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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曼哈顿中转站最新章节!

    黄昏,缓慢蠕动着的列车在雾中的蜘蛛网般的桥梁上时隐时现,电梯呼啸着上下,港口的信号灯闪烁。

    5点钟,人们开始从高楼里走出来,聚集在地铁口,消失在地下。

    整个夜晚,巨大的建筑物里空荡荡、静悄悄,数以百万计的窗户黑洞洞的。渡轮缓缓地沿港口的水道前进,船上的灯光洒进水里。午夜,四个烟囱的快速蒸汽船驶进自己的泊位。刚开完秘密会议的银行家们睡眼惺忪,由守夜人带领走出小门;他们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座位上打着呼噜。汽车开往他们位于福蒂斯的住宅,那里的街道上有杜松子酒般的白色、威士忌般的黄色和苹果酒般的褐色的灯光。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他站在旁边,西裤上面是淡紫色的背带。他正用短粗的手指按着衬衫上的钻石纽扣。

    “杰克,我希望我们离开。”她咬着发针嘟哝。

    “离开哪儿,罗西?”

    “离开普鲁登斯贸易公司。说真的,我有点担心。”

    “怎么了?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得骗骗尼科尔斯,不过如此。”

    “如果他告发怎么办?”

    “哦,他才不会。否则他会失去很多钱。他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干。不管怎么说,我在一周之内就能给他现金。只要我们能让他相信我们有钱,我们就能完全控制他。他是不是说过今晚他在埃尔菲戏院?”

    罗西在黑色发髻上插了一把人造钻石发梳。她点点头,站起来。她身材丰满,臀部很宽,黑眼睛,眉骨很高。她穿着缀有黄色蕾丝的胸衣和粉色的真丝内衣。

    “把你的首饰都戴上,罗西。我要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今晚我们要去埃尔菲戏院,观察观察尼科尔斯。然后明天我把我的提议告诉他。我们先来喝一小口。”他走到电话旁。“请送些碎冰和几瓶白石牌威士忌。我是西尔维曼。快点。”

    “杰克,我们逃走吧。”罗西突然大喊一声。她站在衣柜门边,胳膊上搭着一条裙子。“我太害怕了,我受不了!我快要吓死了。我们去巴黎或者哈瓦那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重新开始吧。”

    “那我们就完蛋了。你会因盗窃数额巨大钱财罪被引渡回来。天啊,你不会让我一辈子带着墨镜和假胡子吧?”

    罗西笑了。“不,我觉得你贴满脸假青春痘会更好看。哦,我希望我们至少是真夫妻。”

    “那倒无关紧要,罗西。他们顶多再告我一桩重婚罪。有意思。”

    门铃响了,罗西耸耸肩。杰克·西尔维曼托着一个托盘,碎冰在冰桶里丁当作响。他从冰桶里拿出一瓶方瓶威士忌酒。

    “别给我倒。我没心情喝酒。”

    “孩子,你得振作起来。戴上快乐的面具,我们要开始演出啦。我经历过许多比这更紧张的时刻。”他端着酒杯走到电话旁。“我找卖报的……你好,小美人儿……当然,我是一个老朋友……你当然认识我……你能不能给我搞到两张《富丽秀》(Follies,齐格飞执导的著名歌舞剧。————译注)的票……这主意不错……不,8排以后的位子我不要。……真是好姑娘……10分钟后打给我好吗,亲爱的?”

    “喂,杰克,那个湖里真的有硼砂矿?”

    “当然,我们不是有专家的鉴定书吗?”

    “没错。我只是有点好奇。喂,杰克,如果情况有变,你能答应我你不会有鲁莽的举动吗?”

    “当然,我没必要……天啊,穿着那件裙子让你看起来十分热情。”

    “你喜欢吗?”

    “你看上去像巴西人……我说不好……总之有热带风情。”

    “这就是我魅力的秘密。”

    电话铃声厉声响起来。他们跳起来。她用手按住嘴。

    “两个第四排的位子。很好。我们马上过去拿票。喂,罗西,你不能再这样紧张兮兮的,你让我也紧张起来。打起精神,行不行?”

    “让我们去吃饭吧,杰克。一整天我只喝了点牛奶。我看我不用减肥了。我的忧虑和担心足以使我瘦下来。”

    “不要再说了,罗西。你让我也紧张起来了。”

    他们在大堂的花店旁停下。“我要一朵栀子花。”他说。他挺起胸,对着把花别到他晚礼服纽扣孔上的女孩摆出一个嘴角上翘的微笑。“你要戴什么花,亲爱的?”他夸张地转过头问罗西。她撅着嘴。“我不知道什么花跟我的礼服相配。”

    “你在这儿挑吧,我去拿票。”他大摇大摆地朝报摊走去。外套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蓬松的衬衣前胸,衬衣袖略长,遮住了厚手掌。花店女孩在用银纸包裹一束红玫瑰,罗西从眼角看见他斜靠着杂志架哄那个金发女孩开心。他回来的时候两眼发光,手里拿着一卷节目单。她把玫瑰别在毛皮大衣外面,挽起他的胳膊。他们一起从转门里走出来。走入这个寒冷闪耀的刺激夜晚。“出租车。”他喊了一声。

    餐厅里有面包、咖啡和《纽约时报》的气味。麦利维尔一家在灯光下吃早饭。冰雹敲击着窗户。“哦,派拉蒙公司的股票又跌了5个点。”詹姆斯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出来。

    “哦,詹姆斯,我觉得太可怕了。”正在小口饮咖啡的梅茜哀叹着。

    “无论如何,”麦利维尔太太说,“杰克已经不在派拉蒙干了。他目前在名人公司干。”

    “两周后他要去东部。他说他想在这儿过新年。”

    “你也有他的消息,梅茜?”

    梅茜点点头。“你知道吗,詹姆斯,杰克从来没写过信。他总是拍电报。”麦利维尔太太对看报纸的儿子说。“他总是让家里堆满花。”詹姆斯在报纸后面嘟囔着。

    “总是拍电报。”麦利维尔太太得意地说。

    詹姆斯放下报纸。“好吧,我希望他表里如一,是个好人。”

    “哦,詹姆斯,你对杰克成见太深。我觉得你很残忍。”她站起来,拨开门帘走到客厅去了。

    “要是他即将成为我的妹夫,我想我应该有权指出他的缺点吧。”他抱怨地说。

    麦利维尔太太跟着她进客厅去了。“回来,吃完早饭,梅茜,他是个好人。”

    “我不允许你那样说杰克。”

    “但是,梅茜,我认为杰克是个好孩子。”她搂着女儿把她带回餐桌旁。“他心地单纯,我知道他非常善良纯洁。我相信他会让你非常幸福。”梅茜又坐下来,粉色的帽檐下只露出撅着的嘴。“妈妈,我能再来一杯咖啡吗?”

    “亲爱的,你知道你不应该喝两杯。费尔南大夫说正是因为咖啡喝得太多,所以你才会神经衰弱的。”

    “只来一点点,妈妈,一点点。我想吃完这块松饼,可是没有喝的我吃不下去,再说你也不希望我再瘦下去吧。”詹姆斯推开椅子,夹着《纽约时报》走出去。“已经八点半了,詹姆斯。”麦利维尔太太说。“只要拿着报纸,他好像能看上一小时。”

    “好了,”梅茜不耐烦地说,“我想回床上躺着。我觉得我们一起起床吃早餐很愚蠢。太俗气了,妈妈。别人家都不这样了。在伯金斯家,早饭用托盘盛着送到床头。”

    “但是詹姆斯9点钟要到银行去。”

    “可是没道理我们非要起床不可。我脸上的皱纹就是这么弄出来的。”

    “但是那样的话我们要到晚饭的时候才能见到詹姆斯,所以我想早点起床。早晨是一天中最可爱的时光。”

    梅茜绝望地打着哈欠。

    詹姆斯一边用刷子刷着帽子,一边跑到门口。

    “你的报纸怎么办,詹姆斯?”

    “哦,我把它放那儿了。”

    “我会收拾的,别担心……亲爱的,你的领带夹弯了。我来掰一掰……好了。”麦利维尔太太把双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看着他的脸。他穿一件深灰色带暗绿色条纹的西装,系一条橄榄绿色针织领带,上面夹着一个镶有天然金块的小别针,脚上穿着带有黑色圆圈图案的橄榄绿色羊毛袜,和一双深红色牛津鞋,鞋带整洁地系着永远不会散开的死结。“詹姆斯,你带手杖了吗?”他脖子上围了一条橄榄绿色的羊毛围巾,正在穿深棕色的厚大衣。“我注意到那儿的年轻人都不带手杖,妈妈。人们会觉得我有点……我不知道……”

    “但是伯金斯先生带着手杖啊,上面还有个金鹦鹉头呢。”

    “是的,但他是副总裁,他爱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我得跑着去了。”詹姆斯·麦利维尔匆忙地吻了吻母亲和妹妹。他在电梯里戴上手套。他缩着头快步沿着七十二街向东走。他在地铁入口处买了一份《论坛报》,然后挤下台阶,走到拥挤不堪、散发着汗酸味的站台。

    芝加哥!芝加哥!电唱机里猛然发出声音。托尼·亨特穿着紧身西装,正在和一个女孩跳舞。那女孩把一头金发靠在他肩膀上。这个房间的客厅里只有他俩。

    “亲爱的,你是个可爱的舞蹈家。”她细声细气地说,搂得更紧了。

    “你真这么觉得吗,内华妲?”

    “嗯……亲爱的,你注意到我身上的一样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内华妲?”

    “你注意到我的眼睛了吗?”

    “那是世上最可爱的眼睛。”

    “是的,但是不仅如此。”

    “你指的是一只绿色、一只褐色吗?”

    “哦,你明察秋毫。”她朝他撅起嘴。他吻了吻她。唱片快放完了。他俩一起跑过去关上电唱机。“刚才那个吻不算数,托尼。”内华妲·琼斯说着甩甩发卷。他们换了张唱片,《孤独的舞步》的音乐声响起。

    “托尼,”他们重新开始跳舞的时候她说。“昨天你去看心理医生时,他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我们只是谈谈。”托尼说着叹口气。“他说都是幻觉。他建议我认识一些好姑娘。他说的对。不过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敢说你行。”

    他们停下来,凝视着对方,热血涌上头顶。

    “能认识你,内华妲,”他用悲哀的声音说,“对我有很大的意义……我配不上你。每个人都这么可憎。”

    “他不严肃吗?”她沉思着走过去关掉电唱机。

    “他开了乔治几个玩笑。我觉得真可怕。乔治一直显得很高雅。不过,无论如何,如果不是他,我根本负担不起看医生的费用。”

    “那是他的错。他是个笨蛋。如果他认为供我住酒店、供我看戏就能得到我,他得再想想了。不过说真的,托尼,你必须继续看医生。他在格兰·加斯顿那件事上创造了奇迹……一直到35岁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有问题,可是最近我听说他结婚了,还有了一对双胞胎。现在,给我一个真正的吻吧,亲爱的。坏孩子。我们再跳会儿舞。嘿,你跳得真好。你总是像个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喂……我是琼斯小姐……当然,乔治,我在等你……”她放下听筒。“毒蛇来了,咬他,托尼。我晚点给你电话。别坐电梯下楼,你会遇见他的。”托尼·亨特消失在门口。内华妲往电唱机里放入《宝贝,可爱的宝贝》,紧张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拍了拍椅子靠垫,用手把厚密的发卷拢好。“哦,乔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你好吗,麦克尼尔先生?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神经质。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到这儿来呢。我们去吃午饭吧。我很饿。”

    乔治·鲍德温把礼帽和手杖放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你想吃什么,戈斯?”他说。

    “当然,我总是吃羊腿和烤土豆。”

    “我就想吃点饼干和牛奶,我的胃有点不舒服。内华妲,你能不能为麦克尼尔先生倒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好的,我可以倒杯加冰威士忌,乔治。”

    “乔治,为我叫半份烤鸡肉配龙虾和鳄梨沙拉。”内华妲在浴室里尖声说,她在那儿打冰。

    “她最喜欢吃龙虾。”鲍德温笑着走到电话旁。

    她从浴室里出来,托盘里放着两杯加冰威士忌。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紫红色和鹦鹉绿色相间的蜡染围巾。“咱俩喝这个,麦克尼尔先生。乔治只能喝水。医生叮嘱的。”

    “内华妲,我们下午去看音乐剧如何?我想让头脑放松放松。”

    “我喜欢马丁尼酒。你不介意带上托尼·亨特吧?他打过电话,说他很寂寞,想在下午过来看我。他这周不上班。”

    “好吧,内华妲,请原谅,我们要到窗户那边谈一会儿生意上的事。等到午饭送来我们就不谈了。”

    “好的,我去换衣服。”

    “坐下来,戈斯。”

    他们望着窗外建筑工地上的红色钢梁,静默了片刻。“戈斯,”鲍德温突然沙哑地厉声说,“我参加了竞选。”

    “很好,乔治,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我打算争取革新派的支持。”

    “你搞什么鬼?”

    “我不想等别人告诉你,我要自己说。”

    “谁会选你?”

    “哦,我已经有了支持者……我会有媒体为我说话。”

    “见鬼的媒体!我们有投票者……但是,见鬼,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名字根本不会被提交到区委会。”

    “我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希望你继续做我的好朋友。”

    “我永远不会背弃朋友,但是天啊,乔治,你这是欺骗世人啊。”

    “好了,”内华妲跳着舞步走过来。她穿了一条粉红色丝裙,“你们两个谈够了没有?”

    “我们谈完了。”戈斯不高兴地说。“嗨,内华妲小姐,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我出生在里诺(Reno,美国有名的‘离婚城市’,在内华达州(即Nevada,与内华妲为同一词)西部,凡欲离婚者,只须在该市住满三个月,即可离婚。————译注),我妈妈到那儿去是为了离婚……上帝,她很痛苦……就在那时候有了我。”

    安娜·柯恩站在柜台后面,头上的招牌写着“纽约最好的三明治”。因为穿着尖头高跟鞋,她的脚很疼。

    “我猜他们快来了,要不然我们今天就没什么生意。”她身边卖苏打水的人说。他皮肤松弛,喉结突出。“大家一窝蜂似的进来。”

    “没错,看起来他们好像是同时有了同样的想法似的。”他们透过玻璃窗向外望,拥挤的人群走下地铁、走出地铁。突然她走出柜台,跑到后面满满地堆着东西的小厨房,那里有一个胖老太太正在擦炉子。角落里的钉子上挂着一面镜子。安娜从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兜里拿出粉盒,开始往鼻子上抹粉。她屏住呼吸看着自己的宽脸庞,前额上留着刘海,短发又直又黑。一个相貌平平的犹太女孩,她悲伤地对自己说。她回柜台的时候遇到经理,后者是一个矮胖的意大利人,秃顶油腻腻的。“难道你每天只会照镜子,别的什么都不干吗?很好,你被解雇了。”

    她盯着他像橄榄一样圆的脸。“我能待到今天下班吗?”她嗫嚅着说。他点点头。“干活去,这里不是美容院。”她急忙回到柜台后面去。

    “鸡肉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奶油干酪和橄榄三明治,再加一杯全脂牛奶。”“巧克力圣代。”“鸡蛋三明治,咖啡和油炸圈饼。”“大份套餐。”“鸡肉汤。”“巧克力冰淇淋苏打水。”人们匆匆吃着,互相之间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盯着自己的盘子和杯子。有些人站在他们身后等着位子空出来。有些人站着吃。有些人背对着柜台,边吃边望向窗外走下地铁、走出地铁的拥挤人群。他们头顶的招牌上写着“绿线午餐厅”,灯箱发出暗淡的绿光。

    “乔伊,告诉我,”戈斯·麦克尼尔吐出一口雪茄烟,靠在转椅背上。“你们在弗拉特布什忙些什么?”

    欧吉夫清清嗓子,动了动脚。“我们成立了一个赔偿金委员会,先生。”

    “应该说,你们……没有理由煽动成衣业工人工会,是不是?”

    “那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和平主义者和赤色分子搞到一起去了。”

    “一年前这么搞还行,但是现在公众的情绪已经变了。我告诉你,乔,这个国家的英雄已经够多了。”

    “我们成立了一个生命线组织。”

    “我知道,乔,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但我不同意你那个赔偿金的事。纽约州对退役军人已经尽到了责任。”

    “没错。”

    “国家支付赔偿金就意味着要向商人多收税,仅此而已。没人愿意再多交税。”

    “但我仍然认为现役军人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我们所有人都面临着许多我们不愿意想的问题!上帝啊,你不要引用我这句话。乔伊,去那儿自己拿支雪茄。我的朋友从哈瓦那托一个海军官员给我送来的。”

    “谢谢你,先生。”

    “去吧,拿上四五支。”

    “天啊,真谢谢你。”

    “乔伊,关于市长选举你那帮人选谁?”

    “这要看候选人对退役军人的态度如何。”

    “听我说,乔伊,你是个聪明人……”

    “哦,他们会听我的。我跟他们谈。”

    “你那边有多少人?”

    “原来有300人,现在每天还有新来的。我们把那些退役军人都找来。只要有机会,我们将在军械库里举办一场圣诞舞会。”

    戈斯·麦克尼尔仰起头,大笑起来。“坏孩子!”

    “但是说真的,只有赔偿金才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改天我过去跟他们谈谈。”

    “那倒不错,但是他们可不听一个没参加过战斗的人说的话。”

    麦克尼尔的脸红了。“回来之后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是不是?你们这帮从海外回来的家伙?”他笑起来。“不过一两年而已,不会太久的。我见过那些从美西(西班牙。————译注)战场上回来的人,记得吗,乔?”

    一个听差走进来,在桌子上放下一张名片。“一位女士求见,麦克尼尔先生。”

    “好的,带她进来……是学校董事会的那个老巫婆。好吧,乔,今天先到这儿,下周再过来。我会记住的,你和你的部队。”

    道根等在办公室外面。他神秘地贴身过来。“喂,乔,怎么样?”

    “很好。”乔说着挺起胸。“戈斯告诉我,坦慕尼协会将会支持我们要求赔偿金,策划一场全国范围的运动。他给我几支他朋友从哈瓦那空运来的雪茄。你来一支?”

    嘴角叼着雪茄,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过市政厅广场。对面的老市政厅外搭了一个脚手架。乔用雪茄指着那个脚手架。“那儿要放置新市长的塑像。”

    路过查尔德饭店时,饭菜的香味使他的胃一阵绞痛。黎明即将笼罩这个黑暗冰冷的城市。达什·鲁滨逊回想着法郎希温暖的床和她头发扑鼻的香气,沮丧地穿过联合广场。他的手深深地插进空空的衣袋。一分钱也没有,法郎希没有钱可以给他。他向东走,经过十五街上的饭店。一个黑人正在打扫台阶。达什羡慕地看着他:他有工作。送牛奶的车丁当响着开过去了。在斯多维斯坦广场,一个送牛奶的双手拿着奶瓶擦着他身边走过去。达什张开嘴,粗鲁地说,“给我瓶牛奶怎么样?”那是个脸色绯红、瘦弱的年轻人。他的蓝眼睛显得很憔悴。“当然可以,到车后面,座位下面有一瓶已经开封的。喝的时候别让人看见。”他一饮而尽,原本干渴的嗓子感觉到牛奶的甜美。天啊,我没必要说得那么粗鲁。他一直等到那男孩回来。“谢谢你,伙计,我又有劲了。”

    他走进寒风刺骨的公园里,坐在一张长椅上。沥青路面上结了一层霜。他捡起一张晚报的碎片。50万美元大劫案。银行送信员在华尔街高峰时间被劫。

    在中午最繁忙的时候,两名歹徒拦住信托公司的送信员阿道夫·圣约翰,并从他手里夺走一个装有50万美元钞票的包裹……

    达什读着这段话的时候感到心在怦怦地跳。他全身发凉。他站起来,拍打着胳膊。

    贡戈站在街车排队处的转门那里。吉米·赫夫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外面天黑了,风声传进他们耳朵里。一辆福特汽车正等在车站外。

    “你好吗,赫夫先生?”

    “还好,贡戈。那边是河吗?”

    “那是羊头湾。”

    他们沿着路走下去,绕开偶尔碰到的小水坑。弧光灯看起来像是风中的紫色小葡萄。两边遥远的地方有成排的房子闪着灯光。他们在一长排靠着水边的房子前停下来。房间里没点灯。公司,吉米只能辨认出这两个字。他们走上前去的时候门开了。“你好,麦克。”贡戈说。“这位是赫夫先生,我的朋友。”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房内一片漆黑。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吉米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一个声音说。

    “嘿,你怎么找得到我的手?”

    “哦,我可以在黑暗中视物。”那个嘶哑的声音笑了。

    这时贡戈已经打开了另一侧房门。光线照亮了台球桌和球杆架。“这位是麦克·卡迪纳尔。”贡戈说。吉米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瘦高个子、看上去很害羞的男人。他长着黑头发,前额的发际线很低。里面的房里有许多摆满瓷器的架子,还有一张用芥末黄色的油布盖起来的圆桌。“教母!”贡戈大叫。一个面颊红润、肥胖的法国女人从一扇门里走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黄油和大蒜味。“这位是我的朋友。现在我们可以吃饭了。”贡戈大喊。“她是我太太。”卡迪纳尔自豪地说,“聋得厉害,对她说话得大声。”他转过去,小心地关上通往大厅的门,并上了门闩。“别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他说。“夏天,”卡迪纳尔太太说,“有时我们一天吃一百顿饭,没准一百五十顿。”

    “你没偷看吧?”贡戈说。他咕哝着坐下来。

    卡迪纳尔往桌子上放了一大瓶酒和几个玻璃杯。他们咂着嘴品尝酒味。“很好的红牌威士忌,是不是,赫夫先生?”

    “没错。尝起来像是真正的基安蒂红酒。”

    卡迪纳尔太太放下六个碟子,每个碟子旁边都配有刀、叉和汤匙。然后在桌子中间放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汤。“意大利面。”她的声音像小白鼠一样尖细。“这是阿妮塔。”卡迪纳尔说,与此同时一个脸颊红润、黑眼睛上有着长长黑睫毛的黑发女孩跑进房间,后面跟着一个身穿卡其色衣服、脸被太阳晒得漆黑的卷发青年。他俩马上坐下来,开始吃洒了很多胡椒的蔬菜杂烩,不过他们的身体离碟子很远。

    贡戈喝完汤后抬起头。“麦克,你看到外面的光了吗?”卡迪纳尔点点头。“肯定是……随时可以到这儿来。”他们吃煎鸡蛋配大蒜、炸得吱吱作响的小牛肉配烤土豆和花椰菜。赫夫听到远处传来摩托艇噗噗的声音。贡戈站起来,向他们示意保持安静,然后走到窗口向外张望,并小心地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是他。”他回到餐桌旁。“我们吃了一顿大餐,是不是,赫夫先生?”那个青年站起来,用胳膊擦擦嘴。“拿5分钱来,贡戈。”他说着,穿着运动鞋的脚跳了几个舞步。“走吧,约翰尼。”那个女孩跟着他走出去。过了片刻,一架电唱机响起华尔兹舞曲。透过门缝,吉米看到他们在灯下跳舞。摩托艇的轧轧声越来越近。贡戈走出去,然后卡迪纳尔和他妻子也走了,最后只剩下吉米坐在一桌残羹剩饭中间啜着一杯红酒。他觉得又兴奋又迷惑,还有点醉醺醺的。他的头脑中已然构思出了一个故事。外面的路上传来一辆卡车换挡的声音,然后另一辆卡车发出同样的声音。摩托艇的发动机停下来。船在木材堆后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河水的冲刷声,然后静寂下来。电唱机停了。吉米坐着喝酒。他能闻到河水的湿气渗进房间。在他脚下,河水拍击着木材堆发出轻轻的声音。另一艘摩托艇从远处呼啸而来。

    “有5分钱吗?”贡戈突然走进来,问他。“放音乐用的……今晚非常有趣。也许你和阿妮塔可以让电唱机接着播放音乐。我没看见麦克吉上岸……也许来的是别人。动作快点。”

    吉米站起来,开始在口袋里摸索。他在电唱机旁找到阿妮塔。“你想跳舞吗?”她点点头。电唱机播放的是《纯洁的眼睛》。他们心烦意乱地跳着舞。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对不起。”她突然说。他们停住脚步。第二艘摩托艇已经驶得很近了;发动机突突地响着。“请你待在这儿。”她说着走开。

    吉米·赫夫不安地吸着烟在房里走来走去。他在构思一个故事……在羊头湾附近一个废弃的舞厅里……一个可爱的、正值花季的意大利女孩……黑暗中的口哨声……我应该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摸索着找前门。前门被锁上了。他走回电唱机那里,又投了一枚5分硬币。然后他又点燃一支烟,重新开始走来走去。千篇一律……靠人生的悲喜故事而活的寄生虫,记者们总是从钥匙孔里偷看。不要混为一谈。电唱机正在播放《是的,我们没有香蕉》。“哦,见鬼!”他嘟哝着,咬着牙走来走去。

    外面台阶上沉重的脚步声变得嘈杂起来,许多人在咆哮。有木板和玻璃瓶的碎裂声。吉米从客厅的窗户向外望。他看见在摩托艇上岸的地方人们打斗的影子。他冲进厨房,在那儿他碰到贡戈。后者大汗淋漓,正拄着一支沉重的拐杖蹒跚着走进来。

    “见鬼……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他喊着。

    “上帝。”吉米也发出呻吟。

    “上次断的时候我花了50美元才修好。”

    “你是说你的木头腿?”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

    “是禁酒处的人吗?”

    “禁酒处的人是呆子,刚才那些人都是他妈的强盗……去,往电唱机里放5分钱。”顿时,电唱机响起欢快的《我的梦中情人》。

    吉米回来的时候,贡戈正坐在椅子里用手料理着断腿。桌子上放着用木头和铝皮做成的假腿,木质部分都碎了,铝皮部分也塌陷了。“你看……可恶……真该死。”他正说着,卡迪纳尔走进来。他的眼睛上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顺着脸颊流到外衣和衬衫上。他妻子眯着眼睛跟在他后面。她拿着一个脸盆和一块海绵,她一直试图用海绵擦拭他前额,但徒劳无功。他推开她。“我给了一个家伙好瞧的。我想他跌进水里了。上帝,真希望他淹死。”约翰尼昂着头走进来。阿妮塔搂着他的腰。他有一只眼圈黑了,一只衬衣袖被撕得粉碎。“天啊,跟演电影似的。”阿妮塔歇斯底里地笑着。“他多棒啊,妈妈,是不是?”

    “天啊,幸运的是他们没来得及开枪。有一个家伙有枪。”

    “我猜他们是不敢开枪。”

    “卡车都开走了。”

    “只有一箱酒碎了……上帝,里面有5瓶酒。”

    “嗨,他跟他们打架,不是吗?”阿妮塔尖叫着。

    “闭嘴。”卡迪纳尔咆哮着。他跌坐在椅子上,他妻子用海绵擦拭他的脸。“你观察船里的情况了吗?”贡戈问。

    “太他妈黑了。”约翰尼说。“听那帮家伙的口音,他们像是从泽西来的。一开始,我只知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朝我走过来,他以为我是税收官员。在他没来得及开枪之前我就捅了他一刀,他掉到水里去了。天啊,他们是黄种人。乔治那家伙在船上几乎用桨打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脑子。然后他们就夹着尾巴跑了。”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在哪儿上岸的呢?”贡戈涨紫着脸结巴着说。

    “也许有人泄密。”卡迪纳尔说。“如果让我找出来是谁,凭上帝的名义起誓,我要……”他发出“砰”的声音。

    “你看,赫夫先生,”贡戈恢复了温和的声音,“都是庆祝节日用的香槟酒,非常珍贵的货物,是不是?”阿妮塔脸色通红,张着嘴,两眼冒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盯着约翰尼。赫夫觉察到自己在看她,于是他脸红了。

    他站起来。“我必须回去了。感谢你们的晚餐还有刚才精彩的一幕,贡戈。”

    “你找得到车站吗?”

    “当然能。”

    “晚安,赫夫先生,要不你买一箱圣诞节喝的香槟?都是正品。”

    “我身无分文,贡戈。”

    “那你再卖给你的朋友,我给你回扣。”

    “好吧,我找找机会。”

    “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商量价钱。”

    “好主意。晚安。”

    布鲁克林地铁里一个人也没有,吉米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试图构思出一个私酒贩子的故事,那是要登在周日杂志上的。那个女孩红润的面颊和明亮的眼睛挥之不去,干扰着他的思绪。他逐渐陷入做梦般的幻觉之中。孩子出生前,艾伦的眼睛有时也是那样明亮。有一次在山上,她突然倒在他怀里呕吐起来,他把她留在静静吃草的羊群中,去牧羊人的小屋用长柄勺带回一勺牛奶。夜色渐渐袭上山头,她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然后她就那样看着他,小声笑着说:我肚子里有小赫夫了。上帝,为什么我总忘不了已经过去的事?孩子出生的时候,艾伦躺在纽利的美国医院,他则心不在焉地在集市里闲逛,去跳蚤市场,坐花车,买玩具、糖果、为了得奖品娃娃而玩射击游戏,最后他腋下夹着一只大塑料猪回到医院。这些都过去了,有趣。要是她死了就好了;我希望她死掉。那么所有过去的事就完整了,有始有终,像宝石项链那样完整地围绕着你。可以在周日杂志上设立一个专栏,比如詹姆斯·赫夫关于“私酒贩子”的系列故事。他的思绪像字母一样纷繁复杂,但逐渐被排字机整齐地打印出来。

    午夜时分,他穿过十四街。虽然呼啸的寒风像冰冷的爪子一样刺痛了他的脖子和下巴,但是他不想回家睡觉。他向西走,穿过第七大道和第八大道,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门铃旁边找到“罗伊·谢菲尔德”这个名字。他一按铃,门闩就有响动。他跑上台阶。罗伊出现在门口。他长着一个头发卷曲的大脑袋,眼珠灰暗,其丑无比。

    “你好,吉米,请进,这里跟教堂一样,整晚都点灯。”

    “我刚刚看到私酒贩子和抢劫犯之间的一场搏斗。”

    “在哪儿?”

    “羊头湾那边。”

    “来的是吉米·赫夫,他一直反对禁酒处的人。”罗伊对妻子喊。爱丽丝有一头深栗色卷发,吊眼梢,桃粉色的脸蛋像个洋娃娃。她朝吉米跑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哦,吉米,一定给我们讲一讲,我们正觉得枯燥呢。”

    “你们好!”吉米大声说。他刚看出坐在房间黑暗角落里长沙发上的是弗朗西斯·希尔德布兰和鲍勃·希尔德布兰。吉米被推着坐进一张扶手椅里,手里被塞进一杯掺姜汁的杜松子酒。“搏斗是怎么回事?你得好好讲讲,因为我们肯定不会去买周日《论坛报》。”鲍勃·希尔德布兰吵嚷着。

    吉米喝了一大口。“我跟一个男人去的,据我所知,他认识所有法国和意大利私酒贩子。他是个好人。他有条假腿。他让我在羊头湾旁边一个废弃的弹子房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喝到真正的意大利红酒……”

    “顺便问一句,”罗伊问,“海伦娜在哪儿?”

    “别插嘴,罗伊,”爱丽丝说。“这个故事挺吸引人。而且,你不应该问一个男人他的妻子在哪里。”

    “然后亮起了许多信号灯,一艘摩托艇靠岸,上面载满庆祝圣诞节用的超干香槟酒,而抢劫者坐着快艇跟来了……没准是水上飞机,因为它跑得那么快……”

    “上帝啊,真刺激。”爱丽丝尖声说着。“罗伊,你干吗不去贩私酒?”

    “我看过的最可怕的搏斗,活生生的,六七个人在也就是这个房间这么大的落脚处打斗,他们用桨和带铅头的烟斗敲别人的脑袋。”

    “有人受伤吗?”

    “每个人都受伤了……我认为有两个抢劫者淹死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把那些人击退了,留下一地碎香槟瓶子。”

    “当时的场面一定很可怕。”希尔德布兰一家人大叫起来。

    “你当时在干什么,吉米?”爱丽丝屏住呼吸问他。

    “哦,当时我躲来闪去。我不知道谁和谁是一伙的,而且当时天又黑、地又湿,到处乱成一片……我总算把我的私酒贩子朋友从混乱中救出来,那时他的腿断了……他的假腿。”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欢呼。罗伊又给吉米倒了一杯杜松子酒。

    “噢,吉米,”爱丽丝尖声说,“你的生活真是够刺激。”

    詹姆斯·麦利维尔正在复核一封刚解码的电报,一边用铅笔对准字母一边读:塔斯马尼亚锰矿公司指示我们汇款……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詹姆斯,我是妈妈。马上回来,家里发生了可怕的事。”

    “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脱开身……”

    她已经挂了电话。麦利维尔发现自己脸色发青。“请为我接通阿斯品沃尔先生……阿斯品沃尔先生,我是麦利维尔……我妈妈得了急病。我担心可能是中风。我想请一个小时假回家看看。我会准时回来处理好塔斯马尼亚那封电报。”

    “好的……我为你感到难过,麦利维尔。”

    他抓起帽子和外套————忘了拿围巾————就冲出银行,沿着街道往地铁跑。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家门口,神经质地掰着手指。麦利维尔太太的脸出现在客厅。

    “亲爱的,我以为你生病了。”

    “不是生病的事……是有关梅茜的。”

    “她不会是出事了吧?”

    “进来。”麦利维尔太太打断他的话。一个戴貂皮圆帽子、穿貂皮长大衣的圆脸小个子女人坐在客厅。“亲爱的,这个姑娘说她是杰克·卡宁汉太太,而且她有结婚证可以证明。”

    “我的天,真的吗?”

    那姑娘忧郁地点点头。

    “邀请信都发出去了。上次他拍来电报之后梅茜一直在准备嫁妆。”

    那姑娘展开一张饰有三色紫罗兰和爱神图案的证书,把它递给詹姆斯。

    “也许是伪造的。”

    “不是伪造的。”那姑娘甜甜地说。

    “约翰·C·卡宁汉,21岁……杰西·林肯,18岁,”他大声念着,“我要撕碎他的脸,这个流氓!这的确是他的签名,我在银行见过……这个流氓!”

    “不,詹姆斯,别激动。”

    “我想现在知道总比婚礼举行后知道强,”那姑娘用甜美的声音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杰克犯重婚罪。”“梅茜在哪儿?”

    “那可怜的孩子崩溃了,正在她房间里躺着。”

    麦利维尔的脸涨红了。汗水刺痛了领子下面的皮肤。“现在,亲爱的,”麦利维尔太太说,“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不会莽撞行事。”

    “是的,必须不惜代价保护好梅茜的名誉。”

    “亲爱的,我认为最好让他过来,我们当面对质……和这位……女士。你同意吗,卡宁汉太太?”

    “哦,天啊……好吧,我同意。”

    “稍等。”麦利维尔喊着大步走向电话机。“请接12305……你好。我找杰克·卡宁汉先生……你好。是杰克·卡宁汉先生的办公室吗?我是詹姆斯·麦利维尔先生……出门了……什么时候回来?……嗯。”他大步走回来。“那个该死的恶棍离开这儿出门了。”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戴着圆帽子的小个子女士说,“他总是出门在外的。”

    从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向外望去,被雾气笼罩的夜空灰蒙蒙的。偶尔有几点亮光闪耀。菲尼尔斯·布莱克海德坐在办公桌上,脚尖蹬着真皮扶手椅。他拿了一杯掺了苏打的热水,水杯和手之间用一块大真丝手绢垫着。邓什光秃秃的圆脑袋像个桌球。他坐在扶手椅里摆弄着他的玳瑁边眼镜。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时而一声轮船的汽笛声传进来。

    “邓什你一定要原谅我……你知道我几乎从来不允许自己管别人的事。”布莱克海德慢慢地说。突然他站起来。“真是个愚蠢的提议,邓什,上帝……太荒谬了!”

    “我不想让自己的手弄得比你的还脏……鲍德温是个好人。我认为我们支持他是安全的。”

    “一个进出口公司干吗要卷入政治里?要是那些家伙想要新闻,让他们来拿就是了!我们只关心豆子的价格。现在的价格太他妈低。只要你们这帮无病呻吟的律师们能稳定外汇兑换率,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们干。他们都是恶棍,每一个都是!他们都是恶棍!”他的脸皮涨紫,在椅子里坐直身体,拳头敲着桌角。“现在你让我激动起来了,对我的胃不好,对我的心脏不好。”菲尼尔斯·布莱克海德猛烈地打起嗝来,于是他喝了一大口苏打水。然后他靠回椅子背上,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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