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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以前有过类似的东西。说实话,在本世纪以前,庸俗是不存在的。在上世纪,你至多在这儿那儿看到一点它的影子,但现在,空气变得那么污浊,以致美好的事物得不到承认。你瞧,我们喜欢你……”说到这里,奥斯蒙德迟疑了一下,把手轻轻按在戈德伍德的膝上,露出又自信又困惑的笑容。“我非常冒昧,我的话可能不太客气,但是请你别计较。说句不见怪的话,我们喜欢你,就因为……因为你使我们对未来有了一些好感。如果像你这样的人多一些, la bonne heure![1]你知道,我这话是为内人,也为我自己讲的。她代表我讲话,我为什么不能代表她呢?我们是联结在一起的,就像烛台和烛剪一样。也许我讲得不够客气,我记得我听你说过,好像你从事的是……是工商业?你知道,这行业对你是有危害的,但是你没有受到危害,这是我们最钦佩的。如果我这小小的赞美不合你的心意,请你务必原谅,幸好内人没听到这话。我的意思只是,你很可能成为……嗯……成为我刚才提到的那种人。整个美国都在密谋策划,要使你成为那样的人。但是你抵制住了,你身上有一种气质拯救了你。不过你还是充满着现代的意味,你是我们知道的最具有现代意味的人物!我们始终欢迎你再度光临。”

    我刚才说过,奥斯蒙德这时情绪很好,这些话就可以充分证明这点。它们带有非常浓厚的谈心性质,这是他平时不肯流露的。如果卡斯帕·戈德伍德听得仔细一些,他不难发现,这位为优美大声疾呼的人,其实只是不知优美为何物的蠢货。不过,我们不妨相信,奥斯蒙德对自己的表现是完全理解的,如果他有时用的口气有些老气横秋,显得粗俗,那么这种越轨的行为是有美好的理由的。但现在,戈德伍德只是隐隐感到,他这是存心恭维,然而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事实上,他也不大理会奥斯蒙德的话,他但愿他快些走开,好让他跟伊莎贝尔单独在一起,这个思想在他心里发出的声音,比她丈夫那种抑扬顿挫的音调更响。他看着她跟别人周旋,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有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邀她到另一间屋子去。他的情绪可不像奥斯蒙德那么好,这儿的一切都使他烦恼、生气。直到现在,他对奥斯蒙德个人并无反感,只觉得他见多识广,殷勤好客,超过了他的想象,因此伊莎贝尔·阿切尔嫁给他是很自然的。在这场比赛中,奥斯蒙德遥遥领先,戈德伍德一向主张公平交易,在这一点上他不想贬低他。但他也不想真心实意喜欢他,这种情绪上宽宏大量的飞跃,哪怕在他尽量想实行和解、承认既成事实的日子里,他也办不到。他只是把奥斯蒙德看作一个才气焕发的业余画家,由于无事可做,变得百无聊赖,只好把多余的精力花费在高谈阔论上。但是他不能完全信任他,他怎么也不明白,奥斯蒙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津津有味地谈天说地。这使他怀疑,他从这种谈话中找到了秘密的乐趣,因此他总的印象是,这位胜利的对手性格中包含一种反常的气质。他确实相信,奥斯蒙德没有理由对他怀抱恶意,他不必对他存什么戒心。他在这件事上一帆风顺,因此尽可以对一个失去一切的人表示友好。当然,戈德伍德有时非常气愤,但愿奥斯蒙德快些死去,甚至巴不得杀死他,但奥斯蒙德绝对不会知道这一切,因为这位年轻人的阅历已使他变得异常沉着,今天任何强烈的感情都不会在他的外表上流露出来。他需要这种修养是为了欺骗自己,但他欺骗的首先还是别人。再说,他的这种修养成就也极有限,最好的证明就是,每逢他听到奥斯蒙德提起他妻子的感情,好像他有权代替她来表达它们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怨恨情绪憋在心头。

    今天晚上,那位主人向他说的那许多话中,他真正听到的,也只有关于他妻子的那几句。他意识到,奥斯蒙德甚至比平时更加强调,罗卡内拉宫的这一对夫妇过着非常和睦的家庭生活。他谨慎地提到这一点,仿佛他和他的妻子在一切方面都融洽无间,因此他们每人用“我们”来代替“我”,是很自然的。这似乎包含着某种意图,它使我们这位可怜的波士顿人感到困惑和气愤,他的唯一安慰只是对自己说,奥斯蒙德夫人和她丈夫的关系,根本不关他的事。他找不到任何迹象可以证明她的丈夫不能代表她,而且如果他根据表面现象来判断,他只得相信,她对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她从来没有向他流露过丝毫不满。斯塔克波尔小姐告诉过他,她失去了她的幻想。但是给报纸写文章,使斯塔克波尔小姐养成了好作惊人之言的习惯。她太喜欢耸人听闻。何况自从来到罗马以后,她处处提防,坚决不再向他透露消息。不过我们应该替她说句公道话,这实在不是她所愿意的,只是现在她看到了伊莎贝尔的真实处境,这使她感到保持沉默是必要的。不论用什么办法来改进她的处境,帮助她的最实际的方式绝不是用她的失足来点燃她从前那些爱人的热情。斯塔克波尔小姐对戈德伍德先生的心情,仍怀有浓厚的兴趣,但现在这只表现在她不时给他送去一些剪报,这是她从美国的刊物上剪下来的一些幽默的、或者并不幽默的小故事。每次邮件送到时,她都能收到几份报纸杂志,于是她便拿着剪刀,一边看一边剪。她把剪下的文章装进一个信封,写上戈德伍德先生的名字,然后亲自送往他的旅馆。关于伊莎贝尔,他从没向她提过一个问题,难道他跋涉五千英里,不是为了要亲自看看吗?就这样,他找不到任何根据可以认为奥斯蒙德夫人不幸,但这种缺乏根据的状况却刺痛着他的心,使他闷闷不乐。尽管在理论上他认为这事跟他无关,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就她而论,他是毫无指望了。他甚至不能得到了解真相的权利,显然,如果她真是不幸的话,她也不指望他来关心她。他没有希望,无能为力,成了多余的人。她使他离开罗马的巧妙安排,让他看清了这个事实。他心甘情愿,肯为她的表兄做任何事,但是想到她可以要他办的事很多,却偏偏选中了这份差使,他未免感到气愤。如果她选择一件可以使他留在罗马的事,这对她也没有害处啊!

    今天晚上,他想的主要是他明天就得离开她了,他跑了一趟,一无所得,只是知道,他还像过去一样是多余的。关于她,他没有了解到什么,她是不可动摇的,不可理解的,不可捉摸的。他感到,他过去勉强咽下的痛苦,现在重又冒上喉头,他明白,他的失望已经终生难以挽回。奥斯蒙德继续谈着,戈德伍德隐隐意识到,他又要提到他跟妻子怎么亲密无间了。他一霎间觉得,这个人有着恶魔般的想象力,他没有恶意是不可能选择这么一个不寻常的话题的。但是,从根本上说,他是不是恶魔,她爱他还是恨他,这跟他有什么相干呢?哪怕她恨他恨到死,他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那么,你是跟拉尔夫·杜歇一起旅行,”奥斯蒙德说,“这样看来,你会走得很慢?”

    “我不知道,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对他很迁就。我们非常感激你,你确实应该让我这么说。内人也许已向你表示过我们的心情。杜歇使我们担心了一个冬天,有几次好像他真的再也不能离开罗马了。他实在不应该来,处在那样的状况,还出门旅行,真是太不谨慎了,那是一种粗野的表现。要是我也病得像他那样,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杜歇来背这个包袱,像他对……对内人和我那样。他非得靠别人照顾不可,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热心的。”

    “我反正没有事干。”卡斯帕冷冷地说。

    奥斯蒙德斜过眼去,看了他一眼,“你应该结婚,那样你就有不少事可干了!确实,到那时,你也不可能这么好心肠了。”

    “你觉得,你结了婚真的这么忙吗?”

    “可不是,要知道,结婚本身就是一种任务。这种任务不一定是积极的,它往往是消极的,但使人花的精力甚至更多。再说,有许多事,内人和我得一起做。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研究问题,一起欣赏音乐,一起散步,一起驱车出游,甚至还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一起聊天。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内人的谈话饶有兴趣。如果你感到厌烦,那么听我的劝告,结婚吧。的确,到那时,你的夫人可能会使你厌烦,但你自己永远不会感到厌烦。你总有一些话可以对自己说——总有一些事可以回忆。”

    “我并不感到厌烦,”戈德伍德说,“我有不少事要考虑,也有不少话可以对自己说。”

    “比对别人说的更多!”奥斯蒙德喊道,微微一笑,“你下一个地方预备上哪儿?我是说,在你把杜歇移交给他天然的保护者以后——我相信,他的母亲终于会回来照料他的。那位小老太婆可了不起,压根儿不把自己的责任放在心上!也许你要在英国度过夏天吧?”

    “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打算。”

    “多快活的人!那有点儿凄凉,但是非常自由。”

    “一点不错,我很自由。”

    “那你可以再到罗马来,我欢迎,”奥斯蒙德说,看到又有一些客人走了进来,“记住,一定要来,我们等着你!”

    戈德伍德本来打算早一些离开,但是那天晚上,除了和其他人在一起,他找不到机会跟伊莎贝尔讲话。她好像千方百计要避开他。戈德伍德气得几乎克制不住,他发现,这是她故意如此,可是又不露一点痕迹。绝对没有一点痕迹。她用她那甜蜜的、殷勤的微笑迎接他的目光,几乎像在对他说,千万行行好,帮她招待一下客人吧。然而对这种暗示,他始终用生硬的不耐烦的表情来回答。他踱来踱去,等待着机会,有时跟他认识的几个人谈几句,这些人第一次发现他说话自相矛盾。这在卡斯帕·戈德伍德确实是少有的,虽然他常常跟别人发生矛盾。这时罗卡内拉宫中乐声不绝,悠扬悦耳。他竭力借乐声掩饰自己的心情,但到最后,他看到人们陆续离开,终于走近伊莎贝尔,低声问她,他是不是可以在另一间屋子里跟她谈几句话,那间屋子他已看过是空的。她笑了笑,好像她很愿意从命,但事实上办不到。“恐怕不成吧。客人正在告别,我必须留在他们能看到我的地方。”

    “那么我等他们全走光了再说!”

    她迟疑了一下。“啊,那太好啦!”她喊道。

    于是他等着,虽然还要等很长时间。最后只剩了几个人,但这几个人好像给拴在地毯上似的,老是不走。格米尼伯爵夫人正如她自己所说,不到半夜决不罢休,现在似乎不知道社交活动已经结束,还跟一些先生们在壁炉前围成小小的一圈,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奥斯蒙德不见了——他从不跟人们告别。当伯爵夫人按照她的习惯,在晚上这个时候聚集了一批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伊莎贝尔乘机打发帕茜去睡了。伊莎贝尔独自坐着,她似乎也巴不得那位姑奶奶降低一点调子,好让最后这些闲荡的人安静地离开。

    “我现在可以跟你讲一两句话了吧?”戈德伍德这时前来问她。

    她笑吟吟的,马上站了起来。“当然可以,我们不妨另外找个地方。”他们一起离开了伯爵夫人和她那一小圈人,进了另一间屋子,但暂时谁也不说一句话。伊莎贝尔没有坐下,她站在屋子中央,慢悠悠地扇着扇子,仍显得那么亲切优雅。她似乎在等他说话。现在他跟她单独在一起了,那从未熄灭过的热情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眼睛发花,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浮动。明亮宽敞的屋子变暗了,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从这层升起的纱幕望去,他仿佛看到伊莎贝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她的眼睛闪闪烁烁,嘴唇翕动着。如果他看得清楚的话,他会看到,她的笑是呆板的,有一点儿勉强,因为她从他脸上看到的神色,使她感到害怕。“我想,你大概是要跟我道别吧?”她说。

    “是的,但我并不喜欢跟你告别。我不想离开罗马。”他回答,口气是伤心而坦率的。

    “这我能想象得到。你对我太好了,我对你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暂时他没有说什么,“你就是用这样一些甜言蜜语把我打发走了。”

    “将来你还可以回来。”伊莎贝尔满面笑容地回答。

    “将来?你是但愿我永不再来呢。”

    “哪里,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已答应去,我会去的。”戈德伍德又说。

    “你爱什么时候再来,就什么时候再来。”伊莎贝尔说,竭力讲得很轻松。

    “你的表兄根本不在我的心上!”卡斯帕喊了起来。

    “你就是想告诉我这句话吗?”

    “不是,我根本不想告诉你什么,我是要问你……”他停顿一下,然后说道:“你的生活现在究竟怎样?”他的声音又轻又快。然后他又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等待回答,但她没说什么,于是他继续道:“我不能理解,我对你捉摸不透!我应该相信什么——你要我怎么想?”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站在那儿瞧着他,现在甚至不想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来了。“听说你并不幸福,如果这样,我希望知道真相。那对我是有意义的。但你自己说你很幸福,你总是那么平静,那么圆滑,那么冷酷。你完全变了。你隐瞒着一切,我虽然来了,但离你还是很远。”

    “你离我很近。”伊莎贝尔说,态度很温和,但带有一点警告的口气。

    “但我还是不了解你!我需要知道真实情况。你过得好不好?”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是的,我想知道的总是很多。当然,你不肯告诉我。只要你做得到,你会永远不让我知道。何况那跟我毫不相干。”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给那种感情用事的心理状态披上一件深思熟虑的外衣。但是他想到,这是他的最后机会,他爱过她,可是失去了她,不论他说什么,她会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傻瓜,这些思想突然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使他那低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你使人完全不能理解,正因为这样,我觉得你隐瞒着什么。我说你的表兄根本不在我的心上,这不是表示我不喜欢他。我只是说,我陪他一起走,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哪怕他是白痴,只要你求我,我也会送他回国。即使你要我到西伯利亚去,我也会明天就走。但为什么你要我离开这个地方?你总应该有一个理由,如果你真像你装的那样,过得很满意,你就用不着瞒我。我要知道真实情况,哪怕这情况非常糟糕,我也不愿白跑一趟,一无所知。那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想,我不会在乎这一切。我来是为了要使我自己相信,我再也不必想念你。我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你指望我离开,这是完全对的。但是如果我必须走开,那么让我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对你该没有害处吧?如果你真的受了欺侮,如果他欺侮了你,那么我是不会讲一句话来欺侮你的。我得告诉你,我爱你,因为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我本来以为我是为其他事来的,但实际是为了这个。要不是我相信我不会再见到你,我就不讲这话了。这是最后一次——让我摘下这最后一朵花吧!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讲这话,你也没有权利听。但你没有听,你根本不在听,你一直在想别的事。当然,这以后我得走了,因此我至少得有一个理由。你要我走,这不成为理由,不是真正的理由。我也不能根据你丈夫的话来下结论,”他继续说,把话岔开了,几乎有些不太连贯,“我不理解他,他告诉我,你们彼此相敬相爱。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跟我什么相干?在我对你说这话时,你的神气是奇怪的。但你的神气反正始终是奇怪的。是的,你隐瞒着什么。那不是我的事,这完全对。但是我爱你。”卡斯帕·戈德伍德说。

    他说的时候,她的神色是奇怪的。她把眼睛转过去,瞧着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举起了扇子,仿佛在向他发出警告。“你的行为一直很好,应该保持下去。”她温柔地说。

    “没有人会听到我的话。你想用那种办法把我打发走,这是奇怪的。我还是爱你,比过去任何时候更爱你。”

    “我知道,你答应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不得不这样,这是当然的事。如果可以,你不会这么做,但是不幸得很,你不得不这样。这不幸,当然是指我说的。我什么要求也没有,那是说,我不想要求什么。但是我得要求你一件事……请你告诉我……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我是否可以同情你?”

    “你愿意那样吗?”伊莎贝尔问,又竭力露出了微笑。

    “同情你吗?一点不错!那至少使我可以为你做一点事。我会把我的一生献给它。”

    她举起扇子,遮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它们对着他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不必把你的一生花在这上面,只要有时想起我一下就够了。”说完这话,她便回到格米尼伯爵夫人那儿去了。

    * * *

    [1] 法文: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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