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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荒凉山庄最新章节!

实上,杰利比太太是需要好好打扮一番的,她衣服后背上的那个用带子交叉穿起来的开口,自从我第一次和她见面以来,已经大了不少,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清道夫那匹马的马鬃一样。

    我觉得,要想跟杰利比太太谈凯蒂结婚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让她看看凯蒂的嫁妆,因此,有天晚上,等那个病病歪歪的男孩走了以后,我就请杰利比太太来看看凯蒂的那些摆在床上的衣服。

    “亲爱的萨默森小姐,”她一边说,一边从书桌旁边站起来,脾气还是像往常那样和蔼,“你帮她准备这些东西,这说明你这人很好,可是这些工作实际上是很可笑的。凯蒂居然要结婚啦,你想想看,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噢,凯蒂,你真是一只最最愚蠢的小猫啊!”

    话虽然是这样说,她还是跟着我们上楼来,用平常那种心不在焉的态度看着那些衣服。她看了那些衣服以后,只有一个明确的看法,因为她摇着头,淡淡地笑着说:“亲爱的萨默森小姐,我们只要花一半的钱,就可以给这个傻姑娘办好到非洲去的行装了!”

    我们下楼的时候,杰利比太太问我,这个麻烦的婚宴,是不是真的在下星期三举行?我说是的,于是她就说:“亲爱的萨默森小姐,我那间屋子也得腾出来吗?我那些文件可没办法收拾啊。”

    我趁着这个机会说:那间屋子当然要腾出来,那些文件也必须收拾。“嗯,亲爱的萨默森小姐,”杰利比太太说,“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我的公众事务已经够忙啦,可是,凯蒂还逼得我不得不雇一个男孩,使我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下星期三的下午,我们还要开一个分支会,这事情可真麻烦。”

    “这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笑着说。“因为凯蒂这辈子大概就结一次婚。”

    “说得对,”杰利比太太回答说,“说得对,亲爱的。我想,我们只好尽量迁就一下了。”

    第二个问题是,杰利比太太那天应当穿什么衣服。我和凯蒂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觉得她妈妈那样子奇怪极了,因为她从书桌那边若无其事地看着我们,偶尔向我们点点头,微微露出一种带有责怪意味的微笑,好像她是一个超然的人,对我们搞的这些无聊的事情,并不怎么生气。

    她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而且乱堆乱放,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可是,我们终于设计出一套衣服,和一般做母亲的在女儿出嫁时穿的差不多。杰利比太太心不在焉地听任裁缝给她试那套衣服,后来,她又细声细气地对我说,我没有把注意力转到非洲上去,实在很遗憾;她这两种态度完全符合她的一贯做法。

    他们住的地方很窄,不过我觉得,如果把圣保罗教堂或圣彼得教堂让杰利比太太一家人去住,那么,地方大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让他们弄脏更多的地方。在给凯蒂筹备婚礼的时候,我觉得,那一家子的东西,凡是能打破的,全都打破了,凡是能弄坏的,也全都弄坏了,家里每一件能落上尘土的东西,从小孩的膝盖一直到大门的住户名牌,全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层土。

    可怜的杰利比先生是难得开口的,他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头靠着墙坐,这会儿,看见我和凯蒂设法把这个破烂摊子收拾得像样一点,似乎很感兴趣,便脱下外衣来帮忙。可是,等到壁橱打开,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掉下来——发霉的馅饼、发酸味的瓶子、杰利比太太的头巾、信件、茶叶、刀叉、小孩的不成双的靴子和鞋子、劈柴、封糊、锅盖、装在破纸袋里受了潮的糖、脚凳、铅笔画用的刷子、面包、杰利比太太的帽子、封面粘上了黄油的书、烛泪淌成沟的蜡烛头(当初是倒过来放在破烛台上弄灭的)、核桃壳、小虾的头尾、餐桌上用的草垫、手套、咖啡渣和雨伞——杰利比先生看了,似乎吓了一跳,便走开了。可是,他每天晚上还是照样来,脱掉外衣坐在那里,脑袋靠着墙,好像很想帮助我们,但又无从入手。

    “爸爸真可怜!”在举行婚礼的头天晚上,我们把事情稍微安排就绪,凯蒂就对我说,“埃丝特,我觉得离开他走了,是一种不孝的行为。可是,我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自从我认识你以后,我总是一次一次地收拾屋子,可是,有什么用呢?妈妈和她的非洲,一下子就把整个家弄得天翻地覆了。我们雇的用人,没有一个不喝酒的。妈妈把什么东西都弄得一塌糊涂。”

    杰利比先生是不可能听见她的话的,可是,他的情绪似乎很低,我觉得,他甚至掉下了眼泪。

    “我为他感到痛心,实在痛心!”凯蒂低声哭着说。“埃丝特,我今天晚上一直在想,我多么希望和普林斯在一起过幸福日子,我相信,爸爸当初一定也希望和妈妈在一起过幸福日子的。可是,他失望了!”

    “亲爱的凯蒂!”杰利比先生坐在墙边,慢慢转过头来说。我觉得,我听见他一连说出五个字来,这还是头一次哩!

    “嗯,爸爸!”凯蒂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去,热烈地搂着他。

    “亲爱的凯蒂,”杰利比先生说,“千万不要——”

    “不要普林斯吗,爸爸?”凯蒂迟迟疑疑地说。“不要普林斯吗?”

    “不,亲爱的,”杰利比先生说。“当然要他啦。可是,千万不要——”

    在叙述我们第一次到泰维斯法学院大街的时候,我曾经提到理查德形容杰利比先生的时候,说他吃完晚饭以后常常把嘴张开,但什么话都没有说。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这会儿,他又好几次张开了嘴,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你希望我不要什么呢?亲爱的爸爸,不要什么?”凯蒂一边问,一边哄着他,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千万不要搞公众事务,亲爱的孩子。”

    杰利比先生叹了一口气,又把头靠在墙上;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听到他对伯里奥布拉的事情,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猜,他从前一定比较健谈,比较活泼;可是,看样子,早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天晚上,杰利比太太不慌不忙地翻着文件,喝着咖啡,我真担心,她会没完没了地搞下去。等她把房间给我们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再说,要打扫那房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此,快要累垮了的凯蒂,这时便坐在肮脏的地板上哭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打起精神,在我们去睡觉以前,总算创造了奇迹,把屋子打扫干净。

    我们在房间里摆了一些花,用许多肥皂水洗了又洗,还把家具重新摆了一下,那天早上,这房间看上去还挺漂亮。那一桌花钱不多的喜筵弄得很像样,凯蒂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后来婀达来了,我当时觉得——我现在还觉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美丽的脸蛋。

    我们在楼上给孩子们摆了一小桌酒席,让啤啤坐在首席;当我们领着穿了结婚礼服的凯蒂上楼的时候,他们看了都拍手欢呼,可是,凯蒂一想到要离开他们就哭了,一次又一次地搂着他们,我们只好叫普林斯上来把她带走——这时候,真煞风景,啤啤把他咬了一口。接着,老特维德洛甫来了,他呆在楼下,那翩翩的风度简直无法形容;他亲切地向凯蒂祝福,还向我的监护人暗示,说他儿子的幸福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为了保证儿子的幸福,不惜牺牲个人的利益。“亲爱的先生,”特维德洛甫先生说,“这对年轻夫妇就要和我住在一起,我的房子很宽敞,他们还住得下,我的家就是他们的家。我本来打算——贾迪斯先生,你还记得那位对我表示好感的显赫的摄政王吧,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我本来打算让我儿子和大家闺秀结婚的;可是,现在上帝做出这样的安排,我们只好服从了!”

    来客里面有帕迪戈尔夫妇。帕迪戈尔先生样子很固执,穿着宽大的背心,头发又短又硬,他总是用低沉而洪亮的声音说,他捐了多少钱,他老婆捐了多少钱,他的五个孩子捐了多少钱。来客里面还有奎尔先生,他的头发还是往后拢着,鬓角上的两个大发卷闪着亮光。他不是以失恋者,而是以年轻的(至少是没有结过婚的)维斯克小姐的未婚夫的身份出现的。那个维斯克小姐也来了,我的监护人说,维斯克小姐的任务是:向世人说明女人的公众事务就是男人的公众事务,而男人和女人唯一真正的公众事务,就是在公众大会上要求通过为世界大事做出的带宣言性质的决议。来客不多,但是,就像平时人们在杰利比太太家里看到的客人那样,都是专门从事公众事务的。除了我已经提过的那些人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邋遢的女人,戴的帽子歪在一边,穿的衣服还带着标价签,凯蒂对我说,她那没人过问的家,简直像一大堆垃圾,而她常去的那个教堂则像卖杂货的集市。最后还有一个非常爱吵架的绅士,他说,他的任务就是要把每个人当作亲兄弟,可是,他对他那人口众多的家庭,似乎并不怎么关心。

    这些人和举行婚礼这种事情显得特别不协调,要是故意把这样的人找来凑在一起,那倒是很困难的。像婚姻这样的家庭琐事,他们尤其受不了;事实上,在我们坐下来吃喜酒之前,维斯克小姐就义愤填膺地对我们说,把妇女的任务限制在家庭的小圈圈里,完全是男人——虐待妇女的暴君——对她们的一种侮辱。他们这些人还有一种特点,那就是每个负有任务的人,对别人的任务毫不关心(只有奎尔先生是例外,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他的任务就是对别人的任务发生强烈的兴趣)。比方说,帕迪戈尔太太坚定地认为,牢牢地抓着穷人,硬把布施塞给他们,就是她所遵行的办法,也是唯一正确的办法;而维斯克小姐却坚定地认为,世界上唯一有现实意义的事情,就是把妇女从男人,那些虐待妇女的暴君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杰利比太太呢,她一直在微笑着,觉得人们只看见别的事情,而看不见伯里奥布拉-加纳,目光未免太短浅了。

    可是,我刚才讲的是我们在回家途中谈话的内容,而没有先谈凯蒂结婚的事情。原来,我们大家都到教堂去了,杰利比先生把凯蒂正式托给了普林斯。在举行婚礼的时候,特维德洛甫先生把大礼帽夹在左腋下,帽底很像大炮的炮口,对着那个牧师,他的眼睛向上翻着,差点碰着了假发,他站在我们当伴娘的人后面,身子笔挺,肩膀高耸,婚礼完毕以后,又频频向我们鞠躬,他自始至终的那副神气,要想恰到好处地描写出来,那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维斯克小姐这个人,我不敢说她长得很漂亮,只能说她的态度很严肃,她在整个婚礼中,脸上一直带着蔑视的表情,仿佛结婚典礼就是妇女受的一种虐待。杰利比太太脸上带着泰然自若的笑容,眼睛发出闪闪的亮光,似乎是所有在场的人里面,最漠不关心的人了。

    我们按时回来吃喜酒,杰利比太太坐在首席,杰利比先生坐在末席。入席之前,凯蒂偷偷跑到楼上去,再一次亲一亲那些小孩子,并告诉他们,她的姓改成特维德洛甫了。可是,啤啤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意外的高兴,反而伤心得躺在地上大哭大闹,所以,凯蒂叫我上楼来的时候,我只好同意把他带到大人的饭桌上来。啤啤就坐在我膝上。杰利比太太看见他的围涎很脏,就说:“噢,啤啤,你真淘气,你怎么弄得跟小猪似的!”可是,说完这话以后,又显得若无其事了。啤啤很老实,但是他把挪亚带到楼下来(我们去教堂以前,我送给他一只方舟(2),挪亚就是从那上面拆下来的),头朝下地浸在酒杯里,然后又放进嘴里。

    我的监护人脾气随和,通情达理,而且总是满脸笑容,所以就是和这些枯燥无味的人相处也能相当融洽。他们只会谈自己那一套,别的事情似乎都谈不了,可是他们就连自己那一套也谈不好,因为他们不能把它和别的事情联系起来,当作世界事务的一部分。还是我的监护人转变了话题,让大家说些吉利话,使凯蒂快活起来,也使我们那顿喜酒吃得热热闹闹。我真不敢设想,要是没有他,我们会搞成什么样子,因为所有在座的人都看不起新婚夫妇和老特维德洛甫先生,而老特维德洛甫先生却想凭着翩翩的风度,觉得自己高人一筹——总之,那情况的确不妙。

    后来,可怜的凯蒂不得不走了,她的全部财产放在雇来的双马马车的车顶上,准备和她丈夫一起到格拉夫桑德去。凯蒂对她那悲惨的家庭依依不舍,临走时又无限温柔地搂着她妈妈的脖子,那情景实在令人感动。

    “妈,我不能继续写您口授的信,实在抱歉,”凯蒂低声哭着说。“我希望您能原谅我。”

    “噢,凯蒂啊,凯蒂!”杰利比太太说,“我不是一再跟你说过,我已经雇了一个男孩,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妈,您一点也不生我的气吧,是不是?妈,在我离开以前,您说说,您不生我的气,好吗?”

    “凯蒂啊,你真是个傻丫头,”杰利比太太说,“难道我的样子像生气?我哪有心思生气?我哪有工夫生气?你这是怎么搞的!”

    “妈,我走了以后,您要稍微照顾照顾爸爸。”

    杰利比太太听到这个异想天开的要求,几乎笑出声来。“你这孩子真是自作多情,”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着凯蒂后背。“你走吧。我们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哩。呶,再见吧,凯蒂,祝你快乐!”

    然后,凯蒂又去搂着她爸爸,和他脸贴着脸,好像他是个又傻又可怜的受委屈的孩子。凯蒂是在门厅里跟父母分的手。她父亲把她放开,掏出手绢来,坐在台阶上,头靠着墙。我希望,他头靠着墙,能得到一些安慰。我现在几乎相信,他当时真的得到安慰了。

    后来,普林斯挽着凯蒂的胳膊,感情激动而又恭恭敬敬地转过去对着他父亲;这时候,他父亲的风度简直美妙得无与伦比。

    “爸爸,谢谢您,谢谢您!”普林斯一边说,一边吻着他的手,“您对我们的婚事太关怀了,我非常感激您,我敢说,凯蒂也非常感激您。”

    “非常感激,”凯蒂抽噎着说。“非—常—感—激!”

    “亲爱的孩子,”特维德洛甫先生说,“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如果这会儿有哪个女神在上空遨游,低头看见这个情况,而且,只要你们永远孝顺,那么,我就算得到了报答。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忽视你们的责任。”

    “绝对不会,亲爱的爸爸!”普林斯喊道。

    “不会,不会,亲爱的特维德洛甫先生!”凯蒂说。

    “这就对啦,”特维德洛甫先生回答说。“亲爱的孩子,我的家是你们的,我的心是你们的,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我决不离开你们,除非是死神让我们永别。亲爱的孩子,你是不是想请一个星期假?”

    “对,一个星期,亲爱的爸爸。下星期这个时候,我们就回来。”

    “亲爱的孩子,”特维德洛甫先生说,“目前的情况是一个例外,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严格遵守时间。把舞蹈学校维持下去,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万一学生们受到怠慢,她们也会生气。”

    “爸爸,下星期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赶回家来吃中饭。”

    “好极啦!”特维德洛甫先生说。“亲爱的卡罗琳(3),你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屋子生上火,你们可以在我屋里吃中饭。是的,是的,普林斯!”他料到儿子出于克己,可能会加以拒绝,便装模作样地说,“你和卡罗琳在阁楼里吃饭,可能感到不习惯,所以第一天你们还是在我屋里吃饭吧。好吧,祝你们幸福!”

    他们坐着马车走了,我真不知道,使我感到最奇怪的,是杰利比太太呢,还是特维德洛甫先生。后来,我跟监护人和婀达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也有同样的感想。可是,在我们坐车离开以前,杰利比先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竟走过来向我致谢,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意味深长。我当时就站在门厅里,他跑过来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激动地说:“先生,这没有什么。您不必客气!”

    “监护人,我希望新婚夫妇事事如意,”我说道,那时我们三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小老太太,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要有耐心,我们等着瞧罢。”

    “今天是刮东风吗?”我鼓起勇气来问他。

    他纵声大笑,回答说:“不是。”

    “不过,今天早上是刮东风来着,”我说。

    他又说“不是”;这一回,婀达也肯定地说“不是”,而且还摇摇头,头上的金发插着鲜花,看上去好像明媚的春天。“你这丑丫头,你哪里晓得什么是东风,”我一边说,一边爱慕地吻着她,因为我实在情不自禁了。

    是啊!他们说,只要有我在场,就不可能刮东风;他们还说,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艳阳天。我很清楚,他们这样说,完全是由于爱怜我,而且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即使我将来把这些话涂掉,那我现在还是要记下来,因为这给我一个很大的慰藉。

    * * *

    (1) 公报是官方的报纸,公布政府文告,法律事务,以及宣布破产、调职等事宜。

    (2) 见《旧约全书·创世记》第6章,在洪水泛滥前,挪亚得上帝启示做了一只方舟,把妻儿和一些动物搬到船上,得免于难。这里指的是模仿挪亚方舟做的玩具。

    (3) 卡罗琳是凯蒂的全称,特维德洛甫是讲究风度的人,所以不用简称或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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