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吉本自传最新章节!

    ————作为回忆录的续编

    谢菲尔德小序

    当我准备将吉本先生的《回忆录》付印时,我想到有必要从回忆录停写的时候起,就是从他在1788年回返瑞士以后不久起,添上一个续篇。检阅他跟我的通信,使我想到添续篇的最好办法,还是发表从那时起到他逝世为止的他的书简。这样,我可以用吉本先生的语言,而不是用我自己的语言,给予读者较大的满意;在读者也可以看到他作为书简作家的一个新出现的美好面貌。

    我用偶尔插入少数几个句子的方法,以避免因为叙事脱节而可能产生的不利情况。怀有成见或者喜欢挑剔的批评家,也许会责怪这批书信的某些部分讲的是鸡毛蒜皮;但我要自吹一下,许多读者将因在这些部分也能发现我的朋友的亲切情感和日常生活上的性格特点而感到喜慰。他的书信,一般说来,同他谈话时的风格腔调非常相似;其特点是活泼、优雅、精当,具有极其广泛和正确的知识。他始终是对人有教益和使人觉得愉快的;在大体上,他的谈话里有一条欢悦的脉络,防止了言语变沉闷,即使住在乡下人家几个月也一直是这样。

    有人揣想,他总是在讲话之前先将要讲的意思打个腹稿的;可是他在交谈中的出口快速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过在他坐下来写个短笺或者一封信之前,倒确实是先在心里将要写的意思完全条理好了的。在其他写作活动上,他也尽可能用这样的方法。他偶尔还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趟,然后完成一句他自己所欣赏的句子。他曾高兴地对我说,有时他得多次修改,方才可以将某种意见用他自己的批评眼光所能满意的方式表达出来。他那有条理地预作布置的习惯,就他本人来说,又得助于卓越的记忆力和正确的判断力,这是很可以介绍给希望写作完美的人作参考的。

    《回忆录》回忆所及,尽管已经超过了吉本先生回洛桑的时间,但我仍想插入几封在他刚到洛桑后所写的信,另外还想将他在去世前几天所写的最后一个短笺也收录在内。书信中有一部分并不涉及什么事件,但这些书信都是关系到并且叙述到他的主张或工作的。

    致谢菲尔德勋爵的信

    一七八八年七月三十日————星期三下午三时,洛桑。

    在驿车离去之前,我只有片刻时间告诉你一声,经过很愉快的旅行,我已于大约半小时前到达此地;我身心宁贴,竟像是从来不曾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样;刚才还听到招呼说,晚饭已经摆出来了。

    塞弗里由我叫他在离此约六英里他的乡下住所那里下了车。我只给他们家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他们约我后天吃饭,还要为了我到镇上住几天,我希望他们能住上几个星期。这孩子是个和蔼可喜的青年;此番旅行还使我更进一步了解他,喜爱他。要是我没有见到可怜的德韦尔登非常严重地改变形神,那我就有了十分的满意:不幸这一来我们的高兴大打折扣了!

    我问候府上诸位。在此刻,我又感到了我们在汤布里奇分手时的痛苦。请将此信或此一消息立即从谢菲尔德别墅送至巴思。稍待几天,我当较详细地写信寄至两处。

    一七八八年十月一日。

    我的第一封信,是我在下车后半小时内构成、写完、寄发的,当时晚饭已经摆在桌上冒气了。在这么一番吃力的行动之后,你的动物学知识一定叫你估计到,该有个适当程度的松弛吧。你大概还愿意听到,有许多个星期三和星期六,我花了比写信还多一点的时间,动脑筋设想延期到下一班驿车寄信的理由吧。今日此刻,我动笔很晚,因为正要换衣服、到乡下去吃饭,所以只能写上“十月一日”的日期做个样子,而且必须自安于到本星期六再将此信封口、送出。

    十月四日。

    星期六现在到来了,可我非常怀疑是否有时间将信写完。我照常在七点左右起床;但我知道时间很充裕,所以你懂得,要是在早饭前就动手办事,那未免是可笑的。等我从早餐桌回到书斋,不巧发现桌上放有几本逗人兴趣的新书,立即引起我的注意。我可以安安稳稳地抽出一个钟头来满足我的好奇心,而不致损及我的通信对象。我从这些书本上看到的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地将我引导到其他书籍和其他要思考的问题上。一个早晨就偷偷地过去了,有人马上要来请我换衣服,去同塞弗里父子一起吃饭。他们是为了一桩不快意的要事从乡下来到镇上的,原来塞弗里夫人病了,不过已在好转之中。

    这是我的心理状态和生活方式的忠实写照,是单独一天的全景。我在一条确实是富丽堂皇的划桨大船里给划桨任务束缚得太久了,下船以后,我就按照我在拙著序文里所提的希望,任意而且充分地享受我的自由;毫无拘束地在我宽广的书斋里漫步;随着兴之所至,跟不同时代、不同语言的诗人、历史家、哲学家和演说家进行交谈;还常常任意默想着重大著作的创意和布局,而我对这些著作,大概决不能有时间或功夫去撰写的。

    我的花园、林荫小道,还有凉亭,时常变换我的读书活动的背景。我们所享受的美好天气,鼓舞了我的情绪,我又尝到了退隐生活的明智和幸福的滋味了,可那幸福竟被一桩极严重的祸事所打断,我为此有两个多星期不想读书,不想玩乐,甚至不想写信。我在第一封信里曾经提到,我对可怜的德韦尔登体格日衰觉得很不安,因为眼见一位朋友患病、消瘦,我减少了多少生活乐趣。我们两人见面时的高兴,最初似乎使他精神振奋;而且,虽然我并不顺心,我却开始以为,至少是这样希望,他在一天天好起来。可是,唉!有一天早晨我在花园里散步时,突然听到他中风发作的可怕信息,连忙回到屋内。我见他失去了知觉,立即找人尽最大努力施行抢救。蒂索先生尽他的才能和经验给予援助,另有一位医师给他悉心护理,有一段时间,几乎昼夜都不离他的床边。当我听到两位医师坦率地说,再有一次这样的发作必然致命,因而一时之间深怕他再发的时候,你可以想见,我是比我的朋友可怜得多的。后来,医术或造化终于胜过了死神。不久我就相信,任何突然的危险都已过去了。现在我已有许多日子高兴地看到他恢复精神和体力,睡眠和胃口,尽管恢复得很缓慢。现在他在花园里来回散步,并且接见少数几个朋友了,但还没有出门。他在将来的健康,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他本人的谨慎保养。不过,无论如何,此番的发作是一次极严重的警告;今后稍有一点疏忽,都可以引起极为可怕的局面。

    但我们姑且不谈这个令人忧郁的题目吧。那位人中英杰,从骚乱中,从威斯敏斯特区选举血腥的骚乱中逃到瑞士的湖山之间来了,我听人说他到了里昂。我送去一封问候的信;他亲自前来答谢,在我的屋子里逗留到了晚上。在英国,我常同福克斯一起吃喝,并且有一次对坐聊天终宵;可是从来没有、也许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像那天那样,我单独接待他,从上午十点直到晚上十点。可怜的德韦尔登,在那次中风之前,没有精神出来会客,以后一直引为憾事。我同福克斯的谈话,始终没有冷淡片刻;他仿佛极端喜欢这个地方和陪他说话的对手。我们极少谈到政治;不过他给我提到了皮特这样一个人物,只用几句话,就像一个大人物提到跟他成为敌手的另一个大人物那样的提法。许多话谈的是书籍,从我的著作谈到荷马和《天方夜谭》,他很高兴地褒奖了我的书。许多话谈到这里的乡村,我的花园(对花园他比我内行得多),总的说来,我以为他是羡慕我的,倘使他是个外交使节,他会照我这样办的。第二天早晨,我给他派了一名向导,带他往镇上和乡间各处走一下,又邀请了几位朋友陪他一起吃饭。下一天他继续他的旅行,前往伯尔尼和苏黎世,我通过各种方法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人们像是见了奇人那样注视他,可是他没有表示想跟他们谈谈的意思。

    写了这封长信,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谈,不过没有一件是紧迫的要事。再见吧。嫂夫人处不日当另作书。

    一七八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洛桑。

    由于我除了你之外别无通信对象,所以要是你没有来信出色地描述那些不同寻常的事态,我就只好看看报纸上陈腐、呆板的报道了。所谓“公众事务”这样一个新案件,一定是始创的法律吧。立法机关现存两派任何一项非常行动,必须属于必要方可给予谅解,必须经过多数同意方能得到批准。问题解决后,希望寄我一份正式记录。

    现在我是从王国下降到田野了。……再见。

    一七八八年十二月十三日,洛桑。

    ……关于“公众事务”,我只能怀着好奇和惊异的心理听取消息;你也许以为我漫不经心,我自己可是觉得深为关切的。现在你得多写写信;请弗思小姐将所有稀奇古怪的片段消息抄了寄我吧。

    此刻在洛桑,天气冷了,我们很愉快。塞弗里父子俩昨天来到镇上。

    暂时再会吧。德韦尔登病况未变坏。

    一七八九年四月二十五日,洛桑。

    在我昨天收到来信之前,我像一个每时每刻都在等候廷臣报告他的将军在一场决定性战役中的胜败消息的国王那样,处于焦急状态。我不仅同意,甚至还希望,能用良好的抵押方式,取得八千或一万英镑。

    你送我的那桶酒被扣留了,要不是伯尔尼政府以最客气、最特殊的礼节对待我,是可以被没收的;但他们不但将酒放行,而且从国库里支付了警吏和密报人依法应得的奖金。我不应忘记那位警吏拒收他应得的那一份。

    可怜的德韦尔登身体全垮了;他又有两三次发作,不过没有头一次那么厉害。每次发作,我都急忙将门打开,以防不幸事故。医生们所作最好、也是最坏的估计,只是他可能再拖一些时日。不过,要是他能活到夏天,他们建议送他到萨瓦省的埃克斯矿泉去。

    你将乐于听到我现在已经决定,在我的一生,拥有这座可爱的房屋和花园吧。手续是最近按照最合适的方式、凭着最大方的态度办好的。

    我不知道怎样来谈你在国内所办惊人的事。你回信时,请将你今年的打算详细地如实告诉我。

    再见。

    一七八九年六月十三日,洛桑。

    你确确实实是个聪明、灵活、不知疲倦而且无上珍贵的朋友。由于我们的美德往往是同我们的失败相关联的,所以假如你更驯顺、更温和些,你说不定就不是那么有用处有价值的了。一宗十分重要而且困难的买卖,似已近于以成功和彼此满意而告结束:我们仿佛遇到了一阵幸运的强风的吹送;除非撞上我所不能预见的什么暗礁,我们将在七月三十一日或在此之前驶入“满意”港口。不过我不能在使用这个隐喻时加上一句我们登上“土地”,因为我们所做的买卖正好是朝着失去土地的方向。要是我不能想到这一次大概是你为我承担的最后一次重大麻烦;要是我不能想到我在二十年的辛苦工作和自身耽搁之后,终于得到了我所时时希望的一笔超过我的需要而正合于我的心愿的确实、正当的进款;那么,我是不能轻易原谅自己叫你关在阴暗的屋子里同羊皮纸文书和律师们去打交道的了。按照这样的考虑,我当重重酬谢你。

    我希望对方凭我们的地契就能满意,因为我无法再提供其他证件了。吉本夫人在伯里顿地产中应得的一份,是不受影响的,如果出售,必须经她按法律手续表示同意。我必须反复多次提出,希望她完全放心,希望她在暮年不要因为疑惑、或恐惧、或不满而有痛苦。她愿意接受什么新的保证呢————现款、抵押契据、还是你的土地?无论如何,必须使她安心。不久以前我又写信给她,请求她如果自己动不了笔,不妨烦劳古尔德夫人或霍尔罗伊德夫人代写几句,告诉我她的健康情况。对此不见回音;我担心她生气了。

    现在谈谈钱的处理:我同意伯里顿地产八千英镑的抵押;并且恭维你办事审慎,没有将收地租和取利息作个比较,叫人知道买地之举多么愚蠢。……我有可能提取一笔相当大的数额来瑞士,充作一项在你亦必赞成的用途,不过此刻我来不及说明原委了。为求赶今晚的驿车寄发今晨所得来书的回信,我就只写了必需写的事情。但稍待数日,我当再作一信多谈些家常话。再见。

    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洛桑。

    可怜的德韦尔登去世了:他是本月四日星期六咽气的。在他的不幸情况下,他本人,还有他的朋友们,只有把死亡看作是一个竭诚祈愿的结局。自从去年九月以来,他先后发作中风十余次,程度强弱不等。在多次发作之间的那些平稳时间,他的体力逐渐衰颓,一切生命的要素全都耗尽了;要是他继续苟延残喘,大概一定是在失去神志的情况下存活下去的。而在一切不幸之中,这是他本人最害怕的不幸。不过他的理智直到临终仍然清明、安静;他以哲学家的坚定态度注视着逐渐逼近自身的死亡。我曾幻想,时间和思考能力业已使我对这个事故有了精神准备,可是三十三年友谊所造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开头几天,特别是在夜里,我真正痛苦。上周的星期三和星期六,我要写信,可是提不起笔来。此刻我必须打起精神了,因为我不但有必要将这个噩耗告诉你,还有必要请你对一项极为重要的疑难问题出个主意,而这问题又是必须不失时机地作出决定的。我将向你详述原委,不过因为我正处于困难地位,又因为可能发生新的情况,所以我保证不了所述绝对真确无误。

    我那可怜的朋友有几个堂表亲属,其中一个名叫蒙塔尼,是向来跟他作伴的,他在遗嘱里选定为继承人。

    由于这座房屋和花园是可怜的德韦尔登所有的财产中最值钱、最显眼的一部分;由于法定继承人必须在转移产权时交纳很重的税款(他们叫做“土地转移税”);又由于蒙塔尼家产微薄而负担着很多家口,必须对他有一些资助:因此遗嘱上写明,由我自己选择,或者尽我在世之日归我享用这个地方,条件是目前一次付给他二百五十英镑(我按英国币制计算),以后每年交付租金三十英镑;或者由我购买这房屋和花园,购价加上捐税,总数将为二千五百英镑。假如我取用十二年,每年租金三十英镑,连首次付款,我大约出六百英镑的代价,就可以享用一世了;余下的一千九百英镑,将是使用权与永久所有权之间的差价。鉴于你从来不曾责备我太过热心为后世的利益考虑,你一定容易猜到最初我所采用的是哪一种衡量方法。用较小代价获得任何一种可能的享受,我都深感合算,只要我自己能够享受到。我以轻蔑的态度拒绝了用一千九百英镑换取理想的身后财产的意见;同时我认为,在我死后,用谁的名字写到我在洛桑的房屋和花园上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曾多少次暗诵蒲柏的那几行哲理性的诗句,仿佛我可以用它来决定我的问题:

    斯威夫特叫道,求天神让它与你永存;

    我向上帝祈愿,愿此屋属你本人。

    没有儿子或妻子,可怜你还盖房子:

    盖了,只能由你享用到寿终时为止。

    好吧,只要归我使用,又何必看重

    归属的名头是我蒲柏还是他弗农?

    在这样自以为是的心境中,我就没有受到劝我购买的所有真心朋友或挂名朋友多大的干扰。这些朋友中间,有几位是漫不经心的,有几位是不明实情的;而那些有能力、也情愿出个主意的朋友,他们的看法往往又由于某种自私动机或社会影响,由于某种明白的或隐藏的利益而产生偏颇。可是我自己的思考却已逐渐地、并且有力地驱使我放弃最初的倾向了。现在我就列述这些思考如下:

    (1)我可以容易地、同时也是审慎地买下这份地产。由于我有幸在最近几天不曾得到你的讯息,我就大为乐观,以为你一定进行得一帆风顺,并且以为,差不多在此信到达时(七月三十一日),伯里顿田亩的抵押价将提高到一万六千英镑了。要是到那一天不能全部付讫价款的话,我想对方也一定会无所顾虑地向戈斯林银行存入二千六百英镑,以应和我的汇款通知吧。万一他犹豫不决,那么我可以要求达雷尔将我的每年可得租金抵押一下,以便取得够用的数额。一俟我的事务完成新的安排,我一定能够在收取这笔款子之后,使开支与收入取得平衡。如此等等。

    (2)在深思熟虑的行为上,我也许没有像偶一相见时所表现的那么自私和那么冷静:确实,如果我不是那样,现在我就有权将我的财产变成终身年金,而不管最后如何了。我觉得————也许这是愚蠢的,但我觉得,这个小小的乐园若使绝对归我所有,一定使我格外愉快;我还觉得,因为我预见到在我去世之后,此地将归我自己所选定的人来享受,所以我一定会从实用或美观等方面从事一切改进。我有时高兴地想到,我死后我的著作仍然存在;但那种思想至少是虚幻的。

    (3)继承人蒙塔尼先生,是个很熟的熟人。我在这个国家安身立命,我的处境该说是陌生的、特殊的。按照法律规定,房主与租户之间可能发生的问题,很少是令人愉快的。有些问题我可以预见到,有些问题已有别人给我提出了,还有更多的问题,也许到我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对财产的所有权也许会叫我受到烦恼和限制。他可能不许我租借给朋友,检查我的行动,阻止我的改建,要求安全措施、修理破损,等等。但若由我买了下来,那时我就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房地上行走,自由自在地成了世上最优美的住所之一的主人了。

    假如我移居回到英国(你读见此语时会瞪起眼睛吧,可是这样的事情的发生,比我在两年前所能想到的具有更大的可能性),那么这地方就将由许多外国人和本地人互相争夺了。

    请你权衡一下上述理由,尽快明确函告我合理意见,我对尊见必将尽事态所许可的范围加以重视。不过很可惜!不管采取什么拥有方式,待到一切都已决定之后,我在这屋子里再没有朋友或家庭生活在一起了。六年前,我不曾想象到,一个十分切合我心愿的生活方案,竟会这样倏然消失。此刻我不能再写别的问题了,再见吧。

    一七八九年八月,洛桑。

    在星期三收到并签署、寄发授权证明书之后,我略带不安心情打开今晨收到的出乎意外的来信。读后使我吃不成早饭。问题是使人不快的,其后果是惊人的,此刻更因为我希望能完成未来生活的安排,并且得到保证,所以特别叫人不舒服。我不能完全了解对方如此坚决要索的证件究竟是什么;遗嘱和授予婚姻财产的证书,我已充分地把事实解答清楚了。可是你的论证不能使对方信服,我又难以希望从乡下再搜寻到什么证明文件。结果将是怎样呢?如果对方有异议只是出于法律上的顾虑,那么,出具一份普通的赔偿损失保证书,必然可以消除那些异议,一切罅隙都可以填补上了。我大胆地请求你参与这件事;这将是出自友谊的一项真正重要的行动,而对你本身和你的后人不会有任何风险的。倘若此人依然固执不移,我就不得不认为,正如我原先怀疑到的,此人是对这宗买卖在反悔了,意欲躲避成交了。这一来我们就得陷于绝望,“一番辛苦付之流水”,而那地产还将带上一个不良名目归还给我们。

    拒绝抵押使我不快;然而我们所提出的条件,确实无疑地表明我们自信我的产权完整无缺,要是此人不愿意在八千英镑的抵押款上按百分之四取息,我们只好另觅对象;这将产生新的疑难和新的耽搁,而我又相信你是再也不会完全信托任何代理人了。

    我还不知道你对我购买洛桑住宅的意见怎么样。假如你反对此举,目前的事态对你的主张倒是极有利的。

    塞弗里他们都很好;一家四口都健好是难得的。他们此刻在墨克斯,住在离开此地六英里的一所乡下房子里,明天我想去看他们,呆上两三天。他们时常到镇上来,我和他们打算一起往罗尔(1)度过秋天的一部分时日。我需要换个环境;尽管在别人看来,谁都认为花园和周围景色很美丽,我却觉得我的心境对这种种投上了一重阴影;每一个地点,每一条走道,每一根长凳,都唤起过去那些时日、那许多谈话的回忆,而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还是不谈这个题目吧。今天我不能不动笔写信,可是又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很有实质性的话。鉴于你必然感觉到你已引起了我的激动,那么,凡有任何可喜的、甚至具有决定性的消息,你一定会立刻告诉我吧。我几乎踌躇着是否该到英国来一趟,同你当面作个商量,同时也为了躲开可怜的德韦尔登留下的影子,我是随处都遇到他这影子的。我料想不到他的去世会引起我这么强烈的感受。可是你我相距六百英里!为什么我们隔得这么远呢?

    回头再谈地产问题,所有权证书的窒碍究竟在哪里呢?请你向精通法律的高明之士请教一下吧,他们目前的要求是否属于必要的和合法的。如果你在法律上有坚强的根据,那么就迫令他们履行协议,不然就没收定金。你是有勇气的,有头脑的;请你商量、决定、执行吧。

    我在前次信里,无意之中作了个奇怪的暗示,就是移居英国并非不可能。此刻我不知道怎样说才好;我的整个心思动荡不定。不过你不至于责备我反复无常或主意多变吧。你不是多年斥责我隐居洛桑的计划吗?我执行了那计划;我获得了人类天性所要求的大量幸福,因此前后四年(从1783年到1787年),我从来没有吐出一句懊悔的话。到我从英国回返时,那光景改变了:我只见到了一个依稀像是德韦尔登的形象,而那形象又是每天都在我眼前消蚀下去。我度过了焦虑不安的一年,不过我这焦虑不安如今结束了,展望前景,则是一片忧伤的孤独。我在这个国度里仍是根深蒂固的。拥有这座乐园,塞弗里一家人对我友谊相待,还有一个适合我脾胃的交游方式,而另一方面则是迁居时的许多麻烦和大量开销。然而如果在英国(当眼前这些云翳消散之后),我可以在伦敦,或者还是在巴思,建立一个十分舒服的住所;何况在离开萨塞克斯郡的格林斯特德大约十英里处,还有一座非常高雅的乡间公馆呢。(2)那地方对我来说,比三处领地的其他两处都珍贵。我有时觉得奇怪,两个在性格上和事业上如此各异其趣的人,怎么会彼此倾心到这样长久又这样热烈呀。

    我舅父斯塔尼尔·波汀爵士最近去世。他给他寡妻留下一份为数不大的抚恤金,还有两个孩子,那是我最近的近亲了:大的叫夏洛特,大概跟令爱路易莎年岁相仿,也是个非常可爱的灵敏少女。我有个浪漫想法,想收养她、培育她。鉴于我们都在向着岁月的深谷走下去,我们的病痛需要有家庭中的女性来照顾。夏洛特可以成为我老年时的安慰,我可以用一份相当的财产来酬报她的护理和照拂。这计划倘要实行,必将遇到千百种的困难,所以我除了对你之外,绝未对人吐露过一句;可是这事情若在英国办起来,比在瑞士多一点现实性。

    再见吧。我受伤了;请你拿一点香油注入我的创口吧。不过我已将我的心胸披露在纸面上,这一来我就减少了不快了。

    你对法国革命难道没有感到惊诧吗?他们取得了政权,他们能不能有那种稳健态度,建立起一个良好的政体呢?

    再见吧。

    一七八九年九月九日,洛桑。

    我在接读最近来信的一小时内,原已提笔作复,开头一句是这样写的:“根据经验我觉得,赶当班驿车寄信答复实际事务,是合理得多,也是容易得多的办法。”这一点重要的真理,又从我自身的事例得到了证实。那信写了三张信笺,由于某种极为紧要的原因,我被叫走了,等我可以回来写完此信时,驿车业已开走。接下来的耽搁是有某种重大的口实来作掩饰的。三个星期一晃过去了,现在我迫令自己完成一项原来不需要催请就该完成的任务。

    我的唯一可作辩解的理由,是我对英国的事务没有什么话可写,而对瑞士的事务,则又写不出一点确定的情况。

    首先,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首先,

    (1)当我寄发由你极正确地称为丧气信的那封信时,我确实情绪很不好。但我老老实实告诉你,造成我丧气的原因,我自己的情绪恶劣远远重于与抵押伯里顿地产有关的任何事故或恐惧。但读了你宽慰我的信,我又有了希望和信心了。

    (2)我在瑞士准备买屋的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当不了洛桑房屋和花园的所有者了,我怀着重于你随意想象所能及的遗憾心情放弃了这个幻象。不过我是因为遇到困难而被迫作出决定的,这困难最初似乎没有多大压力,可是后来逐渐地增大到了惊人的地步。这个国家有一项法律,就像在法国的某些省份一样,称为“继承遗产收回权”或“家族收回权”。按照这项法律,死者的亲属有权照原来售价赎回房屋或地产。由于可怜的德韦尔登所定数额大大低于公认价值,所以就有一大批竞争者出现了。最合理的主张(因为他们意见分歧)是有利于我的,即认为我不受“继承遗产收回权”的约束,因为我的身份不是购买者,而是遗产受赠者。可是遗嘱上的言语有些含混不清,诉讼的结果则是历来难以预卜的,而伯尔尼的司法机关(上诉终审的一级)又过多凭人情和密谋以决定讼案。因此极难说定,我在想买而又失去这财产之后,是否还能恢复到终身租用。

    经过上述考虑,我由我的法官朋友充当中间人,同蒙塔尼先生进行了一次谈判。他非常热切地希望保有这房屋,另一方面也同意我的一些要求,尽管有些勉强。昨天他按最正规最严格的形式签了一份合同,允许我有权转让我的利益,用最宽泛的意思解释我对修改房屋结构装修所拥有的权利,并且明白放弃作为业主视察或检查房屋的一切要求。我答允借给他一万二千锂(约在七百至八百英镑之间),以房屋和土地作为担保品。抵押所需的数目,是此款的四倍;此款每年百分之四的利息,从三十英镑的租金中偿还。

    根据那合同,我现在就可以安静地度过余年了。我希望时间能逐渐使我同这个曾经与我可怜的朋友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得到协调;因为尽管伦敦是个精华荟萃之所,我却仍旧相信,没有其他任何地方像洛桑那样充分适合我在学术生活和社交生活上的兴趣与习惯。

    我既然非常不喜欢大都会的扰攘生活,所以对洛桑唯一不满之处,是大量的外国游客,历来都是英国人,现在又有法国人,到了夏天就闹得我们没有安宁。不过我们已经逃过了阿尔图瓦伯爵、波利涅亚人等等特级大旅游者的侵扰,他们从我们附近经过,匆匆到都灵去了。

    法国成了怎样一种景象啊!国民公会在对抽象的提案投票,巴黎成了个独立的共和国;各省既没有权力也没有自由。可怜的内克说,财务信用不复存在了,又说老百姓拒交捐税。不过我想,你听到取消杂税,一定是很感兴趣的。要是伊登去巴黎,你就可以得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消息吧。

    请略告道格拉斯先生夫妇的近况。他们是否同诺思勋爵住在一起?我希望如此。议会将于何时解散?你仍旧常去考文垂吗?问候尊夫人,问候活泼的玛丽亚和常带笑容的路易莎。可惜!可惜!你一辈子不想来瑞士。再见吧。

    一七八九年九月二十五日,洛桑。

    二千八百镑的金色丸药慰解了我的不满情绪。我赞同你的意见,就将它存放在戈斯林银行里,把它看作公平而且自愿的买主所出的一份明确的押金吧。实际上,主要就是这个原因使我现在为持有这么大的一笔存款而高兴,虽然这笔钱现在没有必要全数取用了。

    我在上次信里告诉过你,我已经退一步只求在我的有生之日享用这座房屋和花园了;而且,尽管我的情绪不好,我越来越深信我所采取的是比较稳妥的办法。我认为原先我的动机是良好的,但成功与否难以料定。在这个国家里打官司,没有像英国那样花钱,可是麻烦比较多。我必须上伯尔尼,必须亲自恳求管我这案件的法官们;一种坏透了的习惯!后果如何不可逆料;而且至少将有两年的时间,我得处身于悬念和焦虑之中;在案子未结束前,如果要对房屋进行任何改装或改建,那就是鲁莽行为。按照我目前的安排,我只需从上述数额中提取一千一百英镑就够了。我还希望你关照戈斯林银行,将余数投资于印度债券,以免陷于完全呆滞,因为我向对方是要付给利息的。

    那个告诉我说约克郡须办地产登记的、穿着男子服装而像老妇人那样的人,是个法官,叫做威廉·布莱克斯通爵士,他的名字你大概听见过吧。他在讲述买地者和放债者所担风险之后,谈到他们据以投资或贷款的地产的所有权时,继续这样说:“在苏格兰,有关财产转移的一切行为和后果,都按规定登记入册;而在我们英格兰的一些地方,特别是地域广袤的约克郡和人口众多的米德尔塞克斯郡,则风行着用立法手段在各个行政区分立这种登记处的制度。”(见布莱克斯通的《英国法律注释集》)要是我弄错了,那么他也错了;但我猜想我和他都是对的,我还猜想登记制度的实行只限于约克郡三个行政区中的一个或两个。由于我们只有两三个月时间可用了,如果你来不及另找抵押对象,我希望凭你审慎的智慧能发现一块不会引起任何问题的土地来作抵押。

    此信我匆促执笔,因为我正要动身到罗尔去,我随带厨子和仆人,准备在那地方一套舒适的屋子里住到十一月中旬。塞弗里家在罗尔有一座住宅,他们在那里度过秋天。我不至于因为改变环境几个星期而有所不安,还由于洛桑的房子正在进行改装,所以我希望离开一下。

    要是现在我能请你跟我住在一起,多么好啊!唉唉,多么好啊!可是你想来此看望我的坚定决心,似乎像梦境一般消失了。想到这一层,我就会失去耐心。再见吧。

    一七八九年十二月十五日,洛桑。

    你往往有理由责备我,对于我自己最关重要的事情,奇怪地采取缄默和轻忽的态度;而我敢于肯定地说,对于同样重要的你的事情,你是不会看到我采取冷淡或者轻率态度的。不过在目前这个问题上,我的缄默也许是我对你表示最高的敬意。你记得马其顿国王菲利普那句答语吧:“菲利普可以睡觉了,因为他知道帕梅尼奥醒着呢。”(3)我料想,而且说实在话,我希望我的帕梅尼奥不会等待我的迟滞拖拉的答复而径自作出决断和行动,我当以绝对的信任默认他的决策。不过既然你征求我的意见,我们就来考虑一下我的事务的当前情况吧。在我的一生中,我时常了解到,有时还感受到谋求钱财的难处,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落入一种较为特别的烦恼,就是难以安置钱财,这情况倘使长期延续下去,我也许宁愿将土地要回来了。

    我完全赞同你的主意,就是认为在买卖上花本钱,如果每百镑所得不到四镑,不是好买卖。……这笔款子的一部分,我可以通过这里的银行朋友,安全地存放起来;我可以按照我历来所想望的那样,随时支取存款;对这存款我不能任意滥用,因为如果遇到任何意外的或者出于奇想而放手耗用的开支,我还有能力用我这支笔来承担供应。好吧,有关钱财的问题,就谈到这里为止吧。

    对于法国的事情,你希望我谈些什么呢?要对那一番惊人的景象作出确当判断,我们距离太近,又是太远了。滥用了法庭和政府的权力,高声呼叫改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仿佛今后经常都会这样发生的,就是一个无辜的、心地善良的国王,为他的历代先人所造的罪孽,为路易十四的野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