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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一个弃儿突然醒来,

    用惶恐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

    但是发现再也找不到

    那对充满深情的眼睛。

    两小时后,多萝西娅回到了西斯蒂纳街的旅馆,坐在一套漂亮房间的内室或起居室中。

    我很遗憾,我只得说她正在哭,哭得那么伤心,好像要尽情发泄心中郁积的烦恼似的。一个女人由于自己的骄傲,也由于对别人的体贴,一直克制着自己,要到她相信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出声痛哭。这时卡苏朋先生无疑还在梵蒂冈,他得在那儿多待一会儿。

    然而多萝西娅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的烦恼究竟是什么。在她混乱的思想和情绪中,有一种心理活动正在竭力挣扎,要使自己变成明确的概念,即一种自我谴责的声音,向她大声疾呼,说她的孤独感是她自己的过错,是她精神贫乏的表现。她嫁给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她自己选中的,她比许多女孩子幸运,因为她把她的婚姻主要看作新的义务的开始。从第一天起她就相信,卡苏朋先生有一颗比她丰富得多的心,他必须经常研究学问,这种研究不是她完全能参与的。此外,在她短暂的少女时代,她接触的只是一个狭隘的世界,现在她却面对着罗马,这个城市本身就是一部有形的历史,半个地球的过去仿佛仍在这里举行丧葬仪式,把它那些祖先的奇异形象,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战利品,展示给人们。

    但是这架庞大的残骸,使她的新婚生活更变得像梦一般光怪陆离。多萝西娅来到罗马已经五周,起先,秋天和冬天像一对幸福的老人,手携着手在一起漫步,但不久便只有一个留了下来,在更寒冷的孤独中打发日子。多萝西娅也是这样,起先,她与卡苏朋先生一起坐了车,在亲切的早晨出外游览,但后来却主要只能跟坦特莉普和那位见多识广的导游在一起了。她们陪着她穿过琳琅满目的画廊,浏览主要的景物,参观最伟大的古迹和最豪华的教堂,但最后,她总是选择康派奈平原 [44] 作她驱车出游的地点;她要独自与天地为伍,离开那令人窒息的世纪的假面舞会,因为在那里,她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戴上了面具,穿上了不可思议的服装。

    对于那些学识渊博、智慧敏锐的人,他们看到罗马的时候,他们的知识会给一切历史形态注入活的灵魂,找出一切对立现象之间隐蔽的变化轨迹,那么,罗马在他们眼里可能仍是世界的精神核心和说明者。但是不妨想想,历史在另一些人心头引起的反应,比如,罗马帝国和教皇城残留的雄伟遗迹,一下子投射到一个少女的意识中,而这个少女是在英国和瑞士的清教精神中长大的,她吸收过的养料只是贫乏的新教历史,她接触过的艺术珍品只是袖珍遮光屏 [45] 之类的东西;她天性热烈,但知识浅陋,她又把这些知识统统变成了原则,她的行动也以这些模式为依据;她的情绪又极易激动,以致在她眼里,抽象的事物也带上了欢乐或痛苦的色彩;而且这个少女最近又成了妻子,她本来热情洋溢,准备迎接从未经历过的义务,现在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混乱的心境,以致为个人的命运忧心忡忡。不可理解的罗马对无忧无虑的闺阁名媛说来,也许不致构成什么压力,它只是为英国或外国上流社会提供了举行丰富多彩的野餐的背景,但是多萝西娅缺乏这种自卫能力,罗马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废墟和会堂遗址,宫殿和巨型石像,出现在污浊鄙陋的现实中,这里,一切有生命、有血肉的事物却在堕落,退化,就像宗教失去崇敬,变成了迷信;巨人的火热生命仍在墙上和天花板上窥视着、挣扎着,但已显得暗淡朦胧;洁白塑像构成的长廊上,那些大理石眼睛似乎在抵制着一个陌生世界的单调光线;总之,一切热烈的理想留下的这一大堆残余,不论是感性的,还是精神的,都跟现实中退化和遗忘的迹象混合在一起。起先,它们骤然呈现在她的眼前,使她像触电一样,大为震惊,后来,它们又纷至沓来,压到她的身上,使她透不出气,混乱的思想仿佛越积越多,把她的感觉之流也堵塞了。各种形态的事物,不论是苍白的还是灼热的,都渗入了她年轻的意识,哪怕她不想它们,它们仍照样刻印在她的记忆中,形成种种奇异的结合,在她今后的一生中始终不会消失。我们的情绪往往有各种幻象伴随着,它们会一个接一个出现,跟一幅幅恍惚迷离的幻灯画一样。每当孤独凄凉、难以排遣的时刻,多萝西娅总会看到那巍峨壮丽的圣彼得教堂,那巨大的青铜圆顶,想起屋顶镶嵌画中的那些先知和福音传播者,他们的姿态和衣衫中流露的强烈意愿;为圣诞节张挂的大红帷幕,仿佛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到处可见。

    我并不认为,多萝西娅内心的这种诧异感是绝无仅有的现象,许多年轻人怀着童稚无知的心灵跨入不协调的现实,这时如果大人忙于自己的事,他们便只得在这中间自己“学习走路”。我也并不认为,我们发现卡苏朋夫人在结婚六个星期之后,竟在独自啼泣,这便是一幕悲剧。在新的真实的未来代替想象的未来时,心头产生一些失望,一些困惑,这并不是罕见的,既然并不罕见,人们也不必为此惶恐不安。接触频繁本身便蕴藏着悲剧因素,好在它还无法渗入人类粗糙的感情,我们的心灵恐怕也不能完全容纳它。要是我们的视觉和知觉,对人生的一切寻常现象都那么敏感,那就好比我们能听到青草生长的声音和松鼠心脏的跳动,在我们本来认为沉寂无声的地方,突然出现了震耳欲聋的音响,这岂不会把我们吓死。事实正是这样,我们最敏锐的人在生活中也往往是麻木不仁的。

    但是,多萝西娅正在啼哭,如果有人问她什么原因,她能够说的,也只是我刚才讲的那些笼统的话。如果再要具体一些,那就无异要把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切统统形诸语言。事实上,新的真实的未来取代幻想的未来,是通过无限众多的细节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她对卡苏朋先生的看法,以及现在她结婚以后,对这种夫妇关系的看法,也是像时针一样在不知不觉地改变,以致离开她少女时代的梦境的。目前,哪怕要她充分认识,或至少承认这种变化,都还为时过早,更不用说改变她对丈夫的忠诚了,这种忠诚是她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因此她几乎相信,它迟早总会恢复正常。永久的背弃,缺乏坚定的爱和尊敬的不正常生活,对她说来是不可能的。只是眼前她正处在一种中间阶段,她的强烈天性也助长了它的混乱状态。婚后的最初几个月总是这样,它往往是充满风波的危机时期,但不论这是小池塘中的风波还是大海中的风波,它迟早总会平静下去,变得相安无事。

    再说,卡苏朋先生不是仍像以前那么渊博吗?他的谈吐难道已有所改变,或者他的情操已不那么值得赞美?啊,女子总是这么任性!难道他的历史研究已经失败?难道他已不能如数家珍似的说明各种理论以及提出这些理论的人?难道他在必要时,已不能头头是道地回答任何问题?难道罗马不正是全世界最适宜发挥这种才能的地方?再说,多萝西娅翘首以待的,不正是要在未来减轻他为了完成伟大的事业而负起的重担,或者为此而承担的痛苦吗?何况现在,卡苏朋先生这副担子之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明显。

    这些都是决定性的问题;但尽管一切依然照旧,光线已经变了,到了中午你便再也看不到彩虹般的曙光。事实是颠扑不破的,有一个人,他的性格你只是在充满幻想的几个星期,在那个所谓求婚阶段,通过断断续续的短暂接触认识到一些,现在到了婚后,在接连不断的朝夕相处中,你所看到的比你预先想象的也许好一些,也许坏一些,但绝不可能完全一样。要是我们找不到类似的变化作比较,我们不免会对这种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大吃一惊。跟一位才华横溢的好朋友住在一起,或者看到你钦佩的政治家入阁办事,都会引起同样迅速的变化,开始时是了解不多,信仰极高,最后却往往适得其反。

    不过这种比较仍不免引起误会,因为卡苏朋先生与别人不同,从不弄虚作假,他是像任何反刍动物一样光明磊落的,他不想费尽心计,为自己制造假象。那么,多萝西娅在结婚后的几个星期中,虽然没有发现具体的根据,却隐隐意识到,她的美梦已经破灭,她本来指望在她丈夫心头找到远大的前景和清新的气流,现在却发现,她只是走进了阴暗的前室,在曲折的死胡同中打转,找不到出路,她感到寒心,感到窒息,这是为什么呢?我想,那是因为在婚前,一切带有临时性质,仿佛只是一场序幕,以致品德和才能的个别实例,也被当作了丰富的宝藏,似乎到了婚后,它们便可在广阔的天地中得到充分表现。但是一旦跨过结婚的门槛,希望便集中到了现实上。在你登上结婚的汽船开始航行时,你不能不发现,你的面前并没有路,你找不到海洋,事实上,你只是在一个封闭的水坞里打转。

    在他们婚前的接触中,卡苏朋先生常常谈到自己的一些看法和点点滴滴的问题,多萝西娅听了,总觉得摸不着头脑,但她想,这种零乱琐碎的现象可能是由于他们不能常在一起的缘故,她对他们的未来仍充满信心,因此总是毫不懈怠,仔细听他讲,他对非利士人的神大衮 [46] ,以及其他鱼神,怎样有了全新的观念,别人又可能提出什么论点来反驳他等等。她一边听一边想,这问题对他一定很重要,她今后也得跟他站在同一高度来看待它才是。还有,他在回答最激动她的一些想法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谈话方式,那种不愿多讲的口气,看来是由于时间仓促,事情太多,因此是不足为怪的,她自己在订婚之后也处在这种状态呢。但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罗马,随着她的感情深处出现的翻腾起伏的浪潮,随着生活中新的因素造成的新问题,她逐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发觉,她的心正在不断滑进愤怒和厌恶的漩涡,或者滑进凄凉失望的深渊。贤明的胡克,或者其他博学之士,处在卡苏朋先生的这个生活时期,是否也像他一样,这一点她无从知道,因此他也无法从这种比较中沾光。但是她丈夫对周围那些引起她深思和惊异的事物的态度,却使她的思想受到了震动,看来他怀着良好的意图,要使自己有所成就,但也仅仅是使自己有所成就而已。她认为新鲜的,在他已成为老生常谈;从思想和感觉上对一般人类生活产生反应的能力,对他说来早已成了明日黄花,他的知识只是没有生命的僵尸。

    他常常这么说:“多萝西娅,你对这有兴趣吗?我们要不要再待一会儿?只要你乐意,我都可以。”这种话使她听后,只觉得离开或待下同样索然无味。有一次他还问她:“多萝西娅,你想参观法奈斯宫 [47] 吗?那里有许多著名的壁画,是拉斐尔设计或绘制的,许多人认为这是值得游览的地方。”

    “但是你对它们有兴趣吗?”她总是这么反问。

    “我相信,它们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其中有些表现了丘比特和赛姬 [48] 的故事,这大概是文明时期的浪漫主义创造的,我认为,不能把它们真正看作神话的产物。但是如果你喜欢这些墙头画,我们不妨去玩玩。我想,这样你就可以见识到拉斐尔的主要作品了,访问罗马而没有看到它们,这是很可惜的。大家公认,拉斐尔是把最完美的形式和崇高庄严的内容结合起来的大师。至少据我所知,这是鉴赏家们的共同意见。”

    这类回答四平八稳,像官样文章,仿佛一位教士对着祈祷书照本宣科,既不想独出心裁,对永恒之城 [49] 的荣耀做过多的揄扬,也不想引起她的幻想,使她觉得,要是她对这一切了解得多一些,世界在她眼里就会变得更加光辉灿烂,充满各种乐趣。也许,一个满腔热情的年轻人,最苦闷的就是接触到一颗冷若冰霜的心,在这颗心里,多年积累的知识,已把它的兴趣和同情统统埋葬掉了。

    确实,在另一些事情上,卡苏朋先生显得十分执着和关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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