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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确实很难看出,她现在到奥斯蒙德先生的山顶上去访问,会对她产生什么危险。没有比这更令人心旷神怡的时刻了——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正当托斯卡纳春意盎然的季节。两位女士乘车直驶罗马门,穿过美丽整洁的拱门,拱门顶上还有一层雄伟单调的城楼,因此整个城门更显得巍峨壮丽。马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小巷两旁耸峙着高高的围墙,围墙后面是鲜花盛开的果园,果树从墙顶探出头来,散发着阵阵清香。最后她们来到了郊外那形状歪斜的小广场,奥斯蒙德先生占有一部分房屋的那个别墅便在这里,它那一长条棕色围墙构成了广场的主要一边,或者至少是最庄严的一边。伊莎贝尔和她的朋友穿过又宽又高的庭院,只见地上铺展着清晰的阴影,上面是两列半圆拱顶游廊遥遥相对,阳光投射在细长的圆柱上端,圆柱上攀缘着各种花草。这地方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仿佛一个人一旦走进那里,就不容易出来了。然而对伊莎贝尔说来,现在想到的当然只是进去,不是出来。奥斯蒙德先生在阴凉的前室——哪怕在五月,那里也是阴凉的——迎接她,然后带着她和她的带路人向我们已经见到过的那间屋子走去。伊莎贝尔和奥斯蒙德先生一边谈话,一边慢悠悠走着,因此落到了梅尔夫人后面,后者不拘礼数,先走进了屋子,招呼坐在客厅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小帕茜,她吻了她一下。另一个是一位夫人,据奥斯蒙德先生向伊莎贝尔介绍,这是他的姐姐格米尼伯爵夫人。他又指着帕茜说:“那是我的小女孩,她刚从一所修道院出来。”

    帕茜穿着一件显得太小的白外衣,金黄的头发整齐地拢在发网里,脚上的鞋小小的,式样像凉鞋,脚踝那儿有带子系着。她按照修女的方式向伊莎贝尔行了礼,然后走上前来让她亲吻。格米尼伯爵夫人只是点点头,没有站起来。伊莎贝尔看得出,她是上流社会的妇女。她生得瘦小,面目黧黑,一点也不漂亮,相貌有点像热带鸟——鼻子跟鸟嘴那么长,小眼睛骨碌碌地直打转,嘴和下巴瘦得尖尖的。然而这张脸由于经常露出各种大惊小怪、喜怒哀乐的表情,还是很有人情味。至于她的外表,显然她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尽量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的服饰花里胡哨,鲜艳夺目,像熠熠闪光的羽毛,她的动作轻快利落,像在枝头跳跃的小鸟。她的姿态千变万化,伊莎贝尔从没见过这么装模作样的人,因此立即把她归入最会做作的女人这一类。她记得,拉尔夫认为她不值得来往,但伊莎贝尔愿意承认,一般看来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她讲起话来全身都会动,像全面停战时挥动的白旗,只是多了一些五彩缤纷的飘带。

    “你可以相信,我多么喜欢见到你,老实告诉你,我只是因为你要光临,才到这里来的。我很少来看我的兄弟,我大多是叫他来看我。他这个山顶叫我受不了——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留恋这儿。老实说,奥斯蒙德,我那两匹马总有一天会为你累死,如果它们受了伤,你可得赔我两匹。今天我就听到它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假。一个人听到他的马喘气的时候,坐在车子里是怪不舒服的,那声音就像它们难过得快死了。不过我的马一向都很好,尽管别的方面我并不富裕,在这方面我是从不将就的。我的丈夫没有太多学问,但我想,他对马还懂得好坏。意大利人大多不懂得马,但我的丈夫这一点聪明还有,他喜欢一切英国的东西。我的马就是英国马,因此要是累坏了就更加可惜。”接着她又向伊莎贝尔说道:“我必须告诉你,奥斯蒙德不大请我来,我想他不乐意见到我。我今天来完全是我自作主张。我喜欢结识一些新人物,我相信你一定是个新派人物。但是请你别坐在那儿,那椅子靠不住。这儿有些椅子很舒服,可也有一些很危险。”

    她讲话的时候,身子扭来扭去,脑袋忽上忽下,有时还发出一两声尖厉的怪叫,好像她那口纯正的英语,或者不如说纯正的美语,突然在路上出了事,掉了队,她只得大声呼叫,要它们快些赶上来。

    “亲爱的,我不欢迎你吗?”她的兄弟说,“我倒认为你是难得赏光的贵客呢。”

    “我看不出哪儿有什么危险,”伊莎贝尔说,向周围打量着,“我看这儿的一切都是又美丽又珍贵。”

    “这儿有一些东西还不错,”奥斯蒙德先生咕哝道,“确实,太坏的东西是没有的。但我还没有得到我喜爱的一切。”

    他站在那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向周围看了一遍。他的表情显得既淡漠又关切,两者奇怪地结合在一起。他仿佛在表示,只有真正的“价值”才有意义。伊莎贝尔立即得到一个结论:单纯简朴不是他的家庭的特色。那个从修道院来的小姑娘,穿着整洁的白外衣,仰起温驯的小脸蛋,两手交叉在胸前,仿佛正准备领取第一次圣餐,但即使是奥斯蒙德先生的这个小女儿的优美姿态,也不能说是完全自然的。

    “你恨不得把乌菲齐宫和皮蒂宫中的东西也搬一些到自己家里来呢——我看这就是你的要求。”梅尔夫人说。

    “可怜的奥斯蒙德,他有的只是一些旧窗帘和十字架!”格米尼伯爵夫人喊了起来,她总是用他的姓称呼他。她这句话不是专门对哪一个人说的,她一边讲,一边向伊莎贝尔笑笑,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她的兄弟没有听她,只是在捉摸应该对伊莎贝尔说些什么。“你要不要喝点茶?你一定很累了。”他终于想起了这两句话。

    “我不累,真的不累,我没做什么,怎么会累呢?”伊莎贝尔觉得自己应该胸怀坦率,应该毫不作假。这儿的气氛,这儿的一切给她的印象,好像包含着一种东西,她还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但它使她失去了表现自己的一切要求。这个地方,这个场合,这些人物,除了表面,还有更深的意义,她要设法理解它,她不能只是说些美好的陈词滥调。可怜的伊莎贝尔也许还不明白,许多女人正是用美好的陈词滥调来掩盖她们暗中的观察。必须承认,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些损伤。有一个男人,她听到别人用饶有兴味的话谈到他,他自己显然也善于表现得与众不同,就是这样一个人邀请她,一个不轻易许诺的年轻小姐,到他家中来作客。现在她来了,那么款待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然而伊莎贝尔发现,奥斯蒙德先生对承担这个责任并不像预料的那么殷勤热心,她对这个事实不能视而不见,看见之后,一时也不能毫不介意。她想象他在心里责怪自己:“我多么傻,毫无必要地找这些麻烦!”

    “如果他把他那些个小玩意儿都搬给你看,还一件件加上一篇说明,那么等你回家的时候,你确实非累倒不可。”格米尼伯爵夫人说。

    “这我不怕,也许我会感到累,但我至少可以学到一点什么。”

    “恐怕很少很少。但我的姐姐,不论你要她学什么,她都怕得要命。”奥斯蒙德先生说。

    “对,这我承认,我不想再学什么,我觉得我知道得已经够多了。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也越不愉快。”

    “你不应该当着帕茜的面贬低知识的意义,她还没完成她的学业呢。”梅尔夫人插嘴道,一面笑了笑。

    “帕茜永远不会遭到任何危险,”孩子的父亲说,“帕茜是一朵小小的修道院之花。”

    “嘿,修道院,修道院!”伯爵夫人喊道,又把那一身羽毛抖动了一下。“对我谈修道院!你们要到那儿去学什么,你们去学吧,至于我,我自己就是修道院之花。我不想冒充好人,只有修女才那么做。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对着伊莎贝尔问道。

    伊莎贝尔觉得自己并不明白,她回答说,她对这种辩论,领会能力很差。伯爵夫人于是宣称,她自己也讨厌这种辩论,但这是她弟弟的爱好,他随时随地都会跟人辩论。“至于我,”她说,“我认为,任何事总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当然,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喜欢,但不一定非得讲出一番道理不可,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有一些非常美好的感情,却不能找到很好的理由,你说是不是?反过来说,有时有些很坏的感情,却能找到很好的理由。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根本不管有没有理由,我只知道我喜欢什么。”

    “啊,你讲得真有意思,”伊莎贝尔笑道,但心想,跟这位轻佻活泼的夫人的结识,大概不会使她的头脑得到平静。如果伯爵夫人反对辩论,那么伊莎贝尔这会儿兴趣也不浓。于是她向帕茜伸出一只手去,心情很轻松,因为她知道,这个动作是不会使她卷入漩涡,引起观点上的分歧的。吉尔伯特·奥斯蒙德听到他姐姐的口气,显然觉得已无可奈何,于是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他在他的女儿的另一边坐下,当时她正用自己的手指怯生生地抚摩着伊莎贝尔的手。但最后他把她拉出了坐位,让她站在他的膝盖中间,靠着他的身子,同时用一条胳臂围在她细小的腰上。孩子用平静而淡漠的目光凝视着伊莎贝尔,这目光不包含任何意图,它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吸引力。奥斯蒙德先生谈天说地,兴致很好。梅尔夫人说过,他只要愿意,会显得很可爱,今天过了一会儿以后,他似乎不仅愿意,还决心这么做呢。梅尔夫人和格米尼伯爵夫人坐得稍远一些,正在闲谈,像两个相当熟悉的朋友那样无拘无束。伊莎贝尔不时听到,伯爵夫人对她的朋友讲的某些话往往迫不及待地赶紧解释,就像一只狮子狗看到手杖扔来,赶紧逃走一样。而梅尔夫人仿佛在欣赏这一切,看这只狮子狗究竟能跑多远。奥斯蒙德先生谈着佛罗伦萨和意大利,还谈到了生活在这个国家中的乐趣,以及一些煞风景的事。这里有欢乐,也有不足之处,不足之处还是相当多的,可是外国人往往给意大利抹上一层浪漫色彩。不过,它对某些人,对社会上的失意分子——他这是指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确实是世外桃源,尽管他们在这里过的是清贫的生活,但不会受到奚落,可以把自己的意愿保存在心头,像保留一件传家宝,或者一块祖传的毫无出息的土地一样。总之,住在一个美不胜收的国家,还是利多于弊。有些印象只有在意大利才能得到,但也有一些从来不能在那儿得到,还有的人只得到了一些很坏的印象。不过在那里,随时随地可以得到一些乐趣,这就补偿了一切。尽管这样,意大利使许多人安于逸乐,有时他甚至毫无根据地相信,如果他不把一生的大好时光浪费在这里,他可能会比现在好一些。它使人变得懒惰,对一切不求甚解,庸庸碌碌,随波逐流,因为在意大利的生活中缺乏一种严格的素质,它不能在你身上培植积极有为的因素,也不能使你“脸皮变厚”,这只有在巴黎和伦敦才办得到。“说真的,我们是逍遥自在的乡巴佬,”奥斯蒙德先生说,“我完全明白,我自己就像一把生锈的钥匙,什么锁也用不上它。跟你的谈话,把我的锈磨掉了一些——当然,我不敢说我已经能够开你那把锁,你的智慧的锁是相当复杂的!但是等不到我第三次看见你,你恐怕已经走了,我也许再也不会看到你。住在一个旅游国家,就是这样。来的人使你讨厌,这当然很糟,但如果来的人使你喜欢,这更糟。你刚发现你喜欢他们,他们已经走了!我上当上得太多了,我再也不想认识他们,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他们的吸引。你要在这儿住下去——定居下来?那实在太好了。是的,你的姨妈是一种保证,我相信她是肯定不会离开的。对,她是一个老佛罗伦萨人了,我是说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居民,不是那些时髦的外国人。她是梅第奇[1]的同时代人,萨伏那洛拉[2]被烧死的时候,她一定也在场,可能还往火堆上扔过一些木片呢。她的脸很像那些古画上的脸,那种小小的冷漠而严峻的脸,尽管它们有过千变万化的表情,它们还是那同一张脸。真的,我可以在格伦达约[3]的壁画中指给你看她的画像。我这么谈你的姨妈,希望你不要见怪,嗯?我想你不会。也许你把这看得甚至更糟。但我可以保证,这丝毫也没有对你们俩不尊敬的意思。你知道,我是特别赞赏杜歇夫人的。”

    伊莎贝尔的主人尽量跟她进行这样开诚布公的谈心的时候,她一边听,一边不时看一眼梅尔夫人,但后者只是用漫不经心的微笑来回答她——她不再自讨没趣,暗示她已经赢得对方的好感了。最后,梅尔夫人向格米尼伯爵夫人提出,要她陪她到花园去走走。伯爵夫人站了起来,抖了抖那一身柔软的羽毛,便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门口走去。“可怜的阿切尔小姐!”她喊道,露出同情的脸色,打量着另外那两个人。“她听你老是谈你的家庭,一定听得厌烦死了。”

    “阿切尔小姐对你所从属的家庭,除了同情是不会有其他感情的。”奥斯蒙德先生回答,他的笑容虽然含有一点讥刺的意味,但还是显得宽宏大量,并无恶意。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相信,她不会从我身上看到什么害处,除非你跟她讲了些什么。阿切尔小姐,我不像他讲的那么坏,”伯爵夫人继续道,“我只是有些傻,有些讨厌。他说的就这一些?那么,你一定使他心情很舒畅。他有没有打开话匣子,大谈他的得意话题?我告诉你,有两三个话题他是最有研究的。他一讲起来,你就甭想脱身。”

    “我不知道,奥斯蒙德先生的得意话题是什么。”伊莎贝尔说,也站了起来。

    伯爵夫人一时间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把几个手指尖捏在一起,按在额角上。“我马上可以告诉你,”她回答道,“一个是马基雅维利[4],另一个是维托丽雅·科洛纳[5],此外还有个麦塔斯塔西奥[6]。”

    “不过在我面前,奥斯蒙德先生从没表现过这种历史癖。”梅尔夫人说,一边把一条手臂伸进伯爵夫人的胳臂弯中,仿佛急于带她去游花园似的。

    “算了,”伯爵夫人一边走一边说,“你自己就是马基雅维利,你自己就是维托丽雅·科洛纳!”

    “再过一会儿我们还会听说,可怜的梅尔夫人是麦塔斯塔西奥呢!”吉尔伯特·奥斯蒙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伊莎贝尔本来已经站起来,认为他们也得到花园去,但奥斯蒙德先生站在那儿,显然没有离开屋子的意思。他两手插在上装口袋里,他的女儿挽着他的胳臂,偎依在他身旁,仰起头,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到伊莎贝尔脸上。伊莎贝尔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满意心情,等待着别人来决定她的行动。她喜欢奥斯蒙德先生的谈话,喜欢跟他在一起:她意识到了一种新的友谊的开始,这是始终会给她的内心带来喜悦的。从这间大屋子的敞开的门口望出去,她看到梅尔夫人和伯爵夫人正从花园中浓密的草地上慢慢走去。然后她回过头来,扫视了一眼散置在她周围的一切。她相信,她的主人是要让她参观一下他收藏的物品;他的画和柜子看来都很珍贵。过了一会儿,伊莎贝尔走到一幅画前面,想仔细看看,但她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奥斯蒙德先生蓦地对她说道:“阿切尔小姐,你认为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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