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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街灯的光芒在马路上凝成了霜,没有人,只有带刺的风,从光秃的街树落在我的身上。我拉下帽子,翻起衣领,两手插在衣袋里萧瑟的走着,我已经忘记打算我应当走向何处。汽车都已被征,电车早已没有,梅瀛子地方太远,那么我是否该坐车回家呢?但这联想与概念,只是模糊地在脑中滑过,而我思想与意识只浸在白苹的态度上。是她良心上的激冲,还是发现我知道她的底细而恼羞成怒了呢? 不然,难道还有特别不能告人的隐衷,使她的理智与情感冲突了呢?
我默思着,低着头,迟缓地走着。我没有注意街景,但似乎沿马路上有一辆黑色的汽车,车影斜睡在地上,正当我履步踏着这车影的时候,突然车门开了,一个黑衣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辛苦了。”一声轻笑,她站在我的面前。
“……”我楞了。
“上车罢,朋友。”
“谢谢你!”我轻蔑地一瞥低下头,像俘虏般跨进了车子。
“该庆贺你成功了吧?”
在车灯中,我看到黑色面纱里闪光的眼睛,眼睛下是甜蜜的笑容,我开始闻到那熟悉的香气。
不错,是梅瀛子,突然她关灭车灯,车外的光亮进来,我从黝黯中看到黑色面纱上细白的珠子,与粉白的面庞上漆黑的眼珠。是一种威胁,我悄悄地从衬衫里,把那包文件摸出来,平淡地递给她。我沉默着,也没有看她。
“后悔了么?”
“并不 ,”我冷淡地说:“你放心。”
“回家么?”她发动了车子。
“听凭你。”
“让我带你到新鲜地方去寻乐一下吧。”
“谢谢你。”我说。
她用极快的速率在马路上飞驶,我在迷惘中沉默着没有注意路径,没有望窗外,也没有望她。
总有一刻多钟的时间,车子方才慢下来,弯进一条竹篱的胡同,从深灰,淡灰,以至于透明,于是我看见灿烂的灯火,车子就在灯火中进去,停在园中,梅瀛子打开车门,有刺激的爵士音乐拥来,我在这音乐气氛中跳下。我看到霓虹灯 standford 的字眼。
多少的灯光集在黑色的姑娘身上,如今我注意到梅瀛子在 玄狐外衣中的风韵,但是她笑了,手臂挽着我的手臂,越过了花园,在花木枯尽的四周,轮柏显示那无比的灿烂。弹门启处,水汀的热度外拥,刺激的音乐突然响亮,我伴着梅瀛子进去,同在衣帽间存放了衣帽。梅瀛子现在穿着蓝色上衣,白绸的反领吐露了柔和颈颐,淡黄底红蓝方格的呢裙,未掩去小腿匀称的线条。她边走边笑:
“你第一次来这里吧。”
我点头,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从层层的深幔里进去,我看见了光看见了色,浓郁的音乐与谑笑中,我意识到夜阑世界里的罪恶。
坐下,梅瀛子对侍者说:
“姜汁酒。”于是问我:“你呢?”
“永远追随着你。”我说。
“两杯姜汁酒。”她又说。
我沉默,没有听,没有看,对一切声色的刺激我没有反应,一直到酒来的时候,梅瀛子举杯说:
“祝你胜利。”
“胜利属于你的。”
“不跳舞么?”
我摇摇头,抽起烟,呼吐那消散的烟雾,像呼吐我淡淡的哀愁。
音乐停时,电灯骤亮,无数的青年男女都过来同梅瀛子招呼,我没有理他们,梅瀛子也没有同我介绍。
第二次音乐起时,有几个男子到梅瀛子前来请舞,但是梅瀛子谢绝了,过后她说:
“今夜第一只舞,我永远为我们的英雄保留。”
“我只是你的奴隶。” 我讽刺地说着,站起来到她的面前,我说:“似乎不能让我美丽的主人失信,也不能让无数的青年失望了。”
在舞池中,我开始发现这里竟是另外的世界,拥挤的人群里,我没有看见一个中国男子,日本人倒是不少,我说:
“这是什么样一个世界呢?”
“是香粉甜酒与血的结晶。”她说。
回座后,我又开始沉默,梅瀛子低声说:
“还不能忘去你工作中的紧张么?”
“怎么?”
“初次的征战常常是这样的。”她笑:“现在你来。”她站起:“你必须有更大的刺激来忘去你的紧张。”她走着,我伴着她,没有给她回答。
她走到我身边,紧靠着我,看看周围没有人她才低声地:
“豪赌一下吧,天明时我来寻你,你应当早点把白苹的文件拿回去。”
出了层层的深幔,走过弯弯的过道,又走进层层的深幔,于是我们踏进了赌窟,梅瀛子从玄狐钱包里,拿出两束钞票给我。
“让我们合股。”她说。
当我在轮盘桌边坐下,侍者递来了纸烟,梅瀛子说:
“那么让我回头来看你。”
我望着她阳光般在深幔中消失,我不经意的跟着人们在赌盘里下注。但是我的心是迷惘的,我没有意识到什么,但随时有白苹的怒意,火漆封好的文件,梅瀛子的笑容,以及友谊,工作,战争,间谍等的概念,似有似无,像快像慢的在我的观念的海里忽隐忽没的浮沉。
待赌注陆续输去,我的心开始收回,慢慢的我集中在赌博上面,我在巨大的筹码进出中,终于忘去刚才烦恼的综错。
人生也许就是赌博的陶醉,在这一瞬息间,我没有想到世界,也没有想到梅瀛子与白苹的存在,没有想到我在世上的意义,甚至我也没有想到金钱,我只计较筹码的涨落与轮球的旋律,我在浅狭的范畴里摸索我的命运。
我注意时间已近五时,但是梅瀛子还没有回来,我不想再赌,于是把筹码兑现,悄然走到舞场。音乐台上,这时有日本的美丽少女在歌唱日本歌,我走到近旁倾听,在曲终掌声之中,大家争呼再一曲时,我用英文写一个字条,我说:
“姑娘,这是中国的土地与中国的夜阑,唱一只中国歌吧 ,‘黄浦江头的落日’如何?”
我的请求竟没有失败,再唱的时候,果然是“黄浦江头的落日”, 于是我鼓掌,全厅都鼓掌了。在她下来的时候,我过去求舞 ,到舞池中我才说:
“谢谢你,你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自然。”她笑:“你是梅瀛子的朋友。”
“不。”我否认说:“我在这里并没有朋友。”
“那么太可怜了,”她娇憨地笑:“我做你的朋友好么?”
“为什么?为我意外的请求,为我袋里的钱,还是为我心头的爱呢?”
“为你把第一只舞赠我。”
“这有什么稀奇呢。我是一个毫无尊严的男子!”
“但是梅瀛子把第一只舞留着赠你,而你把第一只舞赠我。”
“又是梅瀛子!”我惊奇而愤恨,我说:“你难道就自以为不如梅瀛子么?”
“你以为你高于梅瀛子么?”
我沉默,舞终时我就一个人出来,穿过了层层的深幔,没有穿大衣,就走出到小园。
今而后我就是梅瀛子的工具了么?————我抽起烟,想,为自由,为爱,为民族,我难道必非在梅瀛子的支配下工作,我不能到后方去做任何的事情么?把我安置在白苹的对面,永远在狭小的圆圈里盘旋,这难道就是我唯一的能耐么?
无数的哀怨在我心头浮起,我决计要脱离这份羁绊,我不再 行梅瀛子的吩咐。我一时决定了马上回家,预备一觉醒后再打算我的前途,我敏捷地走向里面,我想去取我的衣帽,但刚一进门的时候!
“怎么?哪里去了?”迎面就是梅瀛子,她似乎已经在赌窟舞场中寻遍,微喘着说。
“在散步。”我淡漠地说,看到她手里的钱包,与钱包后面报纸包着的书本,这本书很厚,我想到这里面正夹着白苹的文件。
“走么?”
“好的。”我说着去拿衣帽。披好大衣,我们一同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微亮。她把纸包交给我说:
“需要钱么?”
“啊 ,”我说:“赌赢了,这是钱。”我拿袋里厚重的钞票给她。
“你留着。”她说:“看过白苹后,夜里再在这里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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