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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你的书稿来也可以。”她说:“我还可以在隔壁客厅里设一个铺位,晚了你也可以宿在这里。”
“你太期望我了。”
“也许。”她说:“但是我不许你在这里招待朋友。”
“只许我一个人来。”
“只许你一个人来工作。”她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家里有太多朋友来看你,你可以来这里。”
“你也可以不出去么?”我说。
“我有我的世界,我为什么不出去?”她骄傲而深沉地说:“但是我不在你也可以随便进出,用不着管我。偶尔碰着,我们就一同在这里吃一顿饭,喝一杯茶,谈谈。”
“假如我偶尔要陪你出去走走呢?”
“除了看一场戏一场电影。”她说:“别的都不许。”
“你太好了,白苹。”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
“你不要以为我好,”白苹自信而骄傲地说:“我只是作一种试验,有人说,许多人都被我带得只知道玩,不务正业了,我倒要看看我是否也会让一个人在我身边做他应做的事情。”
我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阿美进来,问是否可以开饭了?白苹问我:
“饿么?”
“问你自己吧。”我说。
“开吧。”白苹沉吟了一会对阿美说。
我到盥洗室去,洗好手出来,白苹已经站起,她说:
“你还没有到过我的客厅吧。”
她走在前面,那只波斯种的猫跟着,我也跟着,我们走进隔壁的房间,门外是衣架,架上挂着一件雨衣,里面有两间她寝室大小的房间,中间挂着银灰色的绒幔,一面是客厅,一面是饭厅。客厅四壁有几幅齐白石吴昌硕等字画,落地放着几盆花,一架日本式小围屏,四只软矮凳围着寝室垫里一样的圆铜盆,上面的洋火,烟灰缸与烟匣,几只灰色的沙发,地上是灰色的地毡,沙发旁边都放着矮几,独独没有一张正式的桌子。饭厅里是一架酒柜,一张方桌,铺着四角有黄花的灰台布,上面一个玻璃的水果缸,装满了橘子。四把灰布坐垫的椅子,角落上有二架盆花,都是倒挂淡竹叶。家俱都是无漆的白木,地上是银色的地毡。墙上有一幅画,是任伯年的山水,一面是一只荷兰乡村里常用的钟。我说:
“你是这样喜欢银色么?”
“你不喜欢么?”她在酒柜上放整了几只玻璃杯子。
“我很爱银色,但不喜欢。”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爱银色的情调,但它总像有潜在的凄凉似的,常唤起我淡淡的哀愁。”
“那么你喜欢什么呢?”
“白色,纯白色。”
“我爱白色,但不喜欢。”
“你是说……”
“我爱它纯洁,但觉得不深刻。”她说:“你不觉得银色比白色深刻么?”
“是的。白色好像里面是空的,银色好像里面有点东西,”我说:“可是里面有什么呢,是一种令人起淡淡的哀愁的潜在的凄凉。”
“也许。”她望着酒柜上的酒瓶,好像不很注意我谈话似的说:“你喝点酒么?”
“好的,但是你不许喝。”
“我也喝一点点。”她说:“什么酒?”
“葡萄酒。”我说。
“我喝薄荷酒。”
她为我斟了一杯红葡萄酒,她自斟了一杯薄荷酒,冲了苏打水。她把两杯酒放在桌上,一杯是深红,一杯是碧绿,中间是一缸金黄的美国橘子,是多么诱人的颜色叫我注视着它,白苹开始坐下。
阿美捧起筷匙饭菜,筷是银的,碗碟素平无花,都是白色,并不是上好的磁器,但都非常可爱。菜肴是三菜一汤,非常简单。白苹也没有对我说一句客气话,她吩咐阿美去烧点咖啡,于是举起酒杯说:
“我用这杯酒,祝你新定的生活永远像这样碧绿长春。” “我用这杯酒,祝你永远光明美丽与灿烂。”
我们喝了一口酒,大家都笑了。
菜很可口,我饭吃得很多。我说:
“这是我平生最美丽的饭菜了。”
“真的么?”她说。
“我是第一个一个人伴你这样吃饭么?”
“这难道于你的美感有关系么?”
“不,”我说:“假如要我在美感以外还有点光荣的话。”
“没有光荣。”她说。
“但是我不希望是同你去杭州的日本人。”
“梅瀛子告诉你的?”她说。
“是的。”
“那么你妒嫉我们同行的十一个日本男女中的哪一个呢?”她说。
“你在这里全数招待过他们?”
“你以为这间房间可以招待十一个客人么?”
“总之,日本人走进你房间,同他们军队走进我们的国土一样的使我不快。”
“你真以为我的地址,是随便哪一国人都可以告诉的?”她皱着眉说。
“那么,那么你没有骗我?”
“假如有呢?”
“那么我的美感以外的感觉是侮辱。”
“我不撒谎,”她正经地说:“但在你也许还是侮辱。”
“你是说……”
“我是说当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天天倒有一位波斯人坐在你的座位陪着我。”
“是谁呢?”我笑着,我不知我笑容中是否有妒嫉的色彩,我说:“白苹,告诉我。”
“现在就在我们的旁边。”她没有望我,用筷子夹一块鱼放在匙碟里推过去,叫:“吉迷。”
“渺乎……”我看到那只波斯种的白猫从椅上爬上来。
我笑了,白苹还是守着猫在吃鱼。
阿美进来,从酒柜抽屉里拿两把刀,一把给白苹一把给我。我开始切橘子,白苹还是守着猫,头也没有抬起来对阿美说:
“咖啡拿到我房间去。”
“吃水果么?”我说。
“不。”她抬起头,微笑着说:“谢谢你。”
阿美给我们手巾,白苹站起来,她说:
“那面去坐吧。”
吉迷跟着她,我也跟着她,我听见时钟正敲一点,是一种非常单纯短促的声音,我不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