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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一位女士的画像最新章节!

    拉尔夫·杜歇是个哲学家,尽管这样,到了六点三刻,他去打他母亲的房门时,还是十分性急。哪怕哲学家也难免有所偏爱,应该承认,在他的长辈中,他的父亲是最得到他这位儿子的好感和信赖的。他常常对自己说,他的父亲更像母亲,而他的母亲倒像父亲,按照当时通俗的说法,甚至有些像首长。不过她还是非常喜欢她的独生儿子,始终坚持要他每年跟她一起生活三个月。拉尔夫完全尊重她的这种感情,知道在她的思想里,在她那种安排妥帖、不可更改的生活里,除了跟她切身有关的一些事物,除了准时完成她的各种意愿以外,她所关心的就是他了。他发现,她已经完成了餐前的整装工作,但是她戴着手套拥抱了她的孩子,让他坐在沙发上她的身旁。她一丝不苟地询问了她丈夫的以及这位年轻人自己的健康状况,由于两者都并不十分美满,她声称,她更加相信,她没有把自己交给英国的气候来摆布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否则,她也非垮不可。拉尔夫听到他母亲说自己也会垮下来,不觉失声笑了,但并不想向她指出,他的虚弱体质不是英国气候造成的,他每年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这儿。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丹尼尔·特雷西·杜歇,一位出生在佛蒙特州拉特兰地方的人,作为一家银行的次要合伙人来到了英国。大约十年以后,他掌握了这家银行的管理大权。丹尼尔·杜歇看到,他必须在他寄居的国家永久住下去,对这个国家,他一开始就抱着单纯的、明智的、实事求是的观点。但是,正如他对自己说的,他没有意思变成英国人,同时也不想教育他的独生儿子,让他懂得这方面的任何窍门。在他看来,住在英国,既与英国人打成一片,又不做英国人,这是十分容易解决的问题,因此,在他死后,他的合法继承人以纯粹的美国精神来经营这家不太纯粹的银行,他认为也是同样简单的。不过,他还是尽力培植这种精神,把孩子送回美国接受教育。拉尔夫在一所美国学校读了几个学期,又在一家美国大学里得了学位。到他回来的时候,父亲甚至觉得他的美国精神太多了,于是又把他送进牛津大学待了三年。牛津吞没了哈佛,拉尔夫终于有了足够的英国色彩。他外表上符合周围的风俗人情,然而这只是表面,他的心还是独立不羁的,什么也不能对它施加长时间的影响,它天生倾向于惊险活动和幽默讽刺,在爱好上享受着无限的自由。他开始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年轻人,在牛津名列前茅,获得了他父亲说不尽的欢心,他的朋友们也说,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能在事业上一显身手,实在太可惜了。他如果回转本国,说不定会大有作为(虽然这始终是个未知数),可是即使杜歇先生愿意跟他分开(事实并非如此),他也决不愿意让一片汪洋大海永远横亘在他和老人之间,因为这位老人,他认为是他最好的朋友。拉尔夫不仅爱他的父亲,而且佩服他——他把能够经常看到他当作自己的幸福。在他的心目中,丹尼尔·杜歇是一个天才,尽管他自己不想探索银行的秘密,他还是决心增进对它的理解,以便衡量他父亲所起的巨大作用。然而使他神往的,主要还不是这个,而是老人那一层光滑可爱的象牙色表皮,它仿佛经历了英国气候的磨炼,已足以抵制一切渗透了。丹尼尔·杜歇没有进过哈佛,也没有进过牛津,但是由于他自己的过错,他的儿子取得了现代批判精神的钥匙。拉尔夫头脑里充满了他父亲从未想到过的各种思想,而后者的创造力获得了他的好评。不论对还是错,美国人是以容易适应国外条件著称的。然而杜歇先生的灵活性却有一定限度,他的普遍成功一半便得力于此。他保留着家乡的大部分特色,没有让它们受到损害,正如他的儿子经常愉快地指出的,他说话仍带有新英格兰那些比较富饶的部分的腔调。到了晚年,他已是金融界一个又老练又富裕的人,他把高度的精明和温和敦厚的外表结合了起来。他从没考虑过自己的“社会地位”,它像天然成熟的水果一样鲜艳夺目。也许由于他缺乏想象力,以及一般所说的历史意识,总之,英国生活通常给予富有教养的外来人的许多印象,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有些差异他从没觉察,有些习惯他从未形成,有些秘密他从不理解。关于后者,一旦他理解了它们,他的儿子对他的评价恐怕就要低一些了。

    离开牛津以后,拉尔夫花了两年时间出外旅行。这以后,他就坐上了他父亲银行里的一张高凳子。这类职位的责任和荣誉,我想不是从凳子的高矮来衡量的,凳子的高矮是出于其他的考虑。拉尔夫的腿很长,他工作的时候确实宁可站着,或者走来走去。然而,很抱歉,这种活动他只从事了一个很短的时期,因为大约过了十八个月,他便发现他的健康出了大问题。他患了一次重感冒,把他的肺弄坏了,它们从此一蹶不振,苦难重重。他不得不放弃工作,严格执行一项讨厌的任务:照顾自己的身体。起先他毫不在意,仿佛要他照顾的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引不起别人兴趣、也对别人不感兴趣的人,这个人与他丝毫没有共同之处。可后来他慢慢熟悉他了,终于对他勉强有了一点同情,甚至不太明显的关心。不幸使素昧平生的人成了朋友,我们的年轻人发觉,这件事似乎跟他也有些利害关系——他通常认为,这涉及他懂不懂事理的声誉问题——于是他对他保护下的这个不太可爱的人开始重视起来,给予了适当的注意,这样,至少使这个可怜的家伙活了下来。他一边的肺开始痊愈,另一边似乎也在照此办理,这时人们告诉他,只要他换个环境,在适合肺病患者的气温下生活,哪怕再度过十几个严冬也不碍事。由于他对伦敦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诅咒这不可抗拒的流亡,但是在诅咒的同时,他还是服从了。当他发现,他那过敏的器官在这种严格的关怀下确实有了好转,他才比较安于接受这样的安排。他老老实实在国外过冬,晒太阳,刮风的时候就躲在屋里,下雨的天气就上床睡觉,偶然遇到一两次整夜下雪的日子,他干脆不再起床。

    他的天性中本来隐藏着一种懒散的精神,它像慈爱的老保姆偷偷塞在初次上学的孩子书包里的一块饼那样,现在来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了,因为他始终病病歪歪,不能工作,只能过无可奈何的闲散生活。正如他对自己说的,实在也没有什么事是他非做不可的,因此他并不觉得失去了发挥才能的机会。然而现在,禁果的香味偏偏不时在他身边飘过,使他想起,生活中最美好的欢乐只有在行动的激流中才能找到。像他现在这样过日子,就像阅读一本好书的拙劣译本,对一个可望成为优秀语文学家的年轻人来说,只是一种贫乏的享受。他有好的冬季,也有坏的冬季,遇到前者,他有时会受到幻觉的愚弄,仿佛自己已真正康复。但这幻觉在本书的故事开始前大约三年消失了,这一次他在美国比平时多待了一点时间,在他赶到阿尔及尔以前,恶劣的气候便追上了他。他到达那里时几乎已奄奄一息,在生死未卜中躺了几个星期。他的复原是一个奇迹,但是对这个奇迹,他首先告诫自己,说这样的事只能发生一次。他还对自己说,他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他必须清醒地看到这点,但这也是向他表明,他应该按照这种预见,尽可能满意地利用这段时间。他的各种机能眼看就要消失,因此单单能够使用它们已成为无上的欢乐,而他认为,冥想的乐趣是从来不容怀疑的。由于不得不放弃远大的志向而感到烦恼的时期,在他来说早已过去,然而这种志向对他仍有着吸引力,没有被他心头萌发的自我批判精神完全消灭。现在,他的朋友们认为他比较愉快了,他们说这是由于他相信自己正在恢复健康,这种揣测使他们会意地频频摇头。其实,他的安详只是点缀在他这片废墟上的几朵野花而已。

    也许主要是他所看到的事物的甜蜜性质,在他敏感的心头引起了反应,他才对那位刚刚到来的少女发生了兴趣,因为她显然不是枯燥无味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他喜欢冥想,那么这就是足够他冥想许多天的人物。不妨扼要说明一下,在拉尔夫·杜歇那被压缩了的生活纲领中,爱的理想——这与被爱是有区别的——仍占有一席位置。他只是禁止自己有任何强烈的表现。然而他不想燃起他的表妹的热情,而且即使她愿意,她也无法促使他这么做。“现在你讲讲那位小姐的事吧,”他对母亲说,“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杜歇夫人毫不迟疑地说:“我打算要求你的父亲,让她在花园山庄居住三四个礼拜。”

    “你完全不必拘泥礼节,”拉尔夫说,“我父亲会请她住在这儿,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认为不一定。她是我的外甥女,不是他的。”

    “我的天哪,亲爱的母亲,你的所有权观念太明确啦!其实正因为这样,他更会请她住在这儿。但这以后——我是说三个月以后,因为只请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在这儿待短短三四个礼拜,未免太不像话了——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我打算带她去巴黎,给她添置些衣服。”

    “对,那是当然的。但除了那些呢?”

    “我要请她跟我一起去佛罗伦萨,在那儿过一个秋季。”

    “你尽谈些枝节问题,亲爱的母亲,”拉尔夫说,“我要知道的是,总的说来,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尽我的责任!”杜歇夫人宣称,接着又道:“我看你非常可怜她呢。”

    “不,我想我不是可怜她。我不觉得,她是一个要人同情的女孩子。我想我是忌妒她。不过先别谈这个,请你告诉我,你认为你的责任是什么。”

    “我的责任是让她看看欧洲的四个国家——我要让她选择其中的两个——同时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学好法语,不过她现在已经讲得不错了。”

    拉尔夫皱了皱眉头,“这些话听起来干巴巴的,即使让她选择两个国家也没多大意义。”

    “如果你认为干巴巴,”他的母亲笑了笑说,“那就让伊莎贝尔自己去掺水分吧!她天天像夏季的雨水一样呢。”

    “你认为她很有才华吗?”

    “她有没有才华,我不知道,不过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有坚强的意志和高傲的天性。她不懂得什么叫厌倦。”

    “这我想象得到,”拉尔夫说,接着突然加了一句:“你们两个合得来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讨厌的人?我觉得伊莎贝尔对我不这么看。我知道,有些女孩子可能会,但这一个很聪明,不会这么想。我相信,她觉得我很有趣。我们相处得不错,因为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她非常坦率,我也非常坦率,我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思。”

    “得啦,亲爱的母亲,”拉尔夫大声道,“你的心思谁不知道!你从没做过叫我纳闷的事,只有一次,那就是今天——你给我带来了一个漂亮的表妹,一个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的人。”

    “你认为她很漂亮吗?”

    “的确很漂亮,不过我并不坚持这点。她打动我的主要是她那种有些不同寻常的气质。这个少见的人物是谁,是怎样一个人?你在哪儿找到她的,又怎样跟她认识的?”

    “我是在奥尔巴尼的一幢老房子里找到她的,一个下雨天,她坐在一间沉闷的屋子里,手里捧着一大本书,她的生活枯燥得要命。不过她并不感到枯燥,是我使她意识到了这点,她看来对我提醒了她很感激。你可能要说,我不应该提醒她,我应该随她去。那也很有道理,但我是凭良心做事,我觉得她应该有更好的际遇。我想,我带她出外走走,让她见识见识世面,这对她有好处。她正像大多数美国女孩子一样,认为自己对世界很了解,但也正像大多数美国女孩子一样,她完全错了。我不妨告诉你,我觉得她是值得我这么做的。我喜欢人家夸奖我,对于我这样年纪的女人,身边有一个可爱的外甥女是最合适的。你知道,我妹妹这几个孩子我已经多年不见面,我一点也不赞成她们的父亲。不过我总打算,等他做够坏事,死了以后,我要为她们办点好事。我打听清楚可以在哪里找到她们后,没有通知她们便去了,我作了自我介绍。她还有两个姐姐,她们都出嫁了,但我只见到了大的那一个,顺便说一下,她那个丈夫很不懂礼貌。那个妻子,她名叫莉莲,听我对伊莎贝尔感到兴趣,高兴得跳了起来。她说,这正是她的妹妹所需要的——需要有个人关心她。她谈到她,就像你们谈到某个年轻的天才,抱怨他得不到鼓励和保护一样。也许伊莎贝尔是天才,但如果是真的,我还不了解她的专长。勒德洛太太特别赞成我带她到欧洲来,那儿的人全把欧洲当作一块移民的地方,当作人间乐土,好把他们过剩的人口往这儿输出。伊莎贝尔本人好像也很喜欢来,事情就十分容易地安排定了。只是在钱的问题上有些小困难,因为她似乎不愿在经济上仰人鼻息,但她也有一点收入,她认为可以靠她自己的钱来周游世界。”

    拉尔夫听得津津有味,这一席话对他那位漂亮的表妹作了合情合理的说明,这丝毫没有减少他对她的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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