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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向下扎去。亚当一把抓住了酒杯,酒杯这才没摔碎。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再跟你讲个客厅的段子吧。”记者说。
在他们身后,一桌牌局正在几个商界人士间进行。起先他们玩儿得挺高兴,碰到扑克牌、酒杯和烟灰缸给晃到地板上的时候,还会说“呜哦,瞧船这个颠哟”,或是“稳着点儿,伙计”,可到了最后十分钟,他们明显安静下来了。这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安静。
“……这一副是四十点,整个一轮总共是二百五十点。咱们是再玩儿下去还是就到这儿了?”
“要不咱们就停一会儿吧?我有点累了————这桌子一直动来动去的。”
“怎么啦,阿瑟,该不会是不舒服了吧?”
“我才不会不舒服呢,只是有点累。”
“哦,当然,要是阿瑟都感觉不舒服的话……”
“谁能想得到连老阿瑟都会不舒服呢?”
“我没有不舒服,听好了,只是有点累。如果你们想要接着玩儿的话,我可不是会让大家扫兴的人。”
“可爱的老阿瑟,他当然不会感到不舒服,小心牌,比尔,船又在往上爬了。”
“来玩儿一盘满贯怎么样?还是玩儿原来的?”
“原来的。”
“祝你好运,阿瑟。”“祝你好运。”“这儿可真来劲。”“船又下去了。”
“该谁发牌?上一盘是你发的,对不对,亨德森先生?”
“对,该阿瑟发牌了。”
“你发牌,阿瑟。快活点儿,老伙计。”
“别那样,用手拍别人的背可不好。”
“专心打牌吧,阿瑟。”
“你想怎么着,要让我那样给你的背上来一下吗?我可真是有点累了。”
“咦?我怎么有十五张牌?”
“你有没有听过这个段子。”记者说,“有个住在阿伯丁的男人,他特别爱钓鱼,于是在他结婚的时候,娶了个身上有虫子的女人。很好笑吧,啊?他很喜欢钓鱼,明白吗,而她身上有虫子,明白吗,他住在阿伯丁。这个段子很好笑的(19)。”
“知道吗,我想我应该到甲板上去待一会儿。这儿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你不觉得吗?”
“这可不行,外面一直在翻江倒海呢。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了?”
“没有,当然没有感觉不舒服,只是想去透透新鲜空气……天哪,这该死的风浪为什么不停止呢?”
“稳着点儿,老伙计,我要是你的话,这会儿就不会想要到处乱走。最好还是待在原来的地方。你需要的是一点儿威士忌。”
“不是不舒服,知道吧,只是感觉透不过气来。”
“没事儿,大男孩,听阿姨的话。”
∗
牌局进行得并不顺利。
“嘿,亨德森先生,那张黑桃是怎么回事?”
“那是个A,这不明摆着吗?”
“我能看出来这是张A,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有一张A的话,刚才那圈牌你是不能用王牌敲掉的。”
“什么意思,不能敲?王牌为大嘛。”
“不,不能敲,阿瑟走的是黑桃。”
“他打的是王牌,你说是不是,阿瑟?”
“阿瑟打的是黑桃。”
“他不可能出黑桃,之前我以为他有黑桃Q,所以我出了黑桃K,结果他垫了一张红桃。他没有黑桃了。”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黑桃了?这不是黑桃Q吗?”
“阿瑟,老伙计,你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我告诉你,我只是有点累。你要是也像我那样被人拍了一下背的话,你也会感到累的……反正我也玩儿腻了……牌又跑掉了。”
这回没有谁再费心去把牌捡起来了。亨德森先生随即说道:“真滑稽,我不知怎么突然感到有点晕,肯定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外国的食物都不好说————全都是乱七八糟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自个儿有点不太对劲儿了。这些英吉利海峡上的渡轮,通风全他妈差得要命。”
“没错儿,就是通风问题,这话让你给说着了。”
“你们知道,我这人吧有点怪,坐船从来不晕,可我经常发现,只要一上了船,浑身总有哪儿觉得不对劲。”
“我也是这种感觉。”
“通风……糟糕得都让人不好意思说。”
“老天啊,等到了多佛(20)我就舒坦了。哪儿都比不上自个儿的家啊,对不?”
亚当紧紧地抓着包了黄铜的桌子边,感觉稍微好过了一点。他不会吐出来的,就是这么回事,反正至少当着对面那个长得像怪兽滴水嘴的人不会。他们肯定马上就要见到陆地了。
恰在此时,也就是一切都处于最低潮的时候,那个埃普太太重新在吸烟室露面了。她在门口站了有一两秒钟,在晃荡的门与晃荡的门柱之间保持着平衡。然后,就在船复归原位的瞬间,她大步走到了吧台跟前,双脚分开着,双手插在花格呢外套的口袋里。
“双份朗姆酒。”她喊了一句,然后朝散坐在房间各处的那一小撮受罪不小的男人们露出她那很有吸引力的笑容。“怎么啦,孩子们,”她说,“一个个全都没精打采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啦?是你们的灵魂出了错儿,还是因为这船不肯保持平稳?不舒服吗?这种天气当然让人不舒服。不过让我来问上你们一句,要是仅仅一个小时的晕船就让你们如此垂头丧气,”(“不是晕船,是通风问题,”亨德森先生机械地反驳了一句)“那么面对等待着我们的伟大旅程,你们又该变成什么样儿呢?你们都相信上帝吧?你们都为死亡做好准备了吗?”
“哦,谁说我没有?”阿瑟回答道,“刚才的半个小时里我净想着这个呢。”
“现在,孩子们,我来告诉你们该干些什么。我们要一起来唱个歌,你们和我。”(“哦,上帝啊!”亚当轻叹道。)“这首歌或许你们没听过,可唱的就是你们。你们的身体和灵魂都能感觉好过起来的。这是一首关于希望的歌。这些日子你们不大听到希望这个词了,是吧?信仰说得很多,慈悲说得也不少,可人们把希望全给忘记了。如今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大的罪恶,那就是绝望。我对英国很了解,我跟你们直说吧,孩子们,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希望正是你们需要的,也是我所拥有的。到这儿来,服务员,把这些小册子替我发一下。最后面就是我们要唱的歌。现在大家一起来……唱。这五小节你来唱,服务员,如果你的声音能盖过我的话。很好,大家一起来,孩子们。”
埃普太太用洪亮的、让人听得很清楚的声音带着大家唱了起来。她的两只胳膊随着歌曲的节奏举起、落下,上下舞动着。酒吧的服务员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人————虽说有时候他的唱词念得不太准,但他的低音很耐久,因此就击败众人脱颖而出了。记者随后加入了进去,阿瑟也开始轻轻哼了起来。没多久,大家伙儿就如燎原的烈火般都唱了起来,毫无疑问,大家都感受到了唱歌的好处。
罗斯柴尔德神父听到了歌声,把脸转向了墙壁。
∗
凯蒂·布莱克沃特听到了歌声。
“范妮。”
“嗯。”
“范妮,亲爱的,你听见唱歌了吗?”
“是的,亲爱的,谢谢。”
“范妮,亲爱的,我希望他们不是在举行什么宗教仪式。我是说,亲爱的,这听着像是赞美诗。你觉着,有没有可能,我们陷入危险了呢?范妮,船是不是要沉了呢?”
“对此我既不会感到吃惊,也不会感到难过。”
“亲爱的,你怎么能?……我们应该会听见响动的,对不对,如果我们真的撞上了什么东西的话?……范妮,亲爱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愿意帮你找找你的提神药。”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用,你不是看见药瓶落在我的梳妆台上了吗?”
“说不定我弄错了呢。”
“可你亲口说你看见了。”
船长听到了歌声。“我在大海上的时候,”他说,“顶受不了的就是那些传教士。”
“这个词有六个字母,是ZB开头的。”大副说,“意思是‘用于天文学计算’。”
“不可能是Z打头。”船长想了几分钟之后说道。
妖艳的青少年们听到了歌声。“真像一个人一生中最初的几次派对。”伦西玻小姐说,“听见别人唱歌我就感到恶心。”
霍普太太听到了歌声。“这趟旅程结束以后我要跟神智学(21)决裂了。”她在心里想道,“估计跟天主教徒们也得一刀两断。”
在船后部二等舱的酒吧里,虽然螺旋桨正肆虐到了极致,但天使们还是听到了歌声。这时她们自己的歌唱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
“准又是她。”神圣的不满说道。
奥特莱吉先生独自一人开开心心地躺着,没有人来打扰他,他的头脑完全浸润在一系列的美梦之中,在那个世界里有温软的细语,满含爱抚,那样谦恭;在画着图案的纸屏风后面,有杏仁形状、黑夜颜色的眼睛;有小小的金色身体,那么的柔韧,那么的结实,能摆出那么不可思议的姿势来。
人们依旧在吸烟室里唱着歌,就在此时,在经历了比平时略微长久一些的航行之后,轮船驶进了位于多佛的港口。这时,埃普太太按着她从来不变的惯例,拿着帽子转了一圈,从人们手里收到了将近两镑的钱,还不包括她从酒吧服务员那里讨回来的她自己的五个先令。“认为灵魂拯救是免费的人,拯救在他们身上便不能起到同样的功效。”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格言。
* * *
(1)伊夫林·沃这本小说中人物的名字都有着很强的象征意义,这位罗斯柴尔德神父指的就是在欧洲乃至世界久负盛名的那个金融家族。十九世纪初,出身德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先在法兰克福、伦敦、巴黎和维也纳建立了自己的银行产业链,而后伴随着支援威灵顿的军队资金、淘金、开发苏伊士运河、资助铁路、开发石油等,家族不断兴盛,并影响了整个欧洲乃至世界历史的发展。
(2)埃普太太的姓是Ape,有“猿猴”的意思,在英语中象征狡猾。
(3)上面提到的天使其实是指配合布道的一个少女唱诗班,为配合布道的内容,这些女孩子分别以某一种美德来命名,这些名字并不是她们的真名,故用意译。
(4)宗教概念,指发自内心的对自我现状的不满,是引向灵魂成长与提升的机会。
(5)Runcible一词按照伊夫林·沃当时在牛津的一位朋友Richard Pares的用法,有“将要撞毁”和“很容易撞毁”的意思,在书中预示伦西玻小姐最终将撞车并导致身亡。
(6)Malpractice有“玩忽职守”和“不法行为”的意思。
(7)Outrage有“义愤、愤慨”和“暴行”的意思。
(8)这里对应的历史是鲍德温的第二届保守党政府被拉姆齐·麦克唐纳的第二届工党政府所取代,时间是在1929年的6月。
(9)Throbbing有“抽痛、(心脏)跳动”的意思。
(10)Blackwater的字面意思是“厕所排出的污水”。
(11)Joh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英国拉斐尔前派画家。
(12)维多利亚时代晚期英国酗酒成风,但妇女还是不能在公共场合喝酒的,所以要加以掩饰。香槟是一种气泡酒,称其为“汽水”是在暗指它不算酒。
(13)Hoop本意指马戏团用的大圈,也可转指马戏团的动物。
(14)当时的一位作家阿伦曾著有一本名为《绿帽子》的书,书中的主人公就叫芬尼克,他因为老婆红杏出墙而自杀。伊夫林·沃在写作此书的过程中也遭遇妻子出轨并离婚的事件,故以这个名字来命名此书的男主人公。
(15)Metroland的字面意思是“大都市的郊区”。
(16)原文是the Bright Young People,这在当时的报章上是一个固定的称谓,专指1920年代活跃于伦敦社交界的一批上流社会青年,他们放浪形骸,辗转于各种派对之间,纵情酒色,甚至尝试毒品,本书便是伊夫林·沃描写这一群体的代表作。
(17)指死亡、最终的审判、地狱和天堂。
(18)这一称谓专指英国下院的在野党领袖,这里指奥特莱吉,因为他已经从首相的职位上下台。
(19)阿伯丁在苏格兰,英格兰人对苏格兰人有歧视,一向认为他们愚蠢、肮脏、淫荡,女人身上的虫子可以当鱼饵,这个笑话其实就建立在这种歧视的基础之上。
(20)英国东南部的港口。
(21)认为通过催眠、瑜伽、冥想、打坐、水晶球和通灵等手段能与神鬼建立沟通的学说。