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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判断采取行动。她对自己说,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真的,要不是这样,我就不会想这么行动了。”

    特朗布尔先生在事务所的里屋,以最文雅的态度接待了罗莎蒙德,这不仅因为她的美貌给了他深刻的印象,而且因为恻隐之心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他知道利德盖特正处在困难中,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千娇百媚的少妇,自然也苦恼重重,发现自己陷入了她无法控制的局面。他请她坐下,别客气,自己则恭恭敬敬,笑容可掬地站在她面前,表示不论少奶奶有何吩咐,他无不乐于照办。罗莎蒙德的第一个问题是:她的丈夫那天早上有没有来找特朗布尔先生商谈转让房屋的事?

    “来过,少奶奶,来过,确实来过,”老实的拍卖商回答,似乎要使这种重复带有安慰的意味,“要是可能,我今天下午马上替他办理。他希望我不要拖延。”

    “我现在是来通知你,不必再办了,特朗布尔先生。我要求你对这事严守秘密,不向任何人泄漏。你能答应吗?”

    “当然,利德盖特太太,一定照办。我认为,在商业上,以及任何其他事务上,信用都是神圣的。那么,这是表示,委托已经取消了?”特朗布尔先生说,用两只手把蓝领带长长的末端整理了一下,恭敬地望着罗莎蒙德。

    “对不起,是的。我发现,内德·普利姆但尔先生已租下一栋房子,在圣彼得广场,哈克布特先生家隔壁。这事没有指望了,不必再办,免得办不成,利德盖特先生不高兴。此外,出现了另一些情况,使这个办法变得没有必要了。”

    “很好,利德盖特太太,很好。什么时候用得着我,可以随时吩咐,”特朗布尔先生说,也很高兴,心想他们大概找到了新的财源,“请您放心,这事不会再进行。”

    那天晚上,利德盖特有些喜出望外,他发现,罗莎蒙德比近来这一段时期活跃了一些,对他爱好的事不必他请求,似乎也很乐意为他做。他想:“只要她愉快,我对付得过去,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在我们漫长的旅途中,这只是必须跋涉的一小片沼泽。但愿我的思想能重新安定下来,这就好了。”

    他感到心情异常舒畅,因此开始探讨一份实验记录,这是他早已想做的,只是由于一系列琐事分了心,使他心灰意懒,对自己感到失望,才拖延至今。他恢复了旧日的兴趣,重又沉浸在远大的探索中,罗莎蒙德则在一旁弹奏轻音乐,它像傍晚湖面上的桨声,对他的思考是有帮助的。时间已经很迟,他推开所有的书,望着炉火,两手合抱在脑后,忘记了一切,只是在考虑怎样进行一次新的复核实验。这时罗莎蒙德离开钢琴,靠在椅上,望着他说道:

    “内德·普利姆但尔先生已经找到房子了。”

    利德盖特心头一跳,思路给打断了,他默默抬起头望了一会儿,像一个人刚从梦中给惊醒似的。接着,一种不愉快的感觉闪过了他的头脑,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

    “今天早上,我去看望普利姆但尔太太了。她告诉我,他已租下一栋房子,是在圣彼得广场,哈克布特先生家隔壁。”

    利德盖特没有做声。他把手从脑后移下,按在头发上,头发挂了下来,每逢他把胳膊肘支在膝上的时候,头发总是大量地披在他的额上。他感到了强烈的失望,仿佛在一间闷得透不出气的屋子里,他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口已给墙壁堵住。他还相信,罗莎蒙德对造成他失望的原因,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他不想看她,也不想说话,等待着烦恼引起的第一阵痉挛慢慢消失。他在痛苦中对自己说,归根结底,一个女人不关心房子和家具,还关心什么呢?没有它们,丈夫只是一个空架子。等他抬起头,掠开头发时,他那对黑色的眼睛里有一种茫然若失、不再企求同情的绝望神色,但他只是冷冷地说道:

    “也许还有别人会要。我已交代特朗布尔,万一普利姆但尔那边不成,可以另找主顾。”

    罗莎蒙德没说什么。她把希望寄托在事态的发展上,但愿在她的干预被证明是正确的以前,她的丈夫与拍卖商不再碰头。不管怎样,她制止了眼前最可怕的事。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那些讨厌的人,他们要多少钱?”

    “什么讨厌的人?”

    “那些握有家具清单等等的人。就是说,要有多少钱,他们才满意,不致再纠缠不清?”

    利德盖特打量了她一会儿,仿佛在观察症状似的,然后说道:“如果我能从普利姆但尔那里拿到六百镑,包括家具费和租赁权的补贴在内,我就应付得过去了。这样就可以付清多佛的账,别人那里也可以付一部分,好让他们安心,其余等我们节约开支以后再还。”

    “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住在这房子里,你需要多少钱?”

    “反正我在哪里也张罗不到这笔钱。”利德盖特说,声音很刺耳,带有一点嘲笑的意味。他感到生气,发现罗莎蒙德的心仍逗留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不愿面对现实寻找出路。

    “你为什么不肯讲数目?”罗莎蒙德说,隐隐表示,她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好吧,”利德盖特用猜测的口气说,“恐怕至少得一千镑,我才能平安无事。”接着又用尖刻的声音补充道:“我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有这笔钱怎么办,是没有这笔钱怎么办。”

    罗莎蒙德不再讲什么。

    但是第二天,她实行了她的计划,写信给高德温·利德盖特爵士。自从上尉来访以后,她收到过他一封信,也收到过他已嫁的妹妹梅甘夫人一封信,他们对她的小产表示同情,还泛泛提了一句,希望能在夸林汉姆再见到她。利德盖特告诉她,这些只是应酬话,毫无意义。但她心中相信,利德盖特家的人跟他落落寡合,是他的冷淡和自命清高造成的,她写了回信,用尽了一切美好的词句,相信他们接着一定会专诚写信邀请她。可是信发出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显然,上尉不擅长写信,罗莎蒙德还想起,那些姊妹可能都出国了。但是现在社交季节业已开始,她们应该回来了。不论怎样,高德温爵士曾经摸摸她的下巴颏,宣称她很像那个著名的美人儿克洛莉夫人,一七九○年他曾拜倒在她的脚下呢;如果她有什么要求,他无不乐于从命,愿意为了她,对他的侄儿略尽绵薄之力。罗莎蒙德天真地相信了这一切,认为一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当然会尽力帮助她,让她摆脱痛苦的厄运。她写了一封她认为最明智的信,高德温爵士看了,必然对她的知书识礼赞叹不止。她指出,必须让泰第乌斯离开米德尔马契,到更适合发挥他才能的地方去,这里的居民无情无义,阻碍了他业务上的发展,最后导致了他经济上的困难,眼前非得有一千镑不能渡过危机。她没有声明,泰第乌斯并不知道她打算写信,这样,她的信似乎是经过他默许的,她认为这更符合信的内容,因为她在信上说,他非常尊重他的伯父高德温,一向把他看作最关心他的长辈。可怜的罗莎蒙德现在所能运用的策略,大体就是如此。

    这事发生在元旦宴会之前,高德温爵士还没有回音。但是那天早上,利德盖特得知,罗莎蒙德取消了他向博思洛普·特朗布尔所作的委托。事情是这样的:他觉得应该让她逐渐明白,他们必须搬出洛伊克门大街的房子,因此他克服了不愿跟她再谈这个问题的情绪,在早餐时对她说道:

    “今天早上我想去找一下特朗布尔,托他在《先驱报》和《号角报》上为这房子登个广告。有的人本来不想另觅新居,看到这广告,也许会想租它。这一带乡村中,有许多人虽然家庭人口增加了,仍不得不挤在原来的住宅里,因为他们不知道哪里有房屋出租。特朗布尔看来还没有找到主顾。”

    罗莎蒙德知道,不可避免的时刻到了。“我已关照特朗布尔不必再找了。”她说,小心保持着平静的外表,这显然是一种自卫措施。

    利德盖特吃了一惊,默默瞧着她。半个小时以前,他还在替她系发辫,跟她“喁喁低语”,罗莎蒙德呢,她虽然没有说话,却像一尊文静、可爱的塑像,接受着他的朝拜,还不时对着膜拜者嫣然微笑。现在这些印象仍没从他头脑里消失,因此他的震惊不可能立即变成明确的愤怒,这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感觉。他放下正在使用的刀叉,猛然靠在椅背上,最后用冷冷的嘲笑口吻说道:

    “请问,你是在什么时候这么做的?为什么?”

    “我知道普利姆但尔家借到房子以后,就去通知他,不必再找他们,同时我告诉他,这事可以不再进行。我认为,你想转让房子和家具的做法,在社会上公开以后,对你很不利,我非常反对这么做。我想这些理由就够了。”

    “那么,我对你讲的另一些迫切的理由,是不值得考虑的,我得出的另一种结论,我采取的相应措施,也是不值得考虑的?”利德盖特气呼呼地质问道,雷电和风暴正在他的眉宇间集结。

    对于罗莎蒙德,任何人的愤怒只能引起她的不满,使她用冷眼对待他,她更变得心安理得,相信不论别人对她怎样,她至少没有错。她答道:

    “我认为这件事不仅跟你,也跟我有切身关系,我有充分的发言权。”

    “是的,你也有权利讲话,但只能对我讲。你无权暗中改变我的命令,把我当一个傻瓜那么戏弄。”利德盖特说,用的仍是刚才的声调。然后又加强了揶揄的口吻道:“难道你就不能理解,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难道非得我再说一遍,我们必须 搬出这房子吗?”

    “我用不着你再说一遍,”罗莎蒙德答道,她的声音像一滴滴冷水,滴在他的心上,“我记得你讲过的话。你那时讲话也像现在这样粗暴。但是那并不能改变我的看法,我认为你应该采取其他一切办法,不应该走上使我这么痛苦的一步。至于登报招租,那只能使你名誉扫地。”

    “那么如果我不顾你的意见,正如你不顾我的意见一样呢?”

    “当然,你可以这么做。但我认为,你应该在结婚以前就向我讲清楚:你宁可让我受尽折磨,也不愿放弃你自己的目的。”

    利德盖特没有做声,只是把头侧向一边,在绝望中扭动着嘴角。罗莎蒙德看到他不在瞧她,站起来把他的咖啡移到他面前,但他没有留意,继续在心里反复琢磨,有时在椅子上活动一下,把一条胳臂靠在桌上,用手揪自己的头发。各种思想感情汇集在他胸中,使他既不能痛痛快快发泄愤怒,也不能简简单单下定决心,坚持到底。罗莎蒙德趁他沉默的当口,继续道:

    “我们结婚的时候,人人都认为你有很高的地位。我那时根本没有想到,你会打算变卖我们的家具,到布赖德街租几间屋子居住,那些房间小得跟鸟笼似的。如果我们得那么样过活,不如让我们离开米德尔马契。”

    “你这些想法也许很有道理,”利德盖特露出一丝嘲笑说,不过嘴唇仍那么苍白,没一点血色,他望着咖啡,并不想喝,“但现在问题是我背了债。”

    “背债的人多得很,只要他们有体面的身份,人们照样信任他们。我记得爸爸说过,托比特家背了债,可是他们过得舒舒服服。轻举妄动不会有好结果。”罗莎蒙德说,显得理直气壮。

    利德盖特坐在那里出神,各种思想在他心头搏斗。他看到,跟罗莎蒙德讲道理是无济于事的,决不能使她回心转意,他恨不得给她一拳,或者摔一件什么东西,这样至少可以给她留下一个印象,或者干脆告诉她,他是主人,她必须服从他。但是这么走极端,后果不堪设想,他感到害怕,而且罗莎蒙德那种安详自若、我行我素的固执,已使他越来越惊慌,看来她是不会向任何权力屈服的;再说,她已触及了他最敏感的问题,暗示她嫁给他是受了骗,她对幸福的向往成了空中楼阁。至于说他是主人,这并非事实;他靠推理和荣誉观念建立起来的决心,一遇到她无情的反击便冰消雪化了。他喝了半杯咖啡,便站起来打算走了。

    “我至少得要求你,暂时别找特朗布尔,等确实找不到其他办法之后再找他不迟。”罗莎蒙德说。虽然她并不怕他,她觉得暂时不把她写信给高德温爵士的事告诉他,比较保险。“请你答应我,这几个星期内不再找他,如果要找,也得先跟我说一下。”

    利德盖特冷笑了一声:“我想,现在倒是应该我要求你答应我,不先跟我说一下,什么也别做。”他说,目光炯炯地瞅了她一眼,然后朝门口走去。

    “你记得,我们要上爸爸家里吃饭呢。”罗莎蒙德说,指望他回过身来,向她作更大的让步。但他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便走了。她认为他非常不近人情,不想一想,哪怕他现在不发脾气,不对她那么凶狠,他那些主意已弄得她够痛苦的了。她提出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要他暂时别找特朗布尔,可他居然那么忍心,对自己的打算闭口不谈,不肯向她作出保证。她相信,从任何方面看,她的行为都是出于好意。利德盖特每一句讽刺或愤怒的话,只是在她心头那本怨恨的账簿上多记了一笔账。几个月来,可怜的罗莎蒙德已把丈夫跟失望的情绪联系在一起,婚姻那绝对不可改变的关系,失去了它的魅力,不能再引起快乐的美梦。它让她摆脱了父亲家的不愉快,可是并没有给她带来她所希冀和向往的一切。她所爱的利德盖特只是由她所追求的一些梦想构成的,它们现在大部分都幻灭了,日常生活的琐事取代了它们,她只能每时每刻在这些琐事中慢慢打发日子,没有选择的余地,也不能逃避不愉快的命运。利德盖特的职业习惯,他在家里一心一意从事的科学工作,那在她看来几乎像噩梦一般可怕的趣味,以及在他们谈情说爱期间从没触及过的他那些与众不同的观点,这一切都在继续不断地对他们发生离异作用,因此,哪怕没有他在城里造成的不利局面,没有多佛的账单暴露后产生的第一次震惊,他的形象在她眼里也已暗淡无光了。在她结婚初期,直到四个月以前,他的形象是不同的,曾激发过她的欢乐和兴奋,但那已经过去了。罗莎蒙德不愿承认,那随之而来的空虚,跟她的百无聊赖有多大关系。在她看来(也许她是对的),只要夸林汉姆发来了请柬,只要利德盖特离开米德尔马契,在别处————在伦敦,或者其他没有烦恼的世外桃源————获得了安身之所,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使她心满意足,哪怕失去威尔·拉迪斯拉夫也毫不足惜了;后者老是颂扬卡苏朋夫人,早已引起了她的不快。

    这就是利德盖特和罗莎蒙德元旦那天的情形,因此他们在她父亲家参加宴会时,才那么若即若离,她想起了早餐时他对她的粗暴态度,自然对他爱理不理的,至于他,那天早上的事件只是许多关键时刻中的一次,它对他的内心斗争发生了深刻得多的影响。他跟费厄布拉泽先生谈话时,带着冷嘲热讽的态度说,一切挣钱的办法本质上都一样,都得靠机会,选择只是傻瓜的幻想,这种愤愤不平的情绪,其实只是决心动摇的迹象,是从前意气风发的热情已消磨殆尽的表现。

    他该怎么办?他想到跟罗莎蒙德一起住在布赖德街上的小房子里,便凉了半截,甚至比她更不自在,到那时,她的周围只剩几件简陋的家具,心中却装着满腹的牢骚。节衣缩食的生活,跟罗莎蒙德在一起的生活,这是两幅不同的画面,自从贫穷的魅影降临以后,它们已变得越来越无法调和。即使他抱定决心,要使它们融为一体,但能够促成这艰巨转变的前提还一点也看不到。虽然他没有作出妻子所要求的保证,他还是没有再找特朗布尔。他甚至开始设想,立即上北方找高德温爵士。他曾经相信,什么也不能驱使他向伯父乞求接济,但那时他还没有认识到坎坷命运的全部压力。他知道,不能靠一封信达到目的。不论面谈对他如何不愉快,但只有靠面谈,他才能作出充分的解释,测出亲戚关系的效力。然而,尽管利德盖特认为这是最容易的一步,他一想到这点,愤怒的反应还是马上跟踪而至————他长期以来已经决心跟这种卑劣的打算一刀两断,绝不再和那些他所瞧不起的、与他没有共同目标的人来往,为了自身的利益迎合他们的趣味,向他们的口袋低头,现在却不仅要与他们言归于好,而且等而下之,要向他们恳求资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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