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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是合唱团在不断重复和转换着神明的名字。

    拉达克利须那[6],拉达克利须那,

    拉达克利须那,拉达克利须那,

    克利须那拉达,拉达克利须那,

    拉达克利须那,拉达克利须那……

    他们不断地吟唱,惊醒了迎宾馆内正在沉睡的门卫;他靠在他那柄铁头的长矛上睡着了。

    “我现在必须回去了,祝你晚安,”阿齐兹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完全忘记了他们并不是朋友,他的思绪完全集中在了比那些山洞更为遥远,也更加美丽的事情上面。他的手被握住了,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何其可憎,于是柔声道:“你不再觉得我残酷了吧?”

    “不了。”

    “你是怎么辨别出来的,你这个奇怪的家伙?”

    “这有何难,在这方面我总是很清楚的。”

    “你总能分辨出一个陌生人是否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

    “那么你就是个东方人啦。”边说他边松开了自己的手,微微有点颤抖。这些话——在这个循环的一开始,他曾在那清真寺里对莫尔太太说过的话[7],从那时开始,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他才终于获得解脱。绝不要跟英国人交朋友!清真寺,石窟,清真寺,石窟。而在这里,他却又开始了。他把那听神奇的药膏递给了拉尔夫。“拿着吧,用的时候你会想起我。我不想把它要回来了。我必须送你一样小礼物,而这就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你是莫尔太太的儿子。”

    “我是她儿子,”他喃喃自语;阿齐兹内心一直深深隐藏着的一部分情感似乎不由分说地开始蠕动,顽强地想冒出头来。

    “可你也是希思洛普的弟弟,唉!两个民族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我知道。现在还不能。”

    “你母亲跟你说起过我吗?”

    “是的。”然后,拉尔夫的声音和身体姿态突然发生了一种阿齐兹无法理解的骤变,他继续道:“在她的信里,在她的信里。她爱你。”

    “是的,你母亲是这整个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他沉默了,他为自己如此深切的感激之情而大惑不解。莫尔太太这永恒的善良到底价值几何?如果细究考量,几乎一钱不值。她并没有出庭为他作证,也没有到监狱去探望他,然而她却悄悄地潜入了他心灵的最深处,他一直都非常崇敬、爱慕她。“现在正值我们的雨季,印度最好的季节,”他说,这时,游行的灯火在起伏波动,就仿佛一块被风搅动的幕布上刺绣的图案。“我多希望她能看到它们,我们雨季的阵雨。现在正是皆大欢喜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幼。他们全都在广阔的天地间尽情呼喊、快活无比,尽管我们不能跟随在他们后边;所有的水池全都满了,所以他们尽情地舞蹈,而这就是印度。真希望你不是跟公务在身的官员一起来的,那样我就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的国家,可我不能这么做。也许我可以就带你出去划划船,现在就去,可以玩上短短的半个钟头。”

    那个循环又开始了吗?他整个内心涨得满满的,已经情难自已。他必须溜到外面的黑暗中,至少做好这一件事,向莫尔太太的儿子聊表敬意。他知道那些船桨在哪里——他们故意藏起来就是为了不让那些游客划船出游——他还多拿上了一对船桨,以备碰上另一条船可以给他们用;菲尔丁夫妇是用长竹竿替代船桨把船划出去的,他们没准儿会遇上麻烦,因为已经开始起风了。

    一来到水上,他就变得轻松愉快了。对他来说,只要有一个友好的举动开了头,就自然会引出另一个,很快,他殷勤好客的热情就迅速迸发出来,他开始尽心竭力地尽起马乌的地主之谊来了。他说服自己,自以为已经了解了那疯狂的游行仪式的真谛,随着其宗教礼仪渐趋复杂,游行队伍的灯光越来越亮,喧闹声也越来越响。几乎都不用扳桨,因为清新的微风正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吹拂。荆棘刮擦着船底,他们已经驶进了一个小沙洲,惊起一滩鸥鹭。八月里的洪水那奇怪而又短暂的生命将他们整个托起,就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一样。

    他们的船是只没有舵的小舢板。身为客人的拉尔夫蜷缩在船尾,双手抱着那副备用的船桨,任何细节的问题都没有问。不一会儿,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又是一道——沉闷的天穹上两道红色的划痕。“那是邦主吗?”他问道。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往回划一点。”

    “可是没有邦主了——什么都没——”

    “往回划一点,你就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阿齐兹发现逆风往回划殊非易事。不过他仍旧双眼紧盯住标志着迎宾馆的那点灯火,使劲地往回扳了几桨。

    “看那儿……”

    在黑暗中飘浮着的是位国王,坐在一顶伞盖之下,身着亮光闪闪的王袍……

    “我没办法告诉你那到底是什么,这是肯定的,”他悄声道。“殿下已经逝世。我想我们该马上回去啦。”

    他们已经接近了那个皇家陵寝所在的山岬,透过林间的一个空隙正好可以看到邦主父王陵寝前的石像和石制的伞盖。原来如此。他听说过这个塑像——花费巨资模仿真人塑造而成——可是之前从没有机会亲眼看到,虽然他经常在这湖上泛舟。只有从一个位置才能看到它,而拉尔夫就恰好将他带到了此处。他慌忙掉转船头,感觉他这位同伴与其说是个游客,倒更像是个导游了。他问:“咱们现在回去吗?”

    “那边还有游行呢。”

    “我倒宁肯不要靠得太近——他们的习俗怪得很,也许会对你有所伤害的。”

    “稍微靠近一点吧。”

    阿齐兹同意了。他从心里知道这是莫尔太太的儿子,确实,他在用心去感受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拉达克利须那,拉达克利须那,拉达克利须那,拉达克利须那,克利须那拉达,”圣歌在继续吟唱,然后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在歌声的间隙他听到了——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在昌德拉布尔受审时一度响起过的那拯救和超度的音节[8]。

    “莫尔先生,别告诉任何人邦主已经死了。现在这还是个秘密,照理我是不该泄露出来的。我们假装他还活着,等到节日过后再宣布死讯,以免影响了大家过节的情绪。你还想靠得再近一点吗?”

    “是的。”

    游行队伍手持的火把已经开始将对岸照亮,他尽量不把小船驶进那刺目的火光当中。火箭焰火仍在不停施放,礼炮也仍在轰响。突然间,比他估计的要近得多,克利须那的那台大轿已经从一堵荒废的墙后面出现了,正沿着那精雕细刻、闪闪发光的水边台阶向下走来。大轿两边的歌手们不断地翻腾跳跃,有个女人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个既狂野又漂亮的年轻圣女,鲜花满头。她在赞颂主神的时候并不把祂归结为任何的象征——她就是这样理解祂的。而其他人则以各种象征来赞颂祂[9],将其视作身体的这个或是那个器官,或者视作天空的表现形式。下了台阶他们冲向浅滩,站立在湖水的微波之中,一顿圣餐已经准备就绪,由那些自觉够格的人们分享。老戈德博尔发现了他们那条正在风中漂荡的小船,然后挥舞起手臂——到底是出于愤怒还是高兴,阿齐兹永远不得而知。岸上站着马乌世俗权势的象征——大象、大炮和人群——而在它们之上,一场狂暴的暴风雨正蓄势待发,起先只局限于上层空气当中。狂风大作,将黑暗和火光搅成了一锅粥,瓢泼的雨幕从北边疾驰而至,稍停了片刻,又从南边席卷而来,开始从下面倒灌上来,风雨交加之中,歌手们在拼力挣扎,唱出每一个音符,然而满怀恐惧,准备着要将主神扔掉——那是主神自己的意愿(人类岂能扔掉神明)——扔进暴风雨中。祂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被扔掉,随之扔掉的还有象头神[10]的小雕像、生长才十天的成筐谷粒以及斋月用过的台阿兹叶[11]的小祭品——替罪羊、谷壳麸皮、通途的象征物;要想找到通途殊非易事,它不在此时,不在此地,它只有在无可企及之处才能被理解和获致:那被扔掉的主神就是这样的一种寓意和象征。

    戈库尔村的模型再次出现在那个木盘上。它是那银质神像的替身——那神像永远不会离开它那鲜花簇拥的神龛——由它代替神像被毁灭。一位侍从把它抓在手中,扯掉那蓝白两色的旗幡。他全身赤裸,宽阔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印度人再一次展示出身体的健美——将拯救与超度的大门关闭是他世代相传的职责。他踏入黑色的水中,将木盘向前推行,直到那些黏土的人像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开始在雨水中消融,坎萨王终于跟主神的父母不分彼此、融为一体。黑色而持续不断的细浪啜饮着、蚕食着,随后一个巨浪涌来,接着听到英国人的喊叫:“当心!”

    两条小船撞在了一起。

    四位局外人齐齐地猛然伸出手臂拼命挣扎,因为手里的船桨和竹竿全都伸了出来,看起来活像个神话中的怪物在旋风中打转。当他们无助地朝那位侍从径直漂去时,信徒们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欢欣齐声嚎叫起来。那位侍从则漠然地等着他们,漂亮的黑脸上毫无表情,当他木盘中那最后一点黏土全都融化在水中之后,盘子撞上了船身。

    撞击力很小,不过离盘子最近的斯黛拉本能地退缩到她丈夫的臂膀中,随后向前一冲,然后又猛地撞上了阿齐兹,她这来回的碰撞使两条小船全都倾覆了。四个人跌入了浅浅的温水中,挣扎着站起身来时正好融入一阵喧闹的狂飙中。船桨、圣盘还有罗尼和阿黛拉的来信,全都散落开来,凌乱地漂浮在水面上。礼炮轰鸣,鼓声咚咚,大象嘶鸣,又全都淹没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炸雷声中,并没有闪电伴随,就像是锤头敲裂了头顶上的苍穹。

    如果印度承认有一个高潮存在的话,那这就是那高潮的时刻。雨锲而不舍地逐步在完成将每个人和每样东西彻底淋透的工作,大轿上那金色的织物和背后那贵重的蝶形旗幡很快就被淋坏了。有些火把已经熄灭,烟花没办法点燃,歌声也开始渐歇,木盘还给了戈德博尔教授,他拈起一点粘在上面的湿泥,并不怎么郑重地抹在自己的前额上。不管是该不该发生的,反正已经发生了,当那几个贸然的闯入者终于站稳脚跟爬起来之后,成群的印度教徒也开始散漫地往城里走去。神像也被抬了回去,第二天当王族的神龛前那绛红和品绿的帘幕降下之时,它也将经历一次它个人的死亡。那歌声还持续了更长的时间……信仰那参差不齐的边缘……无法令人满意而又缺乏戏剧性的乱糟糟一团……“神就是爱。”回望过去二十四小时这影影绰绰的一大片,谁也说不清它那情感的中心到底在何处,就像谁都无法确定一块云彩的中心在哪儿一样。

    * * *

    [1] 一支由成年男子和男孩组成的圣教剧团……表演其信仰的各种动作和冥想:这一圣教舞蹈原是在恰达布尔演出的;J·R·阿克雷的《印度假期》中曾有描述。关于克利须那,可参见W·G·阿彻的《克利须那之爱》,一九五六。至于福斯特对此的评论。那三个步骤的传说象征着因陀罗——雨神和雷神,印度教吠陀经籍中所载的众神之首——逐渐降至大梵天、湿婆和毗湿奴(其第八个化身即克利须那)之下的过程。“恶龙之死”指的是克利须那宰杀恶龙阿加苏拉(Aghsura,其实是一条巨蛇),祂跳进它的嘴里、撑破它的胃部以拯救它已经吞食的牧人和牛犊。“变成一把雨伞的大山”指的是神话中的高瓦尔德汗山(Govardhan),克利须那曾坐在其山顶,通过口称“我就是高山,崇拜我吧”将对于因陀罗的崇拜转移至自身;因陀罗降下倾盆骤雨意欲将顶礼膜拜的牧牛人冲走,但克利须那用一个手指将大山举起,当作雨伞庇护他们。在福斯特和阿克雷观看的那场舞蹈当中,那个呼唤毗湿奴求其赐福于他的饭食的苦行僧发现他的饭食也同时受到身为婴儿的克利须那的触摸和沾污。

    [2] 清道夫的乐队:这样一个“用铁锹敲打筛子”的乐队,福斯特在记述代瓦斯邦邦主一位公主的诞生庆典时曾予描写(一九二一年五月十七日致母亲的信,《雪山神女之山》中也有描述)。

    [3] 被藐视与被厌弃的贱民:典出《以赛亚书》第五十三章第三节。

    [4] 此皆因犹太人处事不利所致也:罗尼的感想或许跟印度总督(一九二一至一九二六年)李丁勋爵鲁弗斯·丹尼尔·伊萨克斯与印度事务大臣埃德温·蒙塔古(一九一七至一九二二年)均为犹太人有关。福斯特在《犹太意识》(见《为民主两度欢呼》,阿宾格版,第14页)一文中曾写道“在印度,在一九二一年,一位上校曾借给我那本(臭名昭著的排犹谰言之作)《锡安长老礼仪规范》”。

    [5] 一下子就碰响了三个音:福斯特在一九二一年四月一日致母亲的信(收录于《雪山神女之山》)中提到“两台钢琴(其中一台还是三角钢琴)、一台风琴还有一台音叉琴,全都是新的又全都没办法弹奏,它们的琴键都粘在一起而它们的框架又全都因干燥而开裂了”。

    [6] 拉达克利须那:拉达是克利须那的配偶。在印度教的祈祷集会上,虔诚的信徒会抑扬顿挫地反复吟唱这两个名字。

    [7] 参见第二章。

    [8] 参见第二十四章印度民众对于莫尔太太以讹传讹的呼唤:“埃斯米斯·埃斯莫尔。”

    [9] 她在赞颂主神的时候并不把祂归结为任何的象征……其他人则以各种象征来赞颂祂:这是从福斯特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八日致母亲的一封信中的内容(同时收入《雪山神女之山》)改写而成的:“有些人赞颂主神时并不把祂归结为任何象征,另外的人则以各种象征赞颂祂:同样的愚昧与哲学的混杂贯穿了整个的圣节。”

    [10] 象头神:身体肥胖、生有象头的象头神(Ganpati或Ganesh)是学识之神,能给人带来成功,通常在印度教徒崇拜各色神灵的开始阶段向其敬拜乞灵。

    [11] 参见第十一及二十一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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