹吟曾经在一个富家教读。有一个小奴婢听到她的母亲在路上行乞,饥饿得差不多要倒毙,暗地里偷了三千钱给她,被同伴们所揭发,鞭打得很苦。富家的一间楼房,有狐借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为祸作祟。这一天,奴婢受鞭打时,忽然楼上哭声嘈杂如同开了锅,陈感到奇怪因而抬头询问,只听上面齐声答应说:“我辈虽然异于人类,也具有人心。哀痛这个女孩年纪还不到十岁,而为了母亲受鞭打,不觉失声哭泣,不是故意前来打扰。”主人把鞭子丢在地上,一连有好几天面无人色。

    陈竹吟和朱青雷同游长椿寺,在卖书画处看见一卷正楷大字写的条幅:“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落款为山谷道人。两人正在议论其真伪,一乞丐在旁斜眼微笑说:“黄庭坚竟写杨诚斋的诗,真是奇闻啊!”说完甩手便走。朱青雷惊讶地说:“能说出此话,怎么会要饭呢?”陈竹吟叹息说:“能说出此话,又怎么能不当乞丐呢?”我认为这是陈竹吟愤激之语,所谓名士习气,聪明颖隽之士,或恃才傲物,这么下去就会变得悖谬常理,乖僻得使别人不敢接近,发展下去便会去乞讨;或有文才而没有品德,时间长了形迹污秽,声名败坏,使人不屑挂齿,这种人发展下去也要成为乞丐。此类人怎么配作《感士不遇赋》呢?

    从前有一个官宦子弟,家里十分富有。一些无赖就假装同他亲近,并诱引他到青楼妓院中玩乐,喝酒赌博,迷恋歌舞,无所不为。没到几年,家里被他搞得揭不开锅,穷得饿死了。在他临死之前,他对他妻子说,他被人迷惑到了这样的地步,到地府后,一定要去控告他们。过了半年后,他托梦给他的妻子,说他败诉了。判官对他说:“那些妖童娼女,本来就是不要廉耻的人,他们依靠声色来求取生存,他们像虎豹吃人、鲸鲵吞舟那样,获取别人钱财。然而,人不进入山中,虎豹怎么会吃你?不到海中去航行,又怎么会被鲸鲵吞掉呢?你自己走到那个地步,关他们什么事呢?只是那些狐朋狗友,事先为你设下了一个陷阱,直到你套入他们的圈套为止,这又象悬饵钓鱼,鱼不上钩是不罢休的。因此阳间有明确的刑律,阴间有报应,这些人逃是逃不脱的。”又听说有一介书生因为非常亲昵一个狐女,最后得了重病而死去。有一次清明,他家人去给他上坟,他们看见一个少妇在坟上浇酒祭奠,焚烧纸钱,趴在坟上痛哭不已。他的妻子认出就是那个狐女,站在远处骂她:“你这个死鬼,害人不浅,雷公会劈死你的,你这假慈悲的鬼!”狐女听到后,整整衣服,慢慢地说:“我们这些狐女去追求男子,都是为了采补阳气;如果杀人过多的话,天理会不容。而男子来追求女子,为的是情感,因耽色过度而伤害了自己的生命,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你又何必责备我呢!”这两件事足以互相阐发。

    干宝的《搜神记》记载马势的妻子蒋氏的事情,就是现今所谓的走无常。武清王庆口曹家,有个老仆妇充任这个差使。先母太夫人曾经问起阴司追捕,哪会缺乏鬼卒,为什么还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回答说:“病人的床榻必定有人田面守护,阳气炽烈,鬼卒难以接近。又或者有真正的贵人,他的气旺;有真正的君子,他的气刚,鬼卒尤其不敢接近。又或者是带兵主刑的官,有严峻酷烈之气;强横凶猛的人,有凶残暴戾之气,鬼卒也不能接近。只有生人的魂灵身体是阴的而阳气却旺盛,不用顾虑这些事,所以一定要携带他们以备不时之需。”话说得颇近情理,好像不是乡村老妇所能够杜撰出来的。

    河间县有一世家,屋上忽然有十几只鸟,哀鸣旋转,声音很悲凉,好像在叫“可惜可惜”。家人知道不是好兆头,但又不知道预示什么祸事。几天后,才知儿子卖掉房宅偿还赌债。鸟啼叫之时,正是写字据的时候。这莫不是他祖父的亡灵凭借鸟示警么?作为子孙,听了这个故事应当深思啊。

    有位游士借居在万柳堂,时值夏天,门上挂起了湘妃竹帘,室内摆着木制成的几案,案上陈列着七八方古砚,十多件古代玉器、铜器、瓷器,还有十多种古书册和古画卷。其他诸如笔床、水注、酒盏、茶蛊、纸扇、棕拂之类的器物,也都极其精致。室内墙壁上张贴的也都是名人字画。游士焚起香来,安静地坐着弹琴,琴声丁东,飞出室外,人们看上去就和神仙一样。不是坐乘高车骏马的高贵人物,是不能登门拜访、跨进他的厅堂的。一天,两个道士共同游览,偶然路过游士所住的地方。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论说:“我们的前辈有曾见过杜甫的,那形貌几乎就像一个村翁。我从前在宋代的京城汴梁,见到过黄庭坚、苏东坡,也都像穷书生模样。他们都赶不上现在的名流,拥有这么多的家什器物。”当时米导江偶尔和道士走在一起,对他们的议论感到奇怪,便暗中尾随他们身后,想看个究竟。可是,走到车马混乱的地方,尘土飞扬,两个道士突然就不见了。到底还是没搞清他们是鬼是仙。

    被遣送到乌鲁木齐的犯人刘刚骁健无比,他耐不得耕作的劳苦,伺机潜逃。逃到根克忒,就要越过国境了。夜里遇到一老叟说:“你是刚逃出来的吗?前面有了望哨所,恐怕逃不过去。不如暂时藏在我屋里,等黎明时耕种的人都出来,可以混杂其中而逃脱。”刘刚听从了他的建议。等到天刚亮,他觉得恍惚如梦醒,自己坐在老树腹中;再看老叟,也不是昨天的样子,他细看,却是他从前杀死并弃尸深涧的那个人。刘刚惊愕欲起身,巡逻士兵已赶到,他只好俯首就擒。按军屯法规定,犯人私逃,二十天之内自首者还可免于一死。刘刚就擒在第二十天的拂晓,正介于两者中间,屯田官想迁就让他活命。刘刚叙述了所见所闻,自知难免一死,愿早日伏法。于是被送辕门行刑。他在七八年前杀了人,好久没被发觉。而死者游魂作怪,终于在二万里外索其性命,真可怕啊!

    王十,是先父姚安公的一个仆人。他曾经在京师日南坊当过守栅兵。在乾隆六年夏的一个夜里,他正在高庙前坐着乘凉,黑暗中他看见两个人在佛阁下坐着。开始他以为是盗贼,就悄悄地盯住他们,看他们到底到哪里去。当时,一个绍兴会馆的高利贷者正出资演赛神戏,锣鼓咚咚响过不停。他听到有一个人说:“你看这些人真会享乐,但这都是来自剥削和作坏事搞来的。”另一个却说:“其实也有差别。过去听判案官也议论过此事。凡是等候多年的候选官员,等到最后吃住都缺钱;有的要到远方去赴任,连路费都短缺,这些人没有办法只得去借款,其中的苦衷,一言难尽。如果有人趁其危难,大肆勒索,使得他们进退艰难,只得忍痛签押,这种罪恶与劫盗是相同的。按阳间法律只不过鞭打杖责,按阴间法律却要判入地狱。至于那些冶荡成性,习惯于骄奢的人,井且估计不久官职即可到手,可以从百姓那里巧取钱财来偿债,于是就大胆告贷,肆意挥霍。甚至到了负债如山,仍然挥金如土。等到有一天,他们的资财渐渐变少,每天被人逼着还债,因为已经被授与了官职,逃也逃不了;不得不吞声饮恨,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所欠的越多,偿还起来就更难,所以只得先重重地搜刮百姓的来补充他失去的。这样在高利贷者那里势所必然,对于借贷者来说是咎由自取。阴间官员断案虽然有明确的法律条文,鬼神却不怎么责备他们。”王十听到这番话,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活人,歌舞一会儿就停了,只见二人起了身,不等开锁,他们已经越过栅栏离去了。不久后听到路上传来喧闹声,说有个人中暑暴死了。这时候,王十才知道这两个人是追摄魂灵的鬼。

    莆田的林生霈说:福建有一个县令,罢官以后住在客舍里。夜里有一群强盗破门而入。一个老妇吃惊呼叫,被刀砍中脑袋仆倒地上,僮仆没有敢出来的。巷子里有巡逻的人,一向不满意县令的所作所为,也袖手旁观。强盗于是肆意地搜索劫掠。他的幼子年纪十四五岁,用锦被蒙了头躺着,强盗扯取被子,见他美丽如同好女子,嘻笑抚摩,好像要想行非礼之事。中刀的老妇突然跃起,夺取强盗的刀,径自背着这个孩子夺门而出,追赶的人都被她所伤,于是只捆扎装载所抢劫的离去。县令奇怪老妇已经六十岁,向来没有听说她有搏斗的技能,为什么如此勇猛?急忙前往寻找看望,则老妇挺身站立,大声说道:“我是某都某甲,曾经蒙受您的再生之恩。死后在土神祠当差,听说您被抢劫,特地来看看。做官所得的钱财,是您用刑罚逼索得来的,阴司判处装入强盗的口袋,我不敢救助。至于侵犯到了公子,则强盗的罪应当诛杀,所以附在这个老妇身上同他们战斗,您努力行善吧,我去了。”于是昏昏然就像酒醉睡着了。救醒过来问她,糊糊涂涂并不记得。原来这个县令碰到穷入和穷人诉讼,剖析判处也颇公正明白,所以结果受到了善报。

    州县官的长随,都没有固定的姓名籍贯,大概是预防弄奸贪赃败露后,使人找不到追捕的踪迹。姚安公曾见到房师石窗陈先生的一名长随,自称是山东人,名叫朱文;后来,又在高淳县令梁润堂家见到他,可他却又自称是河南人,名叫李定。梁先生非常倌任他。启程赴任时,这个长随忽然得了奇怪病,于是他便托姚安公说情,暂留家中,约定病好以后继续前往。这个长随的病,发自两脚脚耻,一寸一寸地沿着身体向上溃烂,直到胸膈间烂穿才死去。死后,翻检他的箱囊,发现一个小册子,上面写满绳头小字,记录了他跟随过的十七位官员。每个官员的名下,都分条记录着各自的隐秘事,详细注明了时间和地点,哪些人参与,哪些人旁观,以及往来书信,审判文书,无不一一抄录。他的同行中有知底细的人说:“这个人已经挟制过好几个官员了。他的妻子就是某位官员的侍女,他们私奔窃逃出来。临逃之前在书案上留下一封信,那位官员竟没敢追。”现在他死于这种怪病,难道还不是上天的报应吗?霍易书先生说:“这类人投奔官员门下,原本就是为了营私舞弊才来的。使用他们好比养鹰,绝不能要求他们不吃肉,而去吃谷米,这只在主人善于驾驭罢了。如果喜欢他们机灵,当作耳目心腹使用,没有不象倒持刀枪、授人以柄的。这个长随值不得我们去责备,我所责备的是那十七位官员。”姚安公说:“这话还没抓住根本。假设十七位官员全都大公无私,谁也没有见不得人的隐事可以记录,就是这个长随每日都持笔不释,又能怎么样呢?

    按情理必定没有的,事实有时竞产生了。但探究下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执着情理的人过于泥古罢了。献县最近有两件事。一件是韩守立的妻子俞氏,侍奉祖姑尽孝。乾隆二十五年,祖姑失明,俞氏千方百计为她医治、祈祷,都无效果。有个奸黠的人欺哄她,说割自己的肉点灯,祈神保佑,就可以速愈。俞氏不知他在欺哄她,竟真的割肉燃灯。过了十多天,祖姑竟然复明。受欺哄是愚蠢的,然而惟因愚蠢所以真诚,因真诚鬼神才被感动。这是没有道理的事,却又最有道理。一件事是乞丐王希圣,双足蜷曲不能伸直,以股代替脚,以肘撑地而行。一天,他在路上拾得别人丢失的二百两银子,便把钱袋藏在干草中,坐等丢钱的人。一会儿,商家主人张际飞仓皇地找来,叩问王希圣。王希圣听他说的钱数符合,便举钱还给了他。张际飞要把银子分给他一半,王希圣不收。张际飞请他到家中,要养他老。王希圣说:“我身体残废,是上天的惩罚。违背天意吃闲饭,将要有大祸。”说完毅然离去。后来他困倦躺卧在斐圣公祠下,忽然有一醉酒之人拽他的脚,痛不可忍。醉人高开后,他的腿已能伸直,从此就能行走了。王希圣到乾隆二十四年死去。张际飞过去是我先祖的门客,我还见过他;他自述此事很详细。王希圣做善事应受好报,却安身知命,不受人报,所以神灵代为报答他,这不是看似无理却又很有道理吗?前辈戈芥舟曾在县志中记载了这两件事,讲学家们责备他记载怪事。我认为芥舟修的县志,惟有乩仙联句及王生亡子二条记载,是他不肯割爱的。全书的体例是谨严的,具有史学家的笔法。书中记载这两件事,正可见出匹夫匹妇的行为足以感动神明。这可用来激发善心,砥砺薄情的俗风,不像小说家的胡编乱造。汉代建安年间,河间太守刘照的妻子赠太守葳蕤锁的故事,已载《录异传》;晋武帝时,河间女子开棺复活的事,载于《搜神记》,都是献县的故事,不是也没删除这些文字么?

    外叔祖张紫衡家中有一座小花园,里面筑有一座假山,其中有个泄云洞。他在洞前种了些菊花,在山后养了几只仙鹤。有位王昊庐先生,把欧阳修、唐彦谦的两句诗集成一联:“秋花不比春花落,尘梦及知鹤梦长。”看起来颇为工整贴切。有一天,我外叔祖发现,洞中的笔砚被移动了,满墙上都是摹写这十四个字,字写得扭曲歪斜,不成点划。用笔有的自下而上,自右而左;有的应连笔的都中断了,应中断的却又连笔,像是个不识字的人写成的。于是他怀疑这是儿童涂画的,就重新刷了一下墙,并锁上了门。过了几天,当他打开门一看,满墙又是字,他这才明白这是鬼怪干的。又过了几天,我外叔祖又听到格格的磨墨声,他持刀迅速冲了进去。只见一只老猴子跳起来,朝他冲来就逃走了。从此就没有再出现。不知是它想学写字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我曾经认为小说家记载怪物能通晓笔墨,只有鬼和狐狸还可能。因为鬼本就是人,狐狸又与人相似。至于其他草木禽兽怎么会知道诗词声律呢?说浑家门客、苍蝇、扫帚能作诗,那纯属寓吉,但也不应该如此荒诞。只是这只猴子日久通了灵性,学人涂抹,正是它顽劣的本色,所以不一定有什么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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