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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我病了几个星期,往日的生活恍如隔世。但是,这种感觉不是由于岁月飞逝,而是由于我在病中,力不从心,行动不便,生活习惯全然改变而引起的。我在病房里躺了才几天,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事情就好像消失了,隐到遥远的地方去了;而在什么地方,我这一生的各个阶段本来是可以用岁月来划分的,但现在都纵横交错地混在一起。我刚一害病,就像是渡过了一个黑魆魆的大湖,把那混杂着遥远的往事的种种经历,全部留在健康的彼岸。

    起先,我很着急家务事没有人料理,但不久,这些事情就飘到九霄云外——就像当年我在绿叶书院担任的那些事务,或者像夏天傍晚散学我挟着书包,伴着自己的身影,走回教母家的那些情景,全都飘到九霄云外了。我以前从不知道,人生果真是这样短促,它在脑海里占的地方又是这样狭小。

    在我病重的时候,我一生的各个阶段忽然混乱起来,使我感到非常痛苦。我忽而是小孩,忽而是小姑娘,忽而又是不久前的那个幸福的小老太太;不仅那些随着每个阶段而来的忧虑和困难,还有我那想尽办法还消除不了忧虑和困难的焦急情绪,都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想,那些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恐怕很难体会我的意思,或者很难明白这场病使我多么痛苦和不安。

    就因为这个原故,我几乎不敢提我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好像是一个漫长的黑夜,不过我相信,其中包括了许多个黑夜和白昼——那时候,我好像在吃力地爬一个高高的梯子,总想爬到顶头,但是就像我在花园小径上看到的小虫子那样,总是遇到什么障碍,折回来从头爬起。有时候我很清醒,但大多数的时候,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我是躺在床上;我和查理聊天,感到她在抚摸我,也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可是,我常常发现自己在向她抱怨:“噢,又是那些没完没了的梯级,查理——越来越高了——简直是通到天上啦!”接着,我又继续吃力地往上攀登。

    我记得我病得最厉害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但那里仿佛有一串光芒四射的项链,或者有一个戒指,或者有一个像星星那样闪烁的圆圈,而我却是其中的一环!我还记得我那时一心祷告,让我脱离那个圆圈,因为我呆在那可怕的圈子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不安;所有这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现在有没有勇气再去提它呢?

    也许,我害病的过程说得越少,我的叙述就越有条理,而不那么噜哩噜苏吧。我追述这些往事,不是为了让别人痛苦,也不是因为我现在回忆这些事情,就一点也不感到痛苦。这也许是因为,我们对这种奇怪的痛苦了解得越深刻,就越能减轻痛苦的程度。

    随之而来的是长期的休息、甜蜜的睡眠和幸福的静养,那时候,我的身体非常虚弱,可是我很镇静,把一切都付诸度外,而且,我也似乎听到(至少我现在是这样想的),有人说我快要死了;我当时只是想念着我就要离开的人,对他们感到又怜又爱——凡此种种,大概都是大家比较容易理解的吧。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阳光又向我照耀了,乍见之下我赶紧躲开。我的眼睛又看得见东西了,这叫我多么高兴啊!

    前些时候,我听见婀达不分昼夜地在门外哭;我听见她在嚷嚷,说我没有良心,不爱她;我听见她在苦苦哀求,要我放她进来照顾我,安慰我,让她永远呆在我的床边;可是,我只要能说话,我就说:“不行,亲爱的姑娘,绝对不行!”我一再提醒查理,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不要放我亲爱的婀达进来。在那艰难的时刻里,查理一直对我很忠心,她用那纤细的手和博爱的心把门牢牢关住。

    可是,现在我的视力恢复了,灿烂的阳光照在我身上,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亮,我能够看婀达每天早晚给我写的信,能够亲吻它,用脸贴着它,而不必担心对她有什么传染。我能够看见那温存体贴的小侍女,在两间屋子里走来走去,忙着收拾东西,能够看见她站在敞开的窗户前愉快地和婀达说话。我能够理解,整个山庄为什么这样安静,那些关心我的人对我多么体贴。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动得几乎落泪,我虽然身病体弱,但是愉快的心情,并不减于当初身强力壮的时候。

    后来,我的体力渐渐恢复了。我不再躺在那里,光看着别人替我做事,因为我觉得,这不像是替我做事,倒像是替一个我暗中可怜的人做事似的;我开始帮着做一点事,起初做得很少,后来渐渐多了,等到许多事情都能够自己做的时候,我又对生活发生兴趣和热爱起来。

    有一天下午,查理把我的枕头垫高,第一次扶我在床上坐起来,和她一起吃茶点,当时的那种快乐情景,我现在还是历历在目!查理这个小东西,投胎到人世间来,似乎就是为了救死扶危的。她总是那么兴高采烈,那么忙忙碌碌,而且常常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把头贴在我的胸口上和我亲热,一边高兴得直流眼泪,一边喊道她是多么高兴啊,她是多么高兴啊!因此,我不得不说:“查理,如果你老是这个样子,我又得倒下啦,亲爱的,我的身体很弱,不像我想的那么好!”于是,查理就变得像耗子那样安静,她那开朗的笑脸一会儿在这儿出现,一会儿在那儿出现;她在两间屋子来回跑,从阴处钻到阳光明亮的地方,又从阳光明亮的地方钻到阴处,而我则在一旁静静地瞅着她。后来,查理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那张别致的茶桌也挪到我的床边,茶桌上摆着我喜欢吃的小巧可口的点心,铺着洁白的桌布,摆着鲜花,以及婀达在楼下给我准备的种种赏心悦目的玩意儿——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情绪相当稳定,能够把心里的一些想法跟查理说一说。

    不过,我先夸奖查理,说她把屋子布置得很好;事实上,屋子里确实是空气清新、窗明几净,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在那里躺了这么长的时间。查理听了这番话非常高兴,她那张笑脸显得越发开朗了。

    “可是,查理,”我往四下看了看说,“我经常用的那些东西,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可怜的小查理也学着我往四下看了看,可是,她装着摇摇头,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缺似的。

    “那些画都挂在原来的地方吗?”我问她。

    “都挂在原来的地方,小姐,”查理说。

    “家具呢,查理?”

    “也摆在原来的地方,我只搬动了一两件,好让屋子更宽敞一点,小姐。”

    “可是,”我说,“我总觉得身边缺点什么东西。啊,我知道了,查理,原来是镜子没有了。”

    查理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装着好像忘了拿什么东西,跑到隔壁屋子去了。我听见她在那里低声哭着。

    在这之前,我就常常想到这种事情了。这会儿我就更加肯定。感谢上帝,这事情对我已经不是什么意外的打击了。我把查理叫回来;她刚进来的时候还装着笑,可是,来到我跟前的时候,就现出很难过的样子,我把她搂在怀里说:“没关系,查理。我的样子跟以前不同,也能照样过日子。”

    不久,我的情况就大大好转了,能够在大扶手椅上坐着,甚至能够扶着查理,摇摇晃晃地走到隔壁的屋子去。原来挂在那儿的镜子也挪走了,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心情沉重。

    我的监护人一直很想来看我,而我现在也没有理由不和他见面。一天早上,他来了,进屋以后,只顾抱着我说:“亲爱的姑娘啊,亲爱的姑娘!”他的心充满了慈爱,处处为别人着想,这我早就知道,而且比谁都清楚。因此,我既然在他心中占有这样的地位,那么,病中受点痛苦,容貌有点改变,又算得了什么呢?“噢!”我想道,“他现在已经见过我了,他比原先更关怀我;他现在已经见过我了,甚至比原先更喜欢我;那我又有什么可悲哀的呢?”

    他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用手扶着我。有一阵子,他坐在那里,用手捂着脸,可是,等他把手拿开,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我从前没有见过,将来也不可能见到,像他这样体贴入微的人。

    “我的小老太太,”他说,“这些天,大家多么难过啊,小老太太,你真坚强啊,居然熬过来了!”

    “结果还算令人满意吧,监护人,”我说。

    “还算令人满意吗?”他温柔地跟着说。“是啊,还算令人满意。不过,这些日子,我和婀达都觉得没了伴儿,挺可怜的;你的朋友凯蒂也常常来;家里的仆人全都垂头丧气,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连可怜的理克都替你着急,给我写了信。”

    婀达写给我的信里提到了凯蒂,但没有提理查德。我把这情况告诉监护人。

    “是啊,自然没有提,亲爱的,”他回答说。“因为我觉得,理克来信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跟她谈。”

    “你说他给你写了信,监护人,”我学着他那种强调的口吻说,“好像他本来不应该给你写信,好像他可以给另一个比你更好的朋友写信似的!”

    “亲爱的,他是觉得可以这样做,”监护人答道,“而且还不止一个比我好的朋友呢。事实上,他知道给你写信不会有回音,不得已才给我写信的。他的信写得很冷淡,很傲慢,很愤慨。不过,亲爱的小老太太,我们千万不要计较这个。这不能怪他。贾迪斯控贾迪斯案已经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使我在他眼里成了坏人。我知道,这案子多次产生这样坏的影响,甚至比这还坏的影响了。如果有两个天使牵连在这桩案子里,我相信,它也会改变他们的性格的。”

    “它并没有改变你的性格呀,监护人。”

    “噢,改变了,亲爱的,”他笑着说。“它常常把温暖的南风变成阴冷的东风,我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理克不相信我,怀疑我——他跑去找律师,律师又教他不要相信我,要怀疑我。说什么我的利益和他的有矛盾;我的权利和他的有冲突,等等。不过,上帝知道,如果我能够从这座刀笔林立的大山跑出来,从那上面把我那可怜的名字去掉(这我是办不到的),或者,放弃我应享的权利,把这座山搬掉(这我也办不到,而且,我相信,这绝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因为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那么,我马上就照办。我宁可让可怜的理克恢复原来的性格,而不愿继承起诉人死后留在法院会计处的那些没人提取的钱;在大法官庭的重压下,起诉人身心都受到了创伤,但是那些钱,亲爱的,却多得可以铸造一座金字塔,来纪念大法官庭所造下的滔天罪行。”

    “监护人,”我吃惊地说,“难道理查德会怀疑你吗?”

    “啊,亲爱的,亲爱的,”他说,“大法官庭的那些胡作非为的事情,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毒素,专门使人害上这样的病。理克的血液受到了感染,在他的眼睛里,黑白不分,是非颠倒。这不能怪他啊。”

    “不过,这是很不幸的,监护人。”

    “谁要是被贾迪斯控贾迪斯案牵连上,小老太太,那的确是很不幸。简直是最大的不幸。这桩案子好比一个可靠的人,理克对他越来越信任,而他却使理克对身边的一切疑神疑鬼。不过,我还要说句真心话,我们对可怜的理克要有耐心,不要责备他。像理克这样善良的人,被这桩案子弄得性格全变了,我这一辈子也不知见过多少哩!”

    他这样宽宏大量还不能感化对方,我不禁表示奇怪和遗憾。

    “不能不这样讲,德登大妈,”他高兴地说,“我觉得婀达倒是挺快活的,这就行啦。我本来想:我和这两个年轻人,可以交成好朋友,而不会成为互相猜疑的敌人,可以顶得住这桩案子,而不至于被它压倒。可是,这到底是一个奢望。早在理克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贾迪斯控贾迪斯案就像摇篮的帘子似的遮住他的视线了。”

    “不过,监护人,难道我们不能指望他吃了一点苦头以后,就会看清这桩案子是极其无聊和毫无希望的吗?”

    “但愿如此,埃丝特,”贾迪斯先生说,“而且希望他及早得到教训。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对他太苛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是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只要你成为这个法庭的起诉人,那么,不出三年——两年——一年,你就会蜕化变质。我们怎么能怪可怜的理克呢?像他这样不幸的年轻人,”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好像在自语自言,“起初总是看不清(谁又看得清呢?)大法官庭的真面目的。他怀着一阵阵的热情,希望法院照顾他的利益,做出某种决定。大法官庭却一再拖延,渐渐使他感到失望、沮丧和痛苦;同时,又一点点地打消他的热望,磨掉他的耐心;可是,他还是对大法官庭寄托很大的希望,恋恋不舍,一直到最后才发现,他周围充满欺诈和虚伪。唉,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去谈它了吧,亲爱的!”

    在这段时间里,他始终用手扶着我;他这样关怀我,使我觉得非常可贵,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像爱父亲那样爱他。在这片刻的沉默里,我暗自决定,等我身体好了,一定去找理查德,设法让他回到正路上来。

    “亲爱的,你刚刚病好,在这个令人高兴的时候,本来有许多好消息要说的,干吗去谈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呢,”监护人说,“比方说,婀达就拜托我,一见面就问你,她什么时候来看你?”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和我找不到镜子这件事情有一点关系,不过,也不完全是如此,因为我知道,我的容貌无论怎么改变,亲爱的婀达都不会改变她对我的态度。

    “亲爱的监护人,”我说,“说实在的,婀达对我来说,就像必不可少的阳光——不过,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让她进来——”

    “这我很清楚,德登大妈,很清楚。”

    他太好了,他用手抚着我,充满了体贴和同情,他说话的声音,也温暖了我的心,我感动得几乎哽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哎呀呀,你累了,”他说,“稍微休息会儿吧。”

    “我已经有好多时候没让婀达来看我了,”我歇了一会儿,重新开口说,“监护人,我还想自己一个人多呆些时候。在见她以前,我最好先离开这里。如果等我能够起来走动的时候,我和查理到乡下去住一个星期,在那里养养身体,吸吸新鲜空气,等着将来重新和婀达欢聚,那对我们两人都有好处。”

    我是很想见婀达的,可是在我接触到这亲爱的姑娘的眼光之前,我想先习惯一下我那改变了的面容,但愿这样做不是什么小心眼,而是我的愿望——真诚的愿望。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这样做是小心眼,我相信他也不会计较的。

    “你这小老太太真是宠坏了,”监护人说,“又固执,又任性,那就只好让楼下那个人去伤心吧。你瞧,这是波依桑的信。波依桑真是个地道的骑士,他在信上赌神罚誓,用了许多没有人敢用的字眼说,为了请你到他那里去住,他已经特地离开,把整所房子腾出来,如果你不去的话,他就要把房子拆掉,片瓦不留!”

    接着,监护人就把信递给我。那信不是按照一般格式写的,既没有抬头,也没有“亲爱的贾迪斯”这类字眼,而是开门见山:“我已于本日下午一时离开此地,如萨默森小姐不肯光临寒舍,我誓将……”接着就是贾迪斯先生刚才引的那段慷慨的话,态度极其严肃,语气也很认真。我们看了不禁哈哈大笑,但没有因此而冲淡我们的感激之情。我们决定第二天写信谢谢他,接受他的邀请。这次邀请使我们非常高兴,因为我最向往的地方莫过于切斯尼山庄了。

    “好吧,小管家婆,”监护人看着表说,“我上楼的时候,人家就给我限时限刻,别让你太累了,现在我的时间已到。不过,还有人托我一件事情。弗莱德小姐听说你病了,赶来打听你的消息。这个可怜虫,也不管二十英里路有多远,就穿着跳舞鞋走来了。幸好我们在家,不然她还要走回去哩。”

    他们又来这一套了!他们为了使我高兴,似乎都串通起来了!

    “那么,我的好姑娘,”监护人说,“在你到波依桑那里去,免得他把房子拆掉以前,如果你不嫌麻烦,愿意找一天下午,让那好心好意的小东西来一趟,那么我相信,她一定会感到受宠若惊,而这是我一辈子都办不到的,尽管我的大名是贾迪斯。”

    我知道他觉得,我在这时候和那受苦受难的可怜人见面,心里一定会有所感受,因而得到良好的启发。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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