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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一边。根据她的预感,她丈夫指望对她未来的行为树立的控制权,无非是跟他的著作有关的。她很清楚,他希望她专心致志,帮助他清理那一堆堆混乱的材料,然后用这些不可靠的材料说明那些更不可靠的原则。可怜的女孩子对那部《索隐大全》的价值,早已失去信念,尽管它凝结着她丈夫一生的心血和抱负。她学问不大,但她对这事的判断却比他的更切合实际,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是孤注一掷,把个人的一切全都押在这上面,她却可以不抱任何偏见进行比较,用健全的理智衡量它的得失。现在她想象着,为了把那些材料整理成文必须花费的时间和岁月,它们可以说只是支离破碎的木乃伊,是由历史废墟中五花八门的遗物拼凑而成,可是现在却要用它们作食物,把那个先天不足的瘦弱孩子————他的理论,哺育成人。毫无疑问,来自生活的富有生命力的事物,哪怕错了,也包含着具有活力的真理的胚胎;对黄金的寻求同时也是对物质的探索,化学的躯壳孕育了化学的灵魂,于是拉瓦锡 [22] 诞生了。但是卡苏朋先生关于一切传说的起源及其构成因素的理论,不必担心无意之中遇到新发现,因而宣告破产,因为它只是在猜测中活动,这种猜测伸缩性极大,就像有些词单凭发音近似,便被看作同一起源,除非你能证明发音相近不能构成同源词,才可以解决。而且他那种阐释方式不必接受任何有形事物的检验,它所依据的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所谓歌革和玛各 [23] 。因此这种理论好比要把星星串在一起的计划一样,可以漫无边际地想象。多萝西娅对这种研究,常常感到厌倦和不耐烦,在她看来,这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猜谜活动,根本不是在探索一门高深的学问,它也不可能使她的生活变得更有价值!现在她已完全明白,为什么她的丈夫要拉住她,因为她可能是他剩下的唯一希望,只有依靠她才能使他的著作粗具规模,然后把它提交给社会。起先他似乎不愿她过问他的著作,把她排除在外,但是逐渐出现了可怕而严峻的需要……猝然死亡的前景……

    想到这里,多萝西娅的怜悯从自己的未来转向了丈夫的过去,不,转向了他现在与命运所作的艰苦搏斗,而这命运是过去造成的。他一生过的是孤独的书斋生活,个人的抱负由于缺乏自信,变成了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出气;时至今日,终点越来越远,四肢却越来越软弱无力,他终于看到,那把剑 [24] 已在他头顶上晃动!那么她嫁给他,难道不就是为了要帮助他完成他毕生的事业吗?但是她本来以为那是一部伟大的著作,是值得她为它牺牲一切的呀。如果这只是徒劳无益的工作,即使为了减轻他的忧虑,她应该这么做吗?哪怕她作出了承诺,她能够遵守诺言吗?

    然而她怎么回绝他呢?她敢于说“我拒绝满足你的迫切需要”吗?那无异是拒绝为死后的他,做她现在事实上在为活着的他所做的事。利德盖特说,他也许还能活十五年,甚至更多,要是这样,她也势必为了帮助他和服从他,消耗尽自己的一生。

    不过忠于活着的人,和无条件忠于对死者的保证,是有深刻差别的。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提出的要求,没有一个是她不能提出意见,甚至加以拒绝的。但是————这思想已在她心中出现过不止一次,尽管她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他希望她按照他的愿望行事,又不告诉她这些愿望究竟是什么,那么他要求她做的,会不会还有她没有估计到的事呢?不,他念念不忘的只是他的著作,也只有这个目标才会使他在生命行将消失的时候,指望靠她来完成。

    那么,如果她回答说:“不成!你去世后,我不会再碰一下你的著作。”这无异是她存心要把那颗受伤的心灵掐死。

    多萝西娅在这种思想苦闷中度过了四个钟头,她终于感到厌烦,不知如何是好,也无法作出决定,只得默默祈祷。她像一个哭泣的孩子,想得到帮助,这帮助又迟迟没有出现,于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时已是早晨,等她醒来,卡苏朋先生已经起床。坦特莉普告诉她,他做过祷告,用过早餐后,到图书室去了。

    “我从没看见您的脸色这么苍白,夫人。”坦特莉普说,她是一个身体结实的女人,早在洛桑就跟两姊妹在一起。

    “我有过脸色红润的时候吗,坦特莉普?”多萝西娅说,微微笑了笑。

    “好吧,不说脸色红润,至少也像月季花一样鲜艳。不过您现在沾了一身皮面书的味道,还能好得了?今天您还是休息一个上午吧,夫人。我去告诉先生您病了,不能上沉闷的图书室。”

    “哦,不成,不成!让我快一些,”多萝西娅说,“卡苏朋先生有事跟我谈呢。”

    她下楼时,觉得她应该答应他,满足他的要求,只是那得再等一会儿,不是现在。

    她跨进图书室时,卡苏朋先生正把几本书放在桌上,听得声音,他马上回过头来,说道:

    “我正在等你呢,亲爱的。我本想早上立刻开始工作,但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昨天过于兴奋了。现在我预备到灌木林走走,那儿空气比较温和。”

    “你肯去走走,那太好了,”多萝西娅说,“恐怕昨天晚上你用脑过度了。”

    “我也但愿我的脑子得到休息,不必再为我昨天提到的事操心,多萝西娅。我想,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

    “过一会儿我到花园找你,好吗?”多萝西娅说,她想赢得一段喘息的时间。

    “半小时以内我都在紫杉林中。”卡苏朋先生说,然后走了。

    多萝西娅觉得异常疲倦,按了铃,叫坦特莉普给她拿条围巾来。她静静地坐了几分钟,没有再陷入昨夜的思想斗争中,只是意识到她将说“是”,接受自己的命运。她太软弱,想到要给丈夫带来沉重的打击,便充满恐怖,她没有其他出路,只能完全屈服。她默默坐着,让坦特莉普给她戴上帽子,披上围巾,这在她是不常有的,因为她喜欢自己穿衣服。

    “上帝保佑您,夫人。”坦特莉普说,对这位美丽、温柔的小姐流露了无法克制的关怀。现在她已系好帽子,觉得没有别的事好替她做了。

    这使多萝西娅极度紧张的情绪再也忍受不住,她流下了眼泪,靠在坦特莉普的胳臂上嘤嘤啜泣。但不久,她便忍住哭声,擦干泪水,出了玻璃门,向灌木林走去。

    坦特莉普在早餐室遇到男管家普拉特,对他说:“我恨不得图书室中所有的书,都拿去给你家主人造地下墓穴 [25] 。”我们知道,她到过罗马,参观过那里的名胜古迹。她向其他仆人提到卡苏朋先生时,从来不用别的称呼,只称他“你家主人”。

    普拉特不禁大笑了。他非常喜欢他的主人,但他更喜欢坦特莉普。

    多萝西娅到了砾石路上,在附近的一簇簇树木中间往来徘徊,心中犹豫不决,正如以前那次一样,只是出于不同的原因罢了。上次她是担心她的出现会不受欢迎,现在她害怕的是她一到那里,就得把自己束缚在一种关系上,而这种关系正是她企图避免的。迫使她这么做的,不是法律,也不是社会舆论,只是她丈夫的性格和她自己的同情,只是虚构的,而不是真实的婚姻义务。整个情况她看得很清楚,然而她还是不得不接受约束,她不能见危不救,对他的呼吁置之不顾。如果那是软弱,多萝西娅是软弱的。但是半个小时即将过去,她不能再犹豫不决。她走进了紫杉林,她没有看到她的丈夫,但那条小径是弯曲的,她沿着它走去,指望看到裹在藏青大氅中的他的背影。他在冷天到花园去时,总是穿这么一件外套,戴一顶厚厚的丝绒帽子。她想起,他可能在凉亭里休息,上那儿得走旁边一条小路。她绕过转角,看到他坐在长凳上,靠近一张石桌。他的胳膊靠在桌上,额角扑在手臂上,蓝大氅的领子翻了起来,从两边遮住了他的脸。

    “他昨夜太疲倦了。”多萝西娅对自己说,首先想到的是他睡着了,但凉亭太潮湿,不是休息的地方。接着她又想起,不久前她看到过他这个姿势,那是在她为他朗读的时候,似乎他觉得这比别的姿势舒服一些;她还想到,有时他讲话时,或者听她讲话时,也那样把脸扑在手上。她走进凉亭,说道:“爱德华,我来了,我考虑好了。”

    他没有理睬她,她想他一定睡熟了。她把手搭在他肩上,又说道:“我考虑好了!”他还是没有动,她蓦地产生了一个混乱而恐惧的思想,向他俯下身去,取下了他的丝绒帽子,把面颊贴在他的头上,伤心地哭了。

    “醒醒,亲爱的,醒醒啊!听我说呀,我来答复你的话了。”

    但是多萝西娅再也不必提出她的答复了。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利德盖特坐在她的床边,她躺在床上正说胡话,一边拼命思索,回想上一天夜里出现在她心头的一切。她认出了他,喊着他的名字,似乎觉得她应该向他说明一切。她再三要求他把她的话转告她的丈夫。

    “告诉他,我马上去看他,我可以答应他,只是想到这事是多么可怕……它使我病了。不过病不重,我马上就会好的。你去告诉他吧。”

    但是她丈夫的耳朵已笼罩在永恒的沉寂中,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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